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我上辈子,到底积了多大的德?叫我这辈子……遇到了你?”
*
第一九四章 我的悲伤,逆流成河()
折因为刚刚搬进园子,要拾掇箱笼陈设,因此,一直折腾到酉初二刻下午五点半,方才传膳,宫里传膳,一向比外头早,晚膳一般是申正二刻下午四点半的时候就传了,推迟了整整半个时辰,这算异乎寻常的迟了。
膳桌刚刚摆好,皇帝想起来了,“还有楠本先生呢!今儿个的这顿饭,算‘入伙饭’,得请楠本先生一起来吃”
说着,看向关卓凡,“你说呢?”
关卓凡含笑点头,“是臣亦以为然。”
皇帝嫣然一笑,“翠儿,你去湛清轩一趟,请楠本先生过来。”
本来,“传旨”的事情,任何一个宫女、太监都可以做,“翠姑姑”亲自跑这一趟,是隆重其事的意思。
楠本稻到了,逊谢不遑,说“赐膳”已是天大的恩典,若和皇上、皇太后同席,那就太过“非分”、太过“逾格”了,无论如何,臣妾不能僭越至此。
“楠本先生未免胶柱鼓瑟了!”皇帝说道,“照你这么说,他也不能够和我们娘儿俩‘同席’了”
一边儿说,一边儿指了指关卓凡,“如果我一桌,他一桌,我这个膳,进的还有什么胃口呢?”
顿了顿,“都是自己人,这儿也不是紫禁城,繁文缛节,能免就免了吧!”
既牵连上了辅政王,又关系到皇上的“胃口”,这顶帽子,着实不小,楠本稻戴不住,只好“领旨谢恩”。
这固然是她第一次和皇帝、皇太后“同席”,也是第一次和辅政王“同席”虽然,她做关卓凡的“私人”,已经好几年了。
既然同席,就不能不说话,既然说话,饭吃的就慢,撤膳的时候,已经快戌初晚上七点钟了。
作别妻子和丈母娘,关卓凡离开了谐趣园,却还不能就离开颐和园,另外两位丈母娘慈安、慈禧那儿,他还得过去补一个礼数。
倒不必直接跟两位御姐打照面儿,太晚了,既不方便,也没有更多的时间了,就在玉澜堂、乐寿堂的宫门外,行了礼,意思也就算到了。
该折腾的都折腾完了,离开颐和园的时候,已经快七点半了。
大晚上的,车骑的速度,自然就比白天要慢一些,自西直门入城的时候,已过了亥初差不多九点一刻了。
关卓凡既没有回宫,也没有回朝内北小街,他回的是小苏州胡同。
这是事先就定好的。
皇帝登基之后,关卓凡在两个妻子之间,明显不再能够“一碗水端平”了,大部分的“夫妻生活”,都是和皇帝一块儿过的,他并没有厚此薄彼的意思,而是实在没有法子皇嗣之重,过于九鼎,他一定要“集中精力”,先把皇嗣的问题解决了,才能及其余。
因此,对敦柔,他一直是心怀愧疚的。
得知皇帝有喜之时,关卓凡曾经想过:现在好了,可以开始弥补对敦柔的亏欠了!
可是,这些天,他回小苏州胡同的时候,较之之前,非但没有增加,反倒还减少了。
一个自然是因为法国人备战、基隆事件、告万国书、土伦事变、宣战、准备“南巡”……大事件一件接着一件,忙得到了脚不沾地的程度;另一个,正因为皇帝有喜了,关卓凡摆在皇帝身上的“精力”,不减反增
唉,这个“精力”,可不止于“夫妻生活”啊。
如是,就剩不下多少可以分给敦柔的“精力”了。
接下来,又要出一趟长差;再往后回京之日,大约就是中、法大打出手之时,那个时候,就更加着不上家了!
如是,“弥补”什么的,从何谈起?
