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一剑司徒昌明喝了几杯,豪气复生,呵呵笑道:“锺老哥,你们说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锺二先生微微叹口气道:“诸位全非外人,说来惭愧,老夫因玄黄教开坛,为期已近,大家已在这里聚会,分头出发的各路门人,也纷纷回转。只是不见司徒老哥和静因师太两位前来,而且连小徒傅青圭也一去不返。
“连日和各位道友商讨的结果,正想趁玄黄教开坛之前,到九宫山一探虚实,不想三日前的晚上,有人潜入精舍静室觑伺,但等咱们发觉,业已远去。昨晚,在全寺弟子严密戒备之中,贼人依然在精舍前面出现,咱们几个人和人家捉迷藏似的闹了半夜,依然一无所获。”
瓢浮子忍不住问道:“不知对方一共来了几人?大家可曾看清来人面貌?”
锺二先生感慨的道:“凭咱们这几个人的武功,道兄总该相信,在江湖上虽不能说罕有敌手,自问也总下过三四十年苦功。”
瓢浮子连连稽首道:“锺前辈一代宗师,武林泰斗,即是诸位道长,也全是各大门派的杰出之士……”
锺二先生微微一叹,摇手道:“道兄别再给老夫脸上点金,昨晚大家全都出动,结果不但没有瞧清人家面貌,连到底来了几个人,也弄不清楚,总之在夜色中,行踪飘忽,无可捉摸,大家只看到一点白影闪动而已。”
方玉琪听到“白影”两字,心中不禁一动!
锺二先生双目突然精光电射,冷哼一声,双手按桌而起,大声喝道:“朋友既敢三晚潜入少林寺,何用藏头露尾?” .
喝声之中,人已“嘶”的往庙外窜去!
方玉琪因在座诸人,辈份较长,是以在下首面里而坐,也早已听到空外的轻微声息,只是把它当作在精舍外面伺候的小沙弥罢了。此时给锺二先生这么一喝,也立即长身而起,跟踪扑出!
这当真快若电光石火,房中群侠,同时掠出。
方玉琪因锺二先生一条人影往正南疾追下去,一时不假思索,也猛吸一口真气,随后赶去!
两人前后相距,约有二十来丈光景,疾逾流矢的在重重屋脊上急飞直掠。转眼之间,已追到一座偏殿之上,前面已有一堵墙,再出去敢情就是寺外。
只听锺二先生在前面大喝一声:“朋友好俊的轻功!”
人已扑出墙去。
方玉琪正待往墙上扑去,忽然听到墙边一株大树之间,有一声极其轻微的笑声,传入耳际!
这声音十分奇怪,似是一个忍俊不住,笑出了声,但却又不敢笑出,用手掩住了嘴唇,心中蓦地一动,立即刹住身形,举目瞧去。
只见这株大树枝叶浓密,夜色中又无法看得清楚是否有人?正在打量之际,突然从树上飞起一条白影,快若流星,往墙外掠去!
不!另有一缕劲风,却向方玉琪迎面射来。
方玉琪那里肯舍,冷哼一声,身形急纵,凌空扑起,左手一捞,接住暗器,人已跃登围墙。在这一瞬之间,只觉对方打来暗器,入手极轻,好像只是一个纸团,一时无暇多看,随手往怀中一塞,正待追去。但这一耽搁,那条白影,早已闪入寺外一片松林之中,那里还有影子!
敌人既已远去,追亦无益,就在围墙上站定,取出纸团,打开一瞧。只见上面用篙笔写着一行小字:“明夜三更,将有强敌压境,慎之!”
方玉琪瞧得大感惊异,假如这白影不是敌人,何以要接连三晚,到少林寺骚扰?如果是敌人,又何用纸团示警?
他正在怔怔出神,猛觉疾风飒然。锺二先生长袍飞扬,满脸怒容的飞掠而来。一眼瞧到方玉琪兀立墙头,招呼了声:“方少侠,咱们回去吧!”
身形不停,话声出口,人已向后殿飞去!
