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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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8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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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儿,我们就可以完全理解伊军门的心情何以如此灰恶了:

    打完法国人,立下“不世之功”,姜德累积的战功,将远超伊克桑,伊克桑有限的资历的优势,将完全被姜德的战功的优势盖过,则不争则已,一争,不论是争军团长还是争副军团长,伊克桑必然都要败下阵来。

    现在,伊克桑只能够祈祷松江军团一分为二而非一分为三,而且,张勇的副手,一定要是个华人。

    唉!

    不晓得王爷到底是怎么想的?

    怎么对那个姓姜的,愈来愈好?

    *

第一五九章 何以解忧?() 
姜德的亲事,是王爷亲手撮合的,而且,明发懿旨“指婚”,这份风光,是一般人包括自己比不得的。

    这也罢了,最关键的是,那位未过门的姜夫人的身份——玉儿本人的出身虽然有限,却是圣母皇太后的贴身侍女,而王爷和圣母皇太后的“特殊关系”,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则他们两位替姜德和玉儿“拴”的这门婚事,就连瞎子都看的出来,是对当事人的极刻意的笼络。

    还有,玉儿是旗女,姜德是汉男,为了“拴”成这门婚事,圣母皇太后和王爷连旗汉之别也不顾了,姜德的婚事,就由此拥有了一层“破除旗汉樊篱”的重大意义,愈加显得金光闪闪了。

    可是,在婚事上头,认真说起来,自己其实也并不逊色于姜德啊!

    自己的婚事,也是王爷亲手撮合的;而且,夫人的祖父,是慈丽皇太后的父亲庆海的大舅子,即是说,夫人是庆海的内侄孙女,自己呢,是庆海的内侄孙女婿,也即是说,自己同慈丽皇太后,非但同为他他拉氏一族,还是正正经经的亲戚!

    由是,自己和王爷、皇上两夫妻,也就是正正经经的亲戚了啊!

    姜德和他还未过门的老婆,再怎么攀扯,也不能同王爷以及圣母皇太后攀上亲戚啊!

    还有,圣母皇太后到底已经“撤帘”了,现在住在紫禁城里的,可是慈丽皇太后!姜德这门婚事的分量,应该没有之前那么重了才对啊!

    此消彼长,更上层楼的那一个,应该是自己才对啊!

    怎么会——

    唉!怎么想,怎么不忿气!

    伊克桑隐隐有一个感觉,因为在冯姓班长殴伤李姓士兵以及马进忠偷出营房两案上,自己站错了队,“小站会议”之后,王爷对自己的态度,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两个案子,回头去看,伊克桑是吓出了一身冷汗的。

    两个案子的案由,事儿都没有多大,可是,伊克桑后来想明白了,案子虽然不算大,但如何处置冯姓班长和马进忠,却代表了王爷治军的大方向、大原则,在这种事情上同王爷拧着干,那是——

    自寻死路。

    不过,他的“感觉”,也仅仅是“感觉”,并没有任何实在的证据可以支持,“小站会议”之后,王爷对自己的信用,一仍其旧,包括杀李世忠、平叛川边一类重大而敏感的任务,都交给了自己。

    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婚事,就是“小站会议”过后,王爷替自己撮合的呀!

    如果说王爷真因为冯姓班长殴伤李姓士兵以及马进忠偷出营房两案对自己不满,又怎么会替自己撮合这样一门好婚事呢?

    这真的是一门很好、很好的婚事。

    夫人二九年纪,容貌娟秀,性格纯良,而且,幼承庭训,知书达理,处事既温和,也公道,家里老老少少,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不衷心服帖的。

    不论伊克桑什么时候回来,家里的一切,都是井井有条,和和睦睦;亦不论他在外头有多少的烦恼,在夫人这朵温柔的解语花前,都会烟消云散。

    伊克桑出身极其微寒,入伍又早,长年戎马,风餐露宿,刀头舔血,什么时候过过这样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对于他来说,就是神仙日子了!

