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东元帅说的甚是!”勒伯夫将军先附和了一句,“打仗嘛,后路‘安静’,是顶紧要的!”
顿了顿,神色变得“凝重”了,“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也很重要——甚至,更加重要!”
哦?
“‘升龙事件’、‘沱灢事件’,”勒伯夫将军继续说道,“都是在越南发生的,如果我们放过越南——越过越南北上,国际上的观感,倒好像——呃,倒好像我们不肯对‘升龙事件’、‘沱灢事件’做出直接的因应似的?”
“直接的因应”——话说的虽然委婉,意思却十分明白:好像法兰西帝国怕了谁,不得不放过“正凶”,柿子去找软的的捏——中国的舰队,不是很“稚嫩”的吗?
这几句话,正中皇帝陛下的要害,拿破仑三世重重的“哼”了一声,峻声说道:“不错!我们必须对‘升龙事件’、‘沱灢事件’,做出直接的因应!之前的被动局面,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我们的因应不够直接造成的!”
顿了顿,“如果以越南为首攻方向,具体该怎么实施呢?——我们该进攻沱灢、顺化还是升龙呢?”
此言一出,等于正式首肯勒伯夫将军的以越南为首攻方向的建议了。
勒伯夫将军眉目舒展,却没有马上回答皇帝陛下的问题——当然,这个问题,皇帝陛下也没有明确的抛给他——而是看了眼郎东元帅。
郎东元帅会意,说道:“陛下,最了解越南的,自然是海军和殖民地部——我想,这个问题,应该请黎峨将军来回答。”
拿破仑三世看向黎峨将军。
虽然很不情愿,但孤掌难鸣,也不能不面对现实了。
“回陛下,”黎峨将军说道,“沱灢是一定要恢复的,而且,我预计,恢复沱灢,不会花太大的力气——沱灢虽是良港,不过,易攻难守,中国军队进驻的茶山半岛处于舰炮射程之内,若他们在我们的优势舰炮火力下顽抗不退,那就太笨了!”
话刚刚说完,后悔了——不比升龙、顺化,恢复沱灢,一定是以海军为主的——既如此,自己干嘛说什么“不会花太大的力气”、“易攻难守”?岂非自己轻忽了自己的功劳?
“那就太笨了”——他娘的,竟不是说中国人,而是说自己了!
定了定神,继续说道,“沱灢距顺化很近,不过,恢复沱灢之后,我不建议立即进攻顺化。第一,顺化东有顺化河口,南有海云岭,这两处都是天险,因此,不论是从海路、还是从陆路进攻,都是非常困难的——一八五八年,法、西联军攻取沱灢之后,尝试从陆路进攻顺化,但是,无法越过海云岭,这才转而南下,攻略西贡。”
顿了顿,“进攻顺化,只能由北而南——可是,目下,中圻、北圻,都不在我们手里。”
“这么说,”拿破仑三世说道,“只能暂时放过顺化了。”
“是的,陛下,”黎峨将军说道,“还有,在政治上,现在就进攻顺化,也是不大合适的——”
顿了一顿,“顺化是越南的首都,攻取顺化,意味着对越南全境的接管,可是,我认为,目下,我们在越南要做的,是培养一个听话的傀儡政权,而不是直接统治越南全境——”
再顿一顿,“实话实说,我们还没做好这个准备——南圻还没有完全消化,一下子又增加了中圻、北圻,一时半会儿的,交趾支那总督府是吃不下去的。”
“那——”拿破仑三世眼中,放出阴冷的光来,“沱灢之后,就是升龙了!”
*
第二零六章 蜜汁自信()
“是的,陛下,沱灢之后,就是升龙了”
“升龙的岸防能力如何?”
黎峨将军微微踌躇了一下,说道:“严格说起来,升龙的岸防,不能止于升龙一地——必须从红河口就开始部署,才算有效。”
顿了顿,“根据现有的情报,迄今为止,红河口上溯至升龙,这一路的岸防,没有什么明显的加强的迹象,陛下明鉴,不比普通工事,岸防工事的工程量,是非常大的,岸防炮也是非常沉重的,运输、拖曳,都非常不便,因此,就算中国人、越南人现在已经开始拼命赶工了,也绝不可能赶得及在我们进攻升龙之前构筑起像样的岸防体系——”
“嗯,红河口至升龙……那么,其现有的岸防能力如何?”
“陛下,”黎峨将军说道,“交趾支那总督府对红河和升龙的两次‘勘探’都证明了,红河河口至升龙段的岸防能力,对于我们来说,不值一提,甚至完全可以忽略——两次‘勘探’,都如入无人之境。”
顿了顿,“‘升龙事件’——我们是抵达升龙之后,才遭遇麻烦的,而且,这个麻烦,和‘岸防’没有任何的关系。”
“这么说来,”拿破仑三世说道,“我们如果进攻升龙,中国人想再一次替我们制造麻烦的话,只能够依靠他们的舰队了。”
“是的,陛下,”黎峨将军说道,“您说的很对——中国人必须在河面上同我们进行……呃,舰队对决。”
拿破仑三世锐利的目光扫过众臣,期间,在勒伯夫将军那儿,略略停顿了一下,然后,将视线收了回来,缓缓说道,“先生们,你们方才说过——至少,我是这么理解的:中国人似乎不会把他们的舰队——或者说,舰队的主力,摆到越南来?”
