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不但身上衣着,已有多处破损,铁肩道人左手袍袖,也撕去了一大截。
最触目惊心的,还是哭广居士手上,抱着一个灰衣道服,气息奄奄的人,从一头乱发和瘦小身躯看来,这人不是百草仙翁葛长庚,还有谁来?
锺二先生瞧得心头大震,立即迎前道:“两位道友想必在中途遇到敌人,葛老哥怎么了?”
铁肩道人向在场诸人,打了个稽首,又向青师太行礼道:“大师姐也在这里?”
一面向锺二先生答道:“贫道和哭广道兄因各大门派集会嵩山,便兼程赶来,不想就在参驾店附近一处山脚下,发现葛仙翁重伤在地。贫道和哭广道兄才一走近,便遭一群头蒙黑布的人围住,说来惭愧,这几个蒙脸人,武功之高,贫道简直从未见过!”
青师太点头道:“你们遇上的是黑衣帮十大天王中人!”
铁肩道人续道:“别说他们有八九人之多,即使一对一,恐怕小弟也难有胜算,不到十来个照面,咱们两人,已落尽下风。正在危急之际,耳中突然听到一声雕鸣,从半空中冲下两头白雕,说也奇怪,这两头白雕,好像专为解围而来,见到黑衣人就嘴啄爪抓,片刻之间,便伤了两人,吓得所有黑衣人,不迭后退,这时忽然从对面小山上,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说道:“你们回去告诉莫老绺,叫他在端午之前,回转老巢,否则决不宽贷。”
黑衣人中,有一个怒喝道:“小丫头,你仗着扁毛畜生伤人,算得什么,你到底是……”
那人话没说完,就听一声雕鸣,紧接着惨嗥骤起,说话之人,已活生生被大雕抓碎脑袋,往后倒去。
那小女孩又道:“你们再不走,我叫大白、小白,都把你们抓死!咱们公主说过,你们都是无恶不作的人,抓死几个也不打紧。”
剩下几个黑衣人,果然闻言之后,抱起一具死尸,和两个负伤的人,纷纷退去,两头白雕也在此时一声欢鸣,冲霄飞起。
小弟和哭广道兄依稀看到那头较大的白雕背上,似乎坐有一人,但无法看得清楚,因葛仙翁身负重伤,就急急赶来。”
他说话之时,哭广居士已把葛仙翁放下,蓑衣丈人替他喂过药丸,嘱咐少林门下,抬回寺去。
这一阵工夫,枯骨如来和方玉琪已打到二十招开外,方玉琪的剑势,宛如长江大河,愈来愈是凌厉。五丈方圆,全被他森森剑气所包围,任你枯骨如来武功通玄,也感到压力重重,砭肤刺骨!
他既惊又怒,一阵“嘿”“嘿”干笑,伸出一双枯干得有如鸟爪般的手掌,毫不用力,虚飘飘地划起一个圆圈,双掌一合,向身前推去!就在他双手掌心一合之际,场中突然爆出一个焦雷般大响,狂飙雷卷,砂飞石漩,一股足可崩山裂地的掌风,卷起无数灰色风柱,排空涌出,立时把方玉琪一圈银色剑光,冲开一道缺口。
锺二先生总究见多识广,睹状大惊,口中大喝一声:“方老弟留神,这是‘乙木旋风掌’!”
方玉琪此时耳中听到的只是像海啸般刺耳锐啸,眼前看到的尽是急旋而来的灰蒙蒙的风柱,像汹涌波涛般涌到。
心头一慌,赶紧双脚一蹬,身子凌空飞起两丈多高!
他这一跃,固然避开了对方冲到的掌风,但手上剑势,自然也因身子的跃起,停了一停。
枯骨如来那会放过这一丝空隙?阴笑一声,双袖急扬,两只枯爪,迅疾绝伦的仰天一圈一合,“乙木旋风掌”,响起闷雷暴响,往上打出!
“啊!”场中不知有多少人发出惊呼!
“砰!”方玉琪身在半空,那有躲闪的机会,一个身子被向空爆发的罡风,直弹起五六丈高,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银练,凌霄而上。
这真是快得使人目不暇接,方玉琪被震飞起,大家目光随着向空仰望的刹那之间,从广场右侧一棵大树上,突然响起一声娇叱!
