郡主掐着腰伸着胳膊,杏核眼儿瞪得溜圆。这是真的生气了,张大山再不敢啰嗦,拽了几个护卫,在院门后找到并不趁手的几样家伙什。满脸羞愧的去做坏事了。
屋里,采莲的哭声更响,三个孩子倒是被丫鬟们哄好了,跟看热闹似的瞧这个拨楞着脑袋狂甩眼泪的姑娘。
阿圆刚刚回身,又坏事儿了。
张大山慌慌张张的声音传进院里来:“快喊郡主来,这汉子——真的晕倒了!”
白承光你长本事了!阿圆进屋里,掂起顶门的棍子就往外跑,好好好,现在还学会装晕骗取同情值了,老娘今儿就叫你看看。咱是怎么治疗这种晕病的!
结果。白家院子外面。还不仅仅是几个手拿凶器的护卫,贾师傅两口子,阿英两口子。都围着那棵面临砍死的杨树转圈儿呢!
阿圆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把棍子放在身后,再挂上一张笑脸,虽然,那笑百分之二百的苦涩。
“阿英,你大着肚子,就别往外跑了,柱子把她扶回家里去吧。贾叔贾婶儿,快,到屋里去坐。”
多么仁善的东家啊!
贾师傅回过头来,皱着一对眉毛问:“阿圆。承光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汉子,怎么还晕在家门口了?快,安排人去请大夫来瞧瞧,这是战场上落下的病吧?”
张大山还嫌局面不够乱,又是摸额头又是捋顺胸膛的折腾了一番,下了结论:“郡主,这是得了伤寒,头上身上都热的厉害,还浑身打着哆嗦呢!”
采莲“嗷——”一声扑过来,还没忘把阿圆背后的棍子给打到地上去,趴在白承光的面前就是一顿哭嚎:“大哥你别得病,犯了多大的错都没事儿,嫂子不原谅你,采莲原谅你!”
三个丫鬟也抱着三个孩子站在了院门口偷看,一个个脸上带着惊悸与不可置信,恐怕,三个小娃子要是懂事的话,此刻,也会觉得他老娘的行为过分凉薄了。
白承光果然是病了,脸上的赤红都要盖住了黑色的皮肤,铜铃豹眼紧闭,身子打着抖,牙齿都互相碰撞的“咯咯”响。
铁打的汉子也没禁住十冬腊月冻一宿儿,何况水米未沾,也没有战场上的兄弟们陪伴。
总之这事儿郡主处理的不地道,不管丈夫犯了什么大错,也不能真就不让人家进家门,更别说还要挨饿受冻。
总之全世界都是善良的好心人,就这一个丑陋的刻薄的心狠的妇人,刚才还打算掂着棍子来殴打病人来着。
贾师傅一脸寒霜,招呼着护卫们把白承光搬进了屋子,好死不死的,搬到的就是阿圆的卧房。
一个护卫骑马去请大夫了,如果真是伤寒,这可是要命的病。
当初小阿文着急进京跟嫂子汇合,就是中途得了伤寒才耽误的时间。
“把三个孩子的被褥都挪到采莲的屋里去,别——传染了,也别让他们靠近这间屋子。”
郡主的一句最正确无比的安排,又得到了好几个判断这丫心狠的白眼珠子。
阿英怏怏的被李柱子搀扶着离开了,马上要生产,染了病更麻烦。
贾师傅夫妻俩不嫌弃,帮着白承光擦洗手脸,还打算喂进去点清水,结果被吐了出来。
“采莲去换温水,把你哥的脚也泡一下。”阿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深恐离得太近,声音也冷冰冰的。
贾婶儿很不理解的坐在她对面,忍不住要教育一下年轻人。
“阿圆,你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儿,怎么能干出这么欺负人的事儿?”
人人都觉得是老实憨厚的白承光受了盛气凌人刚刚当上郡主的阿圆的气。
盛气凌人的郡主,现在都要把脑袋给垂到桌子底下去了,她还不善于随便就对人诉说委屈,何况这委屈很长很麻烦还得保密?
“你们不知道——”,只能解释这么些了。
事实上贾婶儿也不会容许她解释下去,就一挥隔壁拦住了话头儿:“他在外面又娶了一房媳妇?还生了孩子,让你做小?”
