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殇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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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殇墓碑-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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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这些照片寄给Sam。Sam开始看重我。

    我回浙江学文化课。回浙江之前,我将所有的人体油画都寄给Sam。里面夹了一张纸条,秦淮河上没有唱夜歌的渔家女子,即使有,也只可能是几百年前流传下来的传说。

    再或者,是我或许我画中的女子。

    一个月后我在浙江收到了Sam寄给我的四钱块钱。

    再一次登录情吾色网站的时候,发现从LOGO到模班都更换一新,背景和连接页面都换上了我的画做背景。

    那时候我在网吧,不顾别人奇异的眼光,在情色网站前开怀大笑。

    后来有天在松园路的一家汉堡店里碰见宋杨。

    他温柔的对着一个娇小的女孩笑,他们坐在一起,手相互重叠。看到我有点吃惊,他叫我,曹监?我没看他直直的从他身边走过去,然后又在我身后叫我,曹监。我仍没有回头,走到服务员那里说,一个鸡肉汉堡,大杯醒目,一份苹果派。

    端着托盘走回去的时候,假装不经意的看了宋杨一眼。

    走出去几步时,听到和宋杨一起的那个女孩问,宋杨怎么拉。宋杨的声音温柔的传进我的耳朵,没什么,认错了人。

    我坚决的没有回头。

    坐背对着他们的椅子上,我狼吞虎咽的把食物塞进胃里,然后提起包走人。大概吃的太凶猛罢,面包哽在食道里,噎的我几乎要流泪,回学校之后我给Sam写信。我在信里说,在阴影里快迅行走,是为了更快的投奔到阳光里去。写完之后,就翻开试卷,天昏地暗的做习题。

    三个月后,我通过文化课的考试。

    我在浙江,重庆,北京这三个城市之间衡量了很久,最后填了央美。我想离开南方,急切的想离开南方的温暖湿润,

    现在我就在北京。
第四章
    仰头喝剩下的半罐啤酒,听到悉索的响声,回头,看到被电视声音吵醒的Ebony。她站在房间的门口叫我,曹监。

    我恩了一声,Ebony便走到我旁边坐下来,和我一起看放了一半的苏州河。

    那天晚上不知道是怎么睡过去的,醒来的时候躺在房间里的地铺上,刺眼的阳光穿过窗户落在地板上。

    Ebony已经起床,将我房间里原本散落一地的CD收拾整齐,我蓬头垢面的从被子里把人用力的拨出来,然后告诉Ebony卡在客厅桌子,密码是SINSIN,需要买什么自己去打点。

    Ebony拿过卡说了句没问题,等着丰盛的午餐罢。

    我又重新躺了回去,用被子蒙出脸。

    躺在阳光中的感觉让我想起在浙江的家,院子后面一大片一大片的向日葵。

    安详的睡,如同溺死的人。

    再醒过来的时候Ebony已经在厨房里炖好了一大锅的蘑菇汤,Ebony大声叫着曹监起床洗脸刷牙吃饭了的时候。

    我有一种回到过去的感觉。回到妈妈还和我在一起的错觉,我张开手指蒙住脸,情形的感觉到液体浸湿了掌心。我哽咽着回答,好的妈妈,我就来。

    抬头,正午的阳光明亮温暖。眼泪流个不停,流过我的太阳穴,最后滴在脖子里面。过够了孤单的生活,想念去世了妈妈的脸。想念很久没有吃过的牛肉烧土豆的味道,想念我失去了太久的快乐和满足。

    一年以来一直以这样的方式生存,我有另人羡慕的光鲜外包装,央美学生,身材高挑,有标志的脸,可是真正能做的只有,不醒不醉的一灌接一灌的喝啤酒。

    他们说天人不寂寞,可是不是天人,怎么可能不寂寞。

    Ebony站在房间门口,看我泪流满面,看我吃力的用手抱住脑袋将它深深的埋到跪着的双腿只间,才轻轻的说,曹监,汤要凉了。

    我坐在厨房的小桌子旁边吃Ebony烧的菜,肉末茄子和炒鸡蛋,还有整整一锅子的蘑菇汤,吃完之后我真心真意的对Ebony说谢谢,谢谢谢谢,我呆呆的对着吃剩下的茄子说,真的很好吃。Ebony谢谢你。

    Ebony嘴里含着个蘑菇,含糊不清的回答,么事,真要谢我的话,教我画画就行了。

    我和Ebony相视而笑。

    Ebony的功底相当好,从素描的头像,半身,全身,以及水粉静物,风景,头像,一一烂熟于心的默写出来,笔触精细,完全是苏派的画法。我忍不住问,在国美学过?

