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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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10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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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线作战”,固为兵家大忌,可是,以法皇的脾性,他忍得住吗?

    其实,老兄既精熟史事,又通晓国际局势,一定明白,法兰西欲独霸欧陆,而普鲁士今非昔比,不甘久居人下,一山不容二虎,两强迟早一战!

    事实上,法、普皆有战意,法兰西若不是用兵越南、中国,早就越莱茵河北上,扬鞭遥指柏林了;而普鲁士既知不免一战,又岂会放过逼法兰西“两线作战”之良机?

    西班牙大位承继之争,正是一决雌雄的最好藉口。

    或问:法兰西、普鲁士何时大打出手?愚以为,“可屈指而计矣!”

    兄若不信,请拭目以待之!

    法、普交锋,世人皆以法胜普败为理所当然;可是,当初奥、普对阵,世人亦多以为奥必胜、普必败,结果呢?

    老兄矫矫不群,是否也“和光同尘”,以为法普相争,法必胜而普必败呢?

    好吧,暂且不讨论法兰西、普鲁士哪家更厉害些了,说回咱们这边儿的事儿吧如果法兰西对普鲁士开战,无论如何,不可能对越南和中国战场增兵了吧?

    而且,也不能排除法国人为免“两线作战”之窘境,暂停越南和中国的军事行动,转攻为守,等待欧洲战事局面明朗,再定进止;甚至,将“远东第一军”和“北京东京”舰队一部乃至大部兵力回调的可能性吧?

    如是,中国可“移兵东向”的,就不止一个半师到两个师了!

    老兄做事,虽一向坚忍果决,可是,谋定后动,从不轻发,俺说的这些,到底有没有道理,“兄其审计之!”

    “大久保君,”西乡从道皱着眉头说道,“大村说的这个‘政府中最重要人物’,是不是指……普鲁士的首相俾斯麦呢?”

    大久保利通点了点头,“应该是总不能是普王吧?”

    顿一顿,“而若非俾斯麦本人出面发声支持利奥波德王子出任西班牙国王,别的人,既谈不上‘政府中最重要人物’,其分量,也未必足以激怒法皇,不顾一切,对普宣战。”

    西乡从道:“他娘的,如此说来,大村说的,倒是有鼻子有眼睛的!哦,我这个‘他娘的’,不是骂大村。”

    顿一顿,“大久保君,你认为,法兰西、普鲁士两家,真的会打起来吗?”

    大久保利通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过了好一会儿,慢吞吞的说道,“可能很有可能。”

    “啊……”

    顿一顿,西乡从道试探着问道,“那……以大久保君之见,法兰西、普鲁士若真的打了起来,谁的赢面更大一些呢?”

    大久保利通沉吟片刻,微微摇头,“这我就说不好了;不过,我以为,战局不会像普奥之战那样一面倒,法兰西……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哦?……”

    “事实上,”大久保利通笑一笑,“若法国没有同中国开战,法、普相争,我倒是乐意普鲁士赢呢。”

    “为什么?”西乡从道有些好奇,“是因为法国支持幕府吗?”

    大久保利通说道:“当然不关这个事儿法国支持幕府,是‘二次长州征伐’之前的事情了。”

    顿一顿,“怎么说呢?嗯,这么说吧,第一,我觉得,咱们萨摩藩和普鲁士……挺像的!第二,倒幕成功,大政奉还,我以为,到时候,新日本之内政军事,皆应师法普鲁士。”

    “哦!……”

    西乡从道这一声“哦”,内里的情绪,相当复杂。

    中国为倒幕之最大障碍,法国既同中国为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法、普相争,我等志士,自然希望法胜、普败,以藉法国之胜利辗转促成倒幕之胜利;可是,另一方面,既然“咱们萨摩藩和普鲁士挺像的”,将来建设新日本,又“应师法普鲁士”,若普鲁士打输了,岂非说这个老师,其实并不堪“师法”?

