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边一个道:“总坛主昨天才走,好像……”
只听左边一个叱道:“春兰你又哓舌了,难道忘了教中规矩?”
右边那个侍女,被叱得赶快噤声。
说话之时,跨上石阶,穿过敞厅,却是一道光可鉴人的楼梯,两个侍女引着他直往楼上走去。
方玉琪略一迟疑,他就跟着上楼。迎面上了一间绣帘低垂的房门,人未走近,便已闻到一股幽香。
那个叫春兰的侍女,早已抢前一步,掀起珠帘,侧身道:“方公子请。”
方玉琪这一瞥之间,只觉这间房中,琳琅满目,幽香扑鼻。
人内一看,正面是一排花格子落地长窗,右边开了一个扇形西窗,壁上挂了名人字画,窗前一张书桌,摆着玉轴牙签,驾笺犀管,古雅已极,房间正中挂一盏莲花彩的琉璃灯,照得如同白昼。
方玉琪虽知大师兄平日爱好布置,但也没想到他在当上玄黄教总坛主之后,会有如此排场。
他这里正在惊讶四顾,一个娇柔的声音,已在身边响起:“好兄弟,你到今天才来?”
娇柔的声音,堪堪入耳,鼻中也同时闻到一阵醉人甜香。
方玉琪微微一惊,赶紧回过头去,只见一个玄衣少妇俏生生,笑迷迷地立在自己身边,那不是师嫂玄裳仙子姬如玉是谁?
她今晚敢情经过一番刻意修饰,云鬟斜绍,蛾眉淡扫,红菱般樱唇,匏犀微露,桃花般粉颊,白里透红,更显得娇艳欲滴,艳光照人!
还有两只水汪汪的娇眼,此时紧盯着方少侠,越看越舍不得离开!
方玉琪给她瞧得俊脸一红,赶紧低下头去,躬身道:“小弟给师嫂见礼!”
玄裳仙子“格”的一声娇笑:“好兄弟,那来这多酸礼,快请坐下好谈!”
说话之间,春兰早已托着一个朱漆茶盘进来。
玄裳仙子亲自从盘中端起茗碗,送到方玉琪跟前,媚笑道:“好兄弟,先喝口茶,我叫她们去准备酒菜。”
方玉琪慌忙站起身子,接过茗碗,一面说道:“小弟方才已经吃过了,师嫂不要客气!”
玄裳仙子瞟了他一眼,道:“嗯!嫂嫂方才正因忙着教里的事,没有好好招待,那种粗肴,怎会吃得好,别到了九宫山,就把你饿坏了!”一面又回头叱道:“死丫头,怔在这里作甚,还不替我吩咐下去,叫厨下做几色精致酒菜,立时送来!”
春兰一吐舌头,应了声“是”,很快闪出身去。
方玉琪一见房中只剩了自己两人,心下开始忐忑不安,连忙正襟危坐,肃容道:“小弟方才听说大师兄有事外出,不知去了那里?”
玄裳仙子淡淡一笑,道:“他昨天才走,到河南去了,大概要十天之后,才能回来。”
方玉琪局促的道:“小弟此次专程拜访大师兄和师嫂而来,既然大师兄不在,小弟暂且告退,改日再叨扰吧!”
说完站起身子,欲待走出。
玄裳仙子娇嗔道:“那怎么行,就是你大师兄不在,小兄弟来了,嫂嫂也不能一点没有招待呀。再说他上次听我回来一说起你,就巴不得和你见面,如今既然来了,就安心在这儿住下。今儿个,是嫂嫂替你接风,好兄弟,你还不乖乖的坐下来!”
方玉琪给她说得没法,只好搓搓手,依然坐下。
这时楼下已有登登步声传来,四个红衣侍女,各自捧着酒莱,在房中摆好。
玄裳仙子眼波流转,始终盯着方玉琪看了又看,等侍女摆好酒菜,才俏生生地站起身子,嫣然笑道:“好兄弟,来啊,别发愣啦,这是做嫂嫂的替你洗尘。”
方玉琪尴尬的道:“师嫂厚爱,小弟恭敬不如遵命。”
玄裳仙子格的笑道:“这才是好兄弟咯!”
