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他都在一种极度的恐惧之中度过,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暗地里有一双眼睛在死死的盯着他。
他知道暗中一定有明玉夫人的高手在时刻监视着他,他知道明玉夫人喜欢玩游戏,玩活活把人逼疯的游戏。
他不是没想过逃走,但他深深的知道,自己逃不走,一旦把想逃的念头付诸实践,那么他几乎是会立刻遭到暗中监视之人的袭杀,下场绝对不好。
他这几日一直处于一种一半疯狂一半恐惧的状态之中,满心都是一种等死的绝望。
直到这场突如其来的大地震,才使得他终于从那中被死死盯着的感觉中解脱出来。
他才从废墟之中找到几件对自己非常重要的东西,正准备喘一口气后,悄无声息的溜出鸳鸯湖的当口,一枚同样突如其来的石子正好打破了他手中最好的一把折扇,直打入到他的胸膛之中。
但是他却没有感觉到任何偷袭者的气息,似乎这个偷袭之人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他知道这一定是高手,所以他很小心。
他小心翼翼的警戒着,一点点靠近面前被三颗车轮般巨大的大树压垮的小楼废墟,小心翼翼的拨开繁密的树枝,向深处探索过去。另一方面,他也觉得现在是逃走的最好时机,只要确定并解决了这眼前的危险,他就立刻悄无声息的逃走,离开鸳鸯湖。
就在这时,一截树枝突然顶住了他的咽喉,黑沉沉的树枝之间,一个少女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骇然的发现,自己在这之前居然对这个少女毫无察觉。他的精神一直处于高度敏感的感应之中,为什么会毫无察觉?
徐焕的心中涌起一阵寒意,然而比他心间的寒意更冷的是后颈处的冰冷。徐焕正要说话,如同所有受到惊吓的人的第一反应一样——惊叫,少女手中的树枝突然一点,看上去柔软的一根细细树枝,就那么轻轻的一点,却好像一根大木棍猛然杵了过来,直把徐焕喉咙间一切的声音都杵的咽了回去。
他才意识到这看上去柔弱可爱的少女,原来竟是个武功高深莫测的大高手。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个闪念的时间之内,只是一个瞬间。
萧定乱手中的幽寒断魂枪枪锋还顶着徐焕的后颈,身形却猛然向前一滑,一拳打在徐焕的后心。正在暗暗提聚功力的徐焕一声闷哼,提聚一半的内气登时被这一拳打的溃散,五脏六腑都在剧烈晃动,内伤不轻。下一刻,他整个脖子都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捏住,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徐焕的整个脖子都已逐渐被萧定乱捏扁,无法呼吸,血液精气更是到达不了头颅,只觉得整个人一阵发昏,整张脸呈现出了猪肝色。
倘或再多过一会儿时间,徐焕可以肯定自己必死无疑。他想要传达出自己的精神,寻求帮助,但却只看到眼前的少女朝他眨了眨眼睛,他便感觉到自己的精神甫一放出,便像陷入到无尽的泥潭之中,变得沉重而迟滞,根本没法传达出去。
徐焕明白自己正在快速的走向死亡。
他的身后,一道冰冷的身影乍然响起:“如实回答我的每一个问题,我可以考虑放过你。”
徐焕听到这道声音的时候,便感到捏住他脖子的手在缓缓的收紧,他已听到了自己颈部骨骼错动的声音。
他知道,这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游戏,筹码是他的生命。
他还不想死,当即艰难道:“好。”
萧定乱的声音再度响起:“你是不是徐焕?”
徐焕立刻道:“是。”
萧定乱继续道:“绝生冢是不是入之必死?”
徐焕道:“是。”他已感到自己的时间所剩不多,因为那只手的力量已大的异常可怕起来,他的头脑已晕眩不堪,眼前已在发黑,一切的回答几乎都是下意识的,属于潜意识的行为。
萧定乱问的更快:“白玉芙是不是被逼进了绝生冢?”
徐焕道:“是。”
萧定乱继续道:“是不是你逼她的?”