    Ebony摇摇头,我自学了两年。

    我用手按住Ebony的肩膀,Ebony,一年之后,我等你成为我的学妹。

    Ebony自信的笑起来的时候,东日的寒冷都减半。

    二零零三年快要结束的时候,我和Ebony都异常激跃的活着,白天大半的时间我们在画画,有时候我会带她去见我的导师,请导师给Ebony指点一下,剩下的时间我们一起去买食物和碟片,我搂着Ebony的肩膀走在积了雪的街道上,看Ebony在凛冽的寒风中飞扬的长发,看到细碎的雪花落了我们一身。我穿着棉夹袄的男式衬衫,牛仔裤光着脚穿布鞋。而Ebony依穿着见面那天的短格子裙。在别人眼里,我们俨然是一对情侣。

    偶尔Ebony开玩笑说起,亲爱的曹监,你真美,中性的恋,无论男人女人都会爱死你的,我便走过去搂了她的腰,说宝贝Ebony,嫁给我算了,Ebony笑着抚摸我的脸,温暖的手指经过眉毛眼睛,最后停在唇上。

    Ebony喃喃自言。曹监,这是我今生最爱的脸。

    我吻了Ebony。一直以来,我因为我的身高和长相,使我虽没有GAY的倾向,却不排斥女人。

    在和宋杨在一起的时候,我对他说过,如果我感觉对某一个人有好感,我便会吻他,无论男女老少,我会KISS。

    那是二零零三的最后一天,我们搂在一起,坐在地板上看刚淘出来的碟片,是《蓝宇》的完全版,放到两个男人裸露出来的身体,忽然间觉得有点口干。

    刚准备起身去拿啤酒,SAM就打了电话进来,我于是又重新坐了下来,按了手机的接听之后,听见SAM在电话那边大声的嚷嚷,SIN,有个客户是做D版的,联系我,一个月内要12张油画来做DVD的封面,16开或者8开的都可以。

    12张!?我叫的比SAM更加大声离谱,以至于专心看碟片的Ebony被吓的颤抖了一下。

    我皱着眉头大声的吼回去,你当我是印图机啊?12张一个月完成,你去死罢。

    什么?Ebony偏头问我。

    工作,但是量太多,做不了。

    Ebony低头想了一秒钟,人体油画?

    我说是。

    接下来,我们一起画。

    SAM在电话那边似乎也听见Ebony的声音,说好了好了SIN你就接下来罢,二月之前寄给我。

    Ebony和我相视一笑,OK,没有问题。

    在那天晚上,我们各自为对方完成了一张裸体油画。

    我画的Ebony有着长到脚踝的黑发,垂下的双手里抓着散乱的大把雏菊,眼睛是放肆的直视。

    而Ebony画的我,是中性的样子,看不出任何的性别特征,有宽的肩膀和平直的锁骨。

    那天凌晨,我们相互拥抱着入睡。

    半夜醒来的时候Ebony轻声问我,曹监,我们能不能一直这样睡一张床?

