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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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10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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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九叔说,‘不错!必得曹琢如等人甚或关三哥本人对八哥反复‘暗讽’,他才会醒过味儿来!’”

    “我说,啥‘暗讽’啊?”

    “你九叔说,‘嗐!就是旁敲侧击,叫他上折子,‘劝进’!”

    “我说,‘哦,是这个意思!那,不就成了吗?’”

    “你九叔说,‘成啥?国不可一日无君,‘大事’一出,就要议立嗣君,一天都不能拖的!而……呃,难产并非‘寝疾’,‘大事’之出,必定非常仓促,不可能事先做什么准备——不可能事先‘暗讽’八哥,叫他准备好,‘大事’一出,就上折‘建策’呀!’”

    “我说,‘就是说,若单单指望着八哥,到了时候,必定手忙脚乱?’”

    “你九叔说,“对!这也罢了,关键是——我再说一遍,嗣君之立,是不能拖的!一天都不能!若在八哥‘醒过味儿’来之前,有不明事理甚或另有异图者,抢在前头,‘建策’别的哪个来做嗣皇帝,那,啰嗦事儿,可就多了!”

    “我说,‘对,对,对!可不能叫别人抢在敦柔的前头!咱们得……先声夺人嘛!’”

    “你九叔说,‘是了!此其一;其二,‘大事’一出,若立马就有近支亲贵上折恭请敦柔固伦公主承继大宝,是个人就会想,‘哦,这必定是辅政王的意思!’于是,大伙儿就不会再去胡思乱想别的什么,而是纷纷跟着‘劝进’!”

    “‘若犹犹豫豫,三、五天之后再上这个折子,到时候,就算没人抢在敦柔的前头,可是,大伙儿必定吃不准,这个折子,到底是不是关三哥本人的意思?于是,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随便跟着‘劝进’,那,岂不就尴尬了?’”

    “我说,‘啊!是这么回事儿!若真是这个样子,那‘应天顺人’啥的,说出来,可就有些底气不足了!’”

    “你九叔说,‘可不是?’”

    “我说,‘这么说来,这个风头,非你出不可了?’”

    “你九叔笑,‘舍我其谁!’”

    “我说,‘我也想你出这个风头——到时候,我这个九福晋,也脸上有光嘛!可是,这个风头,你不一定出的成啊!’”

    “你九叔说,‘啥意思啊?’”

    “我说,‘还能啥意思?女人生孩子,虽然顶危险……‘鬼门关前走一遭’!可是,这一关,不是说一定过不去啊?若……今上的这一关过去了,那,还有敦柔啥事儿?既没敦柔的事儿,那也就没您九爷啥事儿了!’”

    “你九叔沉吟了一会儿,笑一笑,说,‘你的意思是说,若必要敦柔做这个嗣皇帝,就必得想个法子,叫……嗯,今上的‘这一关’过不去才行喽?’”

    什么?!

    敦柔公主猛地抬起头来,秀眉斜飞,眸子中,精光大盛,个中意味,无以言表。

    *

第二三四章 夫呀!俺和你共保爱家江山万万年!如何呀?() 
孚王福晋避开了敦柔公主的视线,轻声一笑,说道:“你别这样子看我,怪吓人的!你九叔说的是‘若’嘛!‘假若’嘛!又不是说,现在就要怎么着、怎么着了!咱们不过是在唠闲嗑儿嘛!”

    顿一顿,“还是那句话我说的每一个字儿,都是为了你好!也还是那句话中听呢,你就姑且听着;不中听呢,你就当这些话是个屁,放掉它就是了!我呢,也转头就忘掉自己说过了些什么了!”

    再一顿,“再者说了,就算你真要同我过不去要送我个忤逆什么的,不也得等我先把话都说完了?那个……等铁证如山了,再那个……明正典刑?”

