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仙忙道:“那么您老人家看,哪一门的内功才最适合我家公子呢?”
“无心乞婆”指着自己鼻子,道:“我这一门。”
梅仙诧异道:“您老人家修的不就是丐帮心法么?”
“无心乞婆”傲然道:“我老人家是天才,我虽然出身丐帮,却把丐帮的心法变化了一下,变得既简单、又有效,而且也最适合你们公子这种体质的人学习。”
梅仙迫不及待道:“您老人家肯教他么?”
“无心乞婆”道:“当然肯,否则我讲这么多废话干甚么?”
梅仙登时眉开眼笑,旁边的人也听得个个喜形于色。
侯玉阳却摇首道:“无功不受禄,我又没赢您的棋,怎么能让您白教我功夫?”
“无心乞婆”反倒一怔!道:“你说你这盘棋还没有赢?”
侯玉阳道:“怎么赢?我盘面上已经少了一颗子,能够逼和已经不错了。”
“无心乞婆”这才松开紧抓着他的手,仔细朝棋盘上看了看,道:“嗯,看起来真的好像和了。”
侯玉阳边揉着手腕,边道:“甚么好像和了?和棋早成定局,除非您故意放水。”
“无心乞婆”哈哈一笑,道:“和棋我更要教,你这么烂的身体,这么差的精神,能够下这么漂亮的棋已经不容易了,和了也算赢。”
梅仙大喜过望道:“公子,你还不赶快谢谢仙婆。”
侯玉阳道:“我为甚么要谢?我是绞尽脑汁才赢来的。”
“无心乞婆”忙道:“对,对,你根本就不必谢我……”
她一面说着,一面已将盘上的石子拨开,道:“来,咱们再下一盘,内功你已经赢到手了,这次你想赢甚么?你说!”
侯玉阳道:“有内功一样就够了,其他的……等以后再说吧!”
“无心乞婆”急忙拾起杜云娘遗留下来的那柄剑,在手上比划了两招,道:“我的剑法在武林中可是出了名的,你想不想学?”
侯玉阳摇着头,道:“不想,我使刀使惯了,学剑干甚么?”
“无心乞婆”陡将剑身一转,重又抓住那柄剑的剑锋,抖动着道:“我教你一套拳法如何?我这套拳法是从‘虎鹤变形’里变化出来的,招式玄妙无比,我方才使的那招‘仙鹤御针’就是其中的一式。”
梅仙在旁边听得眼睛都已发亮,侯玉阳却依旧兴味索然道:“这种招式太危险了,我不要学。”
“无心乞婆”无可奈何道:“那你想学甚么?你自己选好了。”
侯玉阳道:“我甚么都不想学,只想先睡一觉。”
“无心乞婆”呆了呆,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只下一盘就不想再下了?”
侯玉阳道:“并不是不想,而是太累了,实在没有精神下。”
“无心乞婆”急形于色道:“那怎么行?你至少也得陪我再下一盘。”
侯玉阳道:“等我睡醒了再陪您下还不是一样?”
梅仙忙道:“对,仙婆也正好趁这机曾多休息一下,两个人都有精神,下起来才有意思。”
李宝裳也急忙道:“而且此地也不宜久留,‘九尾仙狐’既已露面,霍传甲极可能也在附近,为了安全起见,咱们最好还是早点进城为妙。”
“无心乞婆”猛将手上的剑往地上一摔,喝道:“好吧,你们统统给我滚开,滚得愈远愈好。”
李宝裳惊道:“仙婆这是干甚么?”
“无心乞婆”没好气道:“不干甚么,我现在要传他内功心法,你们围在旁边,是不是想偷学?”
众人一听,全都远远的避开,甚至连脸都转了过去。
“无心乞婆”又怒骂道:“都像呆子一样站在那里做甚么?”
李宝裳怔道:“不然我们能做甚么?”
“无心乞婆”瞪眼道:“你们原来打算做甚么?”
李宝裳:“打算赶路到前面的柳河镇去。”
“无心乞婆”道:“那就上路呀!”