皇帝陛下“舰队的主力”之说,还是非常准确滴——目下,中国在越南,已经部署了一小支舰队了嘛。
勒伯夫将军微微张了张嘴,想说话,忍住了——现在还不好就抢黎峨将军的话头。
“回陛下,”黎峨将军说道,“是的——中国舰队主力南下开赴越南,与我决战,确实是难以想象的——当然,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做了,我们将鼓掌欢迎!不过,这个可能性,确实是极微的——”
顿了一顿,“即便中国舰队倾巢而出,我们也有百分百全胜的把握,何况这样一支小小的舰队?我想,中国人也是明白的,单靠他们部署在越南的这一小支舰队,无论如何,挡不住法兰西帝国强大的舰队——实话实说,陛下,我如果是中国人,也不晓得该如何应对法兰西舰队对升龙的大举进攻?”
“嗯。”
“当然,如果中国人真的不顾死活,”黎峨将军说道,“还是多少能给我们制造一点儿麻烦的——内河作战,不比河口,更不比海上——河面狭窄,对阵双方,都很难做出什么大幅度的战术动作——譬如夹击、包抄,我方军力上的优势,会遭到一定程度的限制,不排除遭受有限的损失的可能——”
顿了顿,“不过,这支小小的中国舰队,不论能够支撑多久,最后的结局,一定是全军覆没——这个,没有任何疑义!”
“就是说,”拿破仑三世说道,“如果中国人真的拿这支小小的舰队摆在升龙,同我们硬抗,就是一种……‘自杀式’的行动喽?”
“是的,陛下,”黎峨将军说道,“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话一出口,又后悔了:他娘的,什么叫“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好像中国人跟我的交换比能达到八比十似的!
“那么,”拿破仑三世沉吟说道,“中国人的陆军的炮火,能否对我们造成什么麻烦呢?——我想,河面既然不比海面,相对狭窄,岸上的陆军的炮火,还是有可能击中河面上的舰只的吧?”
“呃……陛下睿见!”黎峨将军说道,“不过——”
顿了顿,看了看勒伯夫将军,说道:“关于陆军炮火的威力,勒伯夫将军自然比我更有发言权。”
“回陛下,”勒伯夫将军说道,“陆军的可机动的火炮,最大口径者,亦未必及得上舰炮之最小口径者,威力、射程,二者都是不好比的,中国陆军的火炮,虽然有可能及于我军舰,可是,其火炮阵地,必然完全曝露在我舰炮有效射程之内——而且,一定是前半程!这种打法,对于陆军来说,亦与‘自杀式’无疑。”
顿了顿,“我的印象中,似乎还没有哪一次战役,能够依靠陆军的可机动的火炮,成功抗衡舰炮火力,阻止敌军登陆的。”
“这么说来,”拿破仑三世说道,“无路如何,中国人都是无法阻止我们在升龙登陆的喽?”
黎峨将军和勒伯夫将军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是的,陛下!”
这时,外交部长莱昂内尔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另外,升龙是越南的陪都,里头有越南的皇宫,嗯,这个,既然一出升龙城东门就是红河,而升龙城也没有多大,我想,我们的舰炮的炮弹,应该可以轻松的越过升龙的城墙,打进他的皇宫里去吧?”
黎峨将军再次点头,“是的!”
“陛下,”莱昂内尔转向拿破仑三世,“这场仗打过了,不论胜败,越南陪都的皇宫,怕是都不能再完好如初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拿破仑三世点了点头,“对于中国人来说,既投鼠忌器,这场仗,就更加的难打了。”
说到这儿,微微透了口气,“好,我们有足够的把握登陆升龙,不过,登陆之后呢?我们不能止步于升龙吧?”
“陛下,这是自然的!”勒伯夫将军抢先回答,“中国军队在越南的主力,部署在北圻,登陆升龙之后,我们的挑战,才算真正开始!”
这两句话听的黎峨将军大不舒服:“登陆升龙之后,我们的挑战,才算真正开始”?就是说,登陆升龙行动本身,不值一提喽?
这自然是“扬陆抑海”,不过,登陆升龙行动本身,“挑战”有限,大致也算事实,黎峨将军自己话里话外,直接间接,也都承认了这一点,因此,对于勒伯夫将军的话,纵然心中不快,也只好闷声不语了。
“当然,”勒伯夫将军继续说道,“‘登陆升龙’和‘攻克升龙’,不完全是一个概念,不过,虽然有城墙的保护,但升龙既没有基本的岸防能力,全城又都在我舰炮射程之内,在我水、陆夹攻之下,‘攻克升龙’,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微微一顿,“所以,陛下,抱歉,我要略略的修正一下我方才的说法——应该说,‘攻克升龙’之后,我们的挑战,才算真正开始。”
“好吧,”拿破仑三世说道,“我如果是中国军队的指挥官,也不会把一支陆军部队,摆在敌方舰炮的射程之内,白白的做靶子——”
顿了顿,“如此说来,我们将和中国军队进行野战——类似于一八六零年的八里桥之役喽?”
