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奇怪怪的事情让这个世界变得神秘多姿。
有一个老婆婆已很老,老的牙齿都已掉光,老的双眼已浑浊到没有光芒。但是让人奇怪的是,她有一头又黑又亮的头发,挽着大家小姐最流行的发式,似乎时时刻刻在向看到她的人证明她依然还很年轻。
她的身体看上去的确显得不老,因为她的腰身笔挺,没有半点老太婆的佝偻和干瘦,皮肤在灯光下闪着玉色的辉光,显得她的皮肤又细又白皙。
此刻,老婆婆光洁的额头下两条白色的眉毛蹙起,好像一个少女,在幽深的春闺里里幽幽的相思。
老婆婆端端真正的坐在红烛摇曳的大房子里,蹙着眉,看着地上的灯影,微闭着眼睛。
萧定乱就站在老婆婆的面前,和老婆婆一样蹙着眉,在竭力思索着什么。
那时。
老婆婆说:“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萧定乱说:“因为您这里有最好的冰糖葫芦!”
老婆婆的冰糖葫芦的确有口皆碑。
老婆婆听着萧定乱的话,眉头已轻轻蹙起,沉默了下来,似乎萧定乱的回答让她很反感,良久才又问道:“我这里的冰糖葫芦好在哪里?”
萧定乱没有吃过老婆婆的冰糖葫芦,当然不知道它好在哪里,也许玲珑知道,但玲珑并不在这里,所以萧定乱说不出,只能沉默着摇头。
老婆婆反问道:“是不是因为有人告诉你,我的冰糖葫芦很贵,贵的让买它的人肉疼?”
萧定乱道:“是的。”
老婆婆又问:“你知道它为什么很贵吗?”
萧定乱摇头,他的确不知道。好的东西难道不应该贵?好的东西就一定贵?好的东西就应该贵?
它贵,就自然有它贵的道理,只是萧定乱不知。
老婆婆道:“小伙子,你不知道的话,可以先想想,不过我让你走的时候,你就必须走,我让你走的时候,即使你想出来答案,我也不会在卖给你!”
于是奇怪到不可琢磨的老人闭上了眼睛,两条白色的细眉毛一点点的蹙起。
此刻,萧定乱开始想,两条神剑一般的眉毛也一点点随着眉头紧锁而蹙起。
他想到的却不是贵不贵的事,他想到的是承诺,是一根关于冰糖葫芦的承诺的事,是一件小事,也同样是一件大事。
老婆婆的眉头已蹙的很紧,紧到随时都会舒展开。
萧定乱忽然松开眉头两柄交锋的剑,开口道:“我知道了!”
老婆婆道:“你其实还有很长一段思考的时间,不用着急的!”
萧定乱笑道:“我真的已经知道了,不用再想!”
老婆婆道:“你说!”
萧定乱道:“它贵,是因为它能让人心安!”
老婆婆眼珠转动道:“心安?”
萧定乱坚定点头。如果他能买到冰糖葫芦,他的心一定会安定不少。
老婆婆道:“你觉得多少钱能买到心安?”
萧定乱道:“钱买不到心安!”
老婆婆奇怪一笑道:“买得到的!”她忽然从面前的一张大案子上抱出一个白玉雕琢的三寸玉瓶,打开上面的蜡封,缓缓从当中拿出了一串亮晶晶的,如同冰晶白玉一般精致的冰糖葫芦,然后竖起了一个指头道:“它就值这么多!”
萧定乱不知道是多少,一根指头可以代表很多。
老婆婆笑道:“就值一根冰糖葫芦!”
萧定乱旋即笑了。
老婆婆道:“拿出你身上所有的钱,你就可以买到它咯!”
萧定乱很老实的拿出身上所有的钱,大大小小不足一百两。他的钱,已全部用来买药,剩下的就只有这么多。
老婆婆笑眯眯的接过钱道:“如果有人问起你这根冰糖葫芦多少钱买的,你一定不要告诉他数目,只说是身上的所有钱买来的!千万要记住。”
萧定乱疑惑不解,但他的心已安定下来。无论如何,冰糖葫芦终于买到了。老婆婆奇奇怪怪的闭上眼睛,缓缓坐下道:“走!”萧定乱转身就走,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那棵树下。
树下,已不见小强踪影,却多了一个娇巧玲珑的身影!