她让方玉琪落坐之后,自己在他对面坐下。
四个艳婢分立两人身侧,执壶斟酒。
方玉琪向桌面一瞧,菜肴倒不太多,但件件都是十分精致,色香味俱佳。
玄裳仙子满脸春风,喜滋滋地举起杯子,媚笑道:“来,好兄弟,今晚你是第一次来,嫂嫂陪你先喝一盅儿。”
方玉琪一坐下来,便闻到酒香扑鼻,甚是香冽。
此时眼看和师嫂双双相对,她那水汪汪的眼睛,望着自己,不禁心头砰砰乱跳,面红耳赤,喃喃道:“师嫂原谅,小弟不善饮酒。”
玄裳仙子瞧着他拘谨模样,不由抿嘴一笑,徐徐的道:“好兄弟,你别急,我这酒是用梅萼酿制的,闻起来清香扑鼻,喝了可不醉人。”
说罢,一饮而尽,春葱般纤指,像兰花似的捏着小杯儿,向方玉琪照了一照。那意思是说:“看啊,我不是先干了吗,你好意思不喝?”
方玉琪一看杯中酒色,果然微呈淡绿,见师嫂已然先干,只好举起杯子,先浅浅呷了一口。
果然那酒入口芳香,只有淡淡一点酒味,喝了以后,并没异样,才也一饮而尽。
玄裳仙子柔声道:“我说如何,做嫂嫂的那会骗你,烈性的酒,我也不会强要你喝,酒能乱性,喝多了可伤身体。”
她媚眼一溜,显出无限风情,尤其从对面传来的口脂幽香,薰人欲醉,甜得像蜜!
方玉琪只觉心中一荡,不知不觉又于了一杯。
玄裳仙子姬如玉虽然眉目传情,但她终究是方玉琪的师嫂,芳心尽管荡漾,只是和方玉琪说说笑笑,举止并无过份之处。
方玉琪戒心渐去,同时也减去许多拘束。
伺候在边上的侍女,伺机替他斟酒。
玄裳仙子几杯下肚,粉脸飞起一片红晕,一双水汪汪的秋波,笑靥含春,始终盯着对面的方少侠的脸,舍不得移开,芳心漾起一阵又一阵的微妙感觉,暗自寻思,天台门下,竟然一个比一个俊美!
她想起三年之前,自己初次遇到龙步青,就被他的潇洒丰神,紧紧吸住芳心,不克自制,这才不惜以身示爱,勾引他投到师傅门下,结为夫妇,鱼水欢谐。
如今他已成为师傅手下的一员大将,担任起玄黄教总坛主的职务,在自己心目中,始终认为八手书生龙步青,是天下唯一的美男子。
不想几个月前,遇上方少侠,无巧不巧,他还是他的同门师弟,两人相较,就感到龙步青黯然失色,这不是说自己丈夫不美,但他比不上方少侠的清俊可爱,尤其那一对亮得慑心动魄的大眼睛,宛如两颗黑夜里的星星,明亮之中,还蕴蓄着无限吸力和无限诱惑,只要轻轻对你一瞧,就会叫你心跳神荡,骨软筋酥!
自己并不是淫荡女子,但自从见了他之后,这几个月来,竟然无时或释念念不忘。
此时在柔和的灯光之下,他越显得唇红齿白,俊美可人。
自己一颗心,跳得竟无法控制,春潮泛滥,每和他目光一对,立时感到面红耳热春情荡漾,酥麻难耐,恨不得纵体入怀,让他紧紧搂抱一下……
“师嫂……”
方玉琪微一抬头,敢情目光和她对个正着,她那红馥馥的脸上,春意绵绵,眉梢眼角,盈盈媚态,不禁心头一荡,“师嫂”
下面,竟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嗯!”玄裳仙子见他目光发出异样光彩,不由娇慵无力的轻嗯了声,抿嘴低笑道:“好兄弟,你需要什么,是吗?”
方玉琪俊脸红红,摇头道:“小弟不胜酒力,今晚叨扰多时,小弟想告辞了!”
玄裳仙子媚笑道:“好兄弟,你不喝了,我可不勉强你,嫂嫂叫厨下,特地做了几式点心,也快好了。”随即笑叱道:“你们呆着作甚,还不快去端点心来?”
两个侍女果然领命下楼。
玄裳仙子瞟了方玉琪一眼,卟嗤笑道:“你瞧,喝了两杯梅萼酒,就出汗啦,嫂嫂这里,又不是外人,你嫌热,怎不宽宽外衣?”
一面回头向侍立身侧的两个侍女瞪了一眼,道:“你们越来越不像话了,连替方公子倒杯香茶和拧把热手巾,都要我吩咐啦?”
