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白头差不多熟了，你就可以把脓挤掉。不过一定要注意消毒。”
“用针？”庞华终于开口说第一句话。他的声音还是挺好听的，只可惜了那张脸。
“最好是粉刺针，75％的消毒酒精。还有，要好的单方茶树精油，100％的那种。100％的薰衣草精油也可以代替的。洗脸要彻底清洁，肥皂的清洁力其实不好，最好是买清洁毛孔的那种洁面产品，洗的时候也可以加一滴茶树精油。”
“等等，小陈，说慢点。”庞妈妈在奋笔疾书。
“我记得住。”庞华冷冷道，不过他的声明对自己妈妈无效。
“茶树，是山茶的树吗？还是绿茶的茶树？”
“……不是，是澳大利亚的一种特产，杀菌能力很强，二战的时候是当金疮药一样用的，价格不是特别贵。”
“价格不是问题！不是问题……”
“如果有亲友去国外，可以带点含茶树精油的产品回来。像英国产的thebodyshop，直接买两套茶树teatree的产品，也就是二三十美元。你可以自己看使用说明。”她最后一句话是对庞华说的。
“还有没有什么国外好的产品？小陈，哦，你的英文很好，看得多。”
很有钱？哈，好啊！“我来写吧。”
陈骅晟刷刷刷地不仅写下刚才说的粉刺针、消毒酒精，茶树精油产品，还挑了Biotherm的痘痘胶、Laroche－Posay的洁面乳、Clinique和Avene的水，还特别注明了易敏感、必买等字样。其实她完全知道有便宜又好用的替代品，而那些东西陪伴了她直到最后……不过显然人家更迷信贵的、国外的，那她就表演一把好了。
“S市大商场里可能有，但是能在免税店里买最好，便宜不少，品种又比较齐全。”
而庞家妈妈感激涕零地将那张纸认真收起来。连不大说话的庞家爸爸也连连称谢。
“囡囡啊，庞华本硕连读倒是挺好的，出来就是研究生。”其实老爸只是说说罢了。
“哦？你念什么专业啊？医学？”
“不是，信息物理。也不算是连读，就是有机会保送读硕士。”庞华好像突然找回了自信和礼貌。
“理科起码要念到硕士才有用。”陈骅晟十分赞同。
“囡囡，你要念硕士吗？”老妈心里开始盘算花费了。
“暂时不考虑。法学和英语，主要还是应用，除非，嗯，专攻海商法之类非常专业的领域，否则念三年硕士还不如在事务所打工三年学的多。”她暑假里特意去找了期刊报纸和书籍，肯定至少一两年内都不可能有司法考试这件事，但有关建议和讨论文章很多。那么也许自己毕业的时候就有了？想到上辈子苦不堪言的司法考试，她暗暗握拳，这次一定要以最短的时间拿下！
“哦，对，双学位也挺好。”
“妈，辅修不是真的双学位。”
“是嘛——”老妈扫了眼不大抬头，满脸痘子和印记，又丑又内向的男生，那小子怎么能跟自己聪明漂亮的女儿比？还硕士！哼！“那再念一个学士好了，嗯，不是有自学考试的吗？这个应该很简单的。双学士就相当于硕士了——囡囡，我觉得你现在的英文，也不比一般英语专业的毕业生差，我们单位里新来的小子，自己吹嘘英文怎么怎么好，可我一听就觉得口音很别扭，还结结巴巴的。”
“……嗯，不难。不过我想考专业八级，那个含金量比学士学位还要高。”
“那就考八级！考！”老妈气势如虹。
陈骅晟没有多研究自家妈妈的心态。她考虑的是如果有一个司法考试，再多一个自学考试学位的话，恐怕得前后花上六七年的时间，但不失为好主意。两张文凭，两张含金量很高的专业证书……外加房产投资，即使这房子不是她的，好歹也能免一间房间的房租，怎么算怎么实惠！“嗯，我都考考吧。”
