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勇轻轻“嘿”了一声,“这个老十五,运气真是不大好啊!年纪小小的,就被派了去做和尚嗯,阿尔芒,阿尔诺,一个名,一个姓,很容易搞混啊哎,话说,他乐意做这个和尚吗?”
“估计是不乐意的,”施罗德说道,“可没有法子,阿尔芒的母亲是一个很强势、很严厉的女人,全家人谁也拗不过她,慈命难违,阿尔芒只好遵从母亲的意旨,进了萨马拉修道院。”
顿一顿,“不过,第二年,阿母因病去世了,而对阿尔芒做教士这件事情,阿父倒是无可无不可,于是,经过阿尔芒的一番恳求,终于准他‘还俗’了,那个时候,阿尔芒大约十一、二岁的样子吧!”
张勇“哈哈”一笑,“幸好,幸好!”
顿一顿,自嘲的说道,“哎,我这么说,好像有点儿不厚道——人家到底是少年丧母。”
“同几个哥哥一样,”施罗德说道,“阿尔芒最终也进了军校——毕竟,一大家子都是戎行,不做教士,除了军人,也不晓得做什么好了。”
顿了顿,“二十岁那年,阿尔芒毕业于圣西尔军校——法国最著名的一所军校,一出校门,就被派到了阿尔及利亚,当时,正逢阿布德-艾尔-喀德举旗放炮,祖阿夫兵大量叛逃到叛军一边,法军顾此失彼,手忙脚乱。”
“初出茅庐的阿尔诺少尉,表现的相当不错,他带的一小支兵,半途遭到阿拉伯人的袭击,阿尔芒收拢部队,构筑简易工事,坚守待援,一直撑到援军赶来,内外夹击,终于击溃了这支叛军。”
“阿布德-艾尔-喀德叛乱被敉平的时候,阿尔芒已经升到了上尉了。”
“之后的二十余年间,他先后参加过克里米亚战争、法意奥战争、墨西哥战争,一路做到了今天的位子——中将。”
“其成名之作,是克里米亚战争中攻陷塞瓦斯托波尔港一役。”
“克里米亚战争有多个战场,除克里米亚半岛之外,还有高加索战场、波罗的海战场、堪察加半岛战场,其中最重要的,当然还是克里米亚半岛战场。”
“克里米亚半岛战场之关键,为塞瓦斯托波尔港之得失;而塞瓦斯托波尔港得失之关键,在马拉科夫要塞。”
“此处为塞瓦斯托波尔港西南高地,如果失守,英法联军的炮火,就可以居高临下,覆盖整个塞瓦斯托波尔港,则塞瓦斯托波尔港的陷落,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塞瓦斯托波尔港的石墙并不连续,俄军在塞瓦斯托波尔港修筑的唯一的石构堡垒,就是马拉科夫要塞,防守也最为严密。”
“英、法联军最初的计划,是六个星期之内,拿下塞瓦斯托波尔港这个俄国最重要的海军基地,然而,没想到的是,这一仗,从一八五四年九月一直打到一八五五年九月——足足打了一整年。”
“期间,法军的最高指挥官阿尔诺元帅——阿尔芒?阿尔诺的一位远亲,英军的最高指挥官拉格伦勋爵,先后因病去世。”
“俄国人的情况更加糟糕——一八五五年三月,沙皇尼古拉一世服毒自尽。”
“一般认为,沙皇陛下是因为对战局感到绝望而‘弃天下’的。”
“一八五五年九月八日十一点三十分,英、法联军开始最猛烈的炮击,四十分钟后,发动总攻——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各部队校对时间在同一时刻发动进攻。”
