祺妃进宫没多久,就得了一个“冰美人”的外号,冷得文宗皇帝不得不对她敬而远之,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掺和这样子的事情?
玫妃——那就是个二傻子,别人怎么忽悠,她就怎么跟着起哄,哪里想得出这样子的主意?
至于璷嫔、禧嫔、吉嫔、庆嫔、容嫔、璹嫔——这几个,都是小角色,每天都是小心翼翼的看“上头”的脸色过日子,怎么敢如此异想天开?
娘的,还真是“异想天开”——这个主意,连我都想不出来!
一想到“连我都想不出来”,慈禧的怒火,“呼”的一下,又窜上来了。
所以,她百分百确定,出这个主意的,只能是婉妃——再没有第二个人了!
慈安的动作、表情,也间接的证明了这一点,虽然,她总是“婉贵妃、玫贵妃”放在一块儿说,但是,看向“婉贵妃、玫贵妃”的时候,目光却总是只落在“婉贵妃”一个人的脸上。
婉妃,以前只晓得她才学好,别的方面,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看不出来,她还有这么一手!
这个狐媚子,想做什么?!
不知不觉中,慈禧已经将后宫所有的妃嫔都降了一级,“婉贵妃”、“玫贵妃”、“祺贵妃”的“贵”拿掉了,“璷妃、禧妃、吉妃、庆妃、容妃、璹妃”,变成了“璷嫔、禧嫔、吉嫔、庆嫔、容嫔、璹嫔”。
还有,慈丽的样子,明显不是刚刚才到的钟粹宫,明显是慈安见了婉妃、玫妃之后,先将慈丽找了来,说了这个事儿,然后,才叫人去请自己的!
难道不是应该先请自己过去——至少,两位皇太后一起请过去吗?
好,居然把我排到了第三位——我居然成了她们俩的“外人”了!
慈丽做这个皇太后,才几天的功夫?
慈禧心里的火儿,一拱一拱的往外冒,无论如何,也压它不下去。
回到长春宫,一个人思潮起伏的坐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来人!”
慈禧一出钟粹宫后殿的门儿,玉儿和李莲英就觉得不大对劲儿了,一直小心翼翼的,听到里头喊人,两人对了个眼色,玉儿掀开帘子,进了里间,“主子有什么吩咐?”
慈禧见是她,皱了皱眉,“叫李莲英!”
“啊?是,是!”
玉儿赶紧退了出去,换了李莲英进来。
“你去看一看,”慈禧缓缓说道,“辅政王现在哪儿?如果下值了,就叫他过一趟长春宫来!”
啊?
*
第二十四章 叮咯咙咚呛,二进宫!()
李莲英大大一怔,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道,“主子,这个……合适吗?”
他的意思是,皇太后既已“撤帘”,就不能再召见外官了,就是份属至谊——辅政王自然在“份属至谊”之列——若非逢年过节,也不能够轻易见面,现在,失惊无神的把辅政王喊过来,这个,合适吗?
还有,就是“垂帘”的时候,皇太后召见外官,也不在自己的寝宫,现在,在长春宫见辅政王,这个,呃——
“我晓得你什么意思,”慈禧冷冷的说道,“可是,他的身份,不止于‘外官’,也不止于‘辅政王’、‘亲王’,他还是‘皇夫’!——他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身份,摆在头一位的,是‘皇夫’!”
微微一顿,“如果皇帝是个男人,他不就是皇后、皇贵妃一类的角色?皇太后召见皇后、皇贵妃,有什么不合适的?”
“呃……是。”
好像……确实也是这么回事儿。
“至于长春宫——”
顿了顿,慈禧冷笑着说道,“他都已经住到乾清宫去了,钟粹宫也去过了,永和宫也去过了,御花园……更是说去就去!——随便哪个妃嫔,说撞上就撞上了!都到这个份儿上了,到长春宫来一趟,又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难道,要我在慈宁宫见他?要不,宁寿宫?那样搞法,大张旗鼓的,才叫奇怪呢!”
