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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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5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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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锦棠发觉情况有异,在缺乏足够攻城重炮支援的情况下,不欲反复强攻,增加伤亡,下令暂时停止攻击,飞骑向展东禄请援。

    展东禄得报,晓得之前轻敌了,立即派出两个炮兵连,星夜驰赴玛纳斯。

    在克虏伯大炮的猛烈轰击下,玛纳斯北城的守军终于崩溃了。

    官军攻入北城后,在叛匪的尸体中,发现了身份奇怪的人士,审问俘虏,原来,就在官军开始进攻南城的时候,一支罗刹兵来到了北城,官军进攻时感受到的阻力,主要就来自于这支罗刹兵。

    刘锦棠吃了一惊:罗刹人撸袖子上场了?没得到过任何这方面的情报啊,俺们吃的军粮,还有好一部分是从罗刹人那儿买来的呢!

    进一步审问俘虏,终于搞清楚了:这一支罗刹兵,并不是罗刹朝廷派过来的,甚至和阿古柏都没有什么关系,这是白彦虎通过一个罗刹商人,自行在罗刹国内招募的“雇佣兵”。

    不过,招募的过程,并不十分顺利,前前后后,很花了些时间,才勉强“成军”;兼之路途遥远,紧赶慢赶,不但没赶上乌鲁木齐之役,就是玛纳斯之役,也只赶上了后半段。

    一仗下来,这支罗刹兵,大半都在克虏伯大炮的炮火中报销掉了。

    这个关卓凡口中的“横生枝节”,为不妨碍中国和俄罗斯的“敦睦邦交”,展东禄和刘锦棠,并未将之述进正式的奏折中,而是通过“夹片”和私人信件,向朝廷和关卓凡做的汇报。

    玛纳斯北城即克,玛纳斯之役便算收官,其中虽有波折,但西征大军此次作战的目的——“一在扼其纷窜以省防兵,一在下兵南路之际,防其牵缀”,便算圆满达成了。

    至此,朝廷的势力,在东起甘肃肃州、西至新疆塔城的广大地区,连成了一片,它既对伊犁自封“苏丹”的塔兰齐政权,造成了强大的威慑,又取得了牢固不移的南下基地,展东禄在奏折中说,“乌鲁木齐既克,即须规复吐鲁番城,扼贼咽喉,则南路各城不难次第戡定矣。”

    至于伊犁的塔兰齐,北京的关卓凡、甘肃的左宗棠、新疆的展东禄,都有共识,暂时不必搭理他,甚至连招降都不必的,待到南路的阿古柏覆灭,这个关起门来自封“苏丹”的跳梁小丑,自然望风归降,除非,他的脑子真的进水了。

    *

    *

    一一看过电报,几个大军机,不约而同,心里都起了这样一个念头:如果此时此刻,皇上的体内,没有“邪毒作祟”,则“天花之喜”一过,就收到新疆西征大军的捷报,那真正是叫“锦上添花”!

    现在——唉!

    算算日子,西征大军应该已经开始南下达坂城——吐鲁番一线,有人心里就想:不晓得皇上的病情,能不能撑到收复吐鲁番的捷报送达呢?

    曹毓瑛说道:“不晓得咱们和阿古柏直接交上手了,到时候,罗刹人不会不再耍点什么新鲜花样出来呢?”

    许庚身说道:“琢如说的是,罗刹人狼子野心,不能不防!”

    郭嵩焘说道:“直接撕破面皮,估计罗刹人还没有这个胆量吧?再说,万国公法上也说不过去。”

    关卓凡微微一笑,说道:“胆量,罗刹人未必没有;万国公法,罗刹人也不见得多么在乎,不过,罗刹人还没有把浩罕国全部吃下来,直接把手伸进新疆,他们眼下还没有这个实力。”

    顿了一顿,说道:“台底下的小动作,大约是难免的,不过——”

    他冷笑一声,说道:“没有用!新疆全境,回归中国,此乃天命!不论罗刹人使什么绊子,都是螳臂当车!”