对面的庞家妈妈对陈骅晟好感度极高，加上法学英语之类的专业怎么也不可能与自己儿子成为竞争对手，所以居然也连连点头，“对对，趁年轻的时候多学点东西是好事。当初庞华他爸爸……”
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期间两个大学新生收拾桌子，各自付账——他们六个人吃的是比较费钱的小炒点菜——还留下寻呼机号码。
哦，寻呼机！这古老的玩艺现在可是很时兴的，而陈骅晟对手榴弹般的大哥大绝对排斥，加上家里也负担不起如此昂贵的大家伙。庞华也没弄个大哥大，这一点让她没来由地觉得愉快。
第十九章
老妈回家后可能越想越不对劲，赶紧写了封信，让女儿不要太执着于研究生、双学位之类，有一个本科文凭已经挺不错了，不要太累……等等。
陈骅晟拆信的时候已经冲好温水澡，换上充当睡衣的棉质长连衣裙，水盆里放好洗衣粉浸着今天的脏衣服。
九月，天气依然不凉快，太阳底下几个小时下来，从头汗到脚。
同寝室的女生，两个是法律系，两个哲学系。
黄凌云和陈骅晟还是同班同学，Z省人，高考自然是高分，于是也养成了种傲气，和陈骅晟表明上没有脾气形成鲜明对比，因此两人的关系一般，还不及与另两位的那样好。
“陈骅晟，你家里的信？”廉香玉洗得比她早，正在晾衣服。
“嗯。我妈本来随口让我念个双学士回去，现在知道不太容易，马上写信说不用理会她。”
“你还打算念什么专业？”黄凌云其实也不是那么冷傲，但可能多年养出来的习惯，说话总是带着种居高临下、看不起人的口气。
“辅修吧，念个英语。”
“也是，好主意。我也辅修英语吧。”四个人都是文科生，英文成绩都不可能差到哪里。
“不错，将来毕业找工作也有帮助。”
“你不是要考研的吗？”廉香玉跟徐丽冰一见如故，非常要好。
“考研也有一门外语的好不好。嗯，我去洗澡了。”徐丽冰抓了衣服就走。
“我洗衣服去。”陈骅晟把信放好，再拿个水盆去楼层的公共水房清洗衣服，顺便刷牙洗脸。
大一公共课偏多，专业课程也都是基础，尤其是上学期，只有两门法学类的课程。倒是英语四、六级敞开，自由报考。陈骅晟买了参考书和模拟题，从军训期间开始就在死命看大学英语，还跑去问双学位的事，得到的答复是大三以后可以考本校发证书的自学考试，学分通用，学生处大概觉得这位同学很好学，还给了她完整的自学考试课程单、参考书清单和去年度的试题。
也就是说，学分有一个算一个！陈骅晟写信回家，随口提了下，到大三时再看看。不过在看完专业考卷后才发现，原来再考一个本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果然，认真念辅修是必需的。
还有就是，大一学生打工的机会并不多。起码校园公告牌那里的工读启示都是针对高年级以及研究生的。而法律专业的家教机会远不及英语系——这一点和她原本的预计相符。
当然，她第一年的生活费已足够，而学杂住宿费是固定的、不会涨价，因此家里再负担两年肯定没问题。
可，还是有些不甘心！
军训结束、正式上课后，陈骅晟开始往周边跑，期间还和父母看了两个楼盘，最后敲定了新区的一套两居室。老爸觉得太远，老妈在纠结，而陈骅晟记得这个一带以后又一条地铁通过，但是不能肯定站台就在附近。但是这个价格该死的太好了！
“以后这里肯定人越来越多。”她的一句话，直接让老妈下决心。二比一，老爸完败。
“囡囡，这里离市区那么远，价钱比我们家，市中心还要高……不划算！”老爸还不死心——那么多钱，还有贷款背债什么的，女儿还在念书，这要是投资失败，不是得跳楼？！
“爸，五年后就会翻一番，你信不信。”
“五年？！”