    我一怔,然后将Ebony搂的更紧,回答她,好啊呀。

    我们没有做爱,无法做爱。
第五章
    完成最后一张手稿是2003年。1月13日的晚上,当我屏息着用暗红色的颜料签上日期之后,Ebony靠过来对我说,曹监,今天我生日,成人了。

    怎么庆祝?我用手亲热的揉乱Ebony的头发,温和的问她。

    Ebony搂着我的脖子和我闹了很长时间,然后说,曹监,带我去酒吧罢。

    我说好。

    在吧台坐着喝啤酒的时候,Ebony一直在旁边抽烟,在酒吧昏暗的光线里面,Ebony的脸显的异常妩媚。

    有男人过来搭讪,Ebony便笑,头轻轻的靠在我的肩膀上,手指无节奏的敲着吧台,GAY。谢谢。大多的人咒骂着离开,Ebony笑着侧过脸来,突然就问我,曹监,这样的日子,能过多久。

    至少现在Nothinghappen。

    用手指绕起Ebnoy的一小撮长发。我把玩的津津有味,但是Ebnoy,未来,是谁都抓不住的。

    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喝到最后的时候嘴巴发苦,连讲话都变的含糊不清。Ebnoy一直都在沉默的抽烟,快凌晨的时候,她拖我回家。

    酒吧里很嘈杂,Ebnoy在我旁边细碎的说了很多话,我都没有听清楚,只记得最后Ebnoy捧着我的脸认真的说,我要告诉你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但你不准笑。

    因为这见事对我来说有点悲哀。

    我好象爱上你了。

    我好象爱上你了。

    我当时的确是笑了,而且很大声的笑。笑的刚喝下去的酒又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南京的秦淮河,浙江笔直干净的马路,在汉堡店见宋扬的最后一面。光怪陆离的颜色和气味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把我淹没在里面。那些已经消失和过去的人和事,竟会如此清晰的周而复始在眼前。

    那个真诚的说爱我的宋扬。现在,又在哪呢。

    亭台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悼,诌一曲哀江南,放悲歌唱到老。

    Ebnoy,你会离开我吗?

    会。

    一定会吗?

    一定会。

    ……

    曹监。

    恩?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会像马达一样找我吗?

    不会。

    一定不会吗?

    一定不会。

    那你要做什么。

    等。

    等什么?

    等你回来。

    在Ebnoy专业课考试前的一个星期,我们收到了那批油画的酬劳,近三千块。

    Ebnoy说曹监,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说好。

    第二天中午我们便坐上了北京到南京的飞机。

    原来Ebnoy的家乡,是南京。

    南京南京南京南京。

    秦淮河。破旧的楼道,游离的飞鸟,无所事事的民工和小贩。

    而北京。北京北京北京北京。

    高高楼层的夹缝在有大风的天气里,能看见异常干净的天空,笔直的公路两边种满杨柳。冬天的时候便只剩下枝桠萧瑟的样子。

    和Ebnoy走在河道的时候,Ebnoy突然抱住我。头深深的埋在我胸前。曹监,曹监。这就是我的故乡。

    故乡。就是永远也回不去的地方。

    拍拍她的脸颊,好了,乖。现在不是回来了吗?

    不是回来,不是回来。曹监,只是路过。

    我笑着将Ebnoy一下抱起来,好了好了,亲爱的小孩。别扭的小孩。

    如果故乡真是永远都回不去的地方的话,那么,那么,就让我们千千万万次的路过罢。

    带Ebnoy去我以前住的地方,已被修改的小区,有大片的绿化带,种满长青树。那些绿色的叶子生生不息的伸展出来,有无知的幼童扯拉摇晃着那些树条,单纯的大笑。

    南京居然在寒冷一月里明媚如春。
第六章
    后来我们在大街上毫无目的的闲逛。在一家藏银店买刻有六字真言的戒指,镂空精致的耳坠。放进手工缝制的包装带,拉带口的细绳收紧,拎在中指上。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我们找了家店吃麻辣刷。点了很多蔬菜放进锅里烫熟,再夹起来的时候沾满辣油。在口腔里嚼碎的时候辣味充斥,有血腥和唾液混合的快感。

    我们喝酒。56度的二锅头要了两瓶,像水一样的倒进喉咙里。

    Ebnoy先醉的。

    她趴在桌上脸上满是红晕,醉眼迷离的问我,曹监,你恨不恨别人骗你。

    恨。

    多恨?

    一般。

    那最恨什么?

    别人控制我。

    控制你什么?

    一切。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不为什么?

