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飞鑫一抬头便看到了那双无忧无虑的脚。没人知道屋顶上居然还有一个小姑娘,也没人认识这个女孩。
陆飞鑫沉声道:“小姑娘,你爬到屋顶上去做什么?”他只看到那双脚丫还在晃动,一片片松籽壳从眼前落下来。
屋顶上的小姑娘不耐道:“到底打不打呀,老爷爷你快叫他们动手吧!”
陆飞鑫面色一沉道:“小丫头,你坐在屋顶上成什么体统,快下来。”楼上坐着的都是有头有脸的江湖大佬,怎么容许有人还在他们的头顶上?!
小姑娘一脸不情愿,嘻嘻道:“我好不容爬上来,现在我下不来啦!坐在这里高高的,看的清清楚楚,有什么不好么?!”
陆飞鑫脸色阴冷下来,喝道:“哪位英雄好汉把这个顽皮丫头带下来!”
人群中一声大响:“我来!”
一个彪形大汉嘿嘿一笑,好像一头黑瞎子一般在人群里接连跳跃往楼顶掠去。那大汉的形状顿时吓了楼顶上小姑娘一大跳,登时惊叫了一声:“不要过来!”小姑娘一吃惊、一受怕,从楼上跌了下来。
楼顶到地面少说也有四丈高,众人听到那惊叫声,出手去接已晚了,都觉得可惜,一个水灵灵的姑娘,怕是要摔坏了。
二楼上的人物本可以出手接着的,但没人出手,冷面而视。
小姑娘摔到铺着石板的地面,屁股着地,居然没事,但却疼得呜呜哭了起来。
那彪形大汉此时正掠了过来,笑道:“小丫头怎如此任性,是我吓的你了?!”他倒是有自知之明,但好心使然便要上前扶地上兀自痛哭的女子。
女子且哭且看着大汉娇喝道:“你不要过来!”女子小脚往前一蹬,众人只看到那铁塔一般的大汉顿时倒飞而出,在地上滚了十丈有余。这一幕叫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暗暗惊讶这女子好大的力气。
真是人不可貌相,本来柔柔弱弱的一个小姑娘,这一脚的力气,却比牯牛还大,骇人听闻。
小姑娘哭声弱了下去,兜里的松子经这么一跌,撒了一地。小姑娘便坐在地上也不理众人,一颗颗的捻起来。
那彪形大汉从地上爬起来,好像看怪物一样看了小姑娘一眼,摸了摸鼻子,哼道:“长得丑有错么?!”
这么一个小插曲就此揭过。
陆飞鑫沉声道:“开始罢!”他本来还有几句话要说,现在却一个字也不愿多说,心情被败坏了。他坐下的时候眼角余光有意无意扫过已从地上捻完松子的绿衣姑娘,眼皮跳动了一下。
这次第,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擂台之上,绿衣女子更是从人缝里挤到了擂台边上,眨巴着眼睛看着擂台上的两个人,十分好奇,双手却不忘剥开一颗颗松子,把仁送到嘴里,吃的津津有味。
幽寒断魂枪架在萧定乱的肩头,陆晟提着剑。
陆家祖传剑法出云剑法,以飘逸灵动见长,招出看似无心无意,实则暗藏玄机,许多精妙变化都在其中。
天下武功,分为招式和心法,层次各不相同。外功只有招式,没有心法;内功、气功、元功、神功皆为心法有时还有其配套招式。那些集聚前人智慧的功法招式体系,成为了江湖中衡量武功的一个标准。内、气、元、神的划分延伸到武功招式上,用以衡量其精妙程度,已不仅仅局限于描述心法。
这出云剑法,按照内、气、元、神的衡量准则划分,可算得庸乘气功,不过陆家庄的心法云气决非常了得,乃上乘气功。这一门气功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可餐霞食炁,成陆地神仙一般。
可惜自陆家庄老祖宗以降,陆家庄后人从未有人把这门气功练到那般境界,只能眼睁睁仰视着祖先的传说。
出云剑法配合云气决,威力更增,是陆家庄傲立江湖而不倒的根本。
出云剑法,重在出剑,骤然拔剑如同白云出岫,浑然天成而无稽可循,一出剑便已克敌机先。
陆晟傲然挺立,右手握着剑柄。
气氛萧杀。
春风冷!
