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号褂’就是兵,脱下‘号褂’就是匪——根本就是兵匪不分。”
顿了顿,“哦,所谓‘号褂’,是指他们的‘军装’——如果那也能叫‘军装’的话。”
皇帝陛下第一次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中国政府确实有可能将广西、云南的部分‘绿营’派往越南,不过,陛下,就‘绿营’的那点儿战斗力——我的意见是,忽略就好。”
皇帝陛下的笑意,在脸上微波荡漾。
郎东元帅凑趣,“事实上,不忽略也不行——我听说,就算接到了开拔的命令,‘绿营’也未必就上路了,他们一向是不给够‘开拔费’就不挪窝的——看不见银子,谁说话也没有用,哪怕是圣旨呢!”
顿了顿,“如果中国政府手头不宽裕的话,很有可能,我们严阵以待,可是,等来等去,等不到中国人的援兵——如果中国人的援兵是‘绿营’的话。”
重臣们再次轻蔑的笑了起来。
“中国人还有临战就地招募新兵的惯例,”勒伯夫将军说道,“可是,陛下睿见,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民,未经任何正规的军事训练,就被推上了战场,能发挥些什么作用呢?”
“还是有些作用的——”这次说俏皮话的是福尔德,“可以尽快的消耗掉中国政府本就不宽裕的军费嘛!”
“哈哈哈!”“呵呵呵!”“嘿嘿嘿!”
御前会议的气氛,愈来愈轻松活泛了。
这时,“副皇”鲁埃咳嗽了两声,笑声止住了。
“中国有一个半师的兵力——”拿破仑三世问道,“那,我们呢?”
“回陛下,”勒伯夫将军说道,“派往中国的陆军的大部,都将投入北圻的攻略——攻克升龙之后,一路向北推进——嗯,大约一万五千到一万八千吧!”
“这么说来,”拿破仑三世说道,“法、中军力之比,基本上就是一比一喽?”
“呃,差不多吧……”
踌躇了一下,勒伯夫将军说道,“回陛下,是这样子的——中国国防军的师的建制,比我们的略大些,一个半师,大约是两万到两万五千左右,嗯,法、中军力之比……大致是三比四的样子吧!”
如果是“一比一”的话,未免又有些显不出俺的“挑战”的难度了。
朗动元帅摸了摸白胡子,说道:“‘升龙事件’,中国人的兵力,二十倍于我;又埋伏于先,打了我们一个出其不意,这才勉强迫使我军投降——”
顿了顿,“饶是如此,我们给中国人造成的损失,也超过了自身的损失——毙一千余人,伤二千余人!”
“中国人的兵力,二十倍于我”、“我们给中国人造成的损失,超过了自身的损失”,这些情资,都来自于交趾支那总督府的报告,实话实说,御前会议在座诸位,并非每个人都百分百相信报告里的数据,可是,彼此默契,台面上,都接受交趾支那总督府的说法,如果“引用”,也都是原文照搬、一字不易的。
“如今,”朗东元帅继续说道,“我、敌军力,彼此接近,我军又以堂堂正正之师,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中国人再也没有耍花招的机会了!因此,我相信,这一回,我军必将取得碾压式的胜利!”
“是的!”勒伯夫将军立即桴鼓相应,“我也有和元帅相同的信心!”
会议的气氛开始高涨了。
“我虽然不是军人、不懂军事,”福尔德说道,“不过,也看的出来——只要击败北圻的中国军队,乘胜攻入中国境内,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到那个时候,就再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止法兰西帝国的勇士们高歌猛进的步伐了!”
这种“诗意”的表述,最为拿破仑三世所爱,他点了点头,说道:
“好,那就这么定下来了——以越南为首攻方向,恢复沱灢之后,立即北上,越过顺化,进攻升龙!攻克升龙之后,一路推进,最终攻入中国本土!”
三位军人——郎东元帅、勒伯夫将军、黎峨将军——齐声说道:“是!谨遵陛下意旨!”
“越南的战事,”拿破仑三世说道,“以及其后——进入中国境内之后的战事,似乎……陆军出的力,要多一些——不过,海军也不必闲着嘛!攻克升龙之后,海军在越南的任务,就算告一段落,除留下一部维护越南沿海的后勤线外,其余主力,可以腾出手来,大举北上了!”
哦?
黎峨将军眼睛一亮。
“将军,”拿破仑三世郑重说道,“彼时,你的舰队,可以照你原先的设想,去捕捉中国舰队的主力,以求决战!”
微微一顿,“如果能够歼灭中国舰队的主力,就算没有后续的登陆,也总是好的!——可以给中国政府施加更大的压力嘛!”
“是!”
“咱们海、陆并举,两条腿走路,两边儿都不耽误!”
“呃……是!”
“还有,”拿破仑三世笑了一笑,“我认为,陆军、海军,可以来一个比赛嘛!看看谁先收功?——哎,这不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吗?嘿嘿,哪条腿走的更快些——还说不好呢!”
黎峨将军再次响亮的答了一声,“是!”
勒伯夫将军也皮笑肉不笑的,“是!”