关卓凡也晓得,这样下去,不是回事儿,因此,这一次的长差,无论如何,要打小苏州胡同“出”。
至少,在形式上,算是对敦柔的一种“弥补”了。
进公主府的时候,关卓凡就着“气死风灯”的光芒,看了看怀表九点三十五分。
垂花门内,迎接他的,是马嬷嬷、小熙,没有敦柔。
“公主呢?”关卓凡问道,“在上房吗?”
“回王爷,”马嬷嬷说道,“是不过,昨儿个夜里,公主不小心着了点儿小凉,她自个儿没怎么当回事儿唉,奴婢也是大意了!到了下午,就有些症状了,鼻塞头晕的,只好传了大夫,开了药,晚膳之后,服了一剂”
微微一顿,“公主本来说,要一直等到王爷回府的,可是,她那个样子,实在不大像,硬撑下去,说不定,小病就拖成了大……呃,奴婢的意思,这个病,好的就慢了!架不住奴婢几个苦劝,公主只好上床安置了哦,就是刚刚的事情,不过……一盏茶的光景吧!”
关卓凡怔了一怔,“病了?医生怎么说?要紧吗?”
“不要紧,”马嬷嬷说道,“大夫说了,偶感温寒,不过三、两剂药,就会痊愈的,王爷不必太过担心。”
顿了顿,“请王爷的示下,要将公主喊了起来吗?”
“不要,不要!”关卓凡连忙摆手,“不要打扰她让她好好儿的休息!”
“是!”
关卓凡回到书房,发了一会儿的呆,还是决定先洗个澡。
水汽氤氲,他的心境,亦如这飘忽的雾气,茫然若失。
病了?
亦或是
唉。
洗漱沐浴,都是小熙服侍,待一切停当,换上了便袍,马嬷嬷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纸。
“回王爷,”马嬷嬷满脸堆笑,“这是公主替两位侧福晋和哥儿、姐儿备的一点子心意,请王爷过目。”
关卓凡有些意外,转念一想,这也在情理之中,于是接了过来,一眼扫过,“哟,琳琅满目公主有心了!”
“四份礼物,”马嬷嬷含笑说道,“都束裹停当,上边儿也都一一的贴了标签,公主说了,就算她没有亲自给王爷交代,谁是谁的,想来王爷也不至于搞混的。”
这个口吻,同皇帝的竟是如出一辙,关卓凡笑道,“得,晓得你们对我放心不下,不过,还是放心吧我没有那么糊涂!”
“是,”马嬷嬷说道,“公主也就是白嘱咐一句。”
顿了顿,“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明儿个还要出远门儿,如果没有更多的公务要办,王爷就请安置了吧!”
说着,看了一眼小熙,然后,福了一福,退了出去。
小熙的大眼睛亮晶晶的,“请王爷的示,今儿晚上,您是留在书房这儿,还是”
还是去我那儿呢?
当然,就算您留在书房这儿,我也是可以
关卓凡摇头,“我去上房。”
小熙愕然,“公主……已经歇下了呀?”
关卓凡微微苦笑,“是可是,今儿晚上,我还是得去上房。”
一时之间,小熙想不明白王爷这么做的用意,不由怔怔的,接不上话来。
见她满脸失望的模样,关卓凡心中不忍,伸出手去,拉住她的手,轻轻一捏,低声说道:“晓得你委屈出过这趟差,回来之后,我好好儿的补偿你好不好?”