    敦柔公主把头转了回去,并再次微微垂下,视线落到了地砖上。

    臻首虽垂,腰肢却挺的笔直,高耸的胸脯,起伏不定。

    孚王福晋伸出手,端过茶碗,抿了口茶,碗、碟碰在一起,发出了几声轻微的脆响端茶碗的手,在微微发抖。

    屋内一时无语,呼吸可闻。

    但敦柔公主到底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孚王福晋将茶碗返回炕几的同时,缓缓的透了口气,然后,拢了拢自己的发鬓,再暗暗的吸了口气,说道:

    “我说,‘哪儿能找到这样的法子啊?目下,皇上是在颐和园养胎不是在宫里!’”

    “‘若是在宫里,大约还能找到你说的法子紫禁城的关防,虽然归轩军管,不过,其余的差使,里里外外的,到底还是内务府在办!’”

    “‘而关防,管虽然是轩军在管着,不过,领侍卫内大臣那儿,也并不就纯粹是个摆设了侍卫、护军,都还在!紫禁城的关防,其实是轩军那个……哦,叫‘近卫团’的,以及领侍卫内大臣,他们两家,那个……‘联合’办差?对吧?”

    言下之意,俺们在内务府、侍卫、护军里头,都是“有人”滴。

    “你九叔点头,说,‘对!’”

    “我说,‘可是,颐和园哎,颐和园归‘颐和园管理局’管啊!内务府根本插不进手啊!关防呢,完完全全是轩军自个儿的事儿,一个侍卫、一个护军都不用!颐和园,那是个针插不进、水泼不入的地方!你能有什么法子?’”

    “你九叔笑一笑,说,‘天底下哪儿真有什么‘针插不进、水泼不入’的地方?只要有心,总是插的进、泼的入的!’”

    “他又说,‘再者说了,从外头‘插针’、‘泼水’什么的,自然不大容易,不过,若这个‘针’、这个‘水’,本不是在外头呢?本就是在颐和园里头呢?’”

    “我说,‘啊?你在颐和园里,还有这样子的‘针’、‘水’?我咋不晓得?’”

    “你九叔说,‘我说的这个‘针’、‘水’,不是我的,而是敦柔的!’”

    敦柔公主目光一跳。

    “我说”孚王福晋觑了敦柔公主一眼,“‘你越说我越糊涂了!’”

    “你九叔说,‘我一说你就明白了’顿一顿,拉长了调子,说出五个字来,‘圣、母、皇、太、后!’”

    孚王福晋的拿腔捏调,收到了预期的效果敦柔公主头微微一抬,身子明显的颤动了一下。

    “我说,”对于听者的反应,孚王福晋非常满意,语调也不由的高了起来,“‘哟!还真是你说的这么回事儿!圣母皇太后乐意敦柔做皇帝,不乐意那个……今上做皇帝!因此,必定是乐意做这个‘针’……,这么说不恭敬!应该说,做皇额娘的,一定是乐意帮女儿的帮这个忙儿的!”

    顿一顿,“保不齐,这个事儿,做皇额娘的,比做女儿的,还乐意、还上心呢!’”

    再一顿,“‘如此一来,里应外合咱们在外头,再使使劲儿!到了时候,那个‘大事’,嘿嘿,就十有**成了!’”

    敦柔公主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副可怖的场景:

    皇帝双目紧闭,面白如纸,鲜血自下体汨汨涌出,不可抑制,大半个身子,都浸在血泊之中;旁边,端丽皇太后哭的声嘶力竭,医生、产婆、侍女往来奔走,谐趣园内内外外,乱成一团……

    她浑身的寒栗都起来了!

    孚王福晋倒不晓得听者在想什么,继续兴兴头头的说道:

    “你九叔说,‘话虽这么说,不过,说一千、道一万,这件事情,必须敦柔自个儿乐意!别的不说,圣母皇太后那儿,得她亲自进言才行!咱们在圣母皇太后那儿,递不进话儿啊!就算递的进去,圣母皇太后也信不过咱们啊!只有她们娘儿俩自个儿商量着,这件大事,才办得成!’”

    “‘如果敦柔自个儿不乐意,咱们再怎么折腾,都是白搭!’”

