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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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10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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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他没有当面将钱交给自己,也免去了彼此的尴尬。

    这份心思,真是周到的不能再周到了!

    不晓得这份“资料”,他是什么时候准备好的?

    嗯,必是早就准备好了——至少,不是今儿个的事儿;今儿个,苏窦山大捷传来,多少军国大事要赶着办?他不可能有空儿去忙乎这样的事情——只不过,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送给自己罢了。

    唉,这个男人啊!

第一百七十九章 乱芳心() 
婉贵妃轻轻的叹了口气,“到底太多了些!……就眼下这一万两,已经太多了些!立秋那一万两,无论如何要辞掉!一万两……足够咱们使上三、五年的了!”

    银锁立马就急了,“什么三、五年?主子,您口气可真大!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哟!”婉贵妃被她逗笑了,“原来,咱们这儿,有位‘小当家的’?”

    顿一顿,“那,就请您这位‘小当家的’说说,这个‘柴米’,到底有多贵呢?”

    “这……”

    银锁滞了一滞,一时之间,却说不上啥来——宫里头各种“传取”,都是实物,基本上不跟银钱打交道的,“柴米”什么行情,其实她也不晓得。

    “说不上来了吧?

    顿一顿,婉贵妃说道,“这一段时日,景仁宫多出来的开支,主要是我在外头给人家的打赏,不过,这个打赏,也就是初初这段时日多些——没有理由,同一个太监,每一次打照面,都得给他打赏吧?”

    顿一顿,“我来来去去的,就是颐和园、文渊阁、昭仁殿、摛藻堂几个地方,暂时也不会去其他的什么地方了,所以呢,往后呢,这个打赏的次数,慢慢儿的就会少一些,这个开支,也就没有现在这么大了。”

    银锁嘟囔着,“银子嘛,总是愈多愈好,哪儿有人嫌钱扎手的?这个钱,又不是咱们偷来、骗来的……”

    婉贵妃正色说道,“钱,可不是愈多愈好!——总要适得其所!我是说,这个钱,若派不上用场,就不叫钱了!”

    顿一顿,“咱们并没有更多使费的地方,几万银子搁在咱们这儿,纯粹就是浪费;但如果搁在他那儿——造枪买炮,能多办多少事情?

    银锁黑亮的眼珠,滴溜溜的转着,“主子,您这话,也只说对了一半儿——咱们是‘暂时’没有更多使费的地方——以后呢?”

    “以后?”

    “是呀!以后,您总要出宫别居的呀!”

    “出宫别居”四字一入耳,婉贵妃一颗芳心,立时就搅乱了!

    银锁见婉贵妃不说话,以为自己这个理由,已经打动了她,于是趁热打铁:

    “出宫别居,得买宅子、置家什——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这个钱,我看,官里未必肯出,十有八九,得自个儿向自个儿的娘家伸手;您如果有几万银子的积蓄,就不必向老爷伸这个手了——多自在!多爽气!”

    说着,“哼”了一声,“现在,甭说‘几万银子’了,就是‘几千’,您有吗?——哦,这一万银子不算!”

    婉贵妃还是不说话。

    “主子,您可别忘了,”银锁蹙起眉头,努力做出严重的神情,“这个宫里头,除了承乾宫那位,就数咱们穷了!”

    顿一顿,冷笑一声,“说是‘嫔’,其实日子过得还不如翊坤宫、储秀宫、咸福宫的那几位‘贵人’呢!”