不!飞起一道青虹,向枯骨如来电射而下。
来势快得出奇,“乙木旋风掌”卷起的无数风柱,被青虹穿过,一阵“嘶“嘶”轻响,立即消失殆尽。
青光敛处,广场上突然多出一个秀发披肩的白衣少女!
恰好方玉琪也飘然落到地上!原来他身子堪堪纵起,一眼瞧到枯骨如来双掌翻起,迎空击来,自知无法硬接。百忙之中,情急生智,陡然记起自己天台派“通天剑法”中最后一招“长虹经天”,就是剑身合一,往上急纵的救命绝招,此时正好用上。
心念一动,立即猛吸一口真气,凌虚弓身,剑随身发,往上急窜,正好脚下狂飙,向上直涌。要知他功力虽然不及枯骨如来深厚,但在黄山莲花峰石壁,由莲儿代无名老人传他的“六合真气”实是道家无上玄功,收发由心,一遇外来袭击,自生抗力。
枯骨如来“乙木旋风掌”,虽然奇猛无比,但也只能仗着功力比方玉琪深厚,把他震飞出去,那想伤得了他?是以这一阵来势汹涌的狂飙,只把方玉琪凭空带起五、六丈高,身上却丝毫无损,飘然回到地面。
这一场虚惊,直把所有在场之人,惊出一身冷汗。
他们连场中已经多了一个人,都来不及注意,只是瞧到方玉琪飘落的身法,似乎并没受伤,就鼓起掌来。
那长发披肩的白衣少女,手上提着一口青盈盈的短剑,睁大眼睛,低声问道:“玉哥哥,你可曾受伤?”
方玉琪惊喜的“咦”了一声,摇摇头,还未来得及答话。
白衣少女撅了下嘴唇,抢着笑道:“本来么,你练了‘六合神功’,老贼秃那想伤得了你?哼,这坏和尚,已被我剑气所伤,索性让我先杀了他,给你出口气,待会,我还有许多话要和你说呢!”
她话一说完,不待方玉琪回答,柳腰摆动,转身就要向枯骨如来迫去!
方玉琪急忙大声叫道:“莲儿,莲儿,你快回来,我没输给他,我已经赢了他了。”
他这声大叫,所有在场的人,全都听得十分清晰。
枯骨如来这一阵工夫,屹立当场,始终纹风不动,一张枯瘦得如骷髅的脸上,神色萎顿,不知是愤怒?还是羞愧?包着颧骨的脸皮,微微痉挛了一下,口中发出一声低沉叹息。
缓缓举起左手袍袖,瞥了方玉琪一眼,点头道:“不错!老衲发掌之时,衣袖曾碰上小施主的剑锋,从今日起,五台山枯骨寺就宣布封山,只是……只是……”
说到后来,嘴角边上,业已渗出一缕鲜血。
他微微一顿,吸了口气,又道:“这位女施主年龄不大,竟擅驭剑伤人的上乘剑气功夫,不知可否赐告师承宗派?”
方玉琪瞧他果然被莲儿剑气所伤,而且还伤势极重,他只是仗着精湛内功,强行抑制。
心头不觉感到江湖上,不是争名,便是夺利,甚至因此身败名裂,至死不悟,试想像功入化境,身在方外的枯骨如来,也依然难除贪嗔,实在良可慨叹!
他瞧着枯骨如来,心头一阵怃然,连对方说些什么,都没听到。
莲儿早巳接口道:“我叫莲儿,我师傅在东海莲花岛,叫做无名老人,你问我师承,还想报仇?哼,你这辈子也赢不了我!”
枯骨如来低低叹息了一声,袍袖一挥,那乘停在不远的敞轿,便立即奔了过来。
枯骨如来飞身上矫,依然闭目枯坐,两尊者、四菩提,跟在轿后,如飞往来路奔去。
枯骨如来等人一走,少林寺广场,顿时显得冷落了许多。
因为四拨强敌,只来了两拨,黑衣帮的人,已经在半路上被两只白雕和一个没有露面的姑娘打发走了,主要敌人玄黄教这路人马,却始终不见瑰身,此时天色将明,尚未赶到,可能也在半路上被人赶了回去。
这虽然只是猜测,但黑衣帮这一拨人,既有雪山琼宫中人出手,玄黄教在半路上遇到拦击,也大有可能。
锺二先生和神州一剑、青师太等人,略一磋商,便下令收队。
即使玄黄教的人赶到,以目前自己这边的实力,不仅足够对付,何况又凭空多了一位擅长以气驭剑的姑娘,就算许天君再来,也不足为患。
锺二先生移步走近莲儿身侧,拱手笑道:“姑娘仗义出手,剑伤枯骨如来,逼使他宣布封山,江湖上从此减少一个武功高深的作恶魔头,姑娘功莫大焉,老朽代表中原武林向姑娘致谢。”
莲儿红着脸,瞟了方玉琪一眼,抿嘴一笑,连忙还礼道:“我虽然把那坏和尚震伤,其实玉哥哥早就赢了他啦,老前辈这般说法,我怎敢当得?”
