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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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10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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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南德志报》的报道、‘秘密照会’以及西班牙国王人选等问题,我没有任何新的看法和意见。”

    事实上,回绝了贝内代蒂的所有要求。

    第二天,法兰西帝国对普鲁士王国宣战。

    *

第五十八章 好消息!好消息!() 
北京,紫禁城,军机处。

    辅政王一以贯之的风轻云淡,文、曹、许、郭几位大军机,却是人人容光焕发,个个言笑晏晏。

    每一位大军机,都是讲究“宰相风度”,讲究“喜怒不形于色”的,可是,前一段时间,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颇有些乌云摧城的赶脚,实在憋闷;而北宁大捷,否极泰来,之后——尤其是这两天,重大的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简直有些应接不暇了,所以,不能不吐气扬眉、舒心畅意呀。

    首先是日本。

    关卓凡、田永敏几乎同时接到了岛津久光、大久保利通的回信。

    关卓凡给岛津久光的信,名义上,是给岛津久光、岛津忠义“尔父子”的,岛津久光的回信,也便出以父子两人共同的名义,以“愚父子”、“罪父子”、“仆父子”、“下走父子”自称,对关卓凡,则不是“敬白辅政王殿下”、就是“惊慌言于辅政王殿下座前”、甚至“伏乞辅政王殿下”,可谓极尽谦恭。

    具体内容,大约五点:

    第一,萨摩藩绝对没有以任何形式参与西本愿寺发动的“法乱”,相反,“仆父子”对于明如的“乱法”,深恶之,痛绝之,辅政王殿下,您可千万不要听信流言,误会俺们爷儿俩呀!

    第二,萨摩藩更加没有任何“乱国”的企图——天噜啦!介不晓得是哪儿来的流言?竟叫辅政王殿下对俺们爷儿俩的误会到了这个程度?

    第三,萨摩藩对天皇陛下忠心耿耿,衷心祝愿天皇陛下“御学问大成”,使包括萨摩藩在内的诸藩国“同沐圣化”。

    第四,萨摩藩拥护幕藩体制,拥护德川幕府管治日本;而且,岛津氏、德川氏“姻戚相系,血脉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愚父子”再愚、再钝,也不会不懂得这个道理,SO,岛津氏怎么可能自外于德川氏呢?请辅政王殿下放心好了!

    第五,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不奉幕命”,萨摩藩一兵一卒不会迈出藩境。

    大久保利通给田永敏的回信,则自称“后学”,而以“前辈”称呼田永敏。

    主要内容,以下三点:

    第一,对于北宁一役的胜负得失,“后学”确实非常关心,感谢“前辈”及时解惑,“故人之情,良可感也。”

    中日为“兄弟姊妹之国”,北宁大捷,我在为中国感到高兴的同时,也为故人感到高兴——前辈身居松江军团副参谋长之要职,当然是参与了北宁一役的运筹策划的,北宁大捷,也有前辈的一份功劳啊。

    第二,前辈对我,似乎有什么误会——不过,我一向专心萨摩藩的内政,从无“外骛之意”,对于前辈的切谏,我虽深刻自省,可是,“青萍之末,起于何地,茫然不晓”,“虽欲自白,无从措手”,这个,“清者自清”,也不必多说什么了,前辈目光如炬,当一切皆在洞鉴之中吧!

    第三,我同意前辈说的,日本大小两百多个藩国,彼此差异很大,就像一支行进中的队伍,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身强力壮的,有体弱多病的,不能要求所有的人,都按照身体最强壮的两个成年男子的最大速度狂奔起来——

    日本的改革,确须在承受范围之内,循序渐进,不敢贪快。

    目下的幕府,当然有进一步改革的空间,不过,前辈以“暮气沉沉”形容之,似乎略略过了一些——自永嘉六年以来,幕府已经在政治、经济、军事等多方面进行了大幅度的改革,成绩还是有目共睹的嘛。

    日本永嘉六年,即一八五三年,是年,“黑船来航”,日本的国门,被泰西的坚船利炮强行打开了。

    大久保利通说道,我在萨摩藩之所作所为,一为萨摩藩之自强,二,自谓或许能够为幕府进一步改革之“试验”,无论成败,皆可为幕府所借镜,舍此之外,再无他意。

    最后,大久保利通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我绝不敢自居为“芝兰”,因此,绝不敢“当道”,也就没有劳前辈“不得不锄”的可能——前辈放心好啦!

