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刚刚传了下去,探马来报:胡里伯克的军队,已经逼近了!
海古拉一口气憋了回去,一叠声的传下了新的命令:应战,应战!
海部千里跋涉,又饥又疲,途中又在库车被维吾尔人狠狠捅了一刀,算是伤痛未愈;胡部却是神完气足,以逸敌劳,结果,阿古柏认为长于军事的海古拉,被几乎从未有过领兵作战经验的胡里伯克,打的大败,海古拉本人,也在战斗中中弹身亡。
兄弟倪墙,老大完胜老二。
不过,这个胜利,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因为,不论胜利者是谁,接下来,西征大军的铁拳,都将狠狠的砸到他的头上。
*(未完待续。)
第一零四章 维吾尔,光荣的名字()
只是,对于这个前景,作为胜利者的伯克胡里,并没有什么感觉,反正,目下,中国人还在托克逊,远着呢!相反,打败了二弟,巩固了王位,伯克胡里的自信心大涨,环顾远近,踌躇满志,颇有点儿“睥睨天下”的味道了。
他的目光,投向了另一个“叛逆”——艾克木汗。
哼,以为我们家不成了?想取我们家而代之?做你的清秋大梦!看老子迟早收拾你!
不用“迟早”,他就不去“收拾”艾克木汗,艾克木汗也要来一惹他呢。
一收到海古拉败亡的消息,艾克木汗立即起兵,进军阿克苏。
艾克木汗对自己喀喇沙尔的地盘,是很不放心的,原因很简单:这儿离中国人太近了,中国人如果南下,喀喇沙尔首当其冲。
达坂城—托克逊—吐鲁番之役,艾克木汗虽然跟着海古拉,抢先一步,逃到了喀喇沙尔,没有直接和中国人对上阵,但是,中国人的厉害,他还是晓得的。艾克木汗既没有足够的守住喀喇沙尔的信心,作为浩罕人,他更加缺乏白彦虎那种将中国人挡在“国门之外”的强烈愿望,因此,他要做可守、可撤的两手准备。
如果撤退,得提前准备好一个撤退的去处。
喀喇沙尔往西,依次是库车、阿克苏、乌什、喀什噶尔。库车是个好地方,离喀喇沙尔最近,如果战事不利,撤到库车是最方便的。可是,库车的优点,同时也是缺点——离喀喇沙尔这么近,万一中国人前后脚追了过来,岂非还得继续跑路?
还有,对于库车的赶跑了海古拉的那伙子土佬,艾克木汗还是颇为忌惮的,能不去惹他们,就不要去惹他们吧!
看来看去,嗯,阿克苏最为合适——
阿克苏和喀喇沙尔之间,隔了一个库车,和喀什噶尔之间,隔了一个乌什,自己如果占据了阿克苏,同中国人也好,同伯克胡里也好,都不直接接触,都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好,就是阿克苏了!
不过,无论如何,欲进兵阿克苏,必须“借道”库车。
本来,库车虽然夹在阿克苏和喀喇沙尔中间,但喀喇沙尔的西端,绕过了库车的北端,和阿克苏直接接壤,可是,那一片地区,是险峻的哈尔克塔乌山,如果行军,不可能在大山里边儿走,只能走哈尔克塔乌山的南麓——那就是库车境内了。
艾克木汗给托胡迪夏送信,话说的很客气:俺们只是“借道”,没有任何别的意思,请贵方不必紧张;还有,俺们自备军粮,过境的时候,不会向贵方“借粮”的,这个,就请贵方放心好了。
收到喀喇沙尔的艾克木汗要率部进入库车的消息,托胡迪夏的部下们,又愤怒,又兴奋,纷纷请战,或者要“迎头痛击”,或者要“拦腰一刀”,总之,不许安集延人过境!
托胡迪夏说道:“艾克木汗是去和伯克胡里抢地盘的,安集延人自相残杀,咱们不必拦着——不论谁胜谁败,都是对朝廷大军有好处的!”