是玲珑!
亮晶晶的冰糖葫芦就像天上亮晶晶的星星!
他就拿在手里,她就看在眼里。他小心翼翼的把冰糖葫芦递给玲珑,玲珑张大一双很冷的眼睛看着他。她轻轻的咬了一小口,眼睛里已有了泪水。
她忽然说:“你花了多少钱买的?”
萧定乱心头狂震,想起老婆婆的话,道:“身上所有的钱!”
玲珑红着眼圈道:“这是真的冰玉雪蜜呀!”她小口慢慢咀嚼着,闭着眼睛,仿佛已忘记了一切烦恼,只记得她想吃这支冰糖葫芦已经有好几年了,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要用什么理由才能买到它,更不知道身上要带多少钱。这支冰玉雪蜜,已成为她心中一个美好的梦,也是她当初在血污巷鬼使神差的扔掉手中那支冰糖葫芦的初衷。
萧定乱道:“你发现没有?”
玲珑歪着头道:“发现什么?”
她自己忽然也愣住,然后失声道:“我,我能说话了?!”
萧定乱笑着,笑的双眼已只剩下一条细线。
玲珑轻叹道:“我真的太贪吃了!”
萧定乱道:“感谢你的贪吃!”
玲珑好奇道:“为什么?”
萧定乱道:“那样我才能送冰糖葫芦给你!”
玲珑嗓子一哽,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泣不成声道:“我,我错了!”
萧定乱道:“我才是罪魁祸首!”
玲珑道:“不过现在,我们还是朋友!”
萧定乱看着漫天的心斗,认真的点了点头!
第八十章:仙音魔律
悲喜、因果、空明!
心所不安,事所不成。
一个承诺,一根冰糖葫芦,一个心安。
心病果然还须心药医。
玲珑的嗓子恢复如初,已能再说出动听的声音,再发出纯洁无瑕的笑声,再唱出天籁一般的歌声,仇恨没了根仇恨也就自然枯萎,消失于无形。
朋友总是比仇人让人心安的多。
玲珑和萧定乱没有在树下乘凉,他们在屋顶看星星。夏夜星子,夏夜星空,星空下有夏日的风,风里有夏夜的萤火虫。
萧定乱看着玲珑道:“你就一定的知道初九杀不了我?”
玲珑看着手中的冰玉雪蜜,伸出舌尖一点点慢慢的舔着,眼睛机灵灵的眨动,小声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恨死你了!”
萧定乱错愕,看来她真的恨他比他想象的还多,不过现在都已完好如初,玲珑还是那个玲珑小公主,而萧定乱也已兑现承诺,心一旦安定下来,好多事都看的明白,看的淡了。
他不知道她的声音对于她来说,有多么重要。
所以他不知道那种失去,会点燃多么炽烈的恨火。
玲珑说,我给你唱歌听。
萧定乱想起玉芙和阿呆的歌声,眼睛眯起,看着星空点了点头。
玲珑开始唱:
侬可忆,那年万丈红尘中,
那年春色别样红,
漫道逢君似重逢,
弹遍丝竹如仙乐,
不及一笑红尘中,
衣袂翩然秋千里,
恍若谪仙广寒宫,
墙外行人名利斗,
墙里佳人笑转浓,
一眼望倦江湖事,
从此红颜入幽梦。
……
歌声袅袅,仿佛化在了风里,从遥远的地方吹到人的耳里,又化入人的心里。歌声里有一个故事,一个春天里的故事,男女初遇与一见如故,分别与空空的思念。佳人入梦,佳期如梦,何时能再见于万丈红尘中?
