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又道:“你爹死前,是把你托付给我的。到头来,他还是觉得我才信得过。他叮嘱我传授你功夫,让你做将军,平定天下。所以你叫定乱,是他的遗志。现在我要兑现承诺,传授你一门功夫,学还是不学你自己决定,我这把老骨头不强求你!”
阿丑心中忐忑。
老人提醒道:“练了我这一门功夫,从此以后不能修炼任何内功心法、气功心法、元功心法,就算绝世神功心法也不能,再高明的心法与你都没缘分。”
阿丑心头狂震,从未听说过有如此霸道的功夫。
老人继续道:“非但不能修炼任何心法,也不能劲力外放隔空伤敌,就和外功没有区别,仰赖拳脚兵刃之利。”
阿丑下意识问道:“这门功夫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老人眼中寒光一闪,道:“力量大,速度快,反应疾,身躯精,生机旺。”
阿丑心跳已全乱,震惊已不足以形容。这五点乃是一切功夫的五个要诀,五者往往不可得兼,偶有上乘武功秘笈,得其中二三要素,都是无价之宝。五者兼具者,恐怕元功心法都不及。
阿丑内心一热,也许是卢靖凭借一身外家功夫将他彻底打败的缘故,也许是老人那威力绝伦一指头的缘故,他毫不犹豫一口答应了下来道:“我学!”
老人沉默下来,似乎在给阿丑时间再考虑,眼睛闭了起来。
阿丑一脸笃定,没有改变决定的意思。
老人等了盏茶功夫,眼睛闭着,终于道:“我现在便传你心法,你从此以后,用心修炼便是了。”
阿丑诧异道:“心法?!”外家功夫只有招式,是没有心法的,他如何能不诧异,这才意识到这不是外功。
老人已经开始一句一句的讲来,双眼猛然张开,有一道道的血色凶光。
阿丑一惊,赶紧细听,一连听了三遍,铭记了下来。
老人让阿丑背诵一遍,无误,方叮嘱一句:“不可外传!”住了口,再也不说话。阿丑若有所思,渐渐的着迷,屋里灯火一闪,恢复了黑暗。
阿丑浑然不觉走出屋子,额头上满是汗珠,感觉到全身有一股热力流淌。他才念了几遍这心法,暗暗参悟,身体上就有了变化。
那心法中偶有“幽冥”、“森罗”、“噬灵”、“冥王不动”等等词句出现,非是善类。阿丑越琢磨,越觉得这心法鬼神莫测,深奥艰涩,字字珠玑,乃智慧之结晶,夺取了造化精华。其中那若有若无的邪意诡谲,使得阿丑心头不由的有些悸动。
这一篇心法叫做三清九幽妙法莲华心经,阿丑揣测其出自天禅寺。老头子神秘莫测,从头顶之上的戒疤阿丑却判断出来和天禅寺的受戒手法一致。他约略大概的猜想,无法考究。
既然是出自佛门,他心里也就放松下来。
阿丑默默运转三清九幽妙法莲花心经,渐渐入迷,呆站在皂荚树下,不知不觉便是过去三日。
三日之后,阿丑张开眼睛,眼中出现震惊之色,感受到了一股暗暗的力量充斥全身如暗流奔涌,拳头猛然一握,微有气爆之声。
阿丑感觉到这功夫入门太快了,快得不可思议。运动心法,没有内力,没有真气,激发出来的却是纯粹的力量,流淌在身体里。他脑海之中不由的浮现出“魔功”两个字,一阵凛然。
玉芙一直陪在在阿丑的身边,形影不离。
奶奶盛着鸡汤,笑呵呵道:“阿丑,快来喝汤。你才恢复过来,需要好好调养。过来,奶奶还有话叮嘱你!”
阿丑和含玉到桌子边坐下。鸡汤清香,里面放入了数种滋补的药材,带着微微的苦涩。阿丑毫不客气,味蕾大动,狼吞虎咽的连喝八碗,才觉得神清气爽,不饿了。他一连三日都站着不动,练功入迷一切外物都不察,一醒过来便觉得腹内空空,饿惨了。
奶奶会心一笑,慈眉善目道:“你还在襁褓的时候,奶奶就给你喂过奶,也是这个模样,馋的很!”
