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卓凡心念电转,啊……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面儿上还得装傻:“这个,臣该如何……呃,请太后明示。”
“我觉得,”慈禧说,“你在敦妞儿、丽妞儿那儿,时日太少了!一个月,一位公主,才六天光景,她们两个,就算一门心思要照应好你的饮食起居,也……唉,说的俗一点儿,‘老鼠拉龟’,无从下手’啊!”
姐姐,您这个譬喻,可真是……
“我看,你的这个‘日程’,很该调一调了,一位公主那儿,一个月,你至少呆上……嗯,翻一番,十一、二天吧?这样,白氏、明氏两位,也能少受点儿累!你都娶了妻了,还要涎着脸麻烦两位嫂子?你就不能叫她们两个,过几天清闲日子?”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关卓凡面色不变,心里面却不由打起鼓来。
这话说的,总觉得你知道点儿啥似的……
自然,这么做,白氏、明氏两位,还真能少受点儿“累”,可是,这个“累”,她们俩乐意“受”得很呀,真少“受”这个“累”了,只怕人家还不高兴呢……
见关卓凡踌躇不答,慈禧皱了皱眉,说道:“我跟你说,这个事儿,‘东边儿’和我,我们姐俩儿,可都是一个意思!你既然娶了亲,就该老老实实守着老婆,别再东游西逛了——敦妞儿、丽妞儿,都是千里挑、万里选的人尖子,能娶到两个如此美貌的老婆,你算是前生修到啦!”
“还有,两个‘试婚格格’,敦妞儿的小熙,丽妞儿的……哦,叫翠儿——我也是见过的,两个女孩子,都是十分的人才,都归了你关三受用,你还不足?”
慈禧一口气说下来,语气已经有点儿变了。关卓凡本来想说几句“不足——除非你也归了我,才算足”之类的便宜话,转念一想,慈禧是认真的,来势汹汹,现在可不好开这种玩笑。
他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微微苦笑:“太后训谕,真正是醍醐灌顶。”
慈禧一笑,放缓了语气,说道:“‘东边儿’说,她还想早一点儿抱外孙子呢!你一个月,就和公主呆上这么几天,我们姐俩儿,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外孙啊?”
“抱外孙子”这个话,其实是游说慈安的时候,慈禧自个儿说的,现在轻轻巧巧的就安到了慈安的头上,反正,关卓凡也不可能拿这个话去跟母后皇太后对质去。
“你就照我说的,一个月,多匀出几天,和两位公主住在一起,夫妻和睦,早生贵子,你的一日三餐,也有人侍候,你看,好多着呢!”
嗯,这几个理由,听起来,既光明正大,又体贴入微,我似乎应该欣然入毂,不然就是不知好歹,给脸不要脸了。
可是,姐姐,你的真实用意,我是晓得的。
“臣谨遵慈谕。不过,太后明鉴,这其中,尚有一个关节,呃,不为无虑。”
“哦,有难处?你倒说说看,有什么难处啊?”
“是。”关卓凡坦然说道,“臣忝掌机枢,每日下值之后,还要在府里见人办事。一日三餐,呃,早餐、午餐不必说了,这个晚餐,就算在府里用,也常要待客。不过,并非知己同好私酌,而是朝官聚集议事。尽有掌灯之后,还要见人办事的。这些,太后都是深知的。”
慈禧微微皱起了眉头,她反应机敏,已是晓得关卓凡要说什么了。
这个,我倒是没有想到过……
关卓凡继续说道:“两位公主的府邸中,并没有合适的伺候笔墨的人——太后明鉴,臣之案牍,甚为繁重,且条分缕析,头绪纷杂。伺候臣的书房,须粗通文墨,可是,仅仅粗通文墨还不够。呃,还须……晓知轻重、出入、究竟,非止限于研墨、展卷。这个,实在并不容易。”
顿了一顿,说道:“再者说了,公牍文件,不宜大量随身携带——每个月,臣要在朝阳北小街、理藩院后胡同、小苏州胡同几处,反复辗转,若随身携带文牍,不慎遗漏丢失,干系不浅——上边儿可都是国家机密政务啊。”
就是说,俺没法子在两个老婆那儿办公,一个月一个老婆十一、二天?那样搞法,俺还用干活儿吗?