顿了一顿,“艾克木汗如果赢了,他就必定不会再回喀喇沙尔的了,那么,喀喇沙尔就只剩白彦虎一伙子,势单力薄,朝廷大军必一战而下!如果艾克木汗输了,损兵折将,那么,他就算回到了喀喇沙尔,力量也已大大削弱,朝廷大军还是一战而下!”
众人仔细一想,果然如此,不由纷纷点头。
“哈尔克塔乌山的南麓,”托胡迪夏说道,“距库车城还有很远的距离,过境的时候,艾克木汗也会十分警觉,咱们能上阵的人,并不算太多,又都没有打过野战,跑那么远的路,去阻击安集延人,十有八九要吃亏,不算上策。”
再顿一顿,“艾克木汗如果占了阿克苏,那没什么可说的;如果他打了败仗,撤回喀喇沙尔,再次过境库车——”
“对,对!”一个脑子转得快的小伙子,已经反应过来了,抢着说道,“那个时候,安集延人丢盔弃甲,狼狈不堪,又对咱们没有什么警觉了,咱们埋伏在半路,突然杀出,打他个措手不及!”
托胡迪夏抚掌大笑,“不错!西日阿洪,你的脑子转的真快,正是如此!”
也有人提出了疑问,“如果艾克木汗战败了,伯克胡里会不会跟在后头,追了过来,再次……占领库车?”
托胡迪夏微微一笑,“沙木沙克,你是怕我们打不过伯克胡里?”
沙木沙克立即涨红了脸,“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没关系,”托胡迪夏温言说道,“你有这个顾虑,也很正常,这个伯克胡里,确实像个会打仗的,他如果追了过来,实话实说,我也不晓得能不能打得过他——”
顿了顿,“可是,咱们全力以赴,也未必就打不过!”
说到这儿,微微提高了声音,“还有,就算打输了,又如何?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好男子,宁肯慷慨赴死,也不忍辱偷生!”
听众们的血都热了起来,西日阿洪大声说道:“对!我们不是‘缠回’了,我们是‘维吾尔人’!我们不能够辜负皇帝赐给我们的这个光荣的名字!”
“我们的血,不会白流!”托胡迪夏目光炯炯,“紧跟着,朝廷的大军,就会剿平叛逆,替我们报仇!朝廷大军的主帅,会把我们的名字,上报给北京的皇帝,我们会受到表彰!我们的父母妻子,会得到光荣的诰封!”
众人热血沸腾,齐声说道:“血战到底!血战到底!”
喀喇沙尔那边儿,白彦虎坚决反对艾克木汗“西征”阿克苏,他苦口婆心,反复向艾克木汗譬解,“大敌当前,自相残杀,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云云,不过,自然是一丁点儿用处也没有的。
他终于急了,破口大骂:这不又是一个海古拉吗?我他娘的怎么这么倒霉?一天到晚净遇到这种货色?