梅仙扶侯玉阳上车躺好“无心乞婆”也跟着上来,在侯玉阳身边坐好。
春兰、秋菊二人坐上车辕,握起缰绳。
所有的人都准备就绪,李宝裳这才高喊一声:“出发!”
车行平稳,侯玉阳咳了咳道:“仙婆要传我功夫,也不必如此匆忙,等我伤势痊愈之后再传也不迟。”
“无心乞婆”冷冷道:“你不是想睡觉么?”
侯玉阳道:“是……是啊。”
“无心乞婆”道:“我这套内功,就是睡觉的功夫!”
侯玉阳失笑道:“连睡觉也有功夫?”
“无心乞婆”道:“不错,就是睡觉的功夫,你学会了我的这套‘睡觉’心法,既不必打坐,也无须运功,只在睡梦中练习就行了,一点都不吃力。”
侯玉阳一怔!道:“有这么简单的功夫?”
“无心乞婆”道:“虽然简单,却十分有效,你学会之后,保证再也不会喊累,而且对你伤势的复元,也极有帮助。”
梅仙知道她开始要传授心法,起身想要退出车厢“无心乞婆”却将她按得坐下:“不必躲开,我老太婆的心法要有传人,那就是你们三个。”
梅仙一怔:“甚么?”
“无心乞婆”道:“你,春兰,还有秋菊,我知道她们坐在前面,也听得见,对不对?”
春兰与秋菊立刻回应道:“是,我们听得清清楚楚。”
“无心乞婆”道:“凡徒弟都想要拜明师,其实凡是师父都希望传授高徒……你们这位二公子,实在算不得高徒……”
侯玉阳听在耳中,不禁苦笑,正要张嘴“无心乞婆”打断道:“你不要不服气,如果不是要你陪我下棋,我老太婆才懒得理你!”
她接着道:“幸好你有这三个聪明伶俐又忠心耿耿的丫头,我老太婆就传授给她们,由她们来保护你,也是一样……”
梅仙立刻道:“对,也是一样!”
“无心乞婆”道:“嗯,你们三个丫头注意听了,我老太婆的内功心法,归纳起来,只有两个字‘睡觉’!”
梅仙不由笑道:“真的只有‘睡觉’两个字?”
“无心乞婆”冷冷道:“你可知道人之一生,不是醒就是睡;醒时要应付一切,耗费生命,只有在睡时才得从补充!”
梅仙道:“不错。”
“无心乞婆”又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人生七十古来稀,掐头去尾剩四十,中间一半睡觉去,还有烦恼无聊时’……”
梅仙点头同意道:“不错,人们浪费在睡觉的时间太多了……”
“无心乞婆”道:“这世上又有几个人懂得利用这么多的睡觉时间?”
梅仙知道她快要说到重点了,开始全神贯注,仔细听着。
“无心乞婆”道:“大凡修习内功的人都知道,吐纳、打坐、睡眠时,一定要脑中绝无杂念,一切空明……”
梅仙应道:“不错。”
“无心乞婆”道:“但是任何人在吐纳、打坐、睡眠时仍有两件事,是无论如何绝对停止不了的,那就是呼吸与脉搏……”
梅仙道:“除非已经死了!”
“无心乞婆”道:“如果有人能做到脑中绝无杂念,又能利用呼吸与脉搏练功……”
梅仙兴趣大增,道:“您能办到?”
“无心乞婆”道:“能,我只要你们能在吐纳、打坐、睡眠时,千万不要‘绝无杂念’而是要‘心存一念’。”
春兰插嘴道:“心存何念?”
“无心乞婆”道:“深吸吞津,提肛忍尿!”
侯玉阳道:“甚么意思?”
“无心乞婆”道:“你要呼吸,记得每一口吸气都要深深的吸,不是用胸部的肺来吸,而是要用腹鼓胀,牵动胸腹之间的‘横隔膜’来做最慢最慢,最深最深的吸气……”
侯玉阳似有所悟“哦”了一声“无心乞婆”又道:“吸到最饱最饱之时,和着一口津涎,吞入腹中!”
侯玉阳奇道:“吞口水?干嘛要吞口水?”