    计算时间,上述两封回信,应该就在岛津久光、大久保利通收到关卓凡、田永敏去信的当天——或者说,当夜——便拟就了,次日一早,快船送到长崎,电致北京。

    同样是当天——收到岛津久光、大久保利通回信的当天,关卓凡收到了大浦庆的密电,说萨摩藩内部透出消息,大久保利通去信明如上人,劝他:

    第一,辞去西本愿寺门主一职。

    第二,以自己的儿子尚在襁褓之中,无法担负门主重任为由,“吁请”父亲广如上人“复位”。

    第三,上书天皇,自劾“荒唐”,自请“幽居”。

    岛津久光、大久保利通的回信,大浦庆的密电,前后相距,不到五个时辰。

    以上是日本方面的好消息,日本之外的好消息——也是更重大的好消息,当然是法、普两国相互宣战——

    法兰西帝国对普鲁士王国宣战的次日,普鲁士王国对法兰西帝国宣战。

    对于关卓凡来说,普法宣战,历史终于“入轨”,法国终于掉进了他挖的大坑里头,中国以及他本人都获得了最大的外部利好,他一年多以来的绞尽脑汁、出尽法宝,终于得遂所愿,原该举手加额的,可是,高兴归高兴,不过,普法开战带来的,利好之外,还有隐忧,这一层,不能不预为之备。

    *

    *

    好事儿虽多,议还是得一件一件的议。

    先说日本吧。

    “岛津氏的诚意,似无可疑?”文祥沉吟说道,“第一,他对王爷的训斥,并无回避,指天誓日,一一回应;第二,行文的语气,谦恭之极,算是自居于臣仆……呃,自居于仆从的位置了。”

    辅政王并不是君,您不好说岛津忠义是“臣仆”啊。

    虽然,岛津忠义的这封信,确实隐约有点儿“以臣侍君”的味道了。

    “我亦以博公之说为然,”曹毓瑛说道,“岛津氏确是在‘输诚’——”

    顿一顿,“他是回过味儿来了!王爷的这一鞭子,将他给抽醒了!他终于晓得,顺逆何所分、忠奸何所辨了!”

    再一顿,“还有,信中关于天皇一节,‘御学问大成’、‘同沐圣化’云云,其实是在委婉承认,日本为中国之‘保护国’——能承认这一点,这个诚意,便无可疑了!”

    *

第五十九章 甜蜜的烦恼() 
“琢如看得透!”许庚身说道,“王爷去信之中,有‘万国皆默认日本为中国之保护国’一说,本来,岛津忠义回信,对此是可以不加臧否的,然而,他却并未装聋作哑——这确实是一个主动输诚的姿态!”

    顿一顿,“顺逆之分,既关‘大义’,亦关‘大势’,岛津忠义如此回应,算是既明白‘大义’何所在,亦明白‘大势’何所趋了!”

    曹毓瑛立即接口,“星叔‘大势’一说切中肯綮!说到底,如王爷曾训谕过的,大势之趋,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岛津忠义算是明白人,晓得自己不能螳臂当车!”

    “琢如这话醒神儿!”文祥说道,“中国的气运,勃然中兴,沛不可挡,这便是‘大势之趋’了!”

    几位大军机,连关卓凡在内,不约而同,齐声说道,“不错!”