“那——倒不是——”。阿圆讷讷的回答。
贾婶儿跟他们夫妻可熟,当自己家小辈人看待的,闻言立刻恼了,伸出手指点着阿圆的额头恨恨的教训:“那你怎么拾掇的这般狠?男人家撑破天去,最对不起女人的就这一条,人家还没犯,别的理由,哪有这么重要?”
就普通农妇而言,自家男人所唯一不能饶恕的错误,还真是就这一条,女人只可以为这个原因一哭二闹三上吊,甚至厮打起来也是正确的。
别的理由,甚至是私通敌国,或者偷盗抢劫,都通通赶不上这一条的威力。
上了年纪的人就是睿智,一根白头发就是一个心眼儿,非得长得通透了,老天爷才肯给变颜色。
贾师傅也不肯包容阿圆的臭脾气,跺着脚就差把鞋底子丢过来了:“东家,咱做了郡主,可也不能回家拿自己男人撒气啊!承光这孩子老实,有啥话不会说,就会憋闷到肚子里,欺负这样的老实人,要遭天谴的!”
齐氏阿圆欲哭无泪。
“人啊,就不能忘本,当初你们小两口在家里,承光多么谦和,风里来雨里去,没说过一句重话给你,还房前屋后的忙活,承光炒的菜,比你做的都好吃,虽然是一走多半年,丢下你自己受了很多苦,生孩子也生的不容易,那也不能把帐都算到男人头上不是?现在你两个有了这么好的三个孩子,正该是好好过日子的时候,两口子,哪儿能有隔夜仇?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被狂轰乱炸了一回的郡主大人,蔫头耷拉脑儿的不敢吱声了,人家肯骂你,那是对你好,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其实,白承光跟个煮熟的虾子似的躺在那里,姐的心里也不好受,姐也想哭一场的。
谁知道这厮就非得死心眼儿,把着白家院外的杨树跟自己死磕上了,迷糊阵可是你的老家,就现在这身份,到哪一家不能混一碗饭吃混一个犄角旮旯睡一宿儿?
大夫还没请来,迷糊阵村子里的赤脚郎中大概不在,护卫出村去请就不一定什么时间了。
张大山拽着个老头子从外面进来,幸亏这小子机灵,还能想起来随行的王老太医,一大早就出门散步看风景去了,在小河边才扯回来的。
刚才那一番忙碌,阿圆还真没想起来王太医这回事儿!
采莲看向嫂子的眼神就更加幽怨,从来没人提过队伍里有个太医,我们不知道,您也想不起来,这是纯心不让我哥活了吧?
按照嫂子原来常说的,杀人不过头点地,自家大哥还没杀人呢,凭什么就不肯原谅?
“咕咚”一倒,就抹灭了白老大犯下的所有“滔天大罪”,也让阿圆心中暗暗酸痛,你看,到底还是人家兄妹最亲。
好在,咱现在也不是孤家寡人,三个娃儿是咱拼死拼活亲生的,谁也越不过去。
王太医把把脉,掀掀眼皮瞧瞧舌头,就做了判断。
没错,大家都是明白人,伤寒高热,开药吧!
老头子宝贝似的药箱,里面就有专门针对伤寒高热和腹泻的常备药,取一包,再添添减减的,就成了。
贾师傅两口子告辞回去,采莲去熬药,王太医又出去溜达了,只剩下苦着脸的郡主大人,恨不能把炕上的人拽下来踢上几脚才解恨。
这辈子头一次被这么多人指责,还浑身是嘴都解释不清,现在连个躺下来安稳一下的地方都被霸占了,莫非今晚上换姐去杨树底下眯着?
苍天啊大地啊,还有个说理儿的地方不?
ps:
加更一章,感谢bmhqing的和氏璧,寂寞写作路上的第一枚,必须加更。
第二百七十五章 白家四口
全家人都没进早饭,净围着傻汉子转悠了。
药熬好了,还根本喂不进去,采莲急的又想要哭出来,温水清洗之后的凉爽感已经消失殆尽,此刻,白承光的全身都跟火炉子似的滚烫。
再烧下去,真能烧傻了,就算是咱不稀罕这个傻汉子当男人了,三个孩子呢,可不一定同意自己挂着一个缺脑子的亲爹!