“无心乞婆”道:“口水称为玉津,又叫做天泉,配合你吸入的天地精华之气,服之大益!”
他听到“天地精华之气”几个字,脑海中似乎又浮现那虚无缥缈的声音:
吞日为阳,吹月属阴……
日月精华,天地精英……
“无心乞婆”斜着眼睛瞄瞄侯玉阳,只见他有些心领神会,心中大是嘉许,继续道:“玉津入腹,直下丹田,为防外泄,须提紧肛门,忍住尿意,全身精关永固,只有浊气从口中长长吹出……”
侯玉阳脑海空止时又浮现那虚无缥缈的声音:
吞日为阳,吹月属阴……
只听“无心乞婆”又道:“必须吹到紧缩小腹,使‘横隔膜’上升,吐尽胸中最后一点浊气为止,再开始缓缓吸气……”
非只侯玉阳,就连梅仙、春兰、秋菊“虎门三花”亦都不由自主地深吸吞津,提肛忍尿,试着做做看……
“无心乞婆”又道:“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你在做甚么事,甚至在睡觉,都要想存一念‘深吸吞津,提肛忍尿’长年累月,必有大进……”
他四人果然都依言而行,果然每一呼吸之间,都觉受益无穷……
梅仙又睁开眼来,只见侯玉阳呼吸均匀,安然入眠……
“无心乞婆”却不知何时?已经离去……
侯玉阳一觉醒来,精神果然清爽旺盛多了……
睁开眼来,只觉得置身宽床大铺,平稳安祥,一点都不像马车的摇晃,不由奇道:“咦?这是哪里?”
春兰一面伺候他穿衣,一面吟吟笑道:“这里是柳河镇的天福客栈。”
侯玉阳不由叹道:“你们把我从马车上搬到客栈,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秋菊端了一盆温热的水进来,服侍侯玉阳洗脸,笑道:“公子练那‘深吸吞津,提肛忍尿’果然大有益处,所以睡得特别好……”
侯玉阳想起昨夜那美好滋味,叹道:“嗯,这老乞婆的功夫好像还真有点管用。”
梅仙也正好进来,接口道:“那当然!‘无心乞婆’是武林的奇才,她创出来的功夫,还错得了么?”
她一面说,一面将一块方形木板和一只锦盒摆在桌子上。
侯玉阳讶然道:“那是甚么?”
梅仙道:“围棋呀,我是特地跑到田五爷家里借来的。”
侯玉阳神色一变,道:“你借这个东西来干甚么?赶快还回去。”
梅仙愕然道:“你……你不是约好要和‘无心乞婆’下棋么?”
侯玉阳道:“我几时说要跟她下围棋?我的围棋弱得很,根本吃不住她。”
梅仙道:“谁说的?你的围棋一向不错,田五爷也算是江南的高手,去年他到金陵去的时候,你还跟他对过一局,难道你忘了?”
侯玉阳气极败坏道:“梅仙,你是怎么了?你到现在难道还没搞清楚我是谁?”
梅仙不讲话了,过了很久,才黯然道:“可是……你昨天不是还说曾经跟黄月天下过对手棋么?”
侯玉阳道:“是有这么回事。”
梅仙道:“黄月天是江南第一名家,能够跟他平下的人,不论输赢,棋力都应该不会错才对?”
侯玉阳沉叹一声,道:“那是因为当时有楚星云坐在我旁边,如果单凭我个人的棋力,他让我五子,我也未必是他的敌手。”
梅仙攒眉道:“楚星云又是甚么人?”
侯玉阳道:“这还用说,当然也是棋界的一名高手,他虽然出道不久,棋锋却锐利无比,依我估计,至少也可以高出号称太湖第一名家的田五两子。”
梅仙稍许思索了一下,道:“你跟他的交情如何?”
侯玉阳道:“你说谁?”
梅仙道:“楚星云。”
侯玉阳道:“还过得去,他每次到扬州,一定会来找我。”
梅仙忽然道:“把他请来怎么样?”
侯玉阳一怔!道:“只为了让他帮我跟‘无心乞婆’下棋?”