慈禧不出声了。
“还有,”关卓凡侃侃而谈,“两位公主的府里,嬷嬷、侍女、仆役,都是内务府派的,臣全然没有插手。内务府那班人的嘴,能够有多牢靠,太后也是晓得的。我如果在公主府里见人办事——”
顿了一顿,“嘿嘿”一笑,说道:“只怕,今儿晚上谈的事儿,什么都还没有定案呢,明儿一大早,满四九城的人就都晓得了。”
“这……嗯,倒是‘不为无虑’。”
“是。还有,敦柔的府里,大约还有我那位……六哥的人。”
这句话,差点儿说成“敦柔的府里,大约还有我那位岳丈的人”,转念一想,不对啊,赶忙打住改口。
按照宗法,敦柔既然被两宫皇太后认作了女儿,封了固伦公主,两宫皇太后就是她的“皇额娘”,她的“皇阿玛”,就是龙驭上宾的文宗,在台面上,就不能再叫恭王为“阿玛”。那么,俺的岳丈,台面上,也该是文宗,而不是那位“六哥”了。
靠,真够……乱的。
关卓凡正在想什么,慈禧自然不知道,不过,她承认关卓凡说的有道理:是啊,我能在敦妞儿的府里暗中安插耳目,老六自然更加能这么干,毕竟,敦妞儿是他的亲生女儿呀。
*(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太后,你的手伸得太长了()
“这个事儿,”慈禧沉吟说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嗯,那就……先放一放,从长计议吧。”
关卓凡暗暗舒了口气,说道:“谢太后……体恤。”
慈禧微微一笑,说道:“说道‘体恤’二字,我是体恤你,你呢,也要多体恤体恤两位公主。”
“呃,是。”
姐姐,你又要玩什么花样?
“我是说,丽妞儿、敦妞儿两个,你可要一碗水端平了。”
“这……臣岂敢有所轩轾?呃,臣是说,臣之本意,自然是……一视同仁的。”
顿了一顿,补充说道:“不过,臣做事儿粗疏得很,只怕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还请太后训诲。”
“你做事儿粗疏,就没有人精细了。”
“谢太后奖谕……”
“你别美了,”慈禧打断了关卓凡的话头,脸上露出讥讽的微笑,“这话可不是夸你。”
“这个,臣……惶悚。”
肌肤相亲之时,浓情蜜意之际,关卓凡的心底,却终于隐隐升起一股不豫来:这位姐姐,你有完没完?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问你,这个月,你在丽妞儿那儿,呆了几天?在敦妞儿那儿,又呆了几天?”
“回太后,各是六天啊……”
“我不是说‘日程’上的——这六天之外呢?嗯,‘日程’上,两位公主一共十二天,我是说,这十二天之外呢?你并非天天都呆在朝内北小街吧?”
关卓凡立即明白慈禧何所指了。
“十二天”,是关卓凡在两位公主那儿的“最低消费”,就是说,夫妻同府,不能少过这个天数。“十二天”之外,是关卓凡的“自由活动时间”,这剩下的十八天,关卓凡并非总呆在朝内北小街的轩亲王府,如果想去哪个老婆那儿,自然是可以的,不吵架,不冷战,哪个妻子都不会拒绝老公上门的——当然,要事先打个招呼。
这个月,“十二天”之外,关卓凡呆在荣安公主府里的日子,确实多过了呆在敦柔公主府里的日子。
好,原来,我在理藩院后胡同、小苏州胡同的一出一入,你都不错眼地盯着呢。
那么,房帷之内,我和两个老婆啥啥啥,你是不是也派人盯着?