“俄国人被打懵了,不过十多分钟,固若金汤的马拉科夫要塞,便被法军麦克马洪师攻克了。”
“清醒过来之后,俄军立即发动了疯狂的反攻。”
“当时,阿尔芒?阿尔诺是麦克马洪师的一个团长,做为预备队,他的团没有参加对马拉科夫要塞的进攻,然后,防守的时候,却发挥了最关键的作用。”
“正如联军的进攻力度出于俄军的意料,俄军的反攻力度,也出乎了法军的意料,一时之间,阵脚松动,加上英军进攻另一个要塞凸角堡不利,转身后撤,也大大影响了法军的士气,眼见马拉科夫要塞就要得而复失了。”
“危急时刻,身被数创的阿尔诺,浑身浴血,奔走各个阵地之间,挥舞枪支,大呼,‘人在阵地在!’部下的士气,终于被重新鼓舞起来,顶住了俄国人一波又一波的反攻,守住了马拉科夫要塞。”
“当天夜里,俄军破坏了全部工事,撤出了塞瓦斯托波尔港。”“
“联军在围攻了近一年之后,终于进入了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塞瓦斯托波尔港。”
“是役后,阿尔诺被提升为准将,成为当时法军最年轻的将军之一。”
“法意奥战争,麦克马洪出任第一军军长,阿尔诺依旧在其麾下,任第三师师长,麦克马洪因为这场战争封了元帅,阿尔诺的第三师则没有太大的亮点,算是不过不失。”
“墨西哥战争,阿尔诺的表现就比较亮眼了,不过,不是因为军事——他是过去收拾烂摊子的。”
“法国虽然占领了墨西哥,却对反抗军的游击战一筹莫展,始终不能建立真正有效的统治;另一方面,美国内战结束,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美利坚真正一统,国力大张,决不能容忍欧洲列强长期酣睡于卧榻之旁,法国自认没有能力跨越大西洋,同美国争雄美洲,于是,决定放弃墨西哥,撤军回国。”
“阿尔诺就是去协助和监察墨西哥远征军司令巴赞元帅撤军的。”
“‘协助’很自然,‘监察’何意呢?”
“原来,巴赞元帅娶了一个当地姑娘做他的第二任妻子,而这个女孩,居然是原墨西哥总统——也即反抗军的首脑贝尼托?华雷斯的侄女,于是巴黎传言四起,说巴赞元帅要背叛法兰西帝国,在墨西哥建立自己的国家。”
“阿尔诺就是过去做‘监军’的。”
“他很好的完成了这个任务,法军勉勉强强,算是从墨西哥‘光荣撤退’了。”
“当然,这个‘光荣’,水分很大:一八六七年——也即是去年,法军二月撤离墨西哥,五月,华雷斯的军队便攻入墨西哥城,俘虏了法国所立的墨西哥皇帝——奥地利皇帝弗兰茨?约瑟夫一世之弟马克西米连大公,然后,枪毙了他。”
“不过,这就不干阿尔诺的事情了,反正,墨西哥远征军全须全尾的撤了回来,也没闹出远征军司令在海外‘自立为王’、叫法兰西蒙羞的事情。”
介绍完了,还是张勇第一个发出疑问:
“这个阿尔诺,在阿尔及利亚和墨西哥都待过,海外殖民地作战的经验,算是比较丰富了,这一层,出任‘远东第一军’军长,是合适的——”
顿一顿,“不过,听起来,在军事上,这位老兄似乎是防守长于进攻,而法国是次远征越南和中国,自然是以进攻为主,嗯,法国陆军部怎么会选这样一位‘防守将军’做远征军的陆军统帅呢?”