    说到这儿,孚王福晋觑了眼敦柔公主,不过,这一回,她就看不出对方的反应了敦柔公主还是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头不但微微的垂着,还向另一侧微微的偏转过去,脸上的神情,看不甚清楚。

    孚王福晋略略放缓了语调,“说到这儿,你九叔长长的叹了口气,说,‘天崩地坼,自然是普天同悲的!我也不例外!何况,今上还是我的亲侄女?不过,既为帝胄,便当……与国同戚!便当以祖宗的江山社稷为最重!不敢……以一己之爱憎悲喜防天下之大义大公!’”

    顿一顿,“他说,‘敦柔实在比今上更适合做这个皇帝!今上实在是不适合做这个皇帝!一个是方才你也说过了,今上没读过什么书!不读书,怎么能做皇帝?现在又不是刚刚进关那阵子,‘马上得天下’!”

    说到这儿,觑着敦柔,加重了语气,“另一个是今上太柔弱了!她做皇帝做久了,大清的江山,迟早有一天,就不姓爱新觉罗了!’”

    又是惊破天惊的一句!

    敦柔公主的身子,再次微微一颤。

    孚王福晋心里得意,“我说,‘你啥意思?你总不会是说,关三哥他’”

    “你九叔连连摆手,‘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关三哥人如其当年固山贝子之封号,‘毅勇忠诚’!对他本人,我哪儿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我说,‘那你啥意思啊?’”

    “你九叔说,‘关三哥本人我当然是放心的,可是,他下头的那帮子人呢?个个都叫人放心吗?’”

    “我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就像嗯,譬如,赵匡胤自个儿并不想做皇帝,可是,架不住下头的人‘黄袍加身’啊!’”

    “你九叔说,‘对了!保不齐就有这样子的小人,为了自己的功名富贵,无父无君,撺掇关三哥‘更上层楼’!’”

    “他又说,‘还有,关三哥在世的时候还好说,可是,下一辈儿呢?我是说,将来,什么天晟、天杲、昕儿、晓晓,个个都信得过吗?’”

    “我说,‘对呀!就像嗯,《三国演义》里讲的那样,曹操自己没做皇帝,可是,曹丕做了皇帝!篡了汉献帝的位!老曹家,终究还是夺了老刘家的江山!”

    “‘还有,司马懿自己没做皇帝;司马师、司马昭,也没做皇帝;可是,再往后,那个司马炎,到底还是做了皇帝!司马家,到底还是夺了老曹家的江山!那个,‘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嘛!’”

    “你九叔说,‘不错!就是这么一回事儿!所以,这个皇帝,必得敦柔来做!只有敦柔做皇帝,大清的江山,才能保得住!而且,如此,不但对大清好,对关三哥也好啊!不然,叫后世的人把他看成了曹操、司马师,又算怎么回事儿呢?大白脸奸臣呐!很好听、很好看吗?’”

    “我不由一拍手,说,‘对!敦柔做皇帝,同关三哥两个,那个……琴瑟和谐,夫妻同心,共保我大清江山万万年!多好呢?真正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

第二三五章 天人神魔不归路() 
孚王福晋自觉这番话“琴瑟和谐,夫妻同心”,够贴心的了吧?“共保我大清江山万万年”,占足了“大义名分”吧?“你好、我好、大家好”,更是那个……掷地有声吧?哎,俺讲了这许久,口干舌燥的,你是不是也该给点儿实在的反应了?

    然而,敦柔公主依旧一言不发。

    孚王福晋似乎有些不晓得说什么好了,她再次端过茶碗,抿了口茶这一回,手倒是没有抖。

    下头的话,略有些难以启齿,不过,还是得说啊。

    放下茶碗,干笑一声,“我对你九叔说,‘这件事情,你这么起劲儿哎,我晓得你是为敦柔好,为祖宗的江山社稷好!不过,这里头,你有没有什么自己的想头儿呢?老夫老妻的,你给我说实话!’”

    “你九叔笑一笑,说,‘说实说呢,我也不是没有一点儿自己的想头儿你看,我爵封郡王,与国同戚,不能总像现在这样,顶个什么‘管理乐部’的空名头,坐食厚禄,却不为国家正经出力呀!那个,对于治国理政,我自觉还是颇有些心得的!’”