    银锁这个话,是在“翻旧账”。

    “嫔”也好,“贵人”也好,说的都是文宗手上的事儿——彼时,婉贵妃还是“婉嫔”。

    翊坤宫,由璷贵人、禧贵人合居;储秀宫,由吉贵人、庆贵人合居——这四位,即是俗称“四春娘娘”的;咸福宫,由容贵人、璹贵人合居。

    当然,彼时的“贵人”,历经同治、洪绪两朝,现都已升了两级的官儿,做了“妃”了。

    至于“承乾宫那位”,指的是祺贵妃。

    伊人当年艳冠六宫,却冷若冰霜,拒文宗于千里之外,承乾宫形同“冷宫”,因此,在银锁口中,“祺嫔”的日子,过得还不如同样不得宠的“婉嫔”。

    婉贵妃轻声一笑,开口了,“我说小当家的,您今年贵庚啊?说的好像自己啥都亲眼见过似的?”

    “主子,”银锁盯着婉贵妃的眼睛,“难道不是这么回事儿吗?”

    顿一顿,“自个儿没有积蓄,又不想向娘家伸手,咋办?——就只好变卖头面首饰了!也不晓得,您的那些头面首饰,拢在一块儿,够不够买一套像样的宅子的?就够,之后呢?之后的日子,又该咋过呢?”

    再一顿,“当然啦,王爷一定会帮您,可是,那是‘帮’,而现在的这个银子,一万也好,几万也好,是您的‘饭食银子’,是您做‘师傅’自个儿挣的——能一样吗?”

    婉贵妃心里说:天底下,做哪家的“师傅”,能够挣这许多的银子?

    她不想就这个话头谈下去了,沉吟了一下,说道:

    “关于咱们的使费……你没有在外边儿抱怨过什么吧?”

    银锁一怔,随即嗔道,“主子,瞧您把我想的!——在您眼里,我就那么不懂事儿吗?

    顿一顿,“不但我自个儿,芸喜那儿,我也是敢打包票的!——您晓得的,芸喜那张小嘴儿,比我的还紧些呢!”

    再一顿,“这个事儿,我和她,就私下底聊过几句,我俩再没有说过给第三个人听了!”

    前文说过,芸喜是替婉贵妃管账的宫女。

    婉贵妃又沉吟不语了。

    银锁觑着婉贵妃的神情,试探着说道,“主子,要不然,这个事儿,咱们……再议?”

    婉贵妃微微一笑,又过了一会儿,终于说道,“好吧,再议。”

    银锁长舒一口气,立时笑靥如花,“唉!不管咋说,咱们现在的日子,可是比以前过的好的太多喽!”

    顿一顿,“别的不说,就说御膳房吧!搁在以前,御膳房那拨人,对景仁宫,哪里有这样好看的嘴脸?——都过了饭点儿了,还巴巴的跑过来,‘请贵太妃的示下,啥时候传膳呢?’”

    “请贵太妃的示下,啥时候传膳呢”一句,她模仿太监的公鸭嗓子,怪声怪调,婉贵妃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银锁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虽说咱们自个儿也可以开伙,就过了饭点儿,也饿不着,可是,瞅着他们那副嘴脸,说不出的爽气啊!”

    “我看,”婉贵妃讥笑道,“你小姑奶奶的这副嘴脸也好看不到哪儿去!去照照镜子?——小人得志!”

    银锁丝毫不以为忤,依旧得意洋洋,“那是!——还有,开小厨房,使的、吃的,都是咱景仁宫自个儿的;御膳房办差,那是官里出嘛!”

    婉贵妃真正又好气、又好笑了,“真正就是个小财迷!——都钻到钱眼里儿了!我看,不如送你到上海的‘财会速成学校’去吧?学成毕业,到哪个‘公司’管个账,倒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呢!”

    “物尽其用”是婉贵妃调侃银锁的话,不过,银锁的关注点却不在这儿,她眼睛一亮,“‘财会速成学校’?哦,我听孟学好说过的!不过,主子,他们收女学生吗?”

    听到“孟学好”三字,婉贵妃目光微微一跳,脸上掠过一丝忧色,她定一定神,微笑说道,“出洋留学,都收女学生,何况‘财会速成学校’?就怕没有女子肯报名,如果有,一定是求之不得的!”

    “可是……我舍不得主子呀!”