那股不豫变成了隐约的怒火。
表面上,自然没有流露出任何不快的意思来。关卓凡微微仰起头,做出认真回忆的样子,同时,还一个个地曲着手指头。
“哎哟,”他假做失惊,轻呼了一声,“这个月,在敦柔那儿,还真是……呃,比荣安那儿,少了……几天。”
他的做作,极其自然,慈禧不虞有他,说道:“我就说嘛!你这么做,可不大好!这个样子,能叫‘一碗水端平’?能叫‘一视同仁’?能叫‘不分轩轾’?敦妞儿这孩子倒是一向大方的,可她下边儿的人,未必都服气吧?‘家和万事兴’,你这么做,时间长了,可不是……自个儿给自个儿添乱?”
“呃,太后教训的极是,臣惭愧!”
关卓凡扮出“惶悚”的样子,连连点头。
顿了一顿,又苦着脸说道:“不过,这个月,情形特别一些,呃,这个……”
“情形特别?特别在哪儿呢?”
“臣去敦柔那儿的时候,刚巧赶上……呃,敦柔的身子不爽利。她说,这几日,你还是去丽姐姐那儿吧,于是我就,呃,我就……”
在这儿要特别说明一下,为表明双方地位完全平等,荣安公主和敦柔公主之间,不叙年齿,而是互称“姐姐”,这是绝无仅有的安排——没法子,谁叫这桩婚事,本身就是绝无仅有的呢。
“真的假的?”慈禧又好笑,又好气,“你这个人!唉,不晓得讲你什么好!虽说新婚燕尔,至于就……**成这个样子嘛!”
“臣何敢欺瞒太后?下次敦柔进宫请安,太后问了,便知……呃,臣言不虚了。”
“谁管你……虚不虚的?“慈禧嗔道,“敦妞儿那孩子面嫩,这种话,我怎么好当面问她?”
顿了一顿,又说道:“你这个人!敦妞儿那儿,不是还有小熙嘛!”
“臣想着,敦柔身子不爽利,臣就过小熙的屋子,这个,敦柔的面上,须不好看……”
“你去找丽妞儿,敦妞儿的脸面,就好看了?”
“太后教训的是,臣惭愧,思虑不周。”
慈禧竖起手指,在关卓凡的胸膛上,狠狠地戳了一下,咬牙说道:“你那个……玩意儿,实在太惹事儿了!要不是,哼,看在它……还有点儿用处的份儿上,干脆切掉算了!一了百了!”
说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关卓凡浑身一激灵:我靠,姐姐,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
“你别怪我管得太宽,”慈禧的声音变得温柔了,“这到底也是为了你好!别的不说,你成了亲,敦妞儿嫁了给你,老六就迟早得退出军机处了。如果敦妞儿在你这儿……不如意,他能放心?不放心的话,能放手?”
关卓凡心中一动,这个话,倒是有几分道理啊。
正在想着怎么回话,“咕噜噜”,肚子里又是一阵轻响。
慈禧又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好了好了,赶快传膳!不然,空着肚子说了这么一大篇儿,咱们的轩王爷,真的要饿晕过去了!”
*
*
从颐和园出来,先送圣母皇太后回宫。
銮驾进了紫禁城,宫门随即下钥。
图林请示:王爷,咱们接下来回哪儿呢?
关卓凡自失地一笑:都这个点儿了,还能去哪儿?自然是……嗯,柳条胡同。
啊?
图林以为王爷口滑,说错了。
关卓凡又重复了一遍。
没错,就是柳条胡同。
关卓凡叮嘱了一句:别顺着皇城根儿走,兜个小圈儿。
图林怔了一怔,随即明白了:柳条胡同在城南,如果按正常的路径,出皇城东安门右转南下,就会经过理藩院后胡同,这就变成过荣安公主府而不入了。所以,得兜个圈儿,绕开理藩院后胡同。
车子启动了。
今儿为什么要回柳条胡同?