    几个大军机心头都是一热。

    “新疆回归之后,”关卓凡说道,“罗刹国也把浩罕国都吞下去了,咱们和罗刹,就直接打上照面了,到时候——”

    顿了顿,关卓凡微微的咬着牙,“他不来找我,我还要去找他呢!”

    *(未完待续。)

第一七三章 天爷,天爷,天爷!() 
巳正一刻的时候,养心殿来了人,传轩亲王觐见。

    关卓凡见来传旨的太监,是钟粹宫的总管太监孟敬忠,不禁略觉奇怪——怎么会是钟粹宫的人呢?来传旨的,本该是养心殿的太监呀!

    出了军机处,孟敬忠见四下无人,说道:“宫里边儿现在乱糟糟的,主子叫我别傻呆着了,帮着一块儿照应、照应。”

    哦,原来如此。

    孟敬忠一边走,一边四下觑了觑,压低了声音,说道:“方才,七爷递牌子请见,王爷,您万想不到他说的是啥事儿!”

    “醇郡王?什么事儿啊?”

    “七爷说,请主子早定大计——为万岁爷‘立后’!”

    关卓凡心头一震。

    这个“立后”,自然不是“立皇后”,而是择定入继大统的人选,即“立嗣皇帝”。

    这个时候,醇王跳出来说这个事儿?!

    嘿!

    “母后皇太后怎么说?”

    “主子当时目瞪口呆的,还没缓过神儿来,眼泪就流下来了,说,‘七爷,你就这么想皇帝死?’”

    关卓凡心头,又是一震。

    醇王固然荒唐,慈安的这句话,也太……口不择言了。

    “七爷一听这话,”孟敬忠说,“也急了,调门儿不自觉的就升高了,说,‘我是为了爱新觉罗氏的江山!’然后,急赤白脸的,吭吭哧哧,啰啰嗦嗦,就是一大长篇儿。”

    顿了顿,“他说的不是很有条理,什么‘大宗’、‘小宗’的,我听的也不是很真切,反正那个意思,就是什么‘国不可一日无君’,不早作准备,到时候,‘一定大位虚悬’,国家动荡什么的。”

    “大宗”,“小宗”,嘿。

    “母后皇太后……什么意思呢?”

    “唉,主子能有什么意思?”孟敬忠说,“万岁爷那个样子,现在来给主子说这种事儿,那不是往心头上扎刀子?我瞅着,叔嫂两个,其实谁也没有听谁说话,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哎哟,好一顿吵!”

    “后来呢?”

    “主子一边儿说,”孟敬忠说,“一边儿抹眼泪,愈哭愈厉害,七爷终于觉得不妥了,说,‘臣今日犯颜直谏,完全是为了祖宗的江山社稷着想,没有一丝儿自己的私意’,然后,打住了话头。”

    顿了顿,“七爷不说话,主子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七爷实在没趣儿,就悻悻的跪安了。”

    关卓凡轻轻的叹了口气。

    孟敬忠说道:“我一个奴才,本来是没有资格说三道四的,可是……王爷,您没见着七爷那个盛气凌人的样儿——

    说到这儿,孟敬忠摇了摇头:“唉,真是替主子难过!”

    顿了顿,愤愤不平地说道:“我们主子,就是太好脾气了!换了圣母皇太后,七爷他敢……”

    关卓凡打断了孟敬忠的话:“醇郡王走后,母后皇太后怎么样啊?”

    “七爷走了,”孟敬忠说,“主子一直在淌眼泪,我们也劝不住,也……不大敢劝的,唉!”

    顿了一顿,“后来,太医院的王院判和内务府的一个嬷嬷来了,主子就叫我们出去了。”

    嗯,“查体”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主子再传我进去的时候,”孟敬忠说,“眼泪已经收了,可是,脸上的神气,古怪的很,呃,我也说不大好,反正,叫人瞅着有点儿……害怕。”

    “查体”的结果……会是什么呢?