火焰一闪,陆晟已出剑。
众人瞪大了眼睛,惊呼道:“火烈剑!”
这柄剑,传自陆家老祖,通体火红,真气灌注其中,剑身有滚烫气焰缭绕,乃是陆家庄的至尊宝物。众人能够目见此剑真容,可说三生有幸。
看来此战陆家庄下足了本钱,陆晟是势在必得。
云已成火云,熊熊燃烧的烈火红云。
陆晟的这一剑,凝聚了全部的精气神,仰赖神剑威势为的便是一招之内完全压制萧定乱,甚至一招败敌。出云剑法起手第一招宝剑出鞘便是如此厉害。多少江湖剑客不能匹敌,败于起手一剑之下。
出鞘一剑乃出云剑法之神。
火烈剑已到眼前,萧定乱清晰的看到了陆晟脸上的冷笑。
萧定乱的眼睛微微眯起,感受着脸上灼热的气流如火星一般刮过来,骤然一挺长枪,吼,一声枪吟发出,如同猛虎啸山,枪出如有神。
陆飞鑫身躯一颤,猛然站立起来,神色凝重。
所有的人都是一阵心悸,被那一枪的气魄震慑了心灵,目瞪口呆。
幽寒断魂枪与火烈剑尖锋相对。
陆晟脸色大变。
萧定乱一枪直刺他剑法之中他最不以为意的一处破绽,那一处破绽乃是火烈剑的剑尖,本来并不算破绽。但是当火烈剑与幽寒断魂枪碰撞的那一刹,陆晟终于感受到那一处破绽的致命。
寻常兵刃根本无法触碰火烈剑的尖锋,触之必毁,是以陆晟根本没有在意这一处破绽。天下间能够比得上火烈剑的兵刃有多少呢?!陆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萧家阿丑的龙纹枪可以,但是龙纹枪已被夺走——这本来已足够了。
但是他没有想到萧定乱丢了龙纹枪又多了一柄幽寒断魂枪,而且这柄枪比之龙纹枪只强不弱。
那一刻,陆晟犹如吞下了一只苍蝇,脸色无比难看。
比他脸色更难看的是他的手臂,因为他的一条手臂已被震断。火烈剑脱手飞出,斜插入擂台,陆晟的脸色无比苍白。萧定乱的一枪,势如猛虎,已将他震慑,使他甚至忘记惨叫。
陆晟居然一招败北,谁也没有想到。
萧定乱的胸口处,腥红的血迹蔓延,他的伤口又已裂开。
那一枪,他施展的畅快淋漓,代价便是柳如嫣细心缝好的伤口再度裂开。
第二十二章:诡死
“怎么回事?”
“萧家阿丑居然有伤在身!”
“看样子他伤得不轻……”
萧定乱胸口的血迹蔓延开来,伤口裂开,痛的脸色一阵苍白。擂台下面的江湖人士或惊讶、或恶毒、或忌惮的议论着。
以受伤之身一招击败手握绝世神剑火烈剑的陆家庄小三侠之一的陆晟,在场围观之人,能够做到的一只手都数不过来,自问能接下萧定乱那一击的人也不多。
陆晟歪着身躯一手抱着骨骼已碎的手臂,惨白的脸上那双眸子里尽是惊恐和怨毒,直视着萧定乱。
萧定乱低头瞥了一眼胸口处的血迹,微微眯起眼睛看向陆晟道:“陆晟,你已败北!”
他的声音很平淡,语气一点也不重。
陆晟听闻,心口却如遭重击!萧定乱越是淡然自若,他越觉得萧定乱的高傲和不屑一顾,他心中的怨毒便越盛。一道邪气立刻涌上心头,陆晟顿时心气不顺,生生吐出一口血出来。
萧定乱将幽寒断魂枪往肩头一扛,转身便要往擂台下走去。
他知道自己决计是走不下去的,但他必须试着往下走。
他这个动作其实是个信号。
就好比一头受伤的狮子对上一群饥饿的鬣狗,当狮子掉头要退走的时候,鬣狗就会凶恶的扑上去。
萧定乱转身的时候已有两个人飞快掠上擂台,这两人皆是陆家庄的子弟,一个扶着陆晟下台,一个则小心翼翼将火烈剑“请”下去。
这两个人来去都极快,快到萧定乱才走出三步,擂台上已只剩下他一人。
突然,擂台上一震,一个人落上擂台。他虽然是个人,落地的时候却像一座小山坠地,整个擂台都震动了一下。他落脚的地方,石板破碎,石屑乱飞,脚已陷入石头里,生生被他在坚硬的石板上踩出两个脚印。
“萧家阿丑,好猛的枪法,我袁勐要领教一下!”