方玉琪瞧他怒匆匆的掠走,猜想锤二先生可能没追上敌人,也可能遭人戏侮。当下答应一声跟随他身后,一同回转。
这一路上,果然看出少林寺的僧侣,训练有素,发现有警,丝毫不见混乱。此时每进殿宇,不但都已有人把守,而且还各自布成阵势,只要敌人一经闯入,断难轻易脱身。
敢情方才来人,身手实在太快,他们得讯较迟,才有措手不及之感。
两人回转精舍,神州一剑司徒昌明等人,业已围坐等候。
广明大师首先离座站起,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锺前辈辛苦了,不知可曾遇到贼人?”
锺二先生瞧到众人全都在座,猝然问道:“大家可是搜索不到敌踪?”
广明大师微微一怔,道:“锺前辈如何知道的?”
锺二先生愤怒的道:“今晚来的,根本就不是贼人,老夫追出寺外,终于发现只是一只白色的扁毛畜生,冲天飞起!”
峨嵋白云子愤然道:“这就是了,难道前两晚侵入本寺的贼人,忽东忽西,身法如此快捷,若然身怀绝艺之土,何用如此躲躲闪闪?”
瓢浮子听说连续骚扰少林寺的只是一只白色大鸟,蓦地想起琼宫公主手下,不是有两只叫做大白小白的白雕?心念一动,正待问问清楚,只听武当元真子微微蹙眉道:“据贫道推想,深山大泽中的巨型飞鸟,偶然飞过,向灯光飞扑,原也不足为奇。只是以前两晚的情形看来,只在屋面低飞疾掠,和我们大家捉迷藏,已属可怪,今晚三次夜袭,直等锺前辈衔尾疾追,出了寺外,才冲天飞起,更非寻常,莫非这鸟有人豢养的不成?”
元真于此话,说得极为合理,大家不禁都微微点头。
樊太婆道:“诸位可曾听说过江湖上有谁养着两头巨鸟?”
锺二先生沉吟道:“百年之前,敝派吕祖师曾养过两头巨鹰,而且还通晓武功,但近几十年来,江湖上倒不曾听说过有养鸟的人。”
傅青圭随侍锺二先生身后,因大家正在说话,不敢插口,等锺二先生话声一落,不由叫了声:“师傅……”
锺二先生回头望着他徒儿,点头道:“青圭,你有什么说,但说不妨。”
傅青圭瞧了飘浮子和方玉琪一限,躬身道:“弟子这次奉命南行,在九疑山目睹天地教开坛……”
锺二先生笑了笑道:“此事为师曾听方少侠说过。”
傅青圭续道:“弟子是说雪山琼宫公主,曾有两只作为座骑的白色巨雕!”
锺二先生清癯脸上,微微一凛,回味的道:“雪山琼宫有两头可以乘人的白雕?”
瓢浮子点头道:“傅少侠说得不错,这两头白雕,贫道也亲自见过,生得十分威猛,恐怕普通练武的人,还远非其敌哩!”
锺二先生手捋长髯,惊愣的道:“有这等事,那么一连三晚骚扰本寺的,可能就是雪山琼宫的白雕了。”
方玉琪站起身子道:“晚辈正有一事,要向老前辈报告。”
锺二先生摆手道:“方少侠不必拘礼,请坐了好说。”
方玉琪依言坐下,道:“今晚之事,老前辈虽然只发觉了一头飞鸟,但确实有人进人本寺,晚辈……”
锺二先生翟然一惊,不待方玉琪说出,急急问道:“何以见得?”
方玉琪从怀中掏出纸团,双手递过,一面把刚才遇到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锺二先生听得老脸微微一红,打开纸团,低低念道:“明夜三更,将有强敌压境,慎之!”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着,忽然抬头道:“这字条出之女子笔迹,唔,方少侠,你可瞧清来人面貌?”
方玉琪道:“此人身法极快,晚辈接住纸团的刹那之间,已失去踪影。”
锺二先生凝神想了一想,又道:“方少侠在九疑山目睹雪山琼宫中人的模样,不知此人可有相似之处?”
方玉琪道:“雪山琼宫中人,全是一身白衣,今晚晚辈虽然瞧到一条白影,但很难断定。”
锺二先生点了点头,随手把纸条递给神州一剑。
广明大师问道:“锺前辈是否认为宋的就是琼宫中人?”