    不自由,毋宁死。

    后来我也开始头昏,眼前光怪陆离,过去的发生的事,事里的那些人,都如电影定格一样,一页页的翻转。看苏州河时,说爱我的那个男人,Sam发来的电子邮件,妈妈神情萎靡的脸,浙江夏天的西湖,映日荷花别样红……

    摇晃着站去身,扶起Ebnoy走出饭店打了车去旅馆。把Ebnoy扔到床上之后自己再去卫生间洗澡。

    冷水冲下来淋在皮肤上,毛孔立刻敏感的紧缩。毕竟是冬季。哆嗦着用大毛巾裹住自己,推开门,看见Ebnoy熟睡的脸,帮她脱掉衣服盖好被子,自己也钻进另一个被窝。

    关灯之后一片死寂。

    用手揪住柔软的被子,轻轻的告诉自己,这样的日子,没有理由不能继续。Ebnoy会在两个月后通过央美的专业考试,半年之后和我同校。我们继续暧昧的活。

    以前发生的那些东西,或许只是幻觉。只有现在睡在我身边的Ebnoy,北京租来的房子。网络那边的Sam,央美复杂但却轻松的课程,才是我真实的生活。

    肯承认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

    半夜的时候被Ebnoy摇醒,Ebnoy声音很轻。曹监,你爱我吗。曹监,我们不能做爱对罢。来,让我拥抱你。

    我们在黑暗紧紧拥抱。

    激烈的接吻,牙齿碰撞出轻微的响声。我嗅到泪水的气味。是Ebnoy的。

    抱。使劲拥抱。

    来,Ebnoy。即使不能做爱,我们也可以一直这样在一起。

    Ebnoy发出沉闷的鼻音,恩恩。

    我们相拥到天明。

    剩下的日子飞快,Ebnoy更认真的备考,我也继续接Sam的活来做,想存一笔钱。Ebnoy来北京读书的时候送她一台电脑。

    我要给Ebnoy和自己无限的祥和幸福。有一所房子,一个阳台,用来画画的客厅和用来煮饭的厨房。CD机里可以放任何一张CD,音箱拧大,啤酒摇一摇,拉开,就着泡沫喝下去。

    多好。

    用手指在地板上划,一笔一笔。宋杨。我终于全身而退。

    Ebnoy考试的那一天。我送她进考场。帮她提沉沉的画箱和刷笔桶。铃响之后Ebnoy对我笑了一下。

    我清楚的看见她参差不齐的长发下覆盖的脸,沉静的墨色瞳孔,还有左脸脸颊上一颗隐约的小痔。

    嘴唇很薄,习惯性的抿着。

    曹监。

    恩。

    我进去了。

    好。

    把画箱和桶递过去,然后在那里看Ebnoy转身,头发轻轻甩落在肩膀上,棕色的长外套盖住一条苍绿色的羊纽短裙。没有穿丝袜,Ebnoy只喜欢色彩鲜艳的袜套和帆布鞋。

    这就是我的Ebnoy。骄傲的像一名印地安女子,在寒冷北方的冬季穿短裙,有飞扬的黑发和执著的眼瞳。

    Ebnoy。黑色檀香木。

    Ebnoy的专业考试很棒。无论是素描水粉油画还是设计。

    考完的那天晚上,我很兴奋,拉着Ebnoy就说要出去喝酒。Ebnoy淡淡的说不用,走过去搂着她,用手指轻敲她的脑袋,无敌迷人的小公主,考试都考完了,还有什么不爽的?Ebnoy不出声,只是抽烟,一根接一根的。

    我站起身走到窗台那里,三月。北京冷的要死,就像被削尖的冰针一样刺骨。我把身上穿的夹层衬衫的扣子扣紧。转身去换鞋子,然后下楼买啤酒。
第七章
    那天晚上和Ebony把电视从客厅搬到卧室;两个人绻在床上看《苏州河》。事实上,我也不记得这张碟,我到底看了多少遍。

    后来睡意重了,眼皮沉沉的坠下来。烂熟于心的情节和台词,对我来说是一种非常性的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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