小熙的脸儿,慢慢的红了,低下了头,过了半响,轻声说道:“是,我等着王爷。”
马嬷嬷听说关卓凡还是要过上房,也很意外,不过,她和小熙的反应,就大异其趣了满脸的欣喜。
关卓凡提一盏最小的绣球灯,马嬷嬷小心翼翼的打开房门,关卓凡拿手拢着灯光,蹑手蹑脚的跨过门槛,然后转过头来,微微颔首,马嬷嬷便又小心翼翼的关上了房门。
借着朦胧的灯光,关卓凡看清楚了床上的情形敦柔是靠里睡的,一床锦被,裹得严严实实,一头浓密的青丝,垂在枕侧。
他微微透了口气,还好。
如果敦柔是居中或是靠外的话,自己上床的时候,非把她弄醒了不可。
关卓凡除下外衣,吹熄了小绣球灯,蹑手蹑脚的上了床,拉过了被子。
躺下之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探过身去,在敦柔面上,轻轻印了一吻。
一吻之下,不由吃了一惊怎么,湿湿的、咸咸的?
一时之间,关卓凡的脑海中,转过了无数的念头。
“你没睡着?”他压低了声音,“你……哭了?”
女人的泪水,簌簌而下。
关卓凡慌了手脚,“哎!你……你这是怎么啦?”
两只柔滑的手臂,从被子中伸了出来,紧紧的揽住了丈夫的脖颈
“我想你了!”
*
第一九五章 逼迫中国人两线作战!()
日本,九州,萨摩藩,鹿儿岛。
“总监大人,客人已经到了。”
大久保利通从满桌子的文件、图纸中抬起头来,“哪里的客人?”
侍从瞪着眼睛,“法国客人呀!长崎来的呀!”
“嗯你去请西乡大人过来!”
侍从答应了,转过身,正要出去,大久保利通喊了声,“等等!”
顿了顿,“还有——给我打一盘水来!”
很快,水打来了。
大久保利通左右看了看,狭窄的房间内,实在没有可以放水盆的地方,于是,喝一声,“端稳了!”
弯腰低头,“哗啦”、“哗啦”的洗了两把脸,又掬起一小捧水,小心翼翼的抹到头发上,向后拢了几拢。
“喂,你有镜子没有?”
侍从表示不满,“我又不是娘儿们,哪儿来的镜子?——还有,大人,你把水弄到我身上了!”
大久保利通“哼”了一声,伸过手,捞起侍从的羽织,就往自己的脸和头上擦。
“哎,大人,你太过分了”
“好啦好啦,别这么小气,改天我带你下馆子——现在,给我滚出去吧!”
侍从嘟嘟囔囔的端着水盆出去了,一出门,险些和外头的一个人撞个满怀。
“小家伙,走路小心着点儿!我的制服,可是刚刚浆洗过的!”
西乡从道进来了,一身笔挺的西式海军制服,神气活现。
“还是西乡君精神啊!”大久保利通叹了口气,“步兵的制服,软塌塌的,比不了海军啊!”
“你又不穿制服,”西乡从道说道,“软也好,硬也好,关你什么事儿?”
顿了顿,略有些疑惑的说道,“不过,看起来,大久保君也是挺精神的——怎么?你抹了头油吗?”
大久保利通“哈哈”一笑,“见咱们的法国朋友,不能不精神一点儿!——嗯,你既然这么说了,我就不必到处找镜子了!”
虽然只顶了一个“步兵总监”的头衔,不过,实际上,大久保利通全面担当藩政,乃萨摩藩第一重臣,其人、其事,本书已经多有言及,不再赘述。
倒是西乡从道,略略啰嗦两句。此人年纪很轻,不过二十五、六岁,但步兵总监大人慧眼识珠,一力荐拔,一、两年之内,火箭般蹿升,目下的职位,是“海军兴隆用挂”,主掌萨摩藩的舰队,大久保利通倚为左右手。
这个西乡从道,有一个很著名的哥哥——关卓凡当年在长崎杀掉的西乡隆盛。
来到会客厅,一个身材高大、褐发褐睛的洋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微微颔首,“大久保先生、西乡先生,咱们又见面了。”
日本话说的非常标准。
大久保利通微微躬身,西乡从道则举手齐额,敬了一个军礼。
“很高兴再次相会,”大久保利通说道,“皮埃尔领事。”
皮埃尔,法国驻日公使馆驻长崎领事。
此人的出身,仿佛中国驻日公使徐四霖,早年都是专做日本贸易的商人,因此说的一口流利的日本话,商而优则仕,出任专门和日本打交道的外交官,也算人地两宜。
宾主相让落座。
“都是老朋友,”皮埃尔说道,“我就开门见山了——”
微微一顿,“法兰西帝国已经正式对中国宣战了!”