方玉琪慌忙替莲儿介绍在场之人,莲儿一一见过,才一同回进少林寺去。
谷飞莺一见大家回转,她立即迎着爷爷,报告瓢浮子、独孤握和樊太婆祖孙等人,伤势并无变化,只是百草仙翁葛长庚伤在右背,也已喂下伤药。
蓑衣丈人谷守真听得直是皱眉,飘浮子等四人,身中旁门中厉害的寒伽、赤伽阴功,自己的丹药,最多也只能保持他们在几个时辰之内,伤势不起变化。当初只望百草仙翁能及时赶到,他的“百草丸”,容或可以挽救他们垂危的生命。
如今百草仙翁也被人在路上拦袭,伤势沉重,尤其连他几十年寸步不离的药箱,都一起丢了!
蓑衣丈人并没回答他孙女的话,只是面情凝重,缓缓往葛长庚榻前走去,他身后跟着锤二先生、神州一剑等人,也全都心头沉重,默不作声。
谷守真轻轻掀开棉被,这一掀,所有的人,莫不大吃一惊。
只见葛长庚合身而卧,知觉全失,他右背近肩处,赫然印着一个比墨还黑的巨大掌印,最奇怪的是这只黑色掌印之中,现出白色掌纹,连五个手指的指纹,都清楚可见。
在场诸人,已可说包括了江湖各大门派,也包括了所有白道中的领袖人物,平日见多识广,武学上虽各有短长,但天下武功,即使没有见过,也总听人说过,但对葛长庚右背这个黑色手印,现出白色掌纹的怪异功夫,不仅是各人生平从未见过,根本连听也没听说过!
“这是甚么功夫?”
锺二先生紧蹙着长眉,自言自语的说着,语气充满了骇异!
蓑衣丈人摇摇头,接口道:“似乎也是一种邪恶的旁门阴功。”
说着转头问道:“莺儿,你替葛老前辈服的什么药丸?”
谷飞莺道:“我先替老前辈服的是‘重伤回生丹’,后来瞧到他右背的伤势,黑得像墨,孙女怕其中有毒,又喂了一粒‘解毒保心丹’,爷爷,你说对不对?”
蓑衣丈人手捋白髯,嘉许的点了点头道:“对是对的,只怕爷爷的‘重伤回生丹’和‘解毒保心丹’,对这种歹毒阴功,也难有效验!”
他声音说得极为低沉,说话声中,只是摇头。
蓑衣丈人在云贵行了几十年的医,像眼前五人这般束手无策的,倒还是第一次。
但就在他低沉的话声刚落,锺二先生身后,响起一个少年人的口音,那是方玉琪。他急急的问道:“莲儿,你身边还有‘碧玉莲子’吗?”
莲儿,就是刚才剑伤枯骨如来的白衣少女,大家给他一嚷,都不禁回过头去。
因为白衣少女——莲儿,是当代第一奇人东海莲花岛无名老人门下,从前静因师太身中恶郎君蛇神剑剧毒,连百草仙翁都感到棘手,就是服了一颗“碧玉莲子”医好的,是以大家目光之中,同时也射出希冀之色。
谷飞莺为了看护负伤的人,早就回转静室,外面的事,她还一无所闻,自然更不知道白衣少女莲儿是谁?
但她瞧到莲儿紧依着方玉琪身边,生得清丽绝俗,我见犹怜的模样,比自己不知美了多少,心头立时泛起一股寒意,娇躯不自禁的倒退了半步。
莲儿嫣然笑道:“玉哥哥,你当‘碧玉莲子’有这么多?师傅老伯伯说,它要三十六年才开花结实一次,师傅老伯伯给我的,我都给你吃了。”
方玉琪搓手道:“这可怎么好?啊!谷老前辈,他们几位老前辈的伤势,可还有什么药物能救?”
