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人龙、朴一虎连声应“是”,便在前面引路,大家昂然跟在两人身后,鱼贯上山。
转过两座山头,宽敞山道,忽然分作两路,一条直往山上盘去的,路面略仄,另一条沿着山腰斜斜往右转弯的,却依然十分宽阔。
贺人龙陪同众人,走到岔道口上,用手一指右边那条山道,含笑说道:“这条大路,通往敝教总坛,要在端午敝派开坛正日,方始通行,有屈诸位掌门,略为绕道如何?”
锺二先生,目光何等犀利,瞧他说话之时,目光闪烁,分明言中有诈,微嘿一声,道:“既入宝山,自然悉听贵教安排,贺堂主何须解释?”
贺人龙脸上微微变色,阴笑道:“敝教替各大门派准备的宾馆,也就在上面不远。”
说话之时,大家已往山道上走去,一会功夫,便已翻上山顶。
原来这山顶上,乃是几座峰峦相互交接之处,中间一片平坦的山岗,足有十来亩大小。
正北面一个山坳缺口上,竖立一座用柏树扎成的牌坊,上面横缀四个金字:“宾至如归”。
第二十四章 正邪较技
飘浮子打量形势,知道转过缺口,山后就是玄黄教总坛了。
正行之间,只听贺人龙说道:“诸位掌门人,敝教令主,已在迎宾牌坊前,恭迎侠驾了!”
众人依言瞧去,果然那座牌坊底下,站着一个身穿金色长袍,面如孩童的矮小老人。
神州一剑冷哼一声,回头朝锺二先生说道:“玄黄教总究是江湖草莽组织,毫无秩序,连职掌名称,都乱七八糟的,又是总坛主,又是令主,使人听来都不舒服!”
朴一虎忍不住冷笑道:“司徒大侠敢情没弄清楚两者职权,怎能说敝教职掌不清?总坛主总理敝教大小事务,令主则是执行任务之人……”
他话声未落,只听一声尖细的大笑,从牌坊底下传来:“哈,哈,各大门派掌门,都是当代奇侠,夫人和总坛主因琐事过忙,未克亲迎,特命兄弟代表致敬,并谢简慢之罪!”
他话声尖细,犹如孩童,但内气充沛,听来铿锵有物!
锺二先生讶异的道:“葛老哥可知这人是谁?”
百草仙翁葛长庚轻声道:“他恐怕就是‘金枫令主’桑鹫了。”
“金枫令主桑鹫”这几个字,听到锺二先生耳中,不禁想起当年纵横武林,比勾漏双魔还早一二十年的黑道盟主黑星君桑无天,就死在五大门派围攻之下。
难怪他后人和五大门派结下深仇,勾引商山四异、苗山披麻教、黑衣帮,和自己师叔许天君等人,一再向五大门派为仇。
心中想着,两道目光,不由往金枫令主瞧去,一面呵呵笑道:“幸会,幸会,桑令主不必过谦。”一行人走近牌坊,锺二先生替所有之人,向这金枫令主一一引见。
金枫令主目光扫过众人,脸上微微一怔,也纵声笑道:“哈哈,一剑、双拐、三奇、四恶,和八大门派,居然同时莅临,实在难得!”
青师太脸若严霜,冷笑道:“不错,各位道友在江湖宵小企图四拨围攻之下,没有短少一个,令主是否感到惊诧?”
金枫令主桑鹫孩儿脸上,微微一红,狞笑道:“江湖上原是互争短长之地,自古以来,正邪不能并存,玄黄教崛起武林,铲除敌对势力,也是必然之事。”
神州一剑接口道:“那么桑令主自承贵教是江湖上的邪魔外道了?”
金枫令主桑鹫阴笑道:“玄黄教本来就是邪魔外道,何用讳言?诸位既然莅临九宫,只要到了开坛之日,就会明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道理。”
青师太怒道:“开坛之日,又待如何,咱们既然敢来,难道还怕什么阴谋伎俩不成?”
金枫令主仰天大笑道:“玄黄教何须用阴谋伎俩,对付诸位……”
话声未落,只见从牌坊后面,又陆续走出四个人来。
这四个人才一出现,以锺二先生为首的一批群侠,莫不脸色骤变!