这种时候,他不必顾虑和艾克木汗翻脸、“在喀喇沙尔立足不住”的问题了。
“海古拉第二”始终不为所动。
不过,艾克木汗也不打算把喀喇沙尔全部扔给白彦虎,万一阿克苏没抢到手,还是要退回喀喇沙尔滴。于是,艾克木汗留下一支偏师,留守库尔勒,自己率大部队,“过境”库车,进入阿克苏。
“过境”库车的时候,他打醒了十二分精神,同时,也基本履行了“自备军粮,过境之时,不会向贵方‘借粮’”的承诺。
土佬们很安静,没过来找麻烦。
顺利“过境”,艾克木汗大大松了口气。
他原本抱有这样一个幻想:伯克胡里刚刚上位成功,内部还不稳定,不会有多余的精力“东征”阿克苏,说不定,会默认自己割据阿克苏的事实,自己不放一枪,不射一箭,就能得遂所愿。
如是,自己这个“条勒”,名义上尊奉伯克胡里为“埃米尔”,也不是不可以的嘛。
可是,他失望了。
艾克木汗的这个幻想,前半截是对的:伯克胡里刚刚上位成功,内部确实还不稳定,可是,后半截却是一厢情愿了——正因为内部还不稳定,伯克胡里才要“东征”阿克苏,以“敉平叛乱”的“赫赫武功”,来进一步确立自己的权威。
双方在阿克苏城西南的爱库勒展开决战。
伯克胡里这个形貌阴柔的“娘娘腔”,再一次展现出了潜在的军事指挥才能,艾克木汗大败,被迫西撤,伯克胡里追至阿克苏河西岸,双方再次爆发激战。
艾克木汗背水一战,但置之死地而不能后生,他的军队,完全崩溃,许多士兵,被杀死、淹死在阿克苏河中,河水变红,几乎为之断流。
艾克木汗这个“海古拉第二”,较之“海古拉第一”,运气要好一点儿,他拼死渡过了阿克苏河,摆脱了伯克胡里的追击,收拢残部,幸存的人马,已不足来时的五分之一了。
不过,他的好运气没能持续太久,再次“过境”库车的时候,这批残兵败将,遭到了当地维吾尔人的猛烈袭击。
一切都在托胡迪夏的意料之中:这一回,筋疲力尽的安集延人,未做任何防备,民团半路杀出,一顿猛冲,安集延人落花流水,四散奔逃。艾克木汗落了单,被西日阿洪追上,一铳轰在了他的背上。
艾克木汗跌下马来,他受伤虽重,却不致命,挣扎着将随身的金珠都掏了出来,求西日阿洪放他一马,西日阿洪看都不看,一刀劈下,艾克木汗身首分离,还半张着嘴巴的脑袋,在地上骨碌碌的滚出好远。
维吾尔人欢天喜地,杀牛宰羊,庆祝胜利。
不过,对于艾克木汗的这颗脑袋,该怎么处里,民团内部,发生了分歧。
西日阿洪极力主张,将艾克木汗的脑袋,送到托克逊,向朝廷大军报喜、请功。
报喜、请功,自然是要的,可是,库车和托克逊之间,隔着地域广大的喀喇沙尔,那儿还是安集延人的地盘,带着一颗人头在身边,可不比单身上路,中途如有所失,就亏大发了。
思衬再三,托胡迪夏叫人将艾克木汗的脑袋,用石灰和盐巴严严实实的渍了起来,然后保存在在阴凉的地窖之中,等待朝廷大军的到来。
*(未完待续。)
第一零五章 吾族,吾国()
托胡迪夏率领民团,严阵以待,可是,沙木沙克的担心——伯克胡里一路追杀艾克木汗,攻入库车,始终没有变成现实。
他们等来的,是伯克胡里的使者。
库车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伯克胡里有些搞不清状况。当地土民,固然杀掉了喀什噶尔派驻库车的主官,可是,他们也赶走了海古拉,杀掉了艾克木汗——这两个,可都是地地道道的“叛逆”啊!
认真说起来,“敉平”海古拉和艾克木汗的“叛乱”,库车土民也是出了力的,咦,难道,这班子土佬,竟是……“义民”?
那……他们杀掉我“洪福汗国”派驻库车的官员,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嗯,他们是不是把那个倒霉蛋……当成海古拉一伙儿的了?——海古拉在库车的时候,那个倒霉蛋,自然是鞍前马后替海古拉办差的。
如此说来,嗯,是个误会?
对,多半是个误会。
既然是误会,就不必深究了,目下正是用人之际,这班土佬,似乎挺能打仗的,若能收为己用,倒也不坏。
就是说,伯克胡里的使者,是来库车“招安”的。
听了使者的来意,托胡迪夏微微一笑,问道:“你晓不晓得,‘维吾尔’是什么意思?”
使者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维吾尔”是中国人的叫法,浩罕人是不以此来称呼新疆土民的。
托胡迪夏转身向东,虚虚的拱了拱手,然后转过身来,平静的说道:“我给你背诵一段上谕——”
上谕?谁的上谕?你向东拱手,又是什么意思?