大久保利通和西乡从道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果然”二字。
大久保转回头,对着皮埃尔,点了点头。
“两位没有任何意外的神情,”皮埃尔说道,“看来,是已经得到了消息了——萨摩藩的情报工作,做的还是很到位的嘛。”
“这不算什么,”大久保利通微微一笑,“长崎是早就通了电报的;距离鹿儿岛嘛,也,没有多远。”
“很好,”皮埃尔说道,“既如此,对敝国以及敝人的诚意,两位应该不会再有所疑虑了吧!”
“我们对皮埃尔先生一向敬重,”大久保利通含笑说道,“对贵国和先生本人的诚意——嘿嘿,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啊!”
“既如此——”皮埃尔目光炯炯,“对敝人之前的提议,目下,两位又是怎么一个说法呢?”
之前,皮埃尔不止一次游说大久保利通,说目下日本各地,“一揆”此起彼伏,到处干柴烈火,“形势一片大好”,萨摩藩很应该乘风纵火,扯旗放炮,进军江户,推翻幕府,取而代之。
萨摩藩果然首举义旗,法兰西帝国愿意提供一切必要的经济、军事援助。
大久保利通虽对法国朋友的美意表示感谢,但一直虚与委蛇,哼哼唧唧,不肯给皮埃尔一句瓷实话。
“这个嘛
见大久保利通还是那副哼哼唧唧的样子,皮埃尔心中不快,说道:“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之前,大久保君所虑者,不就是中国的干涉吗?现在,法国既已对中国宣战,中国自身难保,又何能干涉日本?这可是萨摩藩的天赐良机啊!”
顿了顿,“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中国真的不管不顾,出兵干涉,也没有什么好怕的!法、中既已成敌国,到时候,法兰西对萨摩藩提供的‘军事援助’,就不止于武器、弹药,而是直接出兵,同萨摩藩军并肩作战了!”
大久保利通目光一跳,西乡从道眼中,则精光大盛。
“如是,”皮埃尔的身子,向后仰了仰,先看了看大久保,再看了看西乡从道,缓缓说道,“贵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大久保和西乡交换了一个眼神,转回头,微微沉吟,“不过,法国军队进入日本,这万国公法上头——”
“完全说的过去!”皮埃尔说道,“第一,日本发生内战,战火可能波及法兰西在日利益,法国军队进入日本,乃为自保;第二,法、中既为敌国,则中国军队不论出现在世界何地,皆为法军打击对象——谁叫他们跑到日本去了呢?”
顿了顿,“因此,法兰西军队进入日本,并非介入日的内战——对阵幕府军队,是萨摩藩的事情;对阵中国军队,才是法国军队的事情——咱们两家,各有分工嘛!”
这番说辞,虽然“英雄欺人”,倒也自圆其说。
“事实上,”皮埃尔继续说道,“即便日本不发生内战,法国军队也不是没有进入日本的理由的——目下,中国在日本,也是有军事存在的!长崎、江户、马关的中国驻军,加起来,超过一个团了吧?”
“嗯是的。”
中国在日本的驻军,主要分成两部分,一部分驻长崎,一部分驻马关,驻江户的,只为保护驻日公使馆,数量较少。
“对这批中国军队,”皮埃尔说道,“法兰西帝国完全可以名正言顺的进行打击!”
“这个也是。”
“还有,”皮埃尔说道,“关于对贵藩的援助——”
顿了顿,“除了战争期间的军事、经济援助之外,战争过后,对于贵藩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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