呃……也是,也是。
“那……”
李莲英想了一想,陪着小心,“请主子的示,如果辅政王下了值,不在乾清宫呢?奴才是说……如果王爷不在宫里头呢?”
慈禧咬了咬牙,“不管在哪儿,朝内北小街也好,小苏州胡同也好——都给我把他给叫过来!”
啊?
“呃……是。”
“去吧!”
“是!”
李莲英头上,已经微微见汗,一出门,就不由自主的抹了抹自己的额头。
先到军机处,辅政王不在——已经下值了;再到乾清宫,还是不在——辅政王今儿个小苏州胡同的干活。
于是到敬事房领了腰牌,上马出宫,直奔小苏州胡同而来。
小苏州胡同在皇城根儿,距紫禁城没有多远,李莲英又是骑马,关卓凡刚刚进了上房,人还没坐定,军装还没换,门上就来禀报,“长春宫李总管来传懿旨”——也就是前后脚的事儿。
夫妻俩都是微微一怔,敦柔公主连忙说道:“快请!”
听李莲英说了懿旨的内容——“请辅政王长春宫说话”,夫妻俩就是大大一怔了。
“老李,”关卓凡微微皱眉,“晓不晓得什么事儿呢?”
李莲英微一踌躇,敦柔公主极见机的,说道:“我后头还有点儿事儿——小熙那个丫头,毛手毛脚的,我得去照应一下——李总管宽坐。”
说着,就要站起身来。
李莲英心想,这个事儿,倒不怕在敦柔公主面前说,且当面儿明说了,辅政王夫妻之间,还少些猜忌。
于是连忙摆了摆手,“不必,不必!”
略略一顿,尴尬的笑了笑,“奴才是说,呃……公主不必回避。”
然后,对关卓凡说道,“回王爷的话,似乎是因为……‘劳军’的事情。”
“哦?”
“母后皇太后请了圣母皇太后过钟粹宫,”李莲英说道,“商量‘劳军’的事儿,慈丽皇太后、婉贵妃、玫贵妃都在,本来,挺高兴、挺热闹的,谁知没说几句话,圣母皇太后就辞了出来。”
顿了一顿,“出门的时候,脸色就不大好——至于为什么,谁也不晓得,母后皇太后那头儿,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呢!”
再顿一顿,“‘劳军’的事儿,暂时就搁在那儿了——圣母皇太后说,呃,‘要先问一问轩军那边儿的意思’。”
要先问一问轩军那边儿的意思?
神马意思?
关卓凡沉吟片刻,“好吧,老李,咱们现在就过去吧。”
说着,站起身来。
敦柔公主一边儿替丈夫披上大氅,一边儿叮嘱说道,“不论怎么着,你可别跟皇额娘吵——好歹顺着她点儿!”
关卓凡一笑,“你放心,我是那么没有眼力价儿的人吗?——响锣不用重鼓槌!”
敦柔公主嫣然一笑,替丈夫将大氅的搭扣扣上了,又细细的整理了一下,找不到什么不妥帖的地方了,满意的说道,“好了,去吧!”
李莲英在一旁瞅着,心里暗自嘀咕:这一对儿,看起来很恩爱、很和睦的啊,难道,外头的那些传言,不尽不实?
进了宫,在内右门前,碰见了军机章京徐用仪,刚从军机章京直庐出来,正准备去批本处查阅一份旧档,看见辅政王,不由得一愣:王爷“二进宫”?这是有什么紧急要务要处理吗?
正要上前请示,却见辅政王微笑着摆了摆手,径自进了内右门。
哦,不是回军机处。
那是……回乾清宫?
可是,如果回乾清宫,打乾清门进就好了,何必兜这个圈儿呢?
徐用仪犹豫了一下,也进了内右门。
呃,俺可不是跟辅政王的稍啊,批本处在乾清宫西庑——紧挨着月华门,咱们是同路。
然而,前头的辅政王,并没有右转进月华门,而是一路直行,进了近光右门。
怪了,辅政王这是去哪儿呢?