阿丑眯着眼睛笑,玉芙一脸好奇,颇为认可的样子。
旋即奶奶却神色严肃道:“阿丑啊,老头子传给你的功夫,你要小心修炼。这一门心法传言乃是从天而降,奇诡的紧。一念超凡入圣,一念堕落成魔。连你爹当年都不敢尝试修炼。升天国,坠地狱,全在自己的意念之中。自己心里头的一把尺,不偏不倚,不浮不靡,方能领悟莲华妙法。老头子这么多年,坐困黑暗之中囚身斗室之内,便是因为修炼这门功夫踏入岔口,入了魔道,害的现在一见天光,便要疯狂……天禅寺方丈日日诵经,都无法化解老头子的魔念,其害不浅……”
阿丑闻声一惊,旋即淡淡一笑道:“我经历大起大落,几番波折,也大概知道,恒心静意是一个什么样的境界。那把尺子我能够把握。况且身边还有玉芙,芙儿能够时时刻刻提醒我,奶奶莫要担心我!这何尝不是我的一条出路。”
奶奶面色骤冷,腾一下站起来,手中握着一把刀,那把切牛肉的刀。
阿丑和玉芙皆是一惊,感觉到了森冷杀意。
奶奶神色严峻而充满悔意,道:“我闯祸了!”声音已经扭曲。
此时此刻正值晌午时间,当空烈日正盛。老头子那终年漆黑的屋子猛然从中间裂开。老头子依旧静静端坐在那架高背椅子上,骤然暴露在烈日之下,猛地张开了眼睛,竟是一片血色,让人发指。
第七章:泼墨刀客
老头子的身上好像有一层火焰在燃烧,覆盖全身的腥红火苗在跳动,一簇一簇到处都是。他的双眼一张便又紧紧的闭着,一动不动,一张脸却已扭曲,变得狰狞无比。
阿丑只觉得那端坐着的就像一头怪兽,一个魔头。
突然,一个紫红脸面的人出现在老头子的面前一丈外,手里提着一口黑色如墨的短刀。
这个人脸上全是一块一块的红疤和凹痕,没有脸皮。他的脸曾经被人生生剥掉,却还活着,变成了一张可怕的紫红脸。
没人看得出来红脸人面目上的表情,他的牙齿始终露在外面,没有嘴唇,没有鼻子,没有耳朵眉毛,欣慰的是眼皮居然还在。
他的眼皮跳了跳,阴冷的眼睛当中有刀子一般的寒光。那是一双毒蛇的眼睛,充满怨毒和残忍。
红脸人的声音很冷,每一个字都扭曲,一字一顿道:“逃不脱的,苏——万——屠。”
老头子叫苏万屠。
阿丑和玉芙都流下了冷汗。
苏万屠是江湖凶名赫赫、威震八方的大魔头,杀人无算,岂止万人屠。苏万屠是诨名,不是真名,在天下任何地方都是如雷贯耳。
阿丑不经意的看向奶奶,不由得想起另一个凶恶的名字:千刀刮。
阿丑的心中翻天覆地,一片混乱。自己闯荡出来的威名,在这两个名字面前,就像一颗尘埃和一座大山,没法比。万人屠、千刀刮,连大乾王朝、大周王朝、孔雀王朝三大王朝都管不了,为江湖天字号魔头、法外狂徒,乃是传说之中的传说,是神话。
千刀刮嘶声道:“泼墨刀,你为什么还要苦苦逼迫……我们已经归隐,退出江湖……”
红脸泼墨刀冷笑:“退出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你能退到哪里?除非去死。为什么?为了报仇!练就魔功的人,都该死。当年我一战惨败,被生生剥去脸皮,眼看着他祸害一方,屠城杀人,我的亲眷无一幸免。我早已发下誓言,苏万屠不死,我永不罢休。他坐困此屋十八年,我等了十八年。今日此地,我要与他再战,报仇雪恨。苏万屠的魔功,休想流传出去。”
豁然之间,泼墨刀看向了阿丑,挥刀如泼墨挥毫。短刀过处,黑影驻留虚空,如同墨迹。
刀出如有神。
千刀刮叹息道:“你没有机会的,这心经也不是魔功。”
苏万屠骤然站了起来,双眼张开。一头恶魔醒了。他猛然一跃,血影一闪,已从天而降,落在了泼墨刀的面前。
泼墨刀刀光闪过,苏万屠横移一步,玄之又玄的避开,打出一拳。
嘭!