阿圆接过药碗和汤匙,上看下看了一番,先捏了两腮,看到嘴巴里出了缝隙,再杵进去汤匙把儿,支在牙齿之间,一手托起沉甸甸的脑袋,一手就把药碗一倾。
采莲目瞪口呆,连哭都忘记了,那碗药已经灌进去,阿圆利落的抽出汤匙,捂住了那张大嘴巴,果然,“咕咚咕咚”的吞咽声起,任务完成。
其实这些本事你不用崇拜姐,这技能谁都能掌握,关键在一个“狠”字上,心里有恨,手里有劲儿,下手不留情,自然,完成的容易。
采莲不言语了,抱着药碗去刷洗,把病号继续丢给嫂子。
小阿大概在白家老院被困住了,新出炉的司马大人,又是白家***亲孙子,自然,要格外亲近一些。
不像对面这傻汉子,认了人家近二十年的奶奶,被生生冷落憎恶了二十年,结果,全是表错了情,爹娘奶奶都另有其人。
亲的又怎么样?那个爹认了还不如不认,只想着把儿子拴在裤腰带上听自己指挥,不是恐吓就是鞭打。还牵扯了一个阿福进去,终于导致父子离心,或者,其实根本就没有同心过。
此刻的白老大,褪去了金光闪闪的盔甲,鼻子沉闷的喘着粗气,只剩下孤寂与落寞,与病重时的孱弱……
刚刚没有喂进去的白开水,现在也灌完了。阿圆帮傻汉子擦擦嘴角和脖颈上的水迹,感觉白老大的呼吸平稳了一些,扑面而来的热气也平和的多了,才继续安然端坐在一侧,静静的,不发一言。
院子里。三个孩子的声音间或传过来,似乎,是最喜欢显摆自己会说话的白展堂,正发出质问:“?——”。
碧儿的声音很轻:“叔叔出门了,很快就能回来,回来了就能带二少爷出去玩了——”。
阿圆的心。慢慢儿的,又被幸福填满。这是她的孩子,聪明、健康、可爱,有了他们,所有的委屈都不算委屈,所有的磨难,都是美丽的回忆。
采莲再进来的时候,灶上的早饭收拾好了。小姑娘也洗干净了一张脸,羞怯的喊着:“嫂子。你去吃饭,我刚才,有点着急——”。
“孩子们吃了没有?”
“吃了,每人一个鸡蛋黄,就着半碗米汁呢!”
姑嫂两个有问有答的,至于刚才的冲突两句,谁都没往心里去。
“嫂子,这个布巾子,是怎么回事儿?”采莲摸一摸已经热乎乎了的湿布巾,疑惑的问。
阿圆已经迈出了门槛,脸上冷淡淡的答了一句:“那东西可以降温,热了就换一块儿,敷在额头上,烧不成傻子。”
就知道自家嫂子是刀子嘴豆腐心,采莲鼓着两只肿眼睛,笑了。
不知道是王太医的医术高超呢,还是白老大本身的体质强健,到了午头儿上,傻汉子就坐了起来,可以自己吃半碗饭了。
满屋子里,都是他高热之后出汗的酸馊味,又烧着火炕,散发的就更快了。
好容易盼到阿回家,白家奶奶破费了,据说是大摆筵席,把白家长老也请去了,对白司马大加赞颂,并在席间老泪涕零了n多次,“孙儿啊——”也叫了无数次。
十几岁的少年儿郎,醉的熏熏然的,见到阿圆就是一个趔趄,然后“呜呜——嫂子——我是白家的骄傲——”的哭唱起来。
还指望着他来侍候一下白老大换身干净衣服呢,得,他也得让人侍候。
两个白家的男人摆在一张炕上,一个烧的脸面黑红,一个醉的胡言乱语,偶尔说到气愤处,还抬起腿来踹上几脚,倒是替阿圆解了些恨意。
“小老二”久等着叔叔做教习,却始终没见人影,于是终于忍耐不住情绪,高声嚎哭起来。
另外两个跟哭的是助阵的,虽然他俩其实一点也不盼望着增长知识。
“抱到外面转转去吧,碧儿兰儿,给他们穿的暖和些,养殖场那里看看小动物去。”阿圆隔着窗子嘱咐,心里觉得有些乱,不是一般的乱。
还真的,现在不是一般的乱,更乱的,还在后头。
大黄喜悦的叫唤声,不知道来的是哪一位亲人,勾起了它的记忆。
“老二赶回来了?”这是阿圆第一个蹦到脑海里的信号。
可惜,不是。