*
第二七一章 还真是个……变态玩意儿!()
“这个选将的思路,”施罗德说道,“确实很有些奇怪,我以为,原因大致如下——”
顿一顿,“择定远征军陆、海统帅人选之时,升龙战役刚刚过去没多久,彼时,法方普遍认为,中国将乘胜南下,甚至直捣西贡,交趾支那总督府方面尤持这种观点,西贡兵力单薄,遭逢新败,那段时间,用‘一夕数惊’来形容,并不为过。”
再一顿,“彼时的法方,就是一个‘防守’的心态,就算‘进攻’,也是‘反攻’——得先防住了,才谈得上进攻,因此,考虑远东第一军军长人选的时候,自然而然,就往擅长防守的将领中去想了。”
“嗯,”张勇说道,“没想到咱们非但按兵不动,还摆出了一副‘息事宁人’的姿态。”
“是,”施罗德点了点头,“此其一。其二,‘降龙行动’为海军主导,陆军认为,升龙之败,原因是海军骄狂躁进,连带着将陆军带进沟里去了,陆军冤枉的很,因此,远东第一军军长之择定,就力惩海军之愆,反其道而行之,以‘小心谨慎’为标准了。”
“其三,从阿尔诺‘监军’墨西哥的经历来看,此人用兵小心谨慎之外,也颇善调和鼎鼐;而越南的情形,十分复杂,这一回,法国虽然大动干戈,不过,主要是冲着咱们来的,似乎并没有现在就将整个越南一口吞下的意思——”
“一时半会儿的,实在也消化不了——连南圻还没有真正‘靖定’呢。”
“巴黎本来就觉得,交趾支那总督府的对越政策,失之激进,升龙之败,更加证明了这一点,阿尔诺之所长,就目下的越南,似乎颇能派的上用场——能够补交趾支那总督府之阙失——我想,这也是他出任远东第一军军长的原因之一。”
“这么说来,”张勇说道,“此人用兵,兵锋虽然不见得如何锐利,可是,反倒更加不好对付?”
“是,”施罗德说道,“咱们屯兵北圻,本就是准备‘后发制人’的,实话实说,宁肯法军主将是个猛打猛冲的——如此,才更加容易入我之彀。”
“嗯确实如此。”
“还有,”施罗德说道,“阿尔诺用兵虽然谨慎,但意志力十分坚强,是紧要关头能够‘咬定青山不放松’的那种——就这一层来说,也不是个好对付的。”
张勇脸上的嬉笑完全消失了,别的与会者,也都一脸的郑重。
“同时,”施罗德继续说道,“大约是宗教信仰的关系,此人自奉甚俭,自律甚严,品行方面,无可挑剔,没有一般法军将领骄奢淫逸的毛病,颇得士卒之心,这也是他紧要关头能得部下死力的重要原因之一。”
“好!”张勇搓了搓手,嘴角露出一丝狞笑,“这样的对手,有点儿意思!”
转向关卓凡,“王爷,看来,咱们确实是要多给这位阿尔诺将军些‘信心’才行呢!”
关卓凡微微颔首。
“信心”之说,有些没头没脑,不过,与会者都能默喻。
“这是陆军,”施罗德说道,“再来看看海军——”
顿一顿,“到苏伊士去接陆军——替陆军护航的,是法国海军驻印度分舰队,既将陆军护送到了西贡,这支‘本地治里’分舰队,便就地加入了北京—东京舰队,至此,法国远征军第一批次的海上力量的部署,便算完成了。”
“北京—东京舰队?”张勇一声冷笑,“这个名字哼!”
北京是中国的首都,法国以“北京”命名自己的舰队,表明了舰队的目标对象——中国;不过,北京并不靠海,一般来说,一支舰队是很少用一个不濒海的地区或城市命名的,所以,以“北京”命名舰队,还隐含了另一层意思:攻占中国首都,行庚申故事。
算是对中国的一种赤裸裸的“威慑”了。
东京,即升龙,以越南的“陪都”命名舰队,也有两层含义,第一,表明舰队的另一个目标对象——越南;第二,有个“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爬起来”的意思,即,俺这次来,是来找回场子滴。
还有,除了微言大义之外,“北京”、“东京”,字面上也对应的很工整嘛,不比什么“中国—越南舰队”有逼格吗?