    夫人曾经委婉表示,老爷可以纳一、两房的侍妾,“也算是为我分劳”,伊克桑断然拒绝,他虽然说不出什么“一生一世”之类的话,却实实在在,一心一意,只摆在夫人一个人身上,绝对没有生过一点儿旁骛的念头。

    事实上,在女色上头,伊克桑一向洁身自好,从不涉足风月场所,这一点,他和姜德,判然有别。

    姜德在加入轩军之前,就是窑姐儿最欢迎的那种客人了,目下,虽然还未正式成亲,却已经收了两房妾侍了。

    当然,纳妾之前,都得到了圣母皇太后的“御准”,明面儿上,都算是那位未过门的夫人的意思——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儿,你圣母皇太后扣着人家正经夫人不放手,还不给人家纳两房妾?

    不然的话,血气方刚的,长夜漫漫,叫人家怎么熬呢?

    因此,“私德”方面,伊克桑是颇看不起姜德的——别的不说,单这一点,我就该居你之上!

    哼!

    伊夫人的家世也很好,祖、父两代,都是翰林出身,父亲端善,还放过好几任学差,宦囊丰富,真正“清华贵重”,不比普通翰林,只有“清华”,没有“贵重”。

    认真说起来,伊夫人的家世,其实比慈丽皇太后的母家,也即“后家”,还要强不少。

    女儿既做了皇太后,庆海自然就封了“承恩公”,不过,除此之外,一仍其旧,依旧在工部屯田清吏司,做他的员外郎。

    庆海为人,老实本分,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更加小心谨慎,倒是管部的文祥过意不去,做主要升他的官儿——好歹升个郎中吧!

    消息传进宫里,慈丽皇太后派人传信儿:郎中位份虽然不高,但也是国家名器,不可滥授,更不可以因为我的关系,开悻进之门。

    文祥解释,承恩公多年勤勤恳恳,不无劳绩,升郎中不过循资迁转,绝无“滥授”之嫌。

    慈丽皇太后还是不同意,说,祖宗规矩,后宫不得干政,文中堂你一定要这么做,那就是逼我干政了。

    这顶大帽子抛出来,文祥只好放弃了。

    于是,庆海还是继续“勤勤恳恳”的做他的员外郎。

    慈丽皇太后的“严于律己”,自然传做美谈,不过,也有少数人暗地里说,文中堂实在是表错了意,人家庆海有那样一个了不得的外孙女婿,“照应”什么的,难道还要朝廷来出面儿?

    就像圣母皇太后的兄弟照祥,除了袭了“承恩公”,加了个“散秩大臣”的虚衔之外,再没有任何正经差使了,可是,方家园内里,起居的豪奢,却过于王侯,钱都哪里来的?难道是户部给的?又或者是圣母皇太后的梯己?

    都不是!

    嘿嘿!

    好了,话头扯的略略远了些,总之,对于自己的亲事,伊克桑还是很感激王爷的。

    唯一的遗憾,就是家在北京,人在天津,不能时时和夫人见面。

    夫人曾经说过,她可以把家搬到天津,“就近侍候老爷”。事实上,小站附近,官港一带,也有轩军专门为中高级军官建造的“家属区”,一水儿的小洋楼,还有暖气、抽水马桶、自来水等一整套的洋玩意儿,起居是很舒服的。

    环境也很好,有花有草,有树有水。

    只不过,无论如何,“家属区”同外界处于一个相对隔绝的状态,出入不便,伊克桑既不忍夫人过这种清冷的日子,同时,岳父、岳母都在堂,夫人和父母的感情又很好,亦不忍她和父母分隔,夫人搬家的建议,就没有同意,反正,现在通了火车,来往北京、天津,也十分方便了。

    本来,照朝廷的规矩,封疆大吏入京,一定要奉旨才行,不过,轩军高级将领不受此例规管,因为张勇、伊克桑等人身上的“提督”,都是“遥领”,并不赴本任,就如伊克桑,他是安徽提督,但非有特别任务——如杀李世忠,并不会跑到安徽去。

    不过,不论级别高低,离开天津,假是一定要请的,伊克桑一收到“张勇、丁汝昌、姜德督办桂、越军务”的上谕明发的消息,立即就向“军事委员会”请了假,第二天一早就上了火车,直奔北京而去。

    此时此刻,何以解忧?