    关卓凡点了点头:“好,老孟,我都知道了,你有心。”

    说过这句话,抬起头,已经到了遵义门的门口,进去,就是养心门了。

    养心门进去,就是养心殿了。

    关卓凡轻轻吸了口气,拾阶而上。

    进入西暖阁,请过安,站起身来,慈安脸上的神气,果然“古怪”,关卓凡看在眼中,不由心头一颤。

    但是,慈安是不会在脸上藏事儿的人,从她脸上的表情,关卓凡已经猜到,“查体”的结果是什么了。

    养心殿又一次被“清空”了,这一次,只剩下慈安和关卓凡两个人。

    当确认所有“无关人等”都退出了养心殿,慈安一直努力抿紧的嘴唇,不可自控的微微的哆嗦起来,接着,她右手抓紧榻几的边缘,放在左腿上的左手,抬了起来,颤抖着,似乎要伸向关卓凡。

    这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关卓凡脑海中光芒一闪,抢上一步,在慈安面前单膝跪地,伸出右手,将慈安悬在半空中的左手,轻轻的握住了。

    慈安浑身一颤,但她并没有将手往回抽,反而紧紧地抓住了关卓凡的手,泪水又一次涌了出来。

    养心殿里虽然没有第三个人,但慈安还是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哽咽的声音:“她们都……都……没有事儿——没出过阁的,都没有……破身;出过阁的,有的生了‘女人病’,可是,不是……‘杨梅’。”

    这原在关卓凡意料之中,但他还是微微的松了口气。

    “她们”既没有事儿,那么,有人就“得”有事儿了。

    “怎么办?”慈安的声音中,夹杂着难以抑制的绝望和惊恐,“是……‘他’,还是……‘她’?”

    这话,第三人听来,一定莫名其妙,但关卓凡明明白白,第一个“他”,指的是文宗,第二个“她”,指的是慈禧。

    慈安的绝望、惊恐,非止一事,是多重的。

    小皇帝的“杨梅”,不论“过”自谁——生父也好,生母也罢,都是慈安不可承受之重——一个是先帝,一个是和她比肩而坐、共同垂帘的“姊妹”,都是身系四海之重的人,动止皆关系天下,接下来,朝局、社稷,会因此发生什么大波折、大动荡?

    对此,她完全无法想象,也就根本不晓得,该如何面对、处置这个荒谬至极、可怖至极的局面?

    只觉得,大变将生,剧震将至,弄不好,天翻地覆,而她,被牢牢的钉在了目下这个位子上,无从闪避。

    此其一。

    其二,醇王“闹殿”,对于慈安,产生了两大影响:

    第一,“议立嗣皇帝”的要求,从一个侧面,进一步向她强调了嫡子之身陷绝境,药石罔效,彻底打破了她仅存的一点侥幸和幻想。

    第二,慈安不晓得,醇王之举,背后有没有其他的名堂?“议立嗣皇帝”,只是他个人的意思,还是亲贵的“公议”?

    醇王的行径,叫慈安感到了一股莫可名状的威胁——她说不清楚这个威胁到底是什么,只觉得……自己的位子,摇摇欲坠。

    所以,她要抓紧关卓凡的手。

    此时,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依赖眼前的这个男人——除了他,她也没有第二个人可以依赖了。

    这,自然是关卓凡“乐观其成”的。

    醇王的莽撞,无意之中,很帮了关卓凡一把。

    慈安看不清、看不透目下波云诡谲的局面,但是,她的忧虑,并非全然是在杞人忧天。

    她弄不清楚醇王说的那些复杂的“大宗”、“小宗”,但是,她有一个模糊的、本能的疑虑:若嫡子“龙驭上宾”,嗣皇帝登基,不论继统的是谁,他都有自己的生身父母,那么,自己这个母后皇太后的身份,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化?

    她隐隐约约听说过,前朝就因为类似的继统的事儿,发生过很大的风波,入继的“小宗”,做了皇帝之后,食了言,不肯认“大宗”的账,不肯给“大宗”当儿子,好像,后来……“皇考”变成了“皇伯父”?“皇后”变成了“皇嫂”?整来整去,还整多出来一个皇帝?