蓑衣丈人苦笑道:“这就难说了,恐怕翻破医药书籍,也找不出有治疗这种歹毒邪门武功的药物了。但以老朽推想,譬如千年何首乌,九叶灵芝等仙草,也许有效,不过这等旷世仙药,又到那里去找?”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大家静悄悄的从静室退出,精舍敞厅上,早已摆下两席素斋。
广明大师让大家人席,一方面因大家忙了一晚,腹中早巳饥饿,但另方面也算是庆功的意思。
两席素斋上首一席,以锤二先生、神州一剑为首,坐的全是各派掌门,年龄较长的人,下首一席是以傅青圭、方玉琪为首,都是年轻人,像金弹银剑于氏兄第、邱玉奇、姜青霓、慧修、公孙瑶红等人。
这是几天来大家一直这样坐的座次,如今来了莲儿,大家更如像捧凤凰似的,把她看作天人。
因为在这一批年轻人的心目中,对方玉琪早就钦佩得无以复加,但今晚瞧到莲儿一出手,就把鼎鼎大名的五台山枯骨如来击伤,武功比方玉琪还高,尤其她还只有十七、八岁年纪,人又生得清丽绝俗,明艳照人。
因此尽管上首一席,因瓢浮子等五人伤势垂危,各人心头,都感到十分沉重,虽属庆功,还是愁眉不展。
但下首年轻人一席,可不同了,大家把今晚首功,归功于方玉琪、莲儿两人,这就自然而然的热闹起来。
莲儿从小就生长在孤岛之上,自从七年前方玉琪和他父亲离开莲花岛之后,她没有了伙伴,除去练武,就一直过着寂寞孤单的生活。
这回突然间和许多年龄相仿的人在一起,尤其他们都对她另眼相看,怎不叫她既兴奋又高兴,和大家呱呱的说个不停。
尤其是姜青霓、慧修、公孙瑶红三人,她们本来认为像莲儿那样武功高不可测的人,一定目空一切,骄气凌人,想不到她和旁的女孩子一样娇态,天真无穷。四位姑娘,在席上一谈,竟十分投契,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正当大家谈得高兴,精舍前面,突然响起一声雕鸣,一团白影,由空中坠落,那是一只全身洁白如雪的大白雕。它飞落草坪之后,霎着两只金睛,居然大摇大摆的往精舍中走来!
在精舍外面轮值的弟子,一眼瞧到大白雕往精舍里闯来,立即,双手作势,吆喝着想把它赶跑。
那知大白雕依然大摇大摆的走着,连正眼也没瞧他们一下。
几个少年僧人,眼见大白雕一直逼来,不由纷纷掣出戒刀,拦在前面。
大白雕偏了偏脑袋,竟似不屑,左边翅膀,往前一扇,就有两个僧人摔出一个筋斗。
几人见状大惊,戒刀一抡,正待涌身而上。
这一阵喧哗,早巳惊动了厅上诸人,铁肩道人向广明大师失惊道:“昨晚打跑黑衣帮的,就是这头白雕,大师快吩咐贵寺弟子,不可鲁莽!”
锤二先生也瞧出白雕有异,他方才听广明大师和元真子说过,今晚伏兽天尊的百头猛兽,如无两只白雕适时出现,派去的人几乎全膏兽吻。
是以此时看到大白雕大摇大摆的朝精舍走来,便出声喝阻,要少林弟子尽管退下,不可干扰,一面站起身子,往厅前走出。
少林弟子听到锺二先生出身喝阻,纷纷往两边退下。
那大白雕没人阻挡,便笔直走进精舍大门,穿过天井拾级而上,敢情它是要登堂入室,参与庆功之宴。
锺二先生走到厅前,朝大白雕拱手道:“你和同伴,帮我们消灭凶猛恶兽,老朽代表各大门派,向你深致谢意,不知此来,还有什么见告?”
那白雕好像听得懂人言,它两颗金光闪闪的眼睛,盯着锺二先生,连连点头,低鸣了一声,脚下并未停止,依然朝敞厅拾级而上,跨上石阶,笔直往厅内走入。
大家瞧得奇怪,但谁也不知它用意何在,只好让它大模大样的走入厅上,瞧它到底有何动作?
大白雕跨上敞厅,忽然住足,偏头打量着两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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