    唯有家,唯有爱妻。

    *

第一六零章 夫君救命!() 
一见夫人的面儿,伊克桑的心里,便微微的“咯噔”了一下。

    夫人的脸上,依旧是那种令他如沐春风的笑容,可是,眉宇之间,隐约郁结,好像有什么沉重的念头,无论如何,排遣不开;而目光闪烁,也没有了往常那种秋水般的光亮,甚至同伊克桑的目光一对,便下意识的移了开去——竟有些不敢和夫君直接对视似的。

    总之,笑还是在笑,可是,那是一种勉力维持、岌岌欲坠的笑容。

    她毕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女子,暖房中一朵花儿一般长大,没有经历过任何的大风大浪,还没有能力将所有的心事,都隐藏在温婉的笑容之后。

    换一个大大咧咧的,未必第一眼就能发现伊夫人的异常,但伊克桑对夫人的神态笑靥,异常敏感,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人还没坐定,侍女还没上茶,他便确定:情形有异,家里必定是出了什么事儿!

    上过茶,伊克桑将侍女支了出去,然后转向夫人,温言说道:“我瞧你好像不大高兴似的——怎么,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吗?”

    夫人身子一颤,脸上的笑容,立即无影无踪了,勉力压抑的惊恐,随即浮现出来,“家里都好,是,是,是——”

    说了三个“是”字,说不下去了。

    她的神情,好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浑身都在微微颤抖,伊克桑心中大为不忍,伸出手去,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按,“你慢慢儿说——一切都有我。”

    夫人喘了口气,声音中已经带出了哭腔,“是父亲……”

    父亲,自然是指她自己的父亲,伊克桑早就父母双亡了。

    “岳丈?”

    “是……”

    又喘了口气,伊夫人终于把话说了出来,“父亲惹上人命官司了!”

    伊克桑微微一惊,“人命官司?”

    脑子里转着念头:岳丈端善,官居詹事府少詹事,那个位子,清华贵重,与人无尤,与世无争,端善本人的脾性,也很温和,能惹上什么人命官司呢?

    他的念头还没有转完,伊夫人已站起身来,往地上一跪,泪水长流,“老爷,求你……救一救父亲!”

    “别这样,起来!慢慢儿的说——”

    伊克桑弯下腰,将夫人搀了起来,“还是那句话——一切都有我!”

    待夫人坐好了,伊克桑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没给我送信儿呢?”

    这件事情似乎还没有扬开来,不然,就是家里不送信儿,自己也该收到消息了。

    “半个月前的事儿,也不晓得怎么跟老爷说……本来……以为已经没事儿了,谁知道……”

    “好,好,”伊克桑说道,“我不打岔了,你慢慢儿从头说起吧!”

    “半个月前,”伊夫人依旧是一脸惊忪的样子,“父亲有一个学生,请父亲去听什么‘髦儿戏’……”

    说到这儿,打住,等着丈夫发问,果然,伊克桑问道,“髦儿戏?那是什么?”