    哎呀,搞不清楚,反正,闹得沸反盈天的,许多大臣因此得罪,挨了板子,甚至……有被活活打死的?

    慈安听说的,其实是前明的“大礼议”事件。她的记忆比较混乱,“大礼议”其事,本书之后还会提及,这里暂时按下不表。

    其三,慈安的绝望和惊恐,还来自于另一层无法言述的隐忧:

    如果小皇帝的“杨梅”,“过”自生父——她和文宗,可是正经夫妻,那么,她会不会自文宗那里,“过”了这个“杨梅”过来?

    如果小皇帝的“杨梅”,“过”自生母——慈禧和关卓凡,是有过鱼水之欢的——连孩子都怀上啦,自己和关卓凡,又……那么,自己会不会辗转自慈禧——关卓凡那里,“过”了这个“杨梅”过来?

    仔细想想,自己竟是左右都是逃不掉的!

    慈安并不“知医”,她也不晓得自己的想头对还是不对?但正因为不晓得,心才吊在半空中,吊得难受!

    同时,她也替关卓凡难受:如果嫡子的“杨梅”,“过”自生母——这位生母,不但和他鱼水交欢,还怀了他的孩子!那么,除了他本人之外,会不会,亦如小皇帝一般,这个“杨梅”,也“过”给了这个还在娘肚子里的孩子?

    还有丽妞儿。

    如果小皇帝的“杨梅”,“过”自生父——丽妞儿也是文宗亲出,会不会也……

    如果小皇帝的“杨梅”,“过”自生母——如上所述,丽妞儿会不会辗转自慈禧——关卓凡……

    竟是和自己一样,左右也逃不掉的!

    还有敦妞儿。

    还有她们将来的孩子。

    还有丽妹妹……

    愈想愈可怕!

    天爷,天爷,天爷!

    内外交攻,前后被敌,左支右绌,慈安觉得,自己随时都会崩溃掉!

    *(未完待续。)

第一七四章 紧握你的手() 
慈安觉得,目下的自己,已被抛入无边无际的惊涛骇浪之中,颠簸起伏,身不由己,随时都会遭遇灭顶之灾,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自己在怒涛中的一叶扁舟,一定、一定要抓紧了!

    她确实是“抓紧了”——关卓凡在她面前,单膝跪地,慈安的左手,紧紧的握着关卓凡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然后,本来捏着榻几边缘的右手,又不自禁的挪了过来,搭在了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上,变成了双手紧握关卓凡右手。

    呃,这真是一个非常……奇诡的姿态。

    西暖阁内没有第三人,整个养心殿内也没有第三人,连窗外廊下也都“清空”了,但是,再远一些——养心殿的院子里,还是有人的。

    养心殿的窗户,同紫禁城其他宫殿不同,不是纸糊的,而是“明窗”,即玻璃窗,屋子外边的人,是有可能透过窗户,看见屋内的情形的。

    当然,这得有一个条件——现在是大白天,屋子外边儿亮,屋子里边儿暗,玻璃窗还会反光,得站在廊下,贴近窗户,才看得清屋内的情形。窗子被檐、廊的阴影笼罩着,站在距离较远的院子里,是不大可能看明白,屋子里边儿的人,在做些什么的。

    另外,因为养心殿是政治中枢,这儿的规矩,是整个紫禁城最严格的,一般情况下,屋外面的太监,也不敢向屋内“偷觑”。

    还有,御榻靠北墙而设,距离南窗,隔着一段距离,是整间屋子里光线较暗的地方。

    不过,虽然有以上种种“有利条件”,慈安和关卓凡的举动,被第三人看到的可能性极低,但是,唉,毕竟是玻璃窗啊,院子里,毕竟还是有人的啊。

    这个,慈安已经顾不上了,或者说,此时此刻,她脑子里,已经装不下会不会“走光”这个问题了。

    现在是夏天,慈安两只柔软滑嫩的手,却是冰凉冰凉的。

    “怎么办?”她向前微微俯着身子,声音颤抖着又问了一遍,“是……‘他’,还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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