站立在白家院外,局促又难堪的汉子,是——白老三。
满面尘灰色,一身褴褛衣,垂头又丧气,背着包袱皮。
这就是此刻那个曾经意气风发能识字能拉面的小伙子的写照。
“嫂子,我想——看看孩子——看看大哥——和阿采莲——”。嗫嚅的声音里面没有底气,似乎,自己有权利把人家撵出去一样。
事实上,咱怎么有权力?这个家,跟自己,细论起来,真不一定就有关系。
经历了这么多,似乎,现在也没有什么可以记恨的东西了。
阿圆摆手,护卫大开了门,让这个陌生的白氏兄弟进门。
采莲站在屋门口,再一次,眼泛泪花儿。
曾经那么和谐美好的一家六口人,如今,相处起来竟然有说不出的别扭。
“我去看看孩子们。”阿圆裹紧了狐裘的披风,循着孩子们的声音。深入到养殖场,留下充分的空间,给四个亲兄弟兄妹们沟通交流。
遭受过大火焚烧的养殖场,现在,几乎看不出痕迹,经历过一个春天之后,艾草又疯狂的成长了起来,即使在冬日里枯干凋零,也证明着。只需要一场春风吹来,它们,就会重生。
鸡群被围在低矮的栏杆内,足够大的活动范围,欢天喜地的跑来跑去,并没有冬日肃杀的滋味儿。奶牛悠闲地在散步,它们的队伍越发的壮大了,老老小小,足有近十头的样子,阿英爹掂着铁锨在后面拾掇卫生,老脸红扑扑的。是冻的,或者是高兴的。
“东家来了?三个孩子去那边看猪了。刚添的十几头猪仔儿,个头可不小,俺就琢磨着,咱家这猪场,还得扩一下——”。
阿英爹是个擅长养猪的,自从建起来猪场,就尽心尽力的侍候猪祖宗们。转眼间,已经有了二百头的规模。超过了李柱子的羊数。
因为精心打扫着,那味道也不太重,猪场里面,果然传来孩子们的“啊——猪——”的学话儿的声音。
阿圆觉得,孩子学说话说的早,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跟他们说话的人多,至于小老二的爱认字,那肯定是因为阿偏爱他,经常抱着小娃子看书认字培养的习惯,遇到门匾之类的,就习惯性的教一句,结果自然就成了现在这样。
喝百家奶长大,长途旅行习惯了的孩子,再加上打小不肯窝在室内,丫鬟小厮护卫的一群群的领着去玩,想不长见识都不行。
李薇那么受打击,甚至开始怀疑宝儿的智商出现了问题,其实,跟三个福娃相差的,只有户外的见识罢了。
一味儿的把孩子憋在屋里,怕风吹怕日晒,睁开眼就是奶娘或者亲娘,顶多再添几个小心翼翼的丫鬟,连卢府都没逛荡遍,怎么可能跟擅长旅行的娃娃相比?
阿圆站在猪场门口,看着几个丫鬟和护卫跟孩子们讲解着有关猪的各种知识,这个插一句,那个接一声,按照阿圆嘱咐过的,不用管孩子们听懂没有,只要他们不嫌烦,就随意说下去。
李薇要是在这里,阿圆一定会说:“你看,没有长辈指导着“你应该这样”“你必须那样”的情况下,孩子们也健康快乐的成长起来了……”。
李柱子搓着手站在不远处,看着阿圆翘起的嘴角,不敢上前打扰。
直到阿英也出了屋,扶着门框喊了一声:“柱子,还让东家在外面冻着呢?”
“嘿嘿,嘿嘿——东家,您——屋里坐坐,阿英想跟您唠嗑儿哩!”李柱子面红耳赤的发出邀请,他舍不得让大肚婆出门找东家,又觉得让东家去自己家有点不符合身份,听说,郡主的名头很大,实在是,怕东家不高兴。
好在,回到当初生产三个孩子的地方,阿圆没有感觉到不舒服,反而感慨万千。
“阿英,当初要不是你留在这儿,我这条命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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