    过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那,普、法两家,啥时候打起来呢?难道,真的像大村说的”

    “是的,”大久保利通微微颔首,“吾亦以为‘可屈指而计矣!’”

    “‘屈指而计’?”西乡从道滞了一滞,咽了口唾沫,“那……是屈一根手指头呢?还是屈十根手指头?或者,十根手指头都屈过了,不够用,还得从头再来一遍?甚至,还得加上脚指头?”

    顿一顿,“我的意思是我们要‘拭目以待之’到啥时候?他娘的!这不是跟我们玩‘缓兵之计’吗?”

    大久保利通“哈哈”一笑,“西乡君说的有趣!不过,一针见血啊!”

    顿一顿,缓缓说道,“这就是大村写这封信的目的啊!嗯,能够把咱们吓住是最好的;不得已求其次,就是你说的‘缓兵之计’了能缓一天是一天!”

    “那,”西乡从道舔了舔嘴唇,“咱们……要中他的计吗?”

    这话,听起来,咋怪怪的?

    “西乡君,”大久保利通说道,“我问你,若易地而处我是说,假若你是关逸轩,你会怎么做?”

    “这……”

    “咱们姑且不论法兰西和普鲁士会不会打了起来,”大久保利通说道,“也不论若真打了起来,他们两家,孰胜孰败”

    顿一顿,“即便法兰西和普鲁士真打了起来,甚至,法兰西真的不敌普鲁士你若是关逸轩,你乐意对日本用兵吗?”

    西乡从道转着念头,“啊,我有些明白大久保君的意思了……”

    顿一顿,用很肯定的语气说道,“不乐意!不管欧洲那边形势如何,只要中、法之战没打出个最终的眉目,我就不会乐意对日本用兵!”

    再一顿,“无论如何,‘两线作战’,兵家大忌!中法之战未见分晓便对日本用兵,下下之策也!”

    “对了!”大久保利通说道,“确实是‘下下之策’!”

    顿一顿,“出以下下之策,一定是被迫的;而且,十有,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

    “你是说”

    “西乡君,”大久保利通说道,“我再请你想一想,‘二次长州征伐’之时,关逸轩有没有像这一次这样,出兵之前,先叫什么人向长州藩进言,劝高杉晋作他们打消同幕府为难的念头呢?”

    “啊……没有!”

    西乡从道兴奋起来,“我完全明白大久保君的意思了!”

第四十七章 不可以常理度之的男人() 
    大久保利通微笑:“说说看!”

    “‘二次长州征伐’之时,”西乡从道说道,“对关逸轩来说,国内清平,亦无外患,乃得以专力东向;且以中国之大,凌周长一隅,犹如泰山压顶,狮子搏兔,稳操胜券!”

    顿了一顿,“还有,那个时候,他的爵位,还只是个贝子吧?敉平‘长逆’,不升郡王,也升贝勒,对吧?”

    大久保利通含笑点头,“是。”

    战国时期,长州藩分为周防、长州二国,因此,有时会以“周长”来指代长州藩。

    “征伐长州,”西乡从道说道,“关逸轩不但有十足的把握,而且,打赢了,对他自个儿,好处多多——可以升官儿呀!”

    微微一顿,“因此,长州一役,他是志在必得!——长州藩若半途打了退堂鼓,他恐怕反倒不乐意了呢!既如此,又何必叫人向长州藩‘进言’,劝高杉晋作他们打消同幕府为难的念头呢?”

    大久保利通轻轻抚掌,“好!擘画明白!”

    “这一回,就大不同了!”西乡从道受到鼓励,眉飞色舞的,“关逸轩现在专力所向的,是法兰西!是……‘南向’!对阵世界第二强国,全力以赴,犹恐不足,哪里还腾得出手‘东向’呢?”

