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骅晟礼貌地用手背微遮住鼻子，这人嘴里的气息不太好，虽然不算恶臭，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显然这位没有饭后漱口或是午后刷牙的习惯。她扫了眼封皮，六级语法题，再看看出版社，有点野鸡……然后再研究了下题目，最后给了个人观点，“我觉得可能标准答案错了。你在做其它题的时候，有没有经常觉得答案对不上号啊？这个出版社好像……在参考书方面不太出名。”
那男生皱了下眉，把书接过去。
陈骅晟放下手，终于可以正常呼吸了。可是教室里的气味还是不好，不通风的憋闷，出汗未清洗的体臭，隐隐的奇臭运动鞋……算了，以后还是老老实实大清早去图书馆抢位子吧。她纠结了片刻就收拾包走人了。
回到寝室，一个人都没有。
陈骅晟知道，不少学生经历无数艰辛考上大学后，就开始虚度光阴……结果导致大家一起骂学校、骂教育部门。嗯，她上辈子曾经提议过宽进严出、分阶段考试，后来似乎有个在职教育的单位也这样做了，不过效果一般，最多是有点广告效应。所以呢，再过三十年，这种糟糕的大学教育情况也不会有大幅度的全面改善。
只，她这个寝室里，四个女生，那就是四点一线，寝室、食堂、教室、图书馆，然后再次重复这一路线。大家都挺拼命的，只是拼命的地方不一样。
洗完衣服，晾好，陈骅晟开始在书桌上看老教授强烈推荐的唐律疏议——的现代概述。她又不是书痴，也非法制史研究生，花那许多时间啃大部头的古文，还不如打工挣点零花。
嗯，打工……
扔开图书馆借来的概述，她把这个学期英语辅修两门课的教科书从尾到头翻一遍。念专业和实际应用真是差别巨大啊！看那么多莎士比亚时代的古怪用词干吗？！还不如把自家的国粹诗词好好翻成真正的英文诗歌！！
Idrinkthewineandaskthesky……这就是“把酒问青天”？！
陈骅晟怒砸借来的书。这是小学生看的吧？是吧？！
“你在干嘛？发脾气？”黄凌云推门进来时正好看到陈骅晟的动作。
“我气死了。这都是什么翻译啊！”陈骅晟把那一段指给黄凌云看。
这个学校里的学生，外文大多还过得去，黄凌云当然也不差。她看了看那段翻译文字，又看看陈骅晟的脸色，“干嘛生气啊，起码初中生看得懂。”
“噗——”陈骅晟笑了，“我大概是气居然把初中的读物放在大学的图书馆里……幸亏我没浪费钱买这种垃圾。”
两个平时不大说话的人，因为这本烂书，居然找到合拍的话题。
“你这个学期考六级啊？我觉得你肯定能过。”
“嗯，我想争取考85分以上，要得优秀才能去考专业八级。”
“八级啊——”黄凌云愣了下，点点头，“好好努力吧，这个不容易考出来，即使我们学校的英语专业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过的。”
陈骅晟嗯了一声，“我们学校应该算好的。”
“听说最好的是外交学院那一类的学校，训练同声翻译，很厉害的。”
“吃外语饭的，做得好的很难，”陈骅晟顿了下，“每一行做得好都难的。我们法律专业也一样啊，公检法是进去难，律师是做得好难。”
“你打算念研究生吗？”
“不，我妈希望我拿个双学位，如果我读研究生的话，就不一定是法律专业了。”
“哦，为什么？考我们本校的研究生应该不难吧。”黄凌云的志向是保送本专业研究生，甚至博士生。
“除了海商法、国际金融法之类特别难的，其他的专业都太理论了。我不喜欢理论性的东西。”
黄凌云看了陈骅晟半天，才回过神，“海商法？”