答案随即揭晓。
托胡迪夏声音朗朗,“‘所谓维吾尔者,以狭义言之,维持吾族之意也;以广义言之,并含维持吾国之义’——你听清楚了么?”
使者脸色大变:这,这是中国皇帝的“上谕”啊!
托胡迪夏紧盯着他,“‘吾族’——维吾尔族!‘吾国’——中国!你听清楚了吗?”
使者的脸,惨白如纸,“你……你这不是要造反了吗?”
“老子早就反了!啊呸!不对!我们维吾尔人,都是天朝赤子,从来没有造过反!真正造反作乱的,是你们这群混蛋安集延人!”
使者嘴唇哆嗦,嗫嚅了几下,说不出话来。
“我本来要砍了你的脑袋的,”托胡迪夏狞笑着说道,“可是,没了脑袋的使者,不能向伯克胡里转达维吾尔人的美好祝愿——祝他早日槛送北京,凌迟处死!唉,我甚至不能割了你的舌头——没了舌头的使者,不能说话,一样不能向伯克胡里转达我和我的族人的美好祝愿!嗯,该怎么办好呢?”
使者浑身发抖,牙齿打战。
“没法子,”托胡迪夏说道,“只好小小意思一下子了——来人!”
门外暴诺如雷,帘子掀起,西日阿洪和沙木沙克一齐走了进来。
托胡迪夏竖起一根手指,在空中轻轻一划,“割掉他的两只耳朵,赶出库车城去!”
*
*
看到没了耳朵的使者,伯克胡里的脸色,像刚刚淬过了火的烙铁一般,但是,他不能马上就下令进军库车。
原因很简单,打海古拉、打艾克木汗,接连打了两场大仗,虽然都赢了下来,可是,己方的伤亡和耗损,也着实不小,部队亟需休整,短时间内,不能够再打第三场大仗了,这也是他派出使者,“招安”库车土民的原因之一。
只好先咽下这口气,回师喀什噶尔,待缓过劲儿来了,再来剿洗库车——伯克胡里立誓,一定要把库车杀得鸡犬不留!
还没等他“缓过劲儿”来,南边儿的和田出状况了。
不止一条线报表明:和田和库车两家,正在勾勾搭搭;除此之外,和田通过库车,向托克逊的中国人,频频暗送秋波。
伯克胡里对和田,本来就不大放心。
“南八城”的主官中,和田的尼亚孜,是唯一的新疆土著。
这个尼亚孜,本是原和田“帕夏”哈比布拉的亲信,但后来他和哈比布拉积有私怨,乃暗地交通阿古柏,卖主求荣。阿古柏赚开和田城门,诱杀哈比布拉,尼亚孜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阿古柏任命尼亚孜为和田的“伯克”,既为论功行赏,也是因为,阿古柏于和田,背信弃义于先,疯狂杀戮于后,为稳定舆情和民心,也得用一个本地土著做主官。
达坂城—托克逊—吐鲁番大败之后,“南八城”人心浮动,库车干脆竖起了反旗。库车尤如此,“南八城”之中,和田的浩罕人数量最少,力量最弱,主官还是个本地土著,自然不能不密切留意。
还有,伯克胡里晓得,老爹征服和田,手段过于卑劣残酷,这份血海深仇,和田人无时或忘,高压之下,伺机而动者,大有人在。
讽刺的是,认真说起来,自己能够弑父夺位,竟还是沾了这份血海深仇的便宜——不然,那个叫做阿依古丽的妃子,未必肯甘冒奇险,遂自己的意啊。
但是,阿依古丽的行为,同时也证明了,和田人对浩罕人的仇恨,确实是刻骨入髓的。
所以,不能不分外警惕!
伯克胡里的线报,是准确的。
库车首竖义旗,不过,托胡迪夏晓得,伯克胡里不是无能之辈,如果他倾全力来攻,单凭库车一家,力量有限,无论如何是挡不住的。
事实上,一赶走了海古拉,托胡迪夏就开始联络外援了。他一方面向托克逊的朝廷大军报告库车反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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