泼墨刀如同自己撞上这一拳,登时飞了出去,胸膛已经凹陷崩裂。
他死死的盯着苏万屠的眼睛,那双眼睛深邃无比,已没有一丝一毫的血光,黑白分明,湛湛有光。
他一口血喷了出来,想说话,却灌了一口血,双眼翻起,死不瞑目。
苏万屠骤然转过身,阿丑只觉得眼前一花,已经被苏万屠提在手里,耳边响起混乱的沙哑声音:“运动心经!”
阿丑发现有一股力量渗透到了自己的身体当中,自己忍不住按照心法,运转起来。苏万屠已经带着他到达泼墨刀的尸体前。阿丑下意识的看去,发现泼墨刀的尸体之上,正有着一道道的气流在流泻,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气流归于天地之间。冥冥之中,阿丑下意识的将手伸出去,发现手掌之上有一道莫名的吸摄之力,将那些行将消散的气流吸摄到达自身。那些气流甫一入体,阿丑便是感觉到一股热力席卷全身,自己的身躯百骸恍若燃烧了起来,自身的力量随着燃烧,不断的生猛提升,甚至于他自己都能感觉到。
太邪了。
苏万屠见状,松开了阿丑,展开身形回到了屋子废墟之中,掀开一块大石板,露出一个地道入口,立刻钻了进去,迅速的将石板拉回原处,将自己封在了黑暗之中。
阿丑骤然回过神,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手掌中各出现一道淡淡的莲花纹,呈现灰色。
那种力量提升的感觉,让人沉醉,任何一个练武之人都无法抗拒。
阿丑也不能,觉得如同做梦一般。
玉芙看着阿丑,眼神怪异。
奶奶缓缓出现在阿丑的身后,轻轻一叹道:“孩子,莫要沉迷。我曾听老头子说,这心经第一层,极易入门,却是一种考验,如同魔功,可以吞吸他人功力。但是切不要沉迷此道,误入歧途。老头子当年便是因为此,才入了魔道,落入下乘,再也没法精进。但是死人的功力却可以吞吸,但是绝不能因为练功而去杀人。这是奶奶的一生感悟、经验之谈,你要好生记住。好了,风浪都过去了,帮奶奶把泼墨刀客葬在皂荚树下吧。然后再帮老头子把屋子修葺完好。奶奶便也不多留你们了,你们都去忙吧。”
“奶奶……”
阿丑欲言又止。
千刀刮何等老辣,洞若观火,已经感受到了两个年轻人的芥蒂和警惕,觉得再把两个孩子留在这里,不尴不尬,不合适。奶奶笑了笑道:“奶奶知道、理解,是我们的名声不好,任何人都是要忌惮的!这心法是你该得的。你爹爹的遗嘱,老头子莫敢不从。萧盛道一生,值得人尊敬。你以后,要让萧定乱这个名字发光……”
阿丑认真点头,要说的话都说不出来。
三日之后,阿丑和玉芙离开。
奶奶送了好远,依依不舍的回到了老头子的屋子中。苏万屠已回到修葺好的黑屋子里,端坐如初,开口道:“孩子不错,是棵好苗子。三日之内心法入门,手掌显灰莲花纹,足足比我当年快了六十倍……”
千刀刮道:“虎父无犬子,这孩子天赋异禀,与这心经有缘!泼墨刀客也死了,我们的大仇家也都该灭尽了罢。没人再时时刻刻盯着我们了。这一次,两个孩子不知不觉中帮了我们一个大忙,终于是引出来泼墨刀客这条阴冷的毒蛇。你的魔念也已消除大半,我们也该安享晚年,追求武学更高境界了罢!”