锺二先生顿首道:“不错,从雪山琼宫养有白雕,和来人一身白衣,这两点看来,来人可能就是琼宫侍者无疑,也许她们业已得到玄黄教准备向少林下手的阴谋,始派人前来示誓!”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道:“这也难怪,咱们太疏忽,认为各大门派的人,全在这里,而且事机极密,江湖上无人知晓,不会引起对方注意,就疏于防范。”
广明大师脸上一红,道:“这是贫衲的过失!”
锺二先生摇头道:“老夫不是这个意思,凭咱们这些人,还让人家来去自如,寺中僧侣弟子,那想拦得住人家?”
白云子道:“此人既然是友非敌,此来又只为报警而来,何必三番两次,骚扰本寺?”
锺二先生道:“此人三次夜入少林,想必为了使咱们提高警觉……”
话声未落,只听窗外扑嗤一笑,接着有人轻声笑道:“锺老头,总算你有点眼光!”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已逐渐远去!
“什么人?”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倏然起立。
锺二先生尴尬的摇摇手道:“人家已经去远了。”
接着紧闭双目,沉思不语,大家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一时未便开口。
锺二先生沉默有顷,忽然睁眼向广明大师笑道:“老夫适才检查全寺布置,贵寺僧侣,在每座殿宇上,都已结成阵图,照说整座少林寺,已固若金汤,飞鸟难渡,何以会让人来去自如,固然琼宫中人,武功入化,使人难以发觉,但其中定然有予人可乘之处!”
广明大师肃然起立,合十道:“锺前辈乃是咱们五大门派之首,请尽管直说。”
锺二先生笑了笑道:“大师好说,老夫刚才细心检查,三晚来人,都是从西南方逸去,由此一点,可知西南一隅,确实是咱们一个弱点……”
广明大师忙道:“锺前辈说的极是,敝寺西南乃是一处削壁,平日未免疏忽。”
锺二先生又道:“而且本寺虽在每座殿宇,设下阵式,但各自固定岗位,缺少相互衔接,也是一个漏洞。明晚之事,在雪山琼宫中人的眼里,犹是目为‘强敌’,来人武功之高,自可想见。咱们自应慎重将事为宜,好在目前人手已够,只要善为调度,料想贼人也决难得逞!”
元真子道:“咱们这一战,事关五大门派存亡大局,如有差遣,锺前辈只管吩咐。”
锺二先生想了一想,道:“这样吧,广明大师乃是本寺之主,主持指挥全寺僧侣,调度罗汉阵,就请元真子道友,率同邱玉奇、于启辉、于启煌、傅青圭四人相辅,原则以守为主,一有惊讯,务必保持沉着,不使自乱阵法。
另请樊太婆、青师太、静因师太三位率同樊秋云、姜青霓、谷飞莺、公孙瑶红、望修五人,驰援紧急之处。其余诸位道友,一同正面迎敌,沬知各位以为如何?”
飘浮子笑道:“钟前辈运筹帷幄,调度得宜,贫道钦佩之至!”
司徒昌明也抚掌道:“锺老哥布置周密,算无遗策,老夫自然服从军令。”
大家也纷纷说好。
锺二先生笑道:“今晚看来不会再有敌人骚扰,诸位远来,不妨早些休息。”
当下就由广明大师安排了数间静室,各自休息,不在话下。
第二天,少林方丈广明大师,召集全寺僧侣,把大家当众介绍了一番,以免临时分不清敌友。一面又领着大家巡视全寺,认识四周环境。
大家见到一群群的僧侣,全都紧装扎束,手横兵刃,结队而立,各处转角,也都已装好火把,比之昨日,果然又严密了许多。
蓑衣丈人赞叹的道:“少林寺领袖武林,久经训练,果然名不虚传,这样布置,当真连飞鸟也难以偷渡!”
广明禅师合十道:“老檀樾好说,少林寺适逢千百年未有之劫,贫僧受命于危,今晚可算是敝寺创立门户以来最艰苦一夜,多蒙诸位高人赐助,贫僧感愧无能,也只有背城借一。
这些火把,都用麻杆桐油特制,每个可照四、五丈方圆,全寺五百僧侣,三百条火把,如果一齐点燃,全寺都如白昼,来犯贼人,决难遁形。”
青师太点头道:“这种阵仗,武林之中,恐怕只有少林、武当,才搬得出来!”