“战争的大方向、大次序,”皇帝陛下继续发布指示,“既然已经确定了,指挥官的人选,就要尽快定了下来——陆军的、海军的,都要尽快了!”
“是!”
“是!”
“好吧,”拿破仑三世说道,“中国的事情,暂时就这样了——”
转向莱昂内尔,“意大利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呀?”
意大利?
哦,是这么回事儿——
关于西班牙新国王的人选,法国最属意者,自然是伊莎贝拉二世之子阿方索亲王,法国驻西班牙大使多次游说西班牙摄政团,并“以敝国皇帝陛下的名义”,替阿方索亲王指天誓日:登基之后,不但绝不会报复,且依旧任用普里姆、塞拉诺执掌国政。
塞拉诺有些犹豫,普里姆则坚决不干,并放出话来,“阿方索亲王做西班牙国王的唯一途径,就是法国拿大军送他回国,我若战败,死也好,活也好,自然都拦不住阿方索亲王接他老娘的位子——你们就看着办吧!”
看普里姆斩钉截铁的样子,法国人只索罢了。
想一想也实在不怪得人家——人家脑袋別在裤腰带上,推翻了女国王,转头又请王太子“复辟”?
焉有是理?
不管你现在怎么拍胸脯,人家也没法子相信,你登基之后,真的“绝不会报复”啊!
至于“依旧任用普里姆、塞拉诺执掌国政”——嘿嘿,连我自己都不大相信。
再者说了,普里姆、塞拉诺反对的,并不是法国,政变之后,法国在西班牙的利益,不但没有受到任何侵害,还得到了特别的保护;他们反对的,只是本国的波旁王朝,跟普鲁士人走得近,一度准备迎立德意志的王子做国王,应该只是为了争取外援,杜绝波旁王朝复辟的可能性。
如果法国真的拿大军送阿方索亲王回国,就会将西班牙的自由派彻底的推向普鲁士,殊为不智。
再者说了,目下,法国也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另派一支兵,去西班牙瞎折腾了。
于是,法国不再坚持原议,经过西、法、普三方密集磋商,最后决定,从意大利王室中,找一位王子,来做西班牙的新国王。
法兰西、普鲁士两家,虽然彼此大眼瞪小眼,差一点儿就要老拳相向了,但意大利和法、普的关系,却都很好——意大利和法国、普鲁士都结过盟。
而且,对阵的敌人,都是奥地利。
意大利和法国结盟,是意大利独立战争时候的事儿。
意大利本在奥地利的治下,要统一、要独立,就得去怼奥地利,可是,意大利一盘散沙,如果没有强大的外援,根本不用指望怼得翻奥地利,于是,就跑去求法国。
当然,拿破仑三世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儿,他帮意大利,是有条件的——意大利独立之后,将萨伏伊和尼斯两块大肥肉,割给了法国。
至于意大利和普鲁士结盟,是“七星期战争”的事儿,前文多有提及,这里就不再赘述了。
因此,意大利人做西班牙的国王,法国、普鲁士都是能够接受的。
不过,您们能接受,不晓得意呆利自个儿,能不能接受呢?
“回陛下,”莱昂内尔说道,“我们——还有普鲁士——和伊曼纽尔二世都沟通了好几次,不过,他还是犹豫的很。”
拿破仑三世皱起了眉头,“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天上掉下来个西班牙国王,叫他们家捡着了——还不赶紧走马上任,磨磨蹭蹭些什么呢?”
莱昂内尔笑了一笑,说道:“伊曼纽尔二世说,西班牙是欧洲最大的一个烂摊子,可不好收拾!财政稀烂,八面漏风,自由派、保守派势不两立——不定哪天又打起来了!这个西班牙国王,其实是坐在火山口上,味道不好受啊!”
顿了顿,“再者说了,大权都在摄政团手里,新国王就有心除旧布新,也无能为力呀!”
拿破仑三世一声冷笑,“他那几把刷子,还想跑到西班牙去‘除旧布新’?想多了吧!——西班牙是烂摊子,他的意大利,就不是烂摊子了?”
顿了顿,“你去跟他说,不拘他哪个儿子去做西班牙国王——‘垂拱而治’就好!不需要他们去‘除旧布新’!西班牙好也好,坏也好,都不关他的事儿——呃,我的意思是,不需要新国王负什么责任!干的下去就干下去,干不下去就回意大利——他们能有什么损失?只有赚便宜的!”
莱昂内尔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我明白陛下的意思了——我会立即转致伊曼纽尔二世转的。”
“你跟他说,”拿破仑三世说道,“都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了,我们难道会害他?会害他的儿子?——不可能嘛!”
“是!”
“关键是——”拿破仑三世沉声说道,“夜长梦多!这件事情不赶紧定了下来,德意志人做西班牙国王之议,只怕又会死灰复燃!到时候,咱们真的是要双线作战了!”
众臣都是微微一凛,莱昂内尔朗声说道:“是!谨遵陛下训谕!”