梅仙点点头道:“不错。”
侯玉阳苦笑道:“那未免太离谱了。”
梅仙正色道:“公子,你要搞清楚‘无心乞婆’可是武林的奇才,她竟缠着你下棋,也算是有缘,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可不能失之交臂啊。”
侯玉阳又是一叹,道:“但有件事我也希望你能先搞清楚。”
梅仙道:“甚么事?”
侯玉阳道:“楚星云是我的朋友,不是侯二公子的朋友,万一被他识破我的身分,岂不糟糕?”
梅仙登时怔住了!就在这时“无心乞婆”的咳声也已到了门外。
梅仙急忙把棋具往床下一塞,又赶着去挑开帘门,笑脸迎人道:“仙婆早。”
“无心乞婆”看也没看她一眼,三步并作两步的已冲到侯玉阳面前,笑嘻嘻道:“小伙子,你的精神怎么样?”
梅仙接口道:“我家公子说还好。”
“无心乞婆”打量着他,道:“甚么还好?你应该说很好才对,你看你的气色可比昨天好多了。”
又向梅仙挤挤眼道:“我老太婆那‘深吸吞津,提肛忍尿’的滋味如何?”
梅仙齐声道:“好,真是好极了。”
侯玉阳笑笑道:“仙婆是不是想下一盘?”
“无心乞婆”哼道:“今天可不能再下短命棋,至少也得来个三局决胜负。”
侯玉阳痛痛快快的把头一点,道:“好,三局就三局。”
“无心乞婆”才兴高采烈的将目光转到梅仙的粉脸上,道:“我叫你们准备的棋呢?”
梅仙笑嘻嘻道:“甚么棋?”
“无心乞婆”道:“当然是围棋。”
梅仙的脸孔马上拉了下来,道:“仙婆,你就放我家公子一马吧,他这种身体,怎么下围棋?而且一下就是三盘,那不是要把他累坏了?”
“无心乞婆”瞪眼道:“连你们公子都答应了,要你来多甚么嘴?”
侯玉阳立刻道:“仙婆不要搞错,我答应的是太祖棋,等太祖棋分出胜负之后,再谈围棋也不迟!”
“无心乞婆”猛一跺脚,道:“好,太祖棋就太祖棋,走,我们到外边去。”
侯玉阳忙道:“等一等,我还没有吃早餐。”
“无心乞婆”道:“有棋下还吃甚么早餐?一切都等下完了棋再说。”
说着,已将侯玉阳拖出门外,边走还边在地上捡石子,直走到院落的另一端,才在墙角的一处僻静地方蹲了下来。
这时“绝命十八骑”都已起床,正在院中演练刀法,一看“无心乞婆”蹲在地上画棋盘,便都收刀纷纷围了上去。
李宝裳也已闻声奔出,匆匆走到侯玉阳旁边,道:“属下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二公子要陪仙婆下棋,何不到房里去下?”
没等侯玉阳开口“无心乞婆”便已摆手道:“在这里下多舒服,在房里闷也闷死了。”
李宝裳急道:“可是这里进进出出的人头太杂了,总是不太安全。”
“无心乞婆”道:“你不是说这间客栈是自己人开的么?”
李宝裳道:“没错,但老板田五虽然是自己人,客人却不是……这么多客人里,谁也不能担保里边没有一两个神鹰教的眼线。”
说话间,侯玉阳忽然提起了一颗子。
“无心乞婆”立刻瞪起眼睛,喝道:“你看,都是你,你看就闭嘴,不看就抬腿,你再敢在这儿罗嗦,我可要把教你那几招追回来了。”
李宝裳再也不敢多说,惶然挤出人堆,神色充满了不安。
就在这时,侯玉阳房里霍然响出一声娇喝,一听就知道是梅仙的声音。
紧跟着兵刀交鸣之声也传了出来,显然是已有人摸进了房中。
李宝裳大吃一惊,反手拔出钢刀,慌不迭的护在人堆前面。
“绝命十八骑”的弟兄也不约而同的转身站起,排成了一道人墙,刚好将侯玉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