原来那是四个身穿绿衣的矮小老头,第一个身材奇矮,第二个背上高高隆起,身向前弯,第三个右袖虚飘,第四个右脚金光雪亮。
他们正是数月之前,在黄山肆虐,残杀武当派抱真子、守真子、峨嵋派凌云子、少林寺木尊者、铁长老、金罗汉、崆峒派公孙泰等人的商山四异——赵矮、田驼、孙残、李跛四人。
金枫令主桑鹫回头笑道:“四位护法,来得正好,兄弟替你们引见引见各大门派的高……”
他“人”字还没出口,武当元真子,峨嵋白云子已“呛”
“呛”两声,从背上撤下长剑。
青师太和静因师太也同时反腕掣剑!
“阿弥陀佛!”
广明大师手拄镔铁禅杖,朗诵一声佛号,身子一闪而出,切齿的道:“桑令主无须引见,商山四贼,肆虐黄山,和咱们各大门派有着血海深仇,贫衲不自量力,先要讨教讨教!”
赵矮不屑的道:“大师傅敢情就是少林土弥勒吧?”
白云子、元真子同时厉喝道:“商山老贼,咱们就在这里了断过节,再上玄黄教去不迟!”
金枫令主阴隼目光,瞥过众人,大笑道:“这么说来,四位护法,倒来得正是时候!”
接着双手向大家一拱,又道:“敝教择定五月初五,举行开坛大典,柬邀天下武林黑白两道,参加盛会,并恭请几位数十年没有出山的前辈高人,莅临主持,以昭郑重。
“当然各方来宾,在江湖上难免各有怨嫌,双方见面,可能相互寻仇,敝教大典开始,与会的都是嘉宾,自然不容有动刀动枪,互相仇杀之事发生。因此在岭上设下迎宾牌坊,诸位来宾进入牌坊之后,就得遵守来宾身份,把一切恩仇,均须暂时丢开;但未人这迎宾牌坊之前,敝教虽仍以宾客之礼接待,却不禁双方了断过节,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可以自由行动,诸位请先看看敝教公告,兄弟代表敝教,决不左袒敝教之人。”
说着用手向牌坊右侧竖立的一块木牌,指了一指。
众人随他手指瞧去,果然玄黄教在木牌上张贴着一张皇皇布告,内容和金枫令主桑鹫所说,大致相同,只是规定得比较详细,诸如不得以众凌寡,以长欺幼,除了双方同意之外,不准两人以上对付一人等等。
锺二先生暗暗“哦”了一声,敢情玄黄教派地灵、人瑞两位堂主,引着自己等人往这条路上走来,和商山四异的在此出现,都是预先安排好的阴谋。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略微扫了布告一眼,便飘然走出,朝广明大师、白云子等人抱拳笑道:“诸位道兄,玄黄教在这里安排一场了断过节之场,也许正是为咱们而设,反正咱们一行,在他们天坛之前,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不来个彻底解决,谁也无法跨进迎宾之门户!”
说到这里,故意一顿,回头向桑鹫笑道:“不知桑令主认为司徒昌明此话说对了吗?”
金枫令主桑鹫被他说得一愣,司徒昌明不待桑鹫回答,又道:“因此,兄弟有个不情之请,四十年来,兄弟遍历名山大川,找寻商山四异,迄无下落,今天正好四位都到齐了,兄弟不才,想在第一场上,先领教他们四位的绝世武学。”
赵矮斜脱了神州一剑一眼,回头朝孙残问道:“孙三弟,这人可就是公冶玄的后人吗?
”孙残脸含阴笑,点头道:“不错,他只会公冶玄一招剑法。”
李陂接口道:“那天在九华山被小弟踢飞长剑,他好像还负伤不轻哩!”
神州一剑清癯脸上,微微一红,长眉倏竖,怒声喝道:“不信,你们四人就一起试试。”
他练剑四十年,仅以一招剑法,名震江湖,当日九华山上,也曾和孙残、李跛斗了十招以上,后来发现方玉琪使的就是自己师门失传剑法,经方玉琪补传了十一招,虽然“大罗天剑”
共有三十六式,他不过得了三分之一,但他终究在剑术上有极深造诣,这十一式剑法,经他揣摩精练,融会贯通,此时功力,已迥非昔比。喝声出口,但听呛然龙吟,一泓长剑,业已随手而出!