不知何时萧定乱已完全呆住,他的心已不知飘到了哪里,他仿佛也已到了那歌声里,到了那万丈的红尘里,在看那求千里衣袂翩然的女子,如同天上月亮上广寒宫里下落凡尘的仙子,再看那红颜的美丽笑容,已仿佛认识了千年万年,然后心头萌生思念,思念那存在或不存在的女子,心已不知飘到了哪里,仿佛已化入虚无里。
不知何时,玲珑的歌声已停止。
玲珑看着天空中的星子,雪亮清澈的大眼睛一点点变得深邃锋利,就像天空中最亮的两颗寒星,很远、很远。
萧定乱仿佛已迷失在那歌声中,依旧发着呆,不能回过神。
玲珑忽然看着手中那支冰玉雪蜜,眼神有些朦胧,似蒙上了薄薄的一层水汽,朦胧中渐渐又有冷意,冷意如同一颗颗寒冷锋利的冰刃。
她缓缓的抬起手,如同一柄刀,小小的手掌,小小的掌刀。
小小的掌刀,也是可以杀人的刀。
掌刀已到萧定乱的后颈,似有不见的锋芒和冰冷,萧定乱的后颈上筋肉、皮肤已在悄然蠕动,暗暗收紧。
忽然间萧定乱长出了一口气,惊讶道:“好可怕……”
玲珑的眼中有冷冷的光一闪,手在萧定乱的后脑轻轻一弹,看着萧定乱嘻嘻笑道:“什么好可怕?”
萧定乱道:“红尘为什么那么红!”
玲珑歪着头看着萧定乱有些苍白的脸,问道:“为什么?”
萧定乱道:“那是情人的相思之血,把红尘一点点染红!”
玲珑张大眼睛:“嗯?”
萧定乱道:“我从你的歌声里联想到的!你的歌声……”
玲珑道:“这就是仙音魔律!”
萧定乱惊声道:“杀人于无形的仙音魔律?”
玲珑幽幽道:“这就是我的赖以生存的本领!”
萧定乱豁然开朗道:“原来如此,你的声音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
玲珑小心翼翼的舔着手中的冰玉雪蜜,笃定的认真点头。
歌声传入风里,传入一些有幸听到歌声的人耳里,又传入人心里,于是有人也在发呆,呆呆的死去。
萧定乱没有在歌声里听到半点杀意,却看到了万丈红尘尽染血!那血不知从何而来,似乎只在他的想象里,他又觉得那想象好像不是他的。
有死亡就有鲜血,因为那歌声在有的人耳中是仙音,而在有的人的耳中却是魔律。听到仙音的人会不禁生出绮丽的联翩想象,沉浸到美好的幻梦之中;而听到魔律的人,就会死在想象的世界里。
那血,是真正的死亡之血!
而仙音魔律,你会听到什么,全在歌者的掌控里。
萧定乱告别了玲珑,心中空空如也,空明澄净。
长街中,乘凉的人已安睡,晚风也已不再燥热。
屋顶上,玲珑的脸上还留着告别时的笑意,看着萧定乱远去的背影,轻轻道:“还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哩!”
她看着手中的冰玉雪蜜,看的有些出神,喃喃道:“仙音中怎么会听到魔律?呵呵,好奇怪的人,相思之血尽染红尘?!难道你只听出了相思?你这个呆子,我真的越来越好奇!”然后她提了提裙裾站起身来,雪亮大眼睛看向几个幽暗而诡秘的角落,天真笑道:“还真的是心中有鬼哩,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现在被心中的鬼杀了,让你们在一旁偷看、竖着耳朵偷听!”
她看上去无忧无虑又那么的天真,蹦蹦跳跳的行着,消失在夜风里。
夜风里,萧定乱的眉头已蹙起,喃喃道:“为什么我会在那奇妙的意境深处,看到万丈红尘尽染血?血……难道有人死在了歌声里?”萧定乱逐渐的心一点点冷静下来。
他冷静下来后,就感觉到一股凉意。。
凉意直透心底。
这是杀意!