这时候,徐用仪才反应过来,辅政王身边的那个太监,不是长春宫总管李莲英吗?他们这个方向,也是去长春宫的方向——
难道,辅政王是去长春宫?
果然,辅政王和李莲英在咸和右门左转了。
嘿,还真是去长春宫!
这个……
介个是关卓凡第一次进长春宫。
太极殿是来过的——那是小皇帝驾崩的时候——不过,止于太极殿,没再往后边儿走,所以,虽然太极殿和长春宫连成一气,但他还是得算第一次“进”长春宫。
站在长春宫后殿——亦即寝殿“怡情书室”的台阶前,看着殿门上的“怡情书史”的牌匾,关卓凡不由得感慨了。
东西六宫,除了长春宫—太极殿,他还到过钟粹宫、永和宫——都是两次。
钟粹宫的两次,第一次,是“遇刺”那天,轩军入宫,他以“事发紧急,关防堪虞”为名,跳过了递牌子、养心殿等等环节,“带伤”直入内廷“入奏”;第二次,是皇帝自潜邸搬入紫禁城,下车伊始,不入乾清宫,先过钟粹宫,替皇额娘请安,彼时,身份已经变成了“皇夫”的关卓凡,陪着老婆,“拜见岳母大人”。
永和宫的两次,第一次,是陪着皇帝“故地重游”——彼时,身份还是丽贵太妃的慈丽皇太后,尚未进宫;第二次,是登基大典之后,慈丽皇太后进宫,关卓凡陪着皇帝,再次“拜见岳母大人”——另一位“岳母大人”。
因此,钟粹宫和永和宫,关卓凡都算是熟悉了,第一次去永和宫的时候——彼时,他已经到过两次钟粹宫了,拿永和宫、钟粹宫两相比较,便颇为感慨——建筑格局,二者基本是一模一样的,但是,论奢华精致,永和宫远在钟粹宫之上。
他感慨的是,永和宫的主人,不过是一个妃子;钟粹宫的主人,却是母后皇太后——这个庞大帝国地位最高的一个人。
现在——虽然他尚未进入长春宫殿内;太极殿亦然,虽然之前来过了,不过,彼时只是呆在院子里“辟踊嚎啕”,也没进殿内——不过,该看出来的,都看得出来:论精致,长春宫—太极殿或许不及永和宫,但奢华犹有过之,两相比较——啊,不对,应该是“三相比较”,钟粹宫最为朴素、最不起眼。
钟粹宫的陈设、装潢,只怕还比不过大多数的王府,至少,不比他的辅政王府更强——在北京城诸多王府之中,他的辅政王府,算是比较“低调”的了。
“贤后”二字,加之于慈安,真真正正,当之无愧。
*
第二十五章 呔!给我从实招来——你是不是喜欢她?()
从永和宫的精洁,可以看出,文宗生前,慈丽确实得宠;不过,长春宫的奢华,倒算不到慈禧头上,虽然,慈禧也是个喜爱奢华的,可是,长春宫的改建、装潢,都是文宗手上的事儿——长春宫原是文宗的寝宫。
正在转着念头,李莲英掀帘而出,“王爷,请进吧。”
明间没有人——这不奇怪,明间设宝座,是正式见礼的地方,如果在明间见面,就未免太“见外”了。
钟粹宫觐见慈安,永和宫觐见慈丽,都是在次间,长春宫自然也不例外。
进入次间。
咦?也没有人?
这……奇怪了。
什么意思?关卓凡愕然,是要我在这里等吗?
不对呀,就算圣母皇太后摆谱,要“晾一晾”我,可我是臣子,等也是在外头等,哪有叫我进寝殿的次间等的?莫不是……在外头等,怕冻着了我?嘿嘿,今儿个的天儿,倒也不算太冷。
正在胡思乱想,李莲英将手让了一让,“王爷,请!”