“嗯，国际贸易、海事方面会用到。太复杂，太难了，不过出来也很厉害。”
“哦……”黄凌云若有所思地坐了会儿，去洗漱了。
第二十四章
考完大学英语六级，陈骅晟估计着成绩可以达到优秀，接着就开始应付期末考试和辅修的课程考试。
见鬼的，大学四年，可以玩着过，也可以累死累活地过。不过她努力了近一个月，也就混了个三等奖学金。
但是算上卖笔记版权的收入，也相当于二等奖了，所以勉强说得过去。
回到家，爸妈对三等奖和优秀等级的六级证书已经非常满意了，连连劝她不妨多玩玩，注意营养、注意健康。
投资的房子远不到交房的时候，因此老爸的焦虑并未少很多——这方面，陈骅晟母女都不理睬他。
老妈听了女儿的话，跑去找公司人事、财务讨论提高社保缴交基数的事情。最后老总拍板，给她按实际收入交社保、而不是按最低收入基数交，这是赢利企业的通病了，当然大量员工也习惯把钱拿到自己手上，而不是交了社保看不到。
“可能影响年终奖金。”老妈有些纠结的。
“妈，社保还是你自己的钱啊！尽管统筹掉一小部分，但只要生活费够，还是现在多交点、少花点，退休以后保障好。”
“嗯，我也是这样对自己还有你爸说的。对了，你爸加工资了，所以也不用担心付贷款。还有，囡囡，我跟你说，你的生活费和学费我还是打到你的银行卡上了，该买衣服、交培训费、买书之类，就用！家里不需要你这么节约，知道吗？”
陈骅晟微微笑，她目前的存款够交下学年的学费了，但生活费肯定不足。所以这个暑假，仍然是每天家教五六个学生，外加大量备课、看作业、自制教材的时间，她根本没有空闲。
“妈，就当我提前工作好了，不也是每天上班、加班、出差、做家务的吗。”
“你才十九岁——”
“妈，我已经十九了！你不是一直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吗。嗯，晚上吃冬瓜排骨汤，再水煮毛豆，简简单单就一菜一汤怎么样？”
“不简单了！我跟你爸在家，有时候一个菜再加杯茶，就打发了。”其实不管女儿做什么，对父母特别是老妈而言都是好的。何况陈骅晟做的东西确实不错，连排骨汆水的时间和关上煤气放在灶上焖的时间都是有讲究的，几个家教学生的妈妈闻到味道后都羡慕不已。
“……君子远庖厨的意思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不要过多杀生，但不是男人不做饭的意思。显然你的古文学得一知半解。”陈骅晟好一通训，“你如果以后出国念书，难道要带老妈去给你做饭？还是天天吃垃圾食品，吃出一个大肚子？！别以为国外什么都好，一份橙汁鸡肉、一盒米饭，外加一杯咖啡，十几块美元！一份扬州炒饭加一碗汤，二十美元！中餐馆是仅次于法国餐厅的贵！到了晚上，除了贵死的酒吧，你都找不到吃的东西，不学一点厨艺，你以后怎么办？交女朋友给你做饭？你拿爸妈的钱养女朋友？丢不丢人哪你！……别以为还能打工，一小时两个三个美元，也就够买几个苹果……只有开BMW上哈佛的富家子可以请得起厨师，或者每天吃得起大餐，明白？嗯，知道BMW多少钱吧？……”
老妈公司老板的儿子，简直是欲哭无泪：合着这女的就是生来把他踩在脚下蹂来躏去的。
而他的老妈现在已彻底拜在陈骅晟裙脚底下：瞧这个家教多厉害，把不听劝不听话的儿子愣是“教导”成了有为少年，成绩越来越好的同时，连排骨汤都会做了！
只是这位女士到现在都不付家教费。要不是这家一开始送的Columbia将她从贫乏的绝望中拯救出来，她绝对不会同意做这小子的家教。当然，她依然忿忿，所以变着法子地狠狠收拾这家的宝贝独生子，算是给自己出口恶气。别说这小子的一点小儿科，换他老子来也抗不住！