两个侍女连声应是,慌忙退出房去。
这会,房中只剩下两人。
玄裳仙子娇滴滴,脆生生叫了声:“好兄弟,你怎么不宽宽外衣,你瞧,汗珠儿不是流下来了,宽呀,你……你要不让嫂嫂帮你……”
她粉脸儿娇红欲滴,笑吟吟地站将起来。
方玉琪急忙摇手道:“师……师嫂,小弟不热!”
玄裳仙子发出神秘媚笑,道:“你真是个大孩子!喂,那么,好兄弟,你独个儿坐坐,我有点热呢,去换了衣服就来,你可不要客气,嫂嫂这里,该和自己家里一样!”
说着,翩若惊鸿,向里间走去。
方玉琪终究还是个入世未深的大孩子,只觉这位师嫂对自己体贴人微得稍微过了点份,使自己大有受宠若惊之感。
这会师嫂一走,他微微吁了一口大气,站起身子,负手瞧着壁上书画。
不多一会,春兰已捧着两盏香茶进来,放到几上,一面又替他拧了一把热面巾,让方玉琪拭过了脸,又匆匆退出房去。
方玉琪独个儿等了一会,还不见玄裳仙子出来,时间已晚,心头渐渐感到焦灼!
“噗嗤!”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娇笑。
“好兄弟,累你等了好久啦!”玄裳仙子俏生生地从里间走出。她这会简直变成霓裳仙子,一身薄薄窄窄的绯色衣裙,丰满胴体,曲丝毕露,尤其胸前双峰,隐约可见,诱人之极!
方玉琪血气方刚,几曾见过这等场面,不禁猛然一惊,心头狂跳,急急移开视线。
玄裳仙子体态轻盈,格的笑道:“好兄弟,人家称我玄裳仙子,就是我平日里穿惯了玄色,这身衣裙,只是在房里穿的,你瞧瞧可合身材?”
方玉琪这才觉到不对,心中微感怒意,双拳一抱,沉声道:“小弟告退!”
玄裳仙子娇躯扭动,一下拦到门口,妙目流转,响起银铃般的笑声:“好兄弟,快坐下来,嫂嫂又不会把你吃了,别傻!”
方玉琪瞧她挡在门口,心中更急,皱着剑眉,道:“师嫂请让小弟……”
玄裳仙子荡笑道:“嫂嫂只为酒后贪图凉爽,又因楼上没有外人,才换了这身衣衫,好兄弟,你别见怪才好!”
方玉琪眼帘触到的是从薄薄的罗衫里面透出来的诱人春色,鼻中闻到的是从薄薄罗纨里面散出来的醉人甜香!
何况他想想玄裳仙子的话,也不无道理,师嫂在自己房里,穿得薄一点,原也算不得什么。
江湖儿女,多是性格豪爽的人,她把自己当作一家人看待,才不避嫌疑,自己怎好如此失礼?想到这里,不由脸上一红,微露歉意。
玄裳仙子是什么人,眼皮一抬,那会瞧不出来,这就嫣然笑道:“好兄弟,别发愣啦,还不乖乖的回去坐着,吃了点心,嫂嫂自会叫他们送你回转宾馆去的。”
方玉琪不敢抬目平视,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玄裳仙子抿嘴一笑,还没开口。
只听楼梯轻响,一个侍女声音在门外说道:“大小姐,二小姐来啦。”
玄裳仙子听得一怔,沉脸道:“你们不会说我已经睡了?”
那侍女急促的道:“二小姐已经上楼来了。”
玄裳仙子气得银牙暗咬,恨恨的道:“妮子坏事!”
方玉琪不知她说些什么,堪堪回身坐定。
只听楼梯登登直响,一个银铃似的声音,已在叫着:“大师姐。”
玄裳仙子忽然娇躯扭动,向壁间一闪而没。
方玉琪细看墙壁上,并没门户,不知她怎会一下不见,心中正自惊疑,珠帘撩动,轻巧地闪进一个娇小人影,口中“咦”了一声,叫道:“大师姐,原来你房里有客?”她话声才落,忽然啊道:“方大哥,是你!”
方玉琪瞧清来人,起身笑道:“原来是简姑娘!”
简小云眨着一对点漆双瞳,神秘的笑了笑,脸上露出两个酒涡,拍手道:“我听说大师兄有一个师弟,本领很大,把孙、李两位护法一齐打败了,才特地跑来瞧瞧,方大哥,原来是你!”
“唷,你们原来也早已认识了!”