    “罢啦!”婉贵妃一哂,“你不用在我面前做这个像生儿,你的心思——嗯,你终究是要出宫、是要嫁人的嘛!”

    银锁有些忸怩了,“主子!……”

    婉贵妃却收起了笑容,怔怔的看着银锁,不说话。

    她神情有异,银锁也看出来了,不由有些奇怪,“主子,您怎么啦?”

    “银锁,我要跟你说一件事儿——你心里头,要有一点儿准备。”

    银锁奇怪了——婉贵妃是极少如此郑重其事的同她说话的。

    再说了,准备——准备什么?

    “是,主子!”

    “是关于孟学好的——”

    银锁目光一跳,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他不是调到越南去了吗?”婉贵妃的声音很平静,“前不久,他押运辎重的时候,同敌人接了一仗。”

    *

第一百八十章 祸福生死,誓与君共() 
    中法开衅以来,银锁虽居深宫,却也听了许多“兵凶战危”的话,内心深处,本就藏着一个不可对人明言的可怕念头,她是一个极聪明的女孩子,婉贵妃神情的变化又给了她某种心理暗示,倏的,那个念头跳入脑海,“刷”一下,一张俏脸就变得惨白了,声音也打着颤:

    “怎么?他……他……阵亡了?”

    婉贵妃倒没想到她反应如此之快,连忙摇着手说道,“不!不!只是受了伤!”

    “啊!……”银锁两只手一齐按在自己的胸脯上,“谢天谢地!”

    “不过……”婉贵妃踌躇了一下,“他的伤,不算轻。”

    说着,拿手在自己的左肩胛下略略比划了一下,“他这里被子弹打中了,骨头碎了,没法子,只好……将整条胳膊截掉了。”

    银锁浑身一震,雪白的脸庞上,隐隐涌起了一股红潮。

    “这件事情,”婉贵妃继续说道,“关乎你的终身,所以,要先看看你是怎么想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银锁就大声说道,“算轻也好、算重也好,都不算什么!只要人没死,就好了!”

    微微一顿,“就算他两只手、两只脚都没了,还有一张嘴!——我还能喂他吃饭!就算他的命根子也没了——也没有关系!我们两个,相依为命,到时候了,我先送走了他,自己再跟他过去——用不着儿女替我们送终!”

    “命根子”云云,对于一个黄花闺女来说,本是很羞耻的话,但银锁张口就说了出来,没有一丝一毫的涩滞;而“送终”二字出口之后,她原本惨白的面庞,已是涨的通红——却不是因为羞涩。

    婉贵妃万想不到,银锁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由得整个人都震动了!

    她滞了一滞,忍住自己的鼻酸眼热,舒一口气,伸出手去,“来,银锁!”

    银锁走上一步,婉贵妃拉住了她的手,柔声说道,“我倒没想到,你竟是如此情深义重的一个人!比起你来,我要道一声‘惭愧’了!”

    “主子……”

    “你听我说——”

    婉贵妃一只手拉着激动的小姑娘,另一只手伸到她的鬓角,替她轻轻的拢了拢头发,“你既如此情重,上天——不,不是上天,是——是命数——”

    微微一顿,“命数,就绝不会亏待你!也绝不会亏待他!”

    上天、命数,有什么不同吗?

    婉贵妃替银锁拢头发的手,缓缓下滑,“他是没了一只胳膊,不过,身上别的地方,都好好儿的,包括——”

    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拿手指在她娇嫩的面庞上轻轻一点,笑一笑:

    “你的……‘命根子’。”

    银锁的脸,愈加的红了,这一回,是因为羞涩了;同时,黑水晶般的瞳仁中,忍不住露出了喜悦的光芒。

    “丢了一条胳膊,”婉贵妃继续说道,“听起来,挺吓人的,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他丢的是左手,不是右手,也不是腿脚——一切起居动作,都不受什么大影响的!”