赵矮瞧他出剑手法,果然不愧剑术大家,心下也暗暗点头,一面依然大不剌剌的道:“商山四异,各有所长,分则独擅胜场,合则无敌天下,你想以一敌四,宁非侈谈?”
神州一剑哈哈大笑道:“那么你是要先行测验司徒昌明,够不够和你们四人动手?”
赵矮一双精光炯炯的眼神,扫过各大门派掌门,傲然说道:“老夫岂止对你一人而言?”
终南掌门皓首神龙庞士奇忍不住冷哼道:“尊驾好狂的口气!”
赵矮大笑道:“武林较技,各凭真实功夫,何狂之有?”
神州一剑耐着性子道:“好,你先说说如何较量法子?”
赵矮道:“各大门派既敢远征九宫,想来不乏奇才异能之士,老夫兄弟,不妨先说出比赛项目,让你们衡量所学,那一位自信可以接得下的,然后出场,四场比赛,你们能够接得下来,才有资格和商山四异作最后决斗。”
锺二先生想起黄山莲花峰凭自己的功力,仅在赵矮手下,走出三招,目下各大门派高手凋零,自己这边,除了神州一剑司徒昌明,委实没有可和商山四异单独较技之人,心头不禁大感为难。
神州一剑和锺二先生想法相同,两人对望了一眼,还未作答,只听青城掌门铁肩道人接口道:“咱们既然来了,别说四场,就是四十场,只要你们划下道来,自然有人奉陪。”赵矮冷嘿一声,朝孙残道:“孙老二,你先露一手给他们瞧瞧!”
孙残答应一声,他并没朝场中走人,却反而向左边一片树林中走去……
此时数十道目光,全都落在孙残身上,不知他要弄什么玄虚?只见他走近一株粗如碗口的柏树底下,略一打量,左腕抖动,从大袖中伸出一只巨灵似的手掌,轻轻一斫,“喀”的一声,把上面生有枝叶的树身,一下斫了下来。
然后又向树根处斫了一掌,手中提着四尺来长一段树身,往场中走来。
大家看到树身两端,被他手掌斫断之处,竟然平整如削,谁也禁不住脸色一变。
要知一掌所折树身,只要内功有相当火候的人,原也并非难事,但要把那等坚实的柏树,斫断之处,有如刀削,非有独特功夫,就无法臻此。
各大门派在场诸人,自问谁也没有这般功力,眼看这第一场,就没有人能接得下来,那知孙残走入场中,把树身往地上一放,接着左掌倏落,又把四尺来长的那段树身,齐中斫为两截。
回头朝各大门派掌门冷冷的道:“老夫只用其中之一,另一段是留待你们表演的。”
大家听他这么一说,心头更是惊异,原来他方才露的一手,只是取来两段树身,还不算正式表演功夫,那么他的正式表演,一定更加厉害无疑!
孙残话声一落,果然伸手取过其中一段,笔直竖在地上,然后身子一蹲,摆了一个骑马式。
左掌缓缓伸出,紧并五指,默默运功,刹那之间,只见他又厚又大的一只手掌,逐渐色呈深灰。
他奇快无比的对准树身笔直斫落!他那只血肉手掌,居然不逊利斧,一下就把两尺来长一段树身,劈为两半!
孙残右手已残,只剩了一只左手,但他却丝毫不慢,一掌斫下,立即扶起劈成两半的其中一半,左掌再落,又把这半边树身,劈为两半。
只见他丝毫不停,左手再扶再劈,好像劈柴似的,运掌如飞,越扶越快,也越劈越快。
顷刻工夫,已把两尺来长,粗如碗口的一段柏树,劈成一大把细如竹筷的木条!
要知柏树树身,纹理斜生,就是用刀劈下,一定也是顺着纹理斜劈,不可能笔直劈得开来,更不可能劈成如此细条,何况他那只左手生得又阔又大。
这一下,当真瞧得各大门派掌门,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孙残左掌一收,面露得色,冷冷的道:“你们那一位下场赐教?”
神州一剑眼看无人出场,只得应道:“自然是我!”