“好了，阿姨，国际班的高三就只有一个考试。而且最重要的是，考上大学只是刚刚开始。我们学校有一点好，让学生提前知道大学四年要怎么过，才对得起我们自己。大学里你可以逃课，可以上课睡觉，可以乱交朋友，但是，这是以后工作生活的第一步，走错了、懒惰了，就完蛋一半了。”
“陈骅晟，我听你妈妈说你拿了奖学金，大学英语六级还考了优秀？”人家明明是法律专业大一学生好不好！
“嗯，我毕竟辅修英语，总要在专业上拿点东西出来。”
“那你以后去法院工作吗？”那个，以陈家的背景，去法院恐怕没那么简单吧？那样的话……
“公、检、法不适合我。”虽然她有九成把握游刃有余，也不高兴！那里头的人和事，包括工资收入，她实在是了解了。
“公安局其实挺不错的。”
“呃，阿姨，‘公’是指公证部门。”
“哦……果然是专业的……恩，那公证也是公务员吧？”
“不是。其实法、检不是行政部门，严格的讲不是政府的公务人员。政府、包括公安，是行政部门；法、检是司法部门；人大是立法部门。不过，一般感觉上都差不多就是。”
“那法院收入好吧——”这位女士有些动心了。
“如果不怕将来出事情，可以不错。但是想过平安日子的，还是不要碰任何现金，因为一旦有了事，对方会一口咬定是索贿来逃避责任。这样倒霉的就是拿钱的一方。”她见过好几个类似的案子，很显然大部分人想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于是就完了。
“小陈，你真是什么都知道呢！难得你们已经开始实习了？”时间不大对吧。
“呃，可能我看得比较多吧。”当老妈交了充足的社保，当自己的生活费有着落，她就不那么在意老妈公司的老板如何了。
“那你要不要继续念研究生？”
“我法律本科毕业后可能还要考几门自学考试，估计那时还有司法考试要考。所以念书考试的，可能就要五年，也不高兴再念本专业的研究生了。”
“你也有不想念的书啊。”那混小子高高兴兴地插嘴。
“有所为而有所不为，还有、时过境迁，这两个词可以在语文作文里用到，你好好查查释义注解吧。”可能是提到了比较专业、成人的话题，陈骅晟不由自主地带了上上辈子的局长气场，平淡、深意、不容辩驳，依然将只比自己小一岁、低两届的男生踩得口吐白沫：“不过如果你念医科、生物、化学、物理、生命科学之类，最少得有硕士文凭，博士最好，不然本科出来，凭你自己可能都找不到工作。”
“……”
第二十五章
陈骅晟一个夏天，除了菜场，基本不出去晒太阳，即使出门，也是吃了晚饭去书店吹空调。加上狠狠用掉四盆芦荟，还有中药茶无数，皮肤养得白皙通透，还咬牙买了这是看来又贵又不实用的手工皂，尤其是你明知其中各种原料的成本，却偏偏得花这些材料的五倍价格，好几十块却只够用大半个暑假！哦，不，还有大剌剌标价上百的美白产品，其实最多加了一点人工制造、便宜至极的维生素C，少数恶劣的还会添加些激素……
她发誓要自己弄个工作室！再不济也是批发！哼，名字就叫陈家美容小铺好了……
扔掉煮过头的青葱，加盐，搅拌，关火，盖上锅盖。今晚是胡萝卜鸡汤，笋丝雪菜炒空心菜。
明天就要回学校了。火车票和行李、物件都已经准备好，当然，大二一个半学期的生活费也在卡里。
她的学习压力太大，基本没有时间打工，只有寒暑假的一点家教，所以挣的钱比较少，日子自然也十分的拮据。哦，老妈给了生活费的，但家里还有贷款要还，而且还是S市的银行，所以家里给她准备的卡经常得“挪用”。于是她自己的银行是上大学时自己新办的，贷记卡。好在陈骅晟已经习惯了没有信用卡、没有电脑手机、没有网上银行的日子，不然还真有些难受。