“我觉得最多五年。而且，S市跟我们家，房子的价格完全不一样好不好！等以后这里有了地铁，翻两三倍都是可能的！”
“……”老爸还是纠结，不过也知道无力回天。
陈骅晟和老妈才不会管他睡不睡得着。这一大笔投资对全家而言意义重大。
老妈并不指望若干年后卖掉。这是给女儿安身立命的婚前财产，以后相亲结婚甚至……总之，这是女儿的，虽然写的是她自己的名字。
陈骅晟想的则是投资回报率。等爸妈都退休、自己工作挣钱后，这房子增值带来的收益是对他们退休金的极大补充，以后即使她无法挣很多，也可以让他们过上舒服日子，更不必担心疾病——上辈子，老爸中风过，所以她一直盯着老爸注意饮食，多吃黑木耳、绿叶菜等健康食物，并且严厉要求少吃油炸食品；至于老妈，车祸，可那是没办法的事情，这辈子情况不同了，至少老妈的工作岗位不一样、个性也略有区别，那就要更为谨慎。
“囡囡，别太累，知道吗？”爸妈最怕的就是她把拼命念书的劲头再保持四年，那肯定很吓人。
“知道。”她很清楚过度劳心劳力的感觉和后果，以现在的程度而言，其实压力并不大，还有时间养成适度锻炼的良好生活习惯——她可以觉察得到体质和身材确实都在变好，不过让她投身现在这些小娃儿们的“娱乐”生活，那完全不可想象！“我会注意锻炼和营养的。”
爸妈也没法子。女儿期中考试满门都是八九十或者优秀，虽然没有班级排名，但奖学金有指望。Ｆ大的奖学金也！老爸当年可是一次也没得过，呃，当年也没有这玩意，但陈骅晟在大学里的成绩确实比校友老爸的好。
“哦，囡囡啊，你现在才大一，没关系的。辅修还没开始上呢，六级考不出优秀也没关系。”
陈骅晟噎住。现在？六级优秀？呃，老妈够狠的，一开口就是超高要求——尽管她也清楚，老妈压根不明白文科生的道道，而且总觉得女儿很能擅长考试……唉，那就考呗！
大一就奔着六级优秀，老妈，你是要我死啊——我还想学点优雅的法语和实用的日语，这两种外语一点也不容易啊！她默默流着泪，决定把校园散步、听取八卦和业余打工的打算全部取消。哦，对了，期末考试要考到足够达到奖学金的要求，并不容易呢！只是，她自己觉得应该可以争取到二等奖学金，相当于做一百个晚上的家教，那称得上是很可观的收益！
第二十章
奖学金是按学期期末成绩单排名的。陈骅晟有一门公共课托大了，没认真复习考试，结果期末成绩不怎么样，拖累了总分。最后勉强是个三等奖学金。
只有半年学费的五分之一，可也聊胜于无，希望下学期自己考得好些，争取二等奖，那就是半年学费的三分之一了。而最重要的是，好歹有个奖学金的红本本，也是毕业时的小小资本之一。
陈骅晟回家，头一回事就是研究上个暑假的那些学生的成绩。
这些娃娃们大部分总分名次上升，个别没变好的起码英文成绩变好了。所以这个寒假还是有收入的——她现在只教英语，而且是那种斯巴达式的残酷教学。
“抄。抄到下次考试绝对不会忘记。”她甩出一叠笔记和一个非常厚的活页夹。看，这就是练字的好处了，笔记稿纸的复印件直接当描红教材用！“不用多，回家抄，二十天里把这本动词变形记抄三遍，我等下会给你妈妈打电话，让她监督你。课堂上不准抄！碰到不会的单词也先给我抄！”
初二男生，正是叛逆期，不想碰到陈骅晟这个不能以常理喻之的家教，先是被打击得体无完肤，接着是每天做到晚上九点的作业，连大年夜也不得安生。哦，这个娃是新收的，包括物理在内，全科教学！
死活要来“旁听”的老妈老板的儿子，高二，开心得在旁边打滚。“哈哈哈，兄弟，告诉你，这个恐龙姐姐老师可是整死人不偿命的。你看我上了一中国际班还被打击**成这样。”