啊,稍间?
稍间……是卧室啊!
关卓凡一下子就想起了官港行宫,一股异样的感觉,倏然袭上心头,一时之间,不但心跳微微加快了,甚至有点儿手足无措了。
不过,在势已不容他多想——李莲英已经打起了帘子。
他定了定神,跨进了梢间。
梳妆台前,慈禧背对着门坐着,身上罩了件极长的宁绸背心——这是专为梳头用的,一头黑瀑布般的青丝直垂下来,将身下的锦凳都遮住了。
玉儿站在慈禧身后,正在用一只阔齿的象牙梳子替她通发,看见关卓凡进来了,住了手,俯下身,轻声说了句,“主子,王爷到了。”
说罢,对着关卓凡,微微一笑。
关卓凡颔首致意,然后,单膝跪下,举手平胸,朗声说道:“臣关卓凡,恭请圣母皇太后万福金安!”
一边儿行礼,一边儿暗自嘀咕:这是刚刚午憩过吗?可是,这个点儿……
再者说了——着急忙慌的将我传了过来,自个儿倒好整以暇的午憩?
慈禧没有回过头来,只是淡淡的说道:“起来吧。”
顿了顿,“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李莲英先退了下去,玉儿先替慈禧除了长背心,再过来替关卓凡除了大氅,然后,也退了下去。
这时,关卓凡才看清,慈禧穿的,是一件宝蓝缎子的“百蝶袍”——这件袍子,关卓凡有非常深刻的印象,在天津的时候,第一次替慈禧照相,分别拍了戎装照、朝服照、便装照,拍便装照的时候,御姐穿的,就是这件“百蝶袍”。
只是,当时是在户外,袍子外头,还罩了件貂皮出锋的大毛的坎肩,现在是在室内,地龙烧的暖,炉火生的旺,通身上下,就是清清爽爽的一件“百蝶袍”。
慈禧站起身来,走到南窗下的炕榻,自顾自的坐了下来,端起炕几上一碗加了冰糖的药茶,低着头,慢慢儿的品着。
窗外脚步纷沓,连廊下的宫女、太监,都“退下去”了。
一时间,屋内极其安静。
慈禧没有“赐坐”,关卓凡只好站着。
不过,就是“赐坐”,也不晓得该坐在哪里?梢间不同次间——次间算“会客室”,梢间是“卧室”,没有次间那种专门给客人坐的椅子,如果“赐坐”,就只好坐梳妆台前的那张锦凳上了——
呃,那可就不像了。
总不成,坐到那张紫檀雕花的大床上?
嘿嘿。
关卓凡的视线,掠过慈禧乌云似的的秀发,落到炕角的另一张倭漆小几上——上面摆着一支康熙窑的五彩美人觚,里头插着一大簇早发的红梅。
他心中一动:这个景象,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想起来了,就是在天津官港行宫,替御姐拍“人生第一照”的那一次——
他记得清楚,拍“便装照”的时候,先拍了草地花木,次拍了青铜水法,最后,在那间六面玻璃门的铜顶亭子里,拍了一组“赏花品茗图”。
“水晶亭”里,也是一大簇早发的红梅,也是插在一支康熙窑的五彩美人觚内。
他还记得,自己俯下身,在御姐耳边,压低了声音,赞了一句,“人比花娇!”
此花自然非彼花,此觚自然也非彼觚,可是——
这,仅仅是巧合吗?
午后的阳光,透过雪白的窗纸,替炕榻上的女人勾勒出一条柔美而明亮的轮廓线,从关卓凡的角度看过去,女人的秀发,散发着一层淡淡的光芒,长而密的睫毛,一根一根,清清楚楚,偶尔扑闪一下,便乱花迷眼了。
他微微的有些恍惚,呼吸也莫名其妙的略略的急促了些。
暗暗吸了口气,下意识的低了低头,视线也随之移了下来。
御姐的玉足上,不是“花盆底”,而是一双掐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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