    顿一顿,“因此,东边的事情,只好打‘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主意了!于是,就叫大村以‘故人’的身份出面,虚张声势一番,希望就此吓退了咱们!——他打这个主意,实在是因为,目下,他并没有‘东向’的能力!”

    再一顿,“还有,我以为,‘二次长州征伐’,关逸轩‘敉平长逆’,可以升官——升贝勒、升郡王;这一回,他就算‘敉平’了‘萨逆’,又能落着啥好处呢?——他已是辅政王了,这个官儿,已是升无可升了!总不成,升皇帝?嘿嘿!”

    大久保利通目光霍的一跳。

    “所以,”西乡从道继续说道,“对于‘东向’,目下,关逸轩是既没有能力,也没有兴趣——既无力,也无心!”

    说完了,见大久保利通不说话,且神情有异,不由有点儿奇怪,“怎么?大久保君,我说的不对吗?”

    “不,”大久保利通说道,“西乡君说的很有道理!只是,你最后‘升皇帝’,犹如洪钟大吕,震的我有些发懵啊!”

    西乡从道一怔,“啊?”

    “升皇帝”云云,不过是就“升官”的话头,随口一说,并没有任何特别的意思,怎么就震的大久保君“发懵”了呢?

    一转念,西乡从道不由也是目光霍的一跳,同时,身子往前猛地一探,“怎么?大久保君,你的意思,关逸轩真的要?!——”

    大久保利通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这件事情,我就真的说不好了——关逸轩之行事,不可以常理度之,特别是这种事情——不论咱们如何揣度,最终,其所为,多半还是出乎咱们的意外的。”

    顿一顿,“再者说了,就算关逸轩有心‘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敉平萨逆’的功劳,也不足以餍其所欲。”

    西乡从道的眼珠子,不停的来回转动,“不过——”

    顿一顿,“若他打赢了法国人呢?这个功劳,是不是就——”

    大久保利通不说话,过了片刻,“嘿嘿!嘿嘿!”的干笑了几声。

    西乡从道眼睛发亮,“若关逸轩真的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他岂非更加要‘专力南向’?——那就更加不会‘东向’了!”

    顿一顿,“所以,大村的这封‘劝降信’,彻头彻尾,就是虚张声势!哼!我方才还在想,要不要‘中’他的计呢!”

    大久保利通却没有他那么兴奋,反而微微摇了摇头,说道:

    “西乡君的话,绝大部分,都是很有道理的,不过,说关逸轩‘虚张声势’,却未必尽然——若北圻战事顺手,或者,法、普真的大打出手,单从军力上来说,他确实是有余力‘东向’的——大村提到的那些兵力,是实打实的,不是玩儿虚的。”

    顿一顿,“只是,不论这个‘余力’有多大——只要‘东向’,便一定会对‘南向’造成严重影响!”

    “对呀!”西乡从道说道,“别的不说,驻奉天的第二师、驻山东的第一师,一旦调开了,法国人一看,咦,海防空虚啊!原本,中国沿海防御严密,法国人不好打登陆的主意,这下子,机会来了!”

    顿一顿,“说不定,法国人就此调整部署,越南一线,转攻为守,而把陆军的主力,调往中国沿海,对旅顺、威海卫,海陆夹攻!”

    再一顿,“至于西贡——我看,北圻距离西贡还远着,越南那个地理,由北圻陆路进兵西贡,十分困难,中国人如果进攻西贡,一定要走海路;可是,目下,越南沿海,皆在法国人掌控之中,这条海路,怎么走?所以,一时半会儿的,西贡其实是无虞的!”

    大久保利通欣赏的看着西乡从道,“我同意西乡君的看法,法国人——大约也是同意西乡君的看法的!”

    顿一顿,“总之,若易地而处——若我是关逸轩,我和西乡君一样,无论如何,是不会‘东向’的!”

    “那咱们还有什么可顾虑的?”西乡从道轻轻一拍桌子,“该怎么干,还怎么干!就当没收到过大村的这封信!”