    “而且,”郭嵩焘接着说道,“万国公法之中,虽无‘藩属’之说,却是承认‘保护国’的,岛津忠义的这个姿态,对咱们今后之行事——包括同幕府进一步打交道,都是有好处的。”

    曹毓瑛目光微微一跳,“筠翁话中有深意啊!‘藩属’和‘保护国’,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吗?既承认日本为中国之保护国,是否……便等于辗转承认日本为中国之藩属了?”

    郭嵩焘看向关卓凡,“我想,王爷大约更愿意日本做中国的‘保护国’而非‘藩属’吧?”

    关卓凡微微一笑,“嗯,筠仙提醒了我,目下,万国于‘日本为中国之保护国’,不过‘默认’,若要坐实这一点,咱们和幕府,还需要签多一个条约——”

    顿一顿,“幕府也不吃亏——之前,哪有‘不奉幕命,萨摩一兵一卒不出藩境’的事情?萨摩藩早就‘暴走’了!早就不在幕府节制之中了!”

    再一顿,“不过,这些事情,也不急在一时,待同法国人打过了这一仗,再说吧!”

    几位大军机,皆微微颔首。

    辅政王的王的话,看似顾左右而言他,其实,已经委婉的回答了郭嵩焘的问题——更愿意日本做中国的“保护国”还是“藩属”?

    “好,”关卓凡说道,“岛津氏就这么回事儿了——嗯,大久保氏那边儿,各位又怎么看呢?”

    “琢如方才‘一鞭子’之说,很有意味!”许庚身说道,“我以为,王爷的这一鞭子,于岛津忠义,如琢如所言,叫做‘抽醒了’;于大久保利通,就叫做‘打蛇打七寸’了!”

    “正是!”郭嵩焘说道,“这个大久保,被王爷拿住了要害,再不能‘外骛’、再不能‘当道’了!”

    “不过,”文祥微微皱眉,“论及行文的语气,大久保利通的回信,较之岛津忠义的,可就大异其趣了!”

    顿一顿,“不仅不卑不亢,不咸不淡,甚至,还有些皮里阳秋——”

    再一顿,“譬如,不同意田永敏对幕府‘暮气沉沉’的评价,对于幕府这十数年来的政绩,居然颇加赞誉,这,不是故意反讽吗?”

    “博公说的是,”曹毓瑛说道,“大久保某确是口不对心!”

    顿一顿,“对幕府的评价,当然不是他的真心话;此外,他也不会真心承认,日本的改革,必须‘循序渐进’,他在萨摩藩推行的那一套,不能行之于全日本——如筠翁言,他再不能‘外骛’、再不能‘当道’,一定是心有不甘的!”

    再一顿,“不过,我以为,无所谓!听其言,观其行,关键还是看他做了什么?他去信明如‘劝退’,这就是实实在在的‘知所进退’了!”

    文祥略一沉吟,“这倒是。”

    “而且,”曹毓瑛看向关卓凡,“王爷,我想,大久保去信明如‘劝退’,这个消息,十有八九,是他自个儿放出来的吧?”

    关卓凡点了点头,“这是一定的,不然,咱们就算能够打探到相关消息,也不可能这么快。”

    “实话实说,”曹毓瑛叹了口气,“我倒是挺佩服这个大久保利通的——不过小半个晚上,整个局势,便通前彻后的想明白了、看清楚了;然后,说撤就撤,干净利落,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是个人物!”

    不止一个人冒出同一个念头:这样的人才,若如田永敏一般,为我所用,该多好呢?

    关卓凡微微一笑,“确实——可惜了。”

    “可惜了”的潜台词,就是我不会如对田永敏那般,去打大久保利通的主意。

    气氛一时略有些尴尬。

    文祥轻轻咳嗽了一声,“请王爷的示,那个明如,若果真被大久保利通‘劝退’了,并上书自劾,咱们该如何回应呢?”

    略略一顿,补充说道,“所谓‘幽居’,就是‘闭门读书’之类吧?就这么一点点的处分,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也只能这样了,”关卓凡说道,“毕竟,这个‘法乱’,还没有真正闹大;而明如虽然退位,在西本愿寺内的势力,还是很大,目下这个点儿,不好激化矛盾。”

    “是!”