一个人影已到了他的面前,那个人握着一柄剑,一柄还未出鞘的剑。剑在他手中,杀意在他眼里。
萧定乱猛然住脚,盯着那个人,那个从长街那头飞速而来的高大人物,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好可怕的一个人。
萧定乱的手紧握着幽寒断魂枪,枪很冷,他的眼神也已很冷。
一丈外,来者身形骤然加快,快如飞火流云。
七尺处,剑出如白云出岫,一抹寒光已快到让人无法想像。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一剑就是快,快的你看到剑出鞘时,剑已到了你的眼前,割在了你的心上。
萧定乱完全没有想到,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柄剑,竟是用出了如此惊世骇俗的一剑。
那一剑,已快的连防备都已不及,快的人未伤而心胆破。
萧定乱全身一紧,筋肉皮猛烈的蠕动,骨骼发出了空响,手中的枪悍然向前刺出。纵然他知道自己出手也已晚了,自己已必然吃下这一剑,但他不会选择束手就擒,任何成功也好失败也好的反抗,都不会没有意义。
比闪电还快的一剑刺在萧定乱的胸口上。萧定乱的胸口筋肉扭结,结成了铁板一块,那一剑斩杀,竟是像斩在一块湿牛皮上,锋利的剑锋在萧定乱的胸口割开一刀口子,猛然裂开,却还没有见到骨头。
那人明显一惊道:“这是什么功夫?”他双眼神光一闪,十分的惊讶,自己最凶猛的一剑居然没能将萧定乱重伤,大出所料。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萧定乱手中冰冷黝黑的幽寒断魂枪已迎面而来。
长枪剑锋未到,那人已感到一股尖锐的力量毫无征兆的到达自己的身上,撕开了他的防御,破开了他的肉皮,直奔他的心脏而去。
“不好!”
来人大叫一声,整个身体开始错动,好像一尊机械在变化形状,整个脊背猛然弯曲,身形顿时矮了三分,就这样躲避了萧定乱枪锋之上贯空而来的透劲。而萧定乱随后的一枪,亦是从他的肩头刺空。
一枪刺空,萧定乱眼神一寒,长枪猛然扑下,枪身猛然一震,打在这人的肩膀之上。
那人肩膀一沉,整条肩膀就像脱臼一般向下垂去,萧定乱的幽寒断魂枪居然在其肩膀上一滑,力道根本没有发挥出应有的威力,萧定乱冷笑一声猛然向后一拿长枪,手臂、手腕爆发力道,使得长枪枪身震荡,一条直而坚硬的幽寒断魂枪已抡圆,枪头乱舞,寒光激射,狂霸的力量化为透劲,好像暴雨一般冲击出来,接连打在这人的胸口之上。
那人胸口上血肉连连炸开,惨呼连连,不住的向后退去。
萧定乱双目一寒,猛然一拳打出。
那人神色一变,全身的真气都化为了护体的屏障,死命护住了胸前,但是这一拳打来,他的胸口却丝毫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他却在惨叫,痛苦的面目已扭曲。
只因为他的后背猛然炸开,多出了一个血洞,脏腑一同被打碎。
他眼神狠历的看着萧定乱,死死的盯着萧定乱,就像一条被人踩住了尾巴的毒蛇,嘶嘶的吐着毒信子,让人深深忌惮。
“出云剑法?”
萧定乱猛然一步,手中的枪已对准了他的心口。
天下间什么剑法出手第一招最为凶猛,最为变化莫测防不胜防?毫无疑问那就是陆家庄的出云剑法,起手第一招,宝剑出鞘,有鬼神莫测之威!。
第八十一章:陆家三侠
是谁能够把出云剑法练到如此登峰造极的地步?简直是一剑出鞘,亡命断魂。
倘或不是萧定乱参悟三清九幽妙法莲华心经到达第二重,身体产生这种强悍的本能保护,萧定乱大概已经被这一剑剖开胸膛了罢!
真的是与死亡擦身而过,险之又险。
如果他的这一剑取的不是萧定乱的胸膛,而是萧定乱的脖子,现在躺在地上的绝对已是萧定乱。
现实往往很残酷,没有什么如果。
萧定乱想不出惨遭覆巢之祸的陆家庄之中有谁有这样的剑术。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定是陆家三侠。
地上的人已快死,但他的眼神却更加的疯狂,疯狂的双眼看着冷冷的萧定乱,看着萧定乱胸口的那道裂开的伤口。
“为什么你没有死?”
他狰狞而不甘的问道。
萧定乱道:“因为我想活着!”莫非想要活着,就能不死?当然不能!这根本不是什么回答,因为萧定乱也根本不想回答。
他不想回答,却很想问,于是他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那人道:“杀你,因为你是该杀的祸星,所以我要杀你!是你把覆灭之祸引到了我陆家庄,使我陆家庄惨遭覆灭之祸!”
萧定乱沉声道:“是我?”他冷笑,鸡蛋自己没有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