如前所述,白氏、明氏还住在柳条胡同,得再过几天,才能拾掇清爽了,搬入朝内北小街的新王府。
关卓凡回柳条胡同,不是为了叫两个嫂子“受累”的,今儿白天,圣母皇太后已经够他“累”的了。
他思绪甚乱,有的事儿,很想听一听白氏的意见。
遇上麻烦事儿了,他第一个想要与之商议的人,还是白氏。
唉。
嗯,什么麻烦事儿呢?
慈禧开始干涉自己的“家事”了——甚至把手伸向了自己的房帷之私。
仔细想想,这个,并不算太出意外。
可是,这个势头,非常、非常、非常不好。
*(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可怕的控制欲()
为什么说,这个势头,“非常、非常、非常之不好”呢?
原时空,慈禧就以干涉穆宗、德宗的房帷著名;本时空,她的这个毛病的发作,大幅度提前了,只是发作的对象,不是自己的儿子——小皇帝年纪还太小,不及于此——是自己的情人。
正因为发作的对象是自己的情人,干涉起来,怕是会更加的起劲吧。
关卓凡想,老子作死不死,做了她的情人,实乃时也、命也。不过,成也、败也,祸兮、福兮,我要特别警惕她这个危险的苗头——原时空,穆宗、德宗的悲剧收场,同他们皇额娘的这个爱好,大有关联。
尤其是穆宗。
穆宗立后,慈禧中意的是富察氏,穆宗本人和慈安中意的,却是阿鲁特氏。
富察氏明艳娇憨,人既老实,出身又十分高贵——富察氏为满洲“八大贵族”之一,并没有什么不好。可她只有十四岁,穆宗大婚之后就要亲政,宸衷独断,政务繁钜,找个小妹妹当老婆,啥忙也帮不上,啥事儿也不能商量,十分无味。因此,他宁肯选择年已十九、比自己还大着两岁的阿鲁特氏。
除了成熟稳重,阿鲁特氏最大的优势,在于她是本朝第一个蒙古状元崇绮之女,幼承庭训,诗书娴熟,论起“学问”,实在比穆宗的还大。穆宗想着,阿鲁特氏为后,可不仅仅是“贤内助”了,平日夫妻唱和,弄文戏墨,岂非神仙日子?
因此,阿鲁特氏容貌虽不及富察氏,穆宗还是坚决地拂逆了生母的心愿,择阿鲁特氏为后。
富察氏屈居“榜眼”,封为惠妃。
慈禧气得发昏廿一章,儿子不听自己的话,如果只是自把自为,也就罢了,关键是这个阿鲁特氏,还是慈安中意的人选!就是说,儿子是听了他嫡母的教唆,来跟自己这个生母为难!这就不仅仅是胳膊肘往外拐的问题了——这,这,简直就是不孝,就是忤逆!
因此,穆宗大婚之后,慈禧这个婆婆,就绝不会有好脸色给皇后这个媳妇看了,明里暗里,三天两头找皇后的碴。皇后有心逆来顺受,可实在不晓得怎么样才顺得下来,皇帝夹在中间,亦苦恼不堪。
尤其是,只要皇帝在皇后那儿过夜的次数,多过了在慧妃那儿的,慈禧就要干涉,要么指责皇帝“虚淘了身子”,要么说“慧妃满洲世家出身,明晓规矩,还是由她来伺候你的起居,比较合适”。
穆宗的脾气,和生母其实是挺像的,也是倔驴一头,赌起气来,索性皇后宫里也好、慧妃那儿也罢,统统都不去了。
但年纪轻轻,血气方刚,长夜漫漫,无以排遣,穆宗又是极嗜好声色的人,宫里面呆不住,变装“微行”,一回两回,终于走到了“八大胡同”里,染上了没有人敢明宣于口的隐疾。这个病,和“天花”相伴发作,彼此推助,再好的医生,亦左支右绌,顾此失彼,迁延了没有多久,便回天乏术,龙驭上宾了。
穆宗崩逝,封号为“嘉顺”的皇后,却成不了“嘉顺皇太后”。因为穆宗无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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