“你的时态错那么多，得意个什么啊？这么白痴的错误，居然丢了四分！知道四分是什么概念吗？从N大沦落到本二！”
“……”笑声立刻噎住。
被F大一年级家教姐姐和一中国际班同学大哥联手弹压得连大气也不敢喘的中二少年，很想笑，但怕挨揍，只能硬憋着。
“这个我没有现成的笔记，不过收集了很多例句。抄，两遍。”
中二少年本来想抗议为什么对头只抄两遍，但是看一叠更厚的纸，心里顿时极端平衡。
“抄写比漫不经心地看要容易多了。不抄也可以，每两天你给我做一套模拟题，时态再错就加倍，抄四遍！”
“……”
高二少年蔫了，中二少年乐了。
“继续朗诵。”
每人面前一本辞典，一个是学生用，一个是牛津。这半个小时是美文朗诵，不认得的单词现场查，然后念。本来高二的小子是旁听，结果为了显摆，他来念，结果当然是被陈骅晟嫌弃得一无是处，最后就是俩学生一起教，一个挨骂另一个傻乐呵。而中二小子和他的家长还直呼值得——嗯，家教费是他一个人出。
“……好了，回去。除了抄，再把这篇文章读半个小时。不是课堂上那种白痴念法，知道？！”
“……知道。”
“……知道了。”得，这些做完，晚上九点半以后才可能睡下。不过小家伙倒真没想过要偷工减料，因为陈骅晟教的手法实在不一样，训起人来也是花样百出，经常让人羞愧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对了，那个，陈骅晟，Ｆ大美女多不多？”
“什么样的才叫美女？”
“……嗯，算了，嗯，我是说比你还要漂亮的女生不多？”
“没有师范学院多，更比不上护理学校。你要不要去当个护士哥哥？周围都是美少女哦！”
“哈哈哈哈——”中二小男生笑趴在地板上。
事实证明，内心是老太婆的小罗莉战斗力才是最强大的。
不过为了感激陈骅晟友情客串“**”自家眼高于顶的儿子，当妈妈的又是送上大堆精心选过的礼物。
运动服，因为陈骅晟曾经对老妈称赞过这个牌子，于是成了上门手伴必选。还有就是一大瓶100毫升装的伊丽莎白雅顿的绿茶香氛，小少女的入门级香氛，比香水的浓度低，清爽淡雅，任何场合与年龄段都可以用，价格也便宜，呃，不对，是对上辈子后期的她而言很便宜……
这个寒假收入无法与去年暑假比，但加上奖学金，也可以对付五个月了。
陈骅晟算计着收支，边还是跑新华书店、外文书店的买书。法律方面的专业书籍还是少，不过一本法律英语倒是让她眼前一亮，尽管价格有些宰人，但翻过以后她还是立刻买下来。
寻呼机上有个留言。
庞华，约了咖啡馆碰头讨教事情。
这是留言原文，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陈骅晟还是去了那家台式咖啡馆。不过没有告诉父母去喝咖啡。
沙发、桌子、窗帘、隔板，不华贵也不寒酸。而且还是设了最低消费的包厢。
嗯，自己多少年没来这样的地方了？大概有十几年了……
一见到请客的人，陈骅晟微微皱眉。他的脸怎么回事？几乎没有改善。
“你有挑破白头试试看吗？”她开口第一句就是这个。
“……我就抹了些药膏。”
“我指定的痘痘胶呢？”
“……嗯……用过几次。”
“一天要三五次，所以你连三天都没有坚持？”陈骅晟有些哭笑不得。居然有这样不爱惜自己的人！每天照镜子，看到那些红红白白的，难道就不犯恶心？
“……太麻烦了！”庞华有些恼羞成怒。“喂，你点单了吗？”
陈骅晟也懒得翻菜单，召来服务生：“一杯蓝山。”
庞华看看她，然后直接道，“我们两个人，一壶蓝山咖啡，一份水果拼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