玄裳仙子不知何时,已从壁间闪出,她这会工夫,又换回一身玄色衣裙,笑盈盈地站在两人身侧。瞧瞧方玉琪,又瞧瞧小师妹,脸上红晕未褪,显然有点作贼心虚。
简小云一双清澈的眼睛转动了一下,樱唇一翘道:“大师姐,这位方大哥,我不是和你提起过,上次……上次在黄山认识的……”
玄裳仙子瞟着方玉琪,“哦”了一声,娇笑道: “我想起来了,你说的就是小兄弟,那真巧极啦,他们两师兄弟,咱们……”
简小云羞急的道:“大师姐,你……”
玄裳仙子想起方才情形,粉脸不禁一热,急忙拉着简小云纤手,格地一笑,才道:“小师妹,你来得真巧,小兄弟今晚第一次来,你大师兄又不在,我做嫂嫂的替她洗尘,他连点心都不想吃,就嚷着要走,你来了,正好多个陪客。”
说话之间,那二个侍女已端着三碗鸡丝云吞,和四碟精致细点上来。
玄裳仙子让方玉琪居中坐下,自己和小师妹在两侧作陪,一面举起牙筷,媚笑道:“好兄弟,这几式点心,嫂嫂特地要厨下准备的,你尝尝……”
话没说完,突然远处接连响起“铛”“铛”的钟声,夜深人静,听得十分清晰。
玄裳仙子脸色微微一变,立时停筷不语,凝神倾听。
“铛、铛、铛、铛、铛……”
钟声还在连续响着,简小云问道:“大师姐,是不是大师兄回来了?”
玄裳仙子神色凝重,摇头道:“钟声已超过九响啊,是十三响!”
她倏然站了起来。
简小云同时站起,惊异的道:“师傅,她老人家到了?”
玄裳仙子点点头,转脸向方玉琪歉然的道:“小兄弟,真是不巧,师傅夤夜临坛,可能有什重大之事,我和小师妹都得赶去侍候,只好让你独个儿吃了,待会我会吩咐她们,送你回转宾馆。”
说罢,急匆匆的带着简小云离去。
简小云走到房门口,回头道:“方大哥,明儿早上,我再来看你……”
方玉琪听说来的是九阴夫人,心头也着实吃惊,还来不及回答,二人翩然闪出房去。
他想到自己此来,原想看看已有三年不见的大师兄龙步青,以便乘机进言,晓以大义,劝他悬崖勒马,勿再认贼作父,做九阴妖妇的帮凶。
那知大师兄远出未归,九阴妖妇又适时赶来,她如果听说自己和瓢浮子老前辈也在这里,岂肯轻易放过?那么这次要想脱身,可没有九阴谷那样容易,他心中想着,胡乱把一碗云吞吃了,便站起身来。
春兰闪身进房,睨了方玉琪一眼,轻笑道:“方公子,你怎不多吃一点?”
方玉琪笑了笑,道:“我还不饿,有劳姐姐,送我到宾馆去吧!”
春兰脸上红馥馥的,一双秋波往方玉琪直瞧,媚笑道:“方公子这般称呼,小婢担当不起。”
她俏生生地收过碗筷,端出房去,一会工夫,已提着一盏宫灯进来,躬身道:“方公子请随小婢来!”
方玉琪心中有事,一路急走,回转宾舍,春兰便自告退。
瓢浮子因久候方玉琪不至,已等得甚是焦灼,此时一见方玉琪,立即捋须笑道:“方老弟,你可曾看到简姑娘?”
方玉琪微微一怔,奇道:“老前辈,你如何知道的?”
飘浮子笑了笑道:“简姑娘已到这里来过,她听说你去了飞龙别墅,大为焦急,才匆匆赶去。”
方玉琪“哦”了一声,忙将经过情形,大致说了一遍。
瓢浮子听说方才一阵钟声,是九阴夫人赶来九宫,不由长眉微皱,沉吟道:“如此说来,那么令师兄龙步青的远出,和九阴妖妇深夜赶来,莫非他们将在端午之前,还另有什么重大阴谋不成?”
方玉琪惊道:“老前辈是说……”
瓢浮子沉思有顷,徐徐的道:“目前距他们开坛,为时不多,照说令师兄身为总坛主,自应综理坛中筹备事宜,那里有工夫外出?所以他这次外出,一定事关重大,以老道看来,九宫山看守的人,除了玄裳仙子和商山四异,似乎没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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