施罗德笑一笑,“这个‘第一批次’,全都是自法国驻亚洲各地——中国、日本、印度、菲律宾以及包括槟榔屿、新加坡、马六甲和拉布安在内的海峡殖民地抽调而来——”
微微一顿,“哦,说‘抽调’不大准确,其实上述地区的法舰,基本上已扫数调至西贡,再加上印度支那原有的,拢在一起,不计后勤、运输等非作战船只,单是作战舰只,一共刚好二十条,占了‘北京—东京舰队’的近三分之二——相关情形,之前已经通报过了,我就不再重复了。”
丁汝昌心细,微微一怔,“筠堂,你说‘近三分之二’?”
“是——之前的情报,略有出入。”施罗德点了点头,“‘第二批次’,即从法国本土调过来的、现在还在路上的这一批,其作战舰只,不是十条,而是十二条。”
“哦?”
“多出来的这两条,吨位很小,排水量只有三十吨上下的样子,无法依靠自身动力进行远洋航行,一路上,是由其他舰只拖行的,刚开始的时候,我们进入土伦码头的情报人员,因为只能远观,不能近距离接触,这两条船又蒙着油布,因此,就把它们当成了救生艇,没有计入作战舰只。”
这个“土伦”,是法国的土伦,不是越南的土伦。
“不过,”施罗德继续说道,“法国舰队在非洲海岸停泊的时候,这两条船的奇特造型,引起了呃,我方‘友好人士’的注意,于是,就将相关信息,转给了我们——”
说到这儿,看了一眼关卓凡,“在王爷的指点之下,我们顺藤摸瓜,终于搞清楚了这两条船的底细。”
友好人士?
这支法国舰队,走的是好望角航线,这条航线,现由哪个控制着啊?
则“友好人士”谁何,不言自明了。
“筠堂,”丁汝昌的身子,微微前倾,语气有一点儿急迫了,“说说看,是怎样的两条船?”
“这个船还没有正式的名字,”施罗德说道,“在法军内部,只有编号——‘特一号艇’‘特二号艇’,我们姑且称之为‘杆雷艇’吧。”
“‘杆雷艇’?”
好奇怪的名字。
“它的武器,不是枪炮,而是水雷——”施罗德一边说,一边比划着,“不过,不在水里,用一根长长的铁杆挑着,伸出船头。”
“啊?”
“这个‘杆雷艇’,”施罗德说道,“体量很小,长二十六、七米左右,宽三米半上下,吃水不足一米——大约八、九十厘米的样子,排水量,三十吨左右;不过,配备的动力,异常强劲,一台三胀式往复蒸汽机,单轴、单桨推进,航速——没有人亲眼见过,据说——高达十八节。”
“十八节?!”
“是。”
包括丁汝昌在内,不止一个人,脸上露出了微微的讶异。
须知,冠军号的航速,不过十四节。
这个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呀。
“‘杆雷艇’的外形,”施罗德继续说道,“采用全封闭设计,在高速航行和战斗时,船员无须到甲板上,就能完成一切必要操作。”
顿一顿,“艇艏,可自艇体内升出一根长铁杆——大约十米左右的样子,杆头装备一个填装了十三公斤棉火药的‘杆雷’;驾驶舱兼指挥舱内,有一套齿轮、杠杆装置,可用人力调整雷杆伸出的长度和角度——”
丁汝昌:“如何对敌进行攻击呢?难道,就这样驾着船撞到敌舰上去吗?”
“差不多,不过也不完全是——”施罗德说道,“普通的水雷,必须撞击才能触发,杆雷不必——据说,杆雷采用电发,电线一头连接在驾驶舱内的蓄电池上,一头连接到杆雷尾部的引信内,只要在驾驶舱里按下电闸,就可依靠电流引爆。”
诸将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儿,张勇咽了口唾沫,“娘的,还真是个变态玩意儿!”
*
第二七二章 尅星()
≈bp;≈bp;≈bp;≈bp;丁汝昌皱起了眉头,“‘杆雷艇’目标小,速度快,两军对垒之时,海面上硝烟弥漫,波浪起伏,这个‘杆雷艇’,很可以在大舰的掩护下,快速接近我舰,如果未能提早发现,给它窜进了舰炮的射击死角就很麻烦了!”
≈bp;&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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