第二零八章 好!好!好!()
上海,吴淞口。【。aiyoushenm】
午正时分,“冠军号”、“射声号”缓缓入港。
码头上翎顶辉煌,冠盖云集,不仅上海、整个江苏的四品以上的官员都到了,候迓辅政王的大驾。
其中有:两江总督赵景贤,以江苏藩司身份“护署”江苏巡抚的钱蕴秋,江宁藩司金雨林,人称“万年上海道”的杨坊,江南提督、轩军独立第一师师长刘玉林,以及中外招商局董事利宾、容闳,等等。
钱蕴秋和钱鼎铭一样,都是出身关卓凡的幕府,当年人称“二钱”,赵景贤的两江总督“真除”之后,移节江宁,不能再兼署江苏巡抚了,而钱蕴秋的资历,略逊于钱鼎铭,其实尚不足够接任江苏巡抚的资格,但这个辅政王赖以起家的位子,是绝不可能落在“轩系”以外的人的手里的,于是,关卓凡重施赵景贤署理两江总督、钱鼎铭署理外务部尚书的故技,叫钱蕴秋“护署”江苏巡抚。
“护署”到啥时候涅?——到你够资格“真除”为止啊!
金雨林这个江宁藩司,原在江苏厘捐总局总办的位子上做的有声有色,曾国藩交出江宁,关卓凡要着力消化这块“湘系”的大本营,乃调精兵强将,荟萃江宁,除刘玉林的独立第一师师部移驻江宁之外,还升了金雨林江宁藩司,以为赵景贤的助手——赵景贤风骨嶙峋,雷厉风行,金雨林则“耐繁钜”,为人做事,细致缜密,善于调和鼎鼐,赵、金在一起,是一对很好的搭配。
轩军的体系中,松江军团之外的建制,前头都冠以“独立”二字,刘玉林部是最早“独立”的——松江军团创建伊始,林字团就“独立”了——被留在了国内,没有去美国。
这是一件颇郁闷的事情,因为松江军团回国之后,脱胎换骨,无形之中,没有参加过美国平叛的刘玉林部,在轩军的体系中,就变成了一支“二线部队”,后来混了一个“独立第一师”的头衔,多少算是个补偿吧。
类似的“独立师”,轩军还有两支,“独立”的缘由,则各不相同。
一支是吴建瀛部,因为做了“首都卫戍部队”,在序列上,并入了丰台大营,名义上,不但移出了松江军团,还移出了轩军,吴建瀛的“经制”头衔,也由“丰台大营右提督”而“丰台大营左提督”,最终合左、右为一,成了“丰台大营提督”。
不同于刘玉林部,吴建瀛部暂时没有明确的“独立第某师”的番号——当然,这丝毫不影响辅政王对这支部队的指挥调动。
另一支是展东禄部,也即参加西征的轩军。这支部队,并不止于展东禄“禄字团”的旧部,而是由轩军各部抽调,然后统交展东禄管带,西征战事结束之后,并不归建,整编为轩军“独立第二师”,长驻西北。
“轩系”里头,上海道杨坊是一个很特别的人物,辅政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别的嫡系,都是火箭般蹿升,唯有杨坊,辅政王做江苏藩司的时候,他就是上海道了,这么些年过去了,他还是上海道,一步窝儿也没有挪过,为此得了一个“万年上海道”的花名。
这并不是关卓凡不提拔杨坊,而是他根本就无意离开这个“天下第一道”的位子。
事实上,关卓凡的势力扩展的太快,在在都要用人,不止一次提出要升杨坊的官儿,都为他婉谢了。
个中缘由,外人也说不大好。有人说,这是因为,杨坊的官身之外,还是一个商人,他的大部分的生意,都在上海,“高升”到外地的话,生意就照顾不到了——一家之言,姑且听之吧。
码头上“候驾”的要员中,还有一位,也很特别的——以浙江巡抚身份“护署”闽浙总督的刘郇膏。
嗯,又是一个“护署”。
不过,刘郇膏的“护署”闽浙总督,不同当初赵景贤之于两江总督、钱鼎铭之于外务部尚书,亦不同目下钱蕴秋之于江苏巡抚,刘郇膏的资格,是已经足够“真除”闽浙总督的了——轩军体系内,刘郇膏一开始就是大管家的角色;轩军体系外,刘郇膏是道光二十七年进士——和李鸿章是同年。
某种意义上,刘郇膏的资历,比赵景贤还要深厚——较之于赵景贤,刘郇膏进入“轩系”更早,而且——赵景贤的科名,仅止于乡试得意,比不得刘郇膏的进士及第。
刘郇膏之所以还不能“真除”闽浙总督,是因为闽督一向驻节福州,刘郇膏却还不能就够赴福州的任上,这是因为,中法之战,江南防务的重点,是杭州湾——在浙江巡抚辖境之内,所以,必得这一仗打完了,刘郇膏才谈得上“真除”闽督的。
现在呢,先把这个位子占上了再说!
另一方面,闽督不赴本任,并不影响福建的备战,福建防务的重点,只有一个福州,而福州防务的重点,又只有一个马尾——福州船政所在地,有福州船政大臣张之洞和驻防的轩军一部,足够用了。
再者说了,福建巡抚也不能吃白饭啊。
说刘郇膏“特别”,是因为这里是上海,是江苏的地界,他一个浙江巡抚、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