    “就是女人唱戏……”

    “女人唱戏?”伊克桑颇为意外,“洋人是男、女都唱戏的,咱们中国——上海那边儿,好像开始有女人唱戏了,不过,北京这边儿也有了?——我倒不晓得。”

    “这个女戏子,”伊夫人低声说道,“不唱戏园子的,也不出去唱堂会,只在‘下处’……唱的。”

    “下处”,指的是优伶的本寓。

    伊克桑心中一动:只在“下处”唱?那不成了——

    他不动声色,点了点头,“你说下去吧。”

    伊夫人的声音,愈发的低了,苍白的面孔上,也泛起了红晕,“那天晚上,父亲就留在了那个女人的‘下处’……”

    果然。

    伊夫人停了下来,微微的喘着气,好像方才这两句话,有着很大的重量,说出来,花了很大的气力似的。

    伊克桑再次在她手背上轻轻按了一按。

    过了一会儿,伊夫人面上的红晕消散了,脸色显得愈加苍白,“当天晚上,不晓得为了什么事情,父亲同那个女人吵了起来,期间,拉拉扯扯的,你来我往,一不小心,那个女人,就跌了一跤,碰到了桌角还是墙角什么的——我也说不大清楚,反正,人,就没有救转过来……”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伊克桑的头皮,隐隐有些发麻。

    岳丈的这桩烂事儿,牵扯的,不止是人命,还有“官常”——真正叫“有玷官常”!

    如果个中情形,果然如伊夫人所说,那个女戏子是因为自个儿“失足”跌死的,那么,端善这儿,偿命是不至于的,可是,“丧心病狂”、“卑鄙无耻”的考语,是绝对逃不掉的,一撸到底之后,“永不复用”、“交本旗管束”,是必定的——这还算轻了,整的不好,发谴、军流什么的,也不稀奇。

    “你方才说,”伊克桑用尽量温和的语气说道,“‘本来以为已经没事儿了’——什么意思呢?”

    “父亲那个学生,”伊夫人说道,“替父亲向那家人赔了一大笔钱,那家人答应……不再追究了……”

    “那家人?”

    “是,”伊夫人说道,“那个女戏子,还有一个叔叔、一个婶子。”

    伊克桑微微皱眉,“亲叔叔?”

    “呃,似乎是的,不过,这也不大好说……”

    伊克桑沉吟片刻,“赔钱——怎么?是岳丈的学生赔的?不是咱们自个儿赔的?”

    “是,”伊夫人低声说道,“很大的一笔钱,具体数目多少,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咱们自个儿……拿不出来。”

    好家伙。

    端善是放过两、三任学政的人,再清廉,宦囊也不是瘪的,居然拿不出这样一笔“买命”的钱?

    这个数目,到底是多大?

    当然,里面夹着人命,夹着“官常”,对方狮子大开口,也没什么稀奇。

    “岳丈的这位学生——是他外放学差时的学生吧?”

    “是,姓李,是父亲做安徽学政时的学生。”

    就是说,端善是秋闱的主考,李某是中式的举人。

    “这位李先生是做什么的?”

    “做生意的,不过,身上捐了一个同知。”

    举人,商人,捐班的同知。

    嗯,有点儿意思。

    “如此说来,”伊克桑说道,“事情不就了结了吗?不过咱们欠人家一笔钱,慢慢儿还就是了,怎么——”

    “唉,”伊夫人说道,“我们自个儿,本来也以为事情了结了,谁成想——”

    说到这儿,又有点儿喘不上气儿来的样子了——下面的话,真的有很大的重量,说出来,真的要花很大的气力了。

    “不管怎么着,你直说就是——”伊克桑用鼓励的语气说道,“我再说一次,一切都有我。”

    “姓李的……对父亲说,”伊夫人终于极吃力的把话说了出来,“他要……见一见你。”

    伊克桑目光一跳,语气还是很平静,“哦?要见我?有没有说,为了什么呢?”

    伊夫人的话,更加涩滞了,“没说,就说……仰慕你什么的……”

    仿佛朝廷的“亲贵不得交通朝臣”,轩军也有“将领不得交通朝臣”的规矩;朝廷对于亲贵的约束,只是“具文”,形同虚设,可是,轩军的这条规矩,虽然从未摆到台面上,却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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