    “可是,”大久保利通叹了口气,“我也好,西乡君也好,毕竟都不是关逸轩啊!”

    西乡从道微愕:“啥意思?”

    “我方才说了,”大久保利通说道,“关逸轩之行事,不可以常理度之——”

    顿一顿,“这不是我一时的感慨,而是——”

    再一顿,“‘二次长州这个征伐’之后,我便开始留心此人,可是,两年半过去了,我还是觉得……号不准他的脉啊!”

    西乡从道张了张嘴,没说出啥来。

    大久保利通之“留心”,听上去轻描淡写,事实上,这两年多来,他动用了一切可能动用的资源,对关卓凡进行了尽可能全面、尽可能彻底的研究。

    不过,仅仅是“尽可能”。

    因为,研究的愈“全面”、愈“彻底”,对于关卓凡其人,大久保利通就愈感困惑。

    “譬如,”大久保利通说道,“直到现在,我还是搞不清楚,关逸轩为什么一定要保幕府?”

    “这……”

    “还有,”大久保利通说道,“中法这一仗,细究其竟,竟是中国这边儿主动挑起来的!法兰西那边儿,不过是被迫接招罢了!”

    “呃,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西乡君,”大久保利通叹了口气,“咱们再来一个‘易地而处’——假如你是关逸轩,你会不会——”

    顿一顿,“第一,死保幕府,不离不弃?第二,处心积虑,挑起对法之战?”

    西乡从道舔了舔嘴唇,“我想,这‘第一’,是不是因为……呃,‘庆记’好大一盘产业,关逸轩……呃,这个,丢不开手?”

    “你这是倒果为因了!”大久保利通说道,“‘庆记’坐大,是‘二次征伐之后’的事情,关逸轩出兵日本之前,怎么可能想得到那么多?——那个时候,他晓不晓得日本有个‘庆记’,都两说呢!”

    “那……”西乡从道转着念头,“关逸轩好色之名,著于天下……”

    大久保利通笑了,“你是说阿庆夫人?”

    “还有楠本稻……都是著名的美人儿嘛!”

    大久保利通“哈哈”大笑,“西乡君很有些酸意呀!”

    “嘿嘿!嘿嘿!”

    “你这更加是‘倒果为因’了!”大久保利通说道,“明明是阿庆夫人主动勾搭的关逸轩嘛!”

    顿一顿,“至于楠本稻,应该不干美色的事情——楠本稻到了中国,一直住在上海;后来,圣母皇太后别居天津,她过去侍候,又在天津住了一段时间;在此期间,关逸轩一直在北京,这两个人,根本不搭界嘛!”

    再一顿,“一直到洪绪皇帝有喜了,楠本稻才奉诏入京——说关逸轩是因为楠本稻的美色,才将她带回中国,说不通!”

    “那——”

    “没有别的,就是看中了楠本稻的医术!”大久保利通说道,“楠本稻在上海,建了一座妇科医院,那是实打实的,咱们的人,亲眼见过的,假不了!”

    “呃……”西乡从道有些丧气,“如果是不干庆记和女人的事情,我可真就想不大明白了——”

    顿一顿,“考诸于史,中国从来没有干涉过日本的内政!‘二次长州征伐’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也不晓得……关逸轩是抽了那根筋?”

    “我曾经不止一次,托人向关逸轩婉转进言,”大久保利通说道,“大致两个意思:第一,幕府暗弱,不堪扶助,不论现在为幕府做了多少事情,将来总是要打水漂的;第二,‘倒幕’之后,日本的新政府,尊重前政府签订的一切涉外条约,而对于辅政王的个人利益,譬如‘庆记’,更加会留意保护——”

    顿一顿,“可是,没有用——根本不做任何答复!”

    西乡从道嘟囔:“真是奇了怪了……”

    “我想来想去,也只好如西乡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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