    “好了,”关卓凡说道,“日本的事情就这样了,议一议法国的事情吧!”

    顿一顿,“说实话,我现在担心的,不是胜负,而是法国人不肯‘两线作战’——在越南和中国的这条线上,转攻为守,做起了……缩头乌龟,那,咱们可就……嗯,拿广府人的话说,有些‘老鼠拉龟,冇订埋手’了。”

    庙堂之上,少闻如此俚俗的譬喻,几位大军机,都笑了起来。

    “王爷博闻强记!”许庚身笑道,“连如此生僻的俚语都晓得!”

    顿一顿,“不过,确如王爷之所虑!若法国人转攻为守,陆军也罢了,关键是他的海军——‘北京—东京舰队’,迄今为止,完好无损,若也撤回了越南,咱们的海军,就得南下同他决战,大几千里的海途,这……咱们可就反主为客了!”

    “对!”关卓凡点了点头,“如此一来,法国人的海军,占了咱们的便宜;他的陆军——虽然受挫于北宁,到底元气未伤,若一味株守,这个仗,反倒是不好打了!”

    “不晓得普鲁士的那位俾相,”文祥沉吟说道,“是不是也替咱们……嗯,也想到了这一层?”

    顿一顿,“新闻纸的那篇文章,反复强调,法国人没有‘两线作战’的能力——这固然是为激法皇对普宣战,不过,若法、普开战之后,越南和中国这边儿,法国缩了回去,不还是说明了他没有‘两线作战’的能力吗?”

    “博川说的是,”关卓凡一笑,“现在,盼就盼法皇受不得激,坚持‘两线作战’吧!”

    “这位拿破仑三世,”郭嵩焘说道,“好大喜功,最重颜面的一个人,我看,十有七八,是受不得激的!”

    “还有,”许庚身说道,“就算越南、中国一线,法皇本人有意转守为攻,领兵的将领,也未必乐意——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

    “若法国人真有专攻为守的意思,”曹毓瑛说道,“咱们就替他多造些舆论——到时候,王爷‘缩头乌龟’一说,就可以堂堂皇皇的摆上新闻纸了!”

    几位大军机,包括关卓凡在内,都笑了起来。

    “法军是否会变计,咱们固然要早做预备,”文祥看向关卓凡,“不过,依我的浅见,王爷之所虑,并不是什么肘腋心腹之患,说到底——嗯,拿王爷自己的话说,是‘甜蜜的烦恼’罢了!”

    关卓凡大笑,“‘甜蜜的烦恼’?博川,我说过这个话吗?”

    “王爷当然不是对我说的,”文祥含笑说道,“难道……风闻有误?不过,如此新鲜有趣而形象入里之说法,似乎……除了王爷,别的人,也想不出来呀!”

    关卓凡点了点头,微笑道:“好吧,这个话,我确实是说过的。”

    顿一顿,“博川说的是,其实,就算咱们‘早做预备’,也是有限的——到底得法国出招了,咱们才能见招拆招!”

    再一顿,“目下,静观其变吧!”

    几位大军机齐声说道,“是!”

    *

第六十章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下值出宫之后,关卓凡并未回府,车子到了朝内北小街的路口,并不左折而入,而是继续前行,进了“关大营”的“参临办”。

    “关大营”——前文有过介绍,轩军在京机构,集中在朝阳门内大街,包括“军事委员会办公室”、挂着“辅政王亲兵小队”名目的近卫团一部、对外挂牌“敕命轩军松江军团总粮台驻京城办事处”的“军事委员会调查联络处北京站”,以及简称“参临办”的“敕命轩军松江军团参谋部北京临时办事处”——对于轩军这些公开的、半公开的、不公开的军事机构,北京的老百姓笼而统之的给了一个很形象的俗称,曰“关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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