跳上擂台的是一条大汉。大汉袁勐全身肌肉虬结,有古铜色的皮肤,铁塔似的伫立在那里,双眼放光,紧盯着萧定乱的背影。他手中提着一口大刀,大的吓人的一口钝口重刀。
袁勐的大刀,一百八十斤如假包换,大的像一块门板。
阿丑缓缓的转身,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乜眼看向袁勐古铜色的面皮道:“说个合适的理由给我听听!我的枪法,不是给人领教的。”
王猛竖起两根粗长的手指道:“第一,我最近缺钱花,而你的头很值钱;第二,你的名声实在太坏,我想做做惩奸除恶的事情。嘿嘿,横竖都是要你死,你喜欢哪个理由,随便你选!”
袁勐乃是伏虎山的弃徒,因为作恶多端被逐出师们,流落江湖向来都是贼寇一流,这个时间却忽然跳了出来。
本来这种货色是决计不能踏入杨柳林半步的。
陆家庄素以正宗名门著称,做的是江湖行镖这种堂堂正正的事情,从来疾恶如仇,名声着实不差。寻常恶徒贼盗都是敬而远之。
但今日此地,袁勐不但入了绿柳山庄,还跃上了陆家庄搭建的擂台。
萧定乱抬眼一看,发现陆飞鑫端坐高位,双眼却闭着。
萧定乱心底一声冷笑。
袁勐一声狰狞咆哮,已提着大刀大步流星飞扑上来,沉重的大刀抡转浑圆,刮起风声一阵阵的尖啸,使其显得穷凶极恶。他素以力量强大著称,在江湖中也有一定的凶恶之名,与他交手如果吃不住那第一刀劈砍,便也没有丝毫机会了。
这一套刀法,是他从伏虎山学来。能够被伏虎山这样古老的大门派看中并收为弟子,资质悟性自不必说,加之袁勐天生神力,握着这样一柄重刀,刀法施展开来,着实吓人。
萧定乱双目神光一凝,冷笑道:“袁勐,你的刀法不全啊!”
他已看出五处破绽,其中有一处只要后手接的精妙,是致命的。
袁勐怪笑一声,一刀猛劈过来,欲要将萧定乱一分为二。
萧定乱手中幽寒断魂枪一抖,龙行虎步的向前一步踏出,一枪刺出。
锵!
萧定乱肩膀一沉,长枪震荡发出轻吟,袁勐的大刀刀口多出了一道缺口,袁勐更是被冲击的连退了三步。
这三步早在萧定乱的计算之中,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萧定乱纹丝不动的身躯骤然向前扑出,身形如同猛虎下山,幽寒断魂枪尖锋之上寒芒闪烁。
快!猛!狠!
这一枪刺出,准确的诠释了这三个字。
袁勐大惊失色,欲要抽刀来挡,却已晚了。
他无法相信萧定乱在力量上居然丝毫不弱于他。
寒芒隐,血光现。
幽寒断魂枪从袁勐的喉结处刺入,从后颈穿出。袁勐双目圆睁,手中的大刀哐当落地,他的颈椎已断裂。萧定乱长枪一挑,长空溅血,袁勐的尸身如同破麻袋一般飞出擂台。
肩扛长枪如旧,阿丑冷笑道:“这样的恶棍,怎么能够出现在绿柳山庄,坏了此地的清静。老庄主,您实在是太马虎了,怎么能把这样的人放进来。不过现在死了,也算的我萧家阿丑帮绿柳山庄亡羊补牢。”
萧定乱这么说不过是在讽刺陆家庄罢了。
陆飞鑫缓缓张开眼道:“你是大魔头,袁勐之流是恶棍暴徒,老夫这一手叫驱虎吞狼。老来清闲,偶然看一看狗咬狗也不差!”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怪异起来,谁也没有想到陆飞鑫说话之间居然毫不避讳自己的险恶用心,而且说的清淡如水。但是谁也没觉得不对,即使那些恶迹斑斑的凶恶之徒听闻,也只敢在心头暗骂老匹夫、老狗,敢怒不敢言。
陆家庄的险恶用心登时展露出来。
萧定乱眼神一转,在楼上一处偏僻角落里忽然看到了一张笑脸。
曹静的笑脸。
此时此刻曹静笑的阴沉,一脸促狭。
萧定乱冷笑道:“饿狼打头,鬣狗殿后!陆晟、陆飞鑫,不错,你们很不错!”他骤然一挺手中幽寒断魂枪,直指陆飞鑫,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冷喝道:“还有那条狗要上来?”