“囡囡，吃得好点，”老妈嘀咕来嘀咕去，其实也就是这些，“看见好看的衣服就买，不用太节约，家里不差这点。”
“我知道。”陈骅晟很没诚意地点头答应。现在的那些衣服……怎么说呢，她看得上的，目前买不起，网络上也没得卖，而所谓的流行“时装”……还是算了。
七分袖九分裤配运动布鞋，外加一个挺大的背包，手里还有一只带提柄、原先装什锦水果的玻璃杯，彻底的学生样。呃，事实上她本来就是学生。
下车出站检票时，碰到认识的熟人。大家打了个照面。
庞华。
深色短袖POLO衫，灰格休闲长裤，运动鞋。可惜，那张脸严重破坏效果。
“我打车，你搭我的车吧。”
“好。”陈骅晟没有犹豫地跟他去排队等出租。
她微微皱眉看他的脸皮，“你往右边转过去一点。”
“……”庞华还是照做了。
好吧，鼻头的毛孔黑头明显，面颊两侧的白头痘子比以前少了不少，但是最麻烦的嵌进皮肤的闭合痘多了，还有，鼻两侧和额头也更多了。嗯……别变成疱疹了！
“你去医院看过没有？”
“看过，还是认识的医生。说是痤疮，但是开的药没用。”
“我上次说过的中药药茶吃过没？”
“……没有。”
车来了，陈骅晟抱了包开了后座的车门，先坐进去，“你也坐后面。”
庞华犹豫了几秒，也抓着包坐进后座。
“F大正门。”他对驾驶座的司机道。
“中医看过没有。”
“……看了，说我火气大，开的药吃了拉肚子。”
“有没有把我说过的那个方子拿去问行不行。”
“……没有。”
“是什么火？心火？脾胃？肝？”
“好像提到过。”
“嗯，看你长痘的位置，可以看出来。不过我还是觉得可能还和过敏、内分泌之类的有关……皮肤本身，可能要果酸换肤了。”
“……那还是算了，反正我现在这脸比以前好点了。可能过几年，年纪大一些，会好了也说不定。”
“芦荟还在用吗？”
“……偶然吧。”
“哼！芦荟的肉，还有芦荟汁，都给我用！每天用。”
“……好吧。”
“海鲜、辣的、油炸的，尽量少吃，香菜、莴苣笋，别吃。”
“香菜？哦，是的，容易诱发生病的菜，我妈也说过要少吃。”
“可惜了，现在我没有能力和时间开店，不然你可以试试我自己做的精油无油凝胶。嗯，你记得，想到就用买的那支清痘胶。”前世，她既买品牌，也买卖家自制的上佳保养品，更自己动手买一等的原料DIY。可惜空闲时间太少，DIY的种类实在有限。“还有，鼻贴膜要用。你的黑头又多起来了。”
“……好吧。嗯，你刚才说的，油？直接抹油？”
“是纯植物提取的精油，不是猪油、菜油。”
“……”
两个人讲的都痘的解决方案。一个觉得在好转，另一个认为更麻烦。
学校大门到了。
这一路出租车司机都没有插嘴八卦调侃的地方，而且他们两个实在跟男女小**搭不上边。
然后就是告辞，各去各的宿舍区和习惯吃的食堂餐厅。
***
陈骅晟的衣服物品不多。好一点的，居然都是老妈公司老板娘作为家教费送来的，有运动款服装，还有两套她不喜欢但也不排斥的品牌护肤品。她已经把所有能教的都教了，那么这个学期的寒假，自己真的只剩下英文可以教教了——就是找到老爸老妈的学生仍然不少，但是参差不齐，令自己的备课压力很大。
可惜了，房子还要等一年多才交付，再加上手续、装修，至少一年半，不然可以在S市找一份比较长期的打工……
选好课，大概自己排好上课和看书的时间，陈骅晟突然发现，这个学期没有重大考试，本专业和辅修专业的课都是有把握对付的。那么现在就有了两个选择：冲刺二等奖学金甚至一等，或者工读兼职。
路过校园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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