听到“八里桥之役”,除了黎峨将军,其他几位重臣,脸上都露出了淡淡的、会心的微笑。
勒伯夫将军却雅不愿将他的“挑战”等同于八里桥之役——那还算什么“挑战”?一点儿难度都没有,不就跟海军一样了?就算赢了,这份功劳,也是轻飘飘的!
想那八里桥之役的主将孟托班回国之后,皇帝陛下龙颜甚悦,封之为“八里桥伯爵”,还派他做了参议员;当皇帝陛下提议,再给“八里桥伯爵”年金五万法郎,以为懋赏,其他的参议员不干了——凭什么呀?
大伙儿都说,发生在八里桥的,不过是“一场引人发笑的战斗”,“在整个战役期间,我们只有十二个人被打死,不值得再给他那么高的奖赏!”
嘿,我可不想成为“八里桥伯爵”那样的水货!
当然,也不好过度渲染对手的实力,话说过头了,让皇帝陛下觉得难度太大了,回过头去,支持黎峨将军的“舰队决战”怎么办?
这个度嘛,要把握好。
“是的,陛下,”勒伯夫将军说道,“我们将和中国军队进行野战,不过,不同于八里桥之役的是,第一,北圻多山,法、中双方,都不会投入骑兵;第二,目下的中国军队——至少,他的精锐的国防军‘轩军’,在装备上,较之‘亚罗号战争’时的中国军队,已经颇有不同了——”
微微一顿,“我们知道,‘轩军’已经装备了后膛枪,质量上,虽然不比我们的‘夏赛波’步枪,不过,至少,不存在代差了。”
“嗯……中国人的火炮呢?”
“回陛下,由新、旧两部分组成——旧的那部分是美国内战剩下来的箱底货,新的那部分,是从普鲁士进口的——”
说到这儿,勒伯夫将军耸了耸肩,“旧的那部分,没什么可说的——不炸膛就不错了!新的那部分——陛下,您晓得的,普鲁士人造的炮,能好到哪里去?就那么回事儿——凑合着用吧!”
这段话说的就很“得体”了——
即将对阵的法、中军队,枪也好、炮也好,一方面,“不存在代差”——潜台词是,目下的中国军队,已非八里桥之役时的中国军队可比了,所以,俺的“挑战”的难度,亦非八里桥之役可比!
另一方面,“质量不比我们”,“不炸膛就不错了”——中国军队的装备,虽然已经更新换代,可是,较之咱们法兰西帝国,还是远远不如的,所以,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同时,再踩一脚皇帝陛下最讨厌的普鲁士。
嗯,这个“度”,确实把握的不错啊!
*
第二零七章 北进!北进!陆海并进!()
国务部长兼财政部长福尔德第一次开口,“不管怎么说,中国人也已经‘鸟枪换炮’了——虽然,这个‘炮’,他们会不会用、用不用的好,另说——既如此,就不能说咱们欺负人喽!”
略略一顿,“我的意思是,这场仗,没有什么‘胜之不武’的问题——咱们摆开的,可是堂堂正正之师!”
拿破仑三世满意而威严的“嗯”了一声,说道:“不错!堂堂正正之师!”
顿了顿,“中国在越北的军力,拢共有多少?”
“回陛下,”勒伯夫将军说道,“中国投入‘升龙事件’的部队,是一个师多一些,北圻其余地方,应该还驻扎了个把团的兵力,加在一起……一个半师的样子吧!”
“一个半师?也不算多嘛!”拿破仑三世沉吟了一下,“中国应该有能力继续向越南增兵的吧?”
“回陛下,”勒伯夫将军说道,“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顿了顿,“不过,‘升龙事件’迄今,我们都没有收到中国国防军——‘轩军’进一步南调的情报,‘轩军’的主力驻扎在北方,中国国土十分广大,又没有什么铁路,开战之后才向越南增兵,必然缓不济急,因此,我认为,我们登陆升龙——攻克升龙之后,要面对的中国军力,就是一个半师左右的国防军——‘轩军’,不会更多了。”
拿破仑三世想了一想,“中国同越南接壤的地区……叫什么来着?”
“回陛下,”勒伯夫将军说道,“广西、云南。”
“对,广西、云南——这两个省份,应该驻扎有一些地方部队吧?”
“是的,陛下,”勒伯夫将军说道,“中国人称之为‘绿营’。”
顿了顿,“‘绿营’的腐败和无能,是出了名的,我们不清楚广西、云南有多少‘绿营’——恐怕,中国人自己也搞不清楚,因为,在‘绿营’的诸多腐败行为之中,‘吃空饷’,是最著名的一项。”
几位重臣,都轻蔑的笑了起来。
“除了抓几个小毛贼,”勒伯夫将军也是一笑,“‘绿营’什么也做不了,有时候,抓贼也不能指望他们,因为,他们自己也兼职做贼,穿着‘号褂’就是兵,脱下‘号褂’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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