苏万屠道:“剩下的,都靠这个孩子的造化。我们能做的都做了,不欠萧盛道半分。不如我们也到龙青山去,杨家老头子总说那里适合安度晚年……”
老夫妻留下来阿丑重建毁坏的屋子,认认真真考察了三天,用意便是在这里。
是日黄昏,一辆马车缓缓驶出丹阳城城门,直走青山郡外,投长山省泰昌郡龙青山而去,驾车的是一个老太婆,车厢的帘子垂的极低,严严实实毫光不透。
阿丑去了一趟掩月搂,发现苏月如已经不在那里,物是人非。
然后两人回到如归客栈,去牵走青牛。
青牛竟已经不在马厮。看管马厮的老头子是个驼背聋子,口齿含混,一个劲说了半天,才说明白。原来一日前青牛已经被人牵走,是个孩子,在马厮外面吹了一声哨子,青牛撞破了马厮,冲了出去。
阿丑听明白后,惊诧道:“阿呆怎么会到丹阳城?!玉芙,看来我们要去一趟刘家堡了。”两人在如归客栈暂住了一晚,第二日便往刘家堡而去。阿呆的下落没有头绪,目前只能够到刘家堡打探一番。
刘家堡在丹阳府外三十里,乃是绿林好汉的出没之地,形势颇为混乱。
早饭时间,一辆马车缓缓驶入刘家堡外三里之地,有客茶楼。
有客茶楼是刘家堡迎接各方江湖好汉的一个前站,供给江湖走卒歇脚聚会,混乱的紧,什么样的人物这里都有。
马车朴实,一匹老马拉着,在有客茶楼前面缓缓停下来,马车就停在路边。马车上走下来一个亭亭少女和一个胖子小伙,貌似一对情侣,行走间手牵在一起,确实叫人觉得挺般配。正是阿丑和玉芙。
阿丑和玉芙在路边的茶座上坐下来,也不上楼去,点了一壶苦丁茶,并不多说话。茶很苦,两人喝得很慢。
邻桌四周却喧哗的紧,吹牛打屁,侃大山热火朝天。人一多,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和新闻。
“听说了吗,刘家堡的少主刘堂英被萧家阿丑毒死了,前日尸首才悄悄运回刘家堡。萧家阿丑太狂了,这下闯了大祸。刘家堡堡主非要了他的命。”
“真的?!萧家阿丑以后休想在长山、龙渊两省再立足了。”
“假的吧!萧家阿丑已经销声匿迹几个月……”
……
这些绿林好汉,光脚的、穿鞋的、泥腿子,说的高兴起来,不乏添油加醋,如同亲眼所见一般,绘声绘色津津有味。
萧家阿丑短短几年名声鹊起,太多人羡慕,心底嫉妒,巴不得这个天大的闹剧是真的。这便是树大招风,私心作祟、看客心理。
当然也不乏崇拜之人,而且程度非同一般。
“放屁!”
突然一张桌子上,一个壮硕黝黑的少年站了起来,声色俱厉道:“萧家阿丑光明磊落,岂会毒害他人。你们休要在此地乱嚼舌头,大肆诋毁。谁敢再说一句萧家阿丑的坏话,就是我小弟的头号敌人。”
众人都是一愣,随即拍桌子哈哈大笑。
小弟就是小弟,这些大爷当然一点也不怕他。
内中一个卷发大汉嘿嘿嗤笑道:“那萧家阿丑做出的龌龊事,你替他遮遮掩掩做什么?若不是他做的,他怎么不亲自出来澄清,我看八成是心中有鬼,大家说是不是?”
众人起哄,拍手道:“卷毛熊说的对,准保是这样。大家伙等着看刘家堡怎么砍了萧家阿丑的脑袋吧。”
小弟腾一声站起来,指着卷毛熊便骂道:“卷毛狗,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和你拼命!”小弟手中握着一条铁棍,已摆好架势。那铁棍经常握在手中耍弄,已经磨得光滑雪亮起来。
卷毛熊大怒道:“小弟,你脑子灌了浆糊,敢骂我?”
噌!
一把雪亮的鬼头刀出鞘,刀光一闪,劈向小弟的胸膛。众人饶有兴趣的让开,等着看好戏。江湖中这样的斗狠、打杀太多了。行走江湖,这也是一项乐子。
小弟铁棍一横,铿锵,挡住卷毛熊的刀。卷毛熊刀法老辣,抽刀一甩,拦腰斩去。小弟铁棍再挡,力气却不济,毕竟太嫩了些,下盘不稳,连连的后退,脸色难看起来。卷毛熊得势不饶人,欺身而上,冷笑道:“老子教你长记性,天王老子都阻不得你吃我这一刀!”
那一刀直奔小弟的肩膀,瞅准了空门,要卸掉小弟的一条胳膊,用心颇狠。
众人都暗暗叹息,为小弟可惜,一条血气方刚的汉子就要残废。当然能见见血,这些刀头舔血的江湖客也都热血沸腾,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