言下之意,对广明大师这等布置,大为赞赏。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瞧得呵呵大笑道:“今晚贼人真要前来,老夫非得和他们见个真章不可!”
说话之时,古月似的脸上,涌起一片寒霜,一双凤目,神光电射。
锺二先生乃是五大门派中硕果仅存的前辈高手,他出身昆仑,数十年来,从未受过挫折,生性高傲,原也是目无余子的人,但经过黄山这一场教训,眼看五大门派中人,悉遭毒手,深慨武功一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五大门派所以能够屹立武林,称雄江湖,无非是没有遇上真正高手而已!
他这一念转移,锋芒尽敛,此时听神州一剑如此说法,不由微微一笑道:“司徒老哥豪气如昔,老夫深为钦佩,只是我们宁可把对方实力估高,再也不能把人家估低。”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哈哈大笑道:“锺老哥几时脱尽火气,有了如此涵养?”
锺二先生叹息道:“武林安危,正邪消长,全系今晚一战,一着之失,满盘皆输,老夫肩上,压着这副沉重担子,实在有不胜负荷之感!”
青师太性如烈火,想起自己被商山四异隔空点穴之辱,愤然道:“玉大门派五位掌门的先后遇难,全在毫无戒备之下,中人暗算,今晚咱们业已有备,还怕他何来?即使商山四异老贼来了,咱们有这许多人手,也管叫他们来得去不得!错过今晚,咱们人手已齐,索性就在玄黄教开坛期前,赶上九宫山,杀他个措手不及!”
说话之间,已回到后院静室。
这一个下午,大家都在忙碌中度过。
入夜之后,少室北麓的少林寺,已进入紧急状态,但表面上,却反而更趋沉静,一点也看不出异样。
巍峨古刹,重重殿宇,矗立在沉沉夜色之中!
只有第一进大雄宝殿上,燃着两支红烛,团坐着正面迎敌的锺二先生、司徒昌明、蓑衣丈人、瓢浮子、白云子、方玉琪等六人,正在啜茗闲谈,显得相当轻松,瞧不出他们是在恭候敌人。
二更才过,只见一个僧人气急败坏的奔人大殿,向锺二先生合十道:“启禀老檀樾,前山有一队敌人,正向本寺而来!”
锺二先生问道:“一共有多少人?”
僧人躬身道:“小僧等奉派轮值山门,这消息是由守护前山的师兄们传递而来,详情未悉。”
锺二先生点了点头,那僧人堪堪退下。
第二个僧人又急忙赶到,向大家合十道:“小僧接到守护松林的师兄们传报,共有七名敌人,现已进入本寺警戒范围,目前正向本寺缓缓进发。”
神州一剑忍不住问道:“一共只有七人,来者不善,想必全是玄黄教精锐高手,不知来的是何等人物?”
第二个僧人惶恐的道:“那师兄勿匆来报,并未细说。”
瓢浮子沉吟道:“玄黄教明知五大门派的人集中少林,恐怕来犯敌人,决不止区区七人。”
白云子点头道:“贫道也感觉得这七个贼人施施而来,似乎意在诱使我们注意正面……”
话声未落,先前那个僧人,又急急进来,报告道:“启票老檀樾,那七个敌人,已到寺前广场上了,是……是七个女的。”
“七个女的?”
锺二先生听得一怔,接着问道:“她们作何装束?”
那僧人双手合十,低喧一声佛号,神色一庄,答道:“这七人身上仅仅披了一层轻纱,纱分七色。”
锤二先生又道:“她们到达寺前,有何举动?”
那僧人道:“她们到达广场,就围着寺前一座大香炉,席地坐下,并无丝毫动作。”
大家全听得满腹狐疑,在座除了方玉琪,个个都是八十年的老江湖了,但从没听说过有这等身披七彩轻纱的七个女子?
锺二先生又追问了一句:“她们有多大年纪?”
那僭人道:“阿弥陀佛,小僧不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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