全场寂静。
了解萧家阿丑的人都知道,这是萧家阿丑拼命的架势。
挺枪相对,谁来谁死!
钱固然诱人,却要有那个本事拿,没到手的钱,和厕纸没有分别。
木老忽然爬上了擂台,是真的爬上来的。也不知他怎么挤到了擂台边。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然后一阵哄笑。因为无论任何一个人看到木老的样子,都只会认为他是一个痴呆,不太正常。木老的头发花白,乱蓬蓬,当真的首如飞蓬,一身穿着也像一个地地道道的耕田的老农,加上严重的驼背,爬上擂台时就像一只被扔到岸上的虾米。
萧定乱喝道:“木老你上来做什么?”
木老眼珠子乱转,似有些惊慌,嗡嗡道:“我想说话。”
萧定乱道:“你想说什么话?”
木老兀地在原地转了一圈,适才认准了方向,抬手一指,指向了陆飞鑫道:“他才是狗,你是龙虎!狗刚才说错了,我实在听不下去老狗的吠叫!”
萧定乱一愣,所有人也都愣住,气氛诡异。
木老想说话,说出来的话也只会像苍蝇嗡嗡叫。但是这一回,叫的实在不是时候、不是地点。
陆飞鑫猛然站起身来,怒目圆睁直视着木老。
木老慢吞吞往擂台下走去,嗡嗡道:“我说完了,心里舒服了!”
他心里也许真的舒服了,但陆飞鑫被人指着脸骂狗,却非常的不舒服。现在哪怕木老是个真的呆子傻子老糊涂,已经和死人无异。
四条人影从楼上一掠而下,直掠向木老。
四人落地轻盈,脚尖一点地像燕子一般腾起,落在了木老的面前三尺外。木老嘀咕道:“好狗不挡路!”
四个陆家庄的高手齐刷刷向两边倒去,眼睛大大的张开,还保留着怒目而视的神态,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周围的人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得连连退开。
木老含混道:“现在这么听话的年轻人真是不多见!”他以为这四个人真的给他让路了,却不知道这四个人已经死了。
没人知道那四个人是怎么死的。
陆飞鑫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老脸上的皱纹一条条扭动,双目深邃而冰冷。他一生行镖,什么样的鬼怪事情没见过,但这样的怪事他却连想都没想过。陆飞鑫顿时感到事情超出了控制。他一招手,又有四个人飞了下来。
这四个人却在半空就落了下来。
这一幕只叫一片诡异阴影笼罩了整个绿柳山庄。
楼上一个男子骤然站了起来道:“陆老,容我试上一试!”
陆飞鑫看向说话的男子,点了点头道:“东岳,你肯出手我倒是可以松一口气!且容我看个真切,把行凶之人捉出来。”
在陆飞鑫的面前神不知鬼不觉连杀陆家八人,不亚于狠狠抽了陆飞鑫一个大嘴巴。
他若再看不出个究竟来,老脸恐怕都没处放了。
叫做东岳的男子姓毛,少时外功横练,传闻有过一番奇遇,在一处穷山恶水间得到一部绝世气功心法秘笈,气功施展间流转全身,如罩金钟,刀枪不可入、暗器不能破。
是以陆飞鑫一听毛东岳要下楼一试,他立刻就放心了,势必要抓住这个机会,看穿乃是何人的手段。
毛东岳身形一纵,已落下楼,直向木老而去。此时此刻,木老的嫌疑当然最大,他要一探究竟,自然首选木老。
众人都看到毛东岳掠来,气焰排空,宛若一口大钟时刻罩在身躯之外。他一路掠过,两边的人都被撞的倒地翻滚。
毛东岳似乎没事,不过在离木老还有一丈的时候突然咳嗽了一声。毛东岳已经快十年没真正咳嗽过了。这一咳嗽不打紧,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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