    “我说,‘我明白了!你要敦柔登基之后,封你个大官儿!哎,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官儿呢?’”

    “你九叔说,‘什么官不官、要不要的?话说的这么难听!我是为国家出力!不过嘿嘿,我第一个上折子‘劝进’,不算‘定策’,也算‘建策’了,新帝登基之后,以我的身份,入直军机,不算太过分吧?’”

    说到这儿,孚王福晋觑了眼敦柔,说道,“我说,‘过分倒不算过分,不过,军机处那个地方,哪个进、哪个出,恐怕,呃,不是皇上一个人我是说,不是新皇上一个人说了便作的数的吧?总得……关三哥点头才成吧?”

    “你九叔说,‘那是!不过,我若不上这个折子,关三哥这个‘皇夫’,可就不成其为‘皇夫’了!我帮他的这个忙,大了去了吧?若敦柔新皇上坚持,我想,这个面子,关三哥怎么也不好驳的吧?’”

    “我说,‘也是!’”

    “随即便想起另一件事儿,说,‘目下,一共五个大军机,加上你,可就六个了哎,不是都说什么‘军机不满六’吗?你若进军机,不是就要将另一个人挤出来了吗?那可要得罪人!也叫关三哥为难啊!’”

    “你九叔说,‘什么‘军机不满六’?那都是无知之人的无稽之谈!军机满六的时候多了去了!辛酉政变后的新政府,就是六个大军机!你看六哥、六哥他老丈人桂良、文博川、宝佩蘅、曹琢如,再加上个沈朗亭不就是六个?’”

    “我说,‘哦,还真是!看来,什么‘军机不满六’,还真是瞎传!’”

    不过,“新政府”成立之后的第二年,也即同治元年,甘肃西宁撒回为乱,沈兆霖即孚王提到的沈朗亭,名兆霖,字朗亭署陕甘总督,督兵进击,打了胜仗之后,回师西安,途中遭遇山洪暴发,不幸遇难。

    这,是不是也可以视作“军机满六、必有妨碍”的证据呢?

    咳咳。

    “你九叔还说,”孚王福晋继续说道,“他做个‘打帘子军机’就成!他虽然是郡王,但晓得分寸!断不会抢到文祥、曹毓瑛、郭嵩焘他们前头去的!”

    所谓“打帘子军机”,是指几位大军机中排名最末的一位。

    军机全班入觐,到了殿门口,规矩是排名最末的那一位,上前掀起帘子,军机领班以下,依次进殿,“打帘子”的那一位,最后进殿,于是,便得了个“打帘子军机”的俗称。

    只是孚王到底爵封郡王,照正经规矩,平素见面,文祥、曹毓瑛、郭嵩焘三个,都得给他请安、行礼,入觐时,倒转成他为文、曹、郭三个“执役”,这个场面,也是颇叫人有些尴尬呢。

    当然,由大军机排名最末的一位“打帘子”,并不是什么死规矩,大多数时候,“打帘子”是太监或侍卫的差使,并不必要劳烦大军机亲自动手。

    还有,上文提到的沈兆霖,在辛酉政变后的新政府中,就是位“打帘子军机”。

    咳咳。

    “我对你九叔说,”孚王福晋慢吞吞的说道,“你进军机……也挺好!别的不说,至少,你对新皇上,那是最忠心耿耿的!这一层,别的大军机,姓文的、姓曹的、姓郭的……统统比不了!”

    “那个……新皇上再天纵英明,若总是孤家寡人一个,也是办不成啥大事儿的啊!下边儿,不能没有忠臣辅佐呀!不然的话那个,皇上的话,虽然叫金口玉言,可是,交代下去了,没有人‘承旨’,不也是白搭?那,不还跟今上一样,没有一件事儿,是自己做的了主的?嘿嘿!”

    “你九叔说,‘对!就是这个理儿!’”

    敦柔公主的眸子里,光芒异样,闪烁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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