    顿一顿,“再者说了,他是军人,少了条胳膊,也没有人能笑话他——相反,看见了,都要肃然起敬!”

    银锁大出意外,“怎么?他一整条胳膊都没了,还能……当兵吗?”

    “当然能了!”婉贵妃说道,“非但还能当兵——还升了官儿呢!这一仗一过,他就升了‘连级干部’——你同轩军打的交道多,该晓得,这是个什么官儿吧?”

    “啊!晓得!……”银锁点着头,满脸的惊喜。

    “还不止呢!”婉贵妃说道,“辅政王说了,待他伤愈归队,就送到天津的‘陆军军事学校’去学习,学两年,毕业之后,就进‘参谋部’做‘参谋’——”

    顿一顿,“这个‘参谋’是做什么的,你也该晓得的吧?”

    这比“连级干部”更出人意料,也更叫人惊喜!

    银锁拼命点头,“晓得!晓得!”

    “辅政王还说,”婉贵妃说道,“到时候,轩军的‘参谋部’,很可能就已经移到北京来了——”

    顿一顿,微微的笑着,“到时候,他和你,就同在北京城了——他,入伍已过三年;你,也到了十八岁了,对吧?”

    入伍已过三年又如何?十八岁又如何?——嘿,一个可以“谈恋爱”了,另一个,可以放出宫去,嫁为人妻了!

    银锁只觉得,这一切,好的忒不真实了!

    她怔怔片刻,突然轻轻一用力,扯脱了婉贵妃的手,“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我晓得的,”银锁流着眼泪,“这一切,都是主子在王爷前头替他说了话、求了情——我替他、也替我自己——叩谢主子的大恩大德!”

    说着,磕下头去。

    “不!不!”婉贵妃一把扯住了她,“并不干我的事儿,是——是孟学好自个儿争气!”

    顿一顿,“这一仗,他是带队的,带了一百来个兵——其中,一个排的轩军,其余的,都是桂军;敌人那边儿呢——一千几百号人!”

    再一顿,“真正是以一对十!足足打了两天两夜!硬是没丢一袋米、一箱弹药!”

    银锁轻轻惊呼,“啊!……”

    “战后,他得了‘头等勋’……”

    “头等勋?”

    “对!”

    “哎哟!那不得了!”银锁睁大了眼睛,“那是……‘红带子’啊!轩军的人——包括孟学好在内,一说起‘红带子’,个个都是眼睛放光的呀!”

    “是啊!”婉贵妃点点头,“还有,他进‘参谋部’,是轩军的‘参谋长’——嗯,那个叫施罗德的美利坚人,指名点姓要的——”

    “哦!……”

    “所以,”婉贵妃微笑说道,“任谁都能瞧的出来,你的孟大哥,必定是前途无量的!”

    前途无量?

    银锁泪湿的脸庞上,满是喜悦的光彩。

    “包括他的伤——”婉贵妃继续说道,“其实,没了一条胳膊,并不都是坏处!”

    顿一顿,“在别的军队,没了一条胳膊,十有**,会被扫地出门;在轩军,却是比别个多了一重极紧要的资格!——你要晓得,军队里头,是最讲究资格的!”

    “是!”

    “你们两个,”婉贵妃用极温柔的语气说道,“今后的日子,一定是特别如意——如意的我都要艳羡了!”

    快乐和兴奋充溢心胸,银锁不晓得说什么好了!

    过了好一会儿,眼泪又下来了,“我晓得的,不管他自个儿争气还是不争气,王爷还是看在主子的面子上,才会——我还是要给主子磕头!”

    说罢,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好了,好了,”婉贵妃伸出手去,“快起来吧!”

    银锁站起身来,婉贵妃再一次握住了她的手,“银锁,其实,我真的特别、特别羡慕你——”

    *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为辅政王颂,为辅政王祷() 
“主子,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你看你,”婉贵妃柔声说道,“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中意一个人,就是中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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