话声才落,只见终南派皓首神龙庞士奇手捋长须,也同时走了出来。
孙残瞧了神州一剑和皓首神龙一眼,冷哼道:“你们倒有两人下场?”
皓首神龙呵呵笑道:“孙老哥这手练气成刀的功夫,令人大开眼界,只是武功一道,各有擅精,甲会的,不见得乙也会,乙会的,也许甲不会,兄弟不才,也想请孙老哥指教一二。”
神州一剑也傲然道:“艺有未曾经我学,庞老哥说得不错,武功一道,各有精擅,老夫就瞧不得有人如此狂法。本来这场既有庞老哥下场,司徒昌明理应退让,但姓孙的这般说法,兄弟却要在庞老哥之后,也露一手给你姓孙的瞧瞧!”
孙残干嘿一声,回头朝庞士奇道:“尊驾说得出老夫那手练气成刀,足见高明,不知老夫这一手练气成刀,是何名称?”
皓首神龙微笑道:“孙老哥掌呈深灰,想系沙门绝学‘香积刀’?”
说话之时,缓缓向横放的另一段树身走去,用手一指,又道:“孙老哥能把坚实柏树,劈得如此细法,确属超群绝伦,兄弟钦佩之至!”
少林方丈广明大师听他一说,不禁恍然大悟。
暗想不错,自己以前曾听师尊说过,沙门一脉,有一种阴柔功夫,名为“香积刀”,练气成刀,伤人无形,自己一时怎会想不起来?
孙残怔得一怔,点头道:“尊驾能说出‘香积刀’名称,确是不凡,现在该尊驾出手了!”
皓首神龙庞士奇,袖着双手,只是微笑不语。
大家方自惊疑之间,只见金枫令主桑鹫脸色微微一变,接着附掌大笑道:“终南‘无形指’,果然名不虚传,孙护法不信就再用‘香积刀’劈开树身瞧瞧!”
大家经他一说,不由全都听得一怔。
要知五十年前,九大门派,在江湖上原是声威并隆,后来青城、邛崃、终南、长白四派,逐渐式微,其中除了长白一派,湮没无闻,其余三派,也只是不绝如缕,因此除名江湖,只剩了目前五大门派。
想不到一直极少在江湖走动的皓首神龙庞士奇,居然练成了终南派久已失传的“无形指”,足见他为了发扬终南一脉,数十年来,如何刻苦勤修!
孙残自然也不敢相信对方方才指点着那段树身,漫不经意的说话之间,已经施展功夫,不由脸露惊疑,回头往赵矮瞧去。
赵矮微微顿首,意思是说金枫令主说得不错。
孙残不再说话,果然依言把那半裁树身,在地上竖直,举掌劈下,树身应手劈成两半。
低头看去,只见树身正中,对半劈开之处,果然有一条中指粗细的圆孔,贯穿树心,比钻子钻通,还要整齐。
此时经自己一劈,木屑纷纷下落,不禁瞧得大为惊愕,场中数十道目光,全都瞧得十分清楚,一齐鼓起掌来!
神州一剑等大家掌声一落,含笑道:“孙老哥的‘香积刀’,和庞老哥的‘无形指’,足称一时瑜亮,委实高明,司徒昌明方才说过要继庞老哥之后,献丑一二,珠玉在前,兄弟只是博大家一哂罢了。”
说到这里,回头向身边不远的一名武当门下弟子,招了招手。
那武当门人立即趋前几步,躬身道:“老前辈使唤,有何吩咐?”
神州一剑向地上那一堆方才被孙残施展“香积刀”劈成细条的树身一指,道:“你替老夫过去点上一点,共有几条?”
那武当门人应了声“是”,立即过去,蹲下身子,数了一会,起身道:“启禀老前辈,这里共计六十八条。”
神州一剑点点头,从肩头抽出长剑,递了过去,说道:“好,你替老夫去斫一段一样大小,一样长短的柏树来。”
那武当门人接过长剑,依言斫了一段柏树,回到场中,双手递还长剑。
双方在场之人,不知神州一剑要武当门人清点数目,和斫来树身,是否要比照孙残依样画葫芦的来上一手?
果然如此,那么这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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