徐焕的回答迟迟没有响起,因为他的神志还未完全消失,因为他知道这件事对谁都绝不能承认,一旦承认,自己必死无疑,但他潜意识中却知道这件事的确是自己干的,为了保命他很想回答“是”,于是就出现了犹豫,方才有了停顿。
这就是他求生的本能。
只可惜,他第一时间不回答,其实就是最好的回答。萧定乱已然知道了他的答案。如果他立刻回答“不是”,萧定乱也不会生出怀疑,因为这种时候本就是在死亡笼罩下的一场心理博弈,谁想的更深远一些,那么便会是谁赢。一旦徐焕赢了,萧定乱顶多会让他晕厥过去。
但他明显输了,怪则怪他近日来一直在想着如何隐瞒这件事情,脑海之中形成了一种只要隐瞒就可活命的定式,在这关键的时刻,反而害了自己。
如果徐焕的心中没有鬼,他一定会顺利的保住性命。
可惜,事情的确是他做的。
于是,就在他第二时间想要回答“不是”的时候,他清晰的听到了自己脖子内骨骼碎裂的声音,以及耳后传来的一声沙哑咆哮声:“为什么你要害死她?”
徐焕纵然是想回答,却已完全没有了机会,直感到自己眼前变得一片黑暗,黑暗已把他吞没。
抛开徐焕的尸体,闻人悦正与萧定乱正面相对,妮子这才看到萧定乱的面容和神色。
黑暗中,萧定乱的面庞已扭曲得异常狰狞,双眼中布满了血丝,面向着闻人悦沉沉说道:“我不相信她会死……”
下一刻,他的身形猛然冲了出去。
他知道绝生冢就在鸳鸯湖的中心,他必须要到那里去,必须要去……
萧定乱的脑中已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想法,就是想要到绝生冢去,甚至没有再去揣度玉芙的生死。
玉芙的生死,是到达绝生冢后才该去想的事情。
萧定乱猛然间冲出去,没有再顾及任何的隐蔽,整个人已处于一种狂暴的状态之中。
不少人立刻感受到了他暴乱的气息。
一个就近的鸳鸯湖徐家子弟眉头一锁,沉声道:“这人面生的紧……”猛然冲了出来,挡在了萧定乱的前方大喝道:“你是什么人?闯到鸳鸯岛来有什么目的?给我站住……”
回答他的没有其他,只有一柄冰冷幽黑的长枪,幽寒断魂枪猛然洞穿了他的头颅,直接将之挑飞到了一边去。
此时此刻,谁挡他的道,他就会杀谁,绝没有商量的余地。
闻人悦见状面色变得一阵苍白,追着萧定乱猛然冲了出去。
周围鸳鸯湖徐家之人登时被这一幕惊动,一个个无不变色。徐家大家族之内虽然矛盾不少,但却极为的排外,对于岛外的人天生充满了一种贱视,不但看不起,而且十分的排斥,即使是外面嫁进来的女子,在这岛上都是最为下等之人。
徐家之人对外相当齐心,这才是徐家在这鸳鸯岛上长存不灭的根本。
一颗树再大,内中生了蛀虫,总有一天也会被啃噬一空,变得外强中干的。但徐家之内,却没有这种蛀虫。
鸳鸯岛自古以来处理不速之客的铁律——贸然入岛者,格杀勿论!
这已是祖训,深深烙印在每一个徐家子弟的心中。
而此刻的萧定乱不但趁乱上了鸳鸯岛,而且还在岛上当众杀了人,目睹这一幕的徐家之人无不是目露凶光,不谋而合的冲杀了上来。
萧定乱根本不理,继续往前。
这一处十余徐家子弟哪里肯放他走,很快便有人从前拦住了他的去路,神色冷酷的杀了上来。
萧定乱的身形猛然加快,越过地面上的巨大裂隙,全身已充满了恐怖的劲力。
杀,挡我者死!
锵!
当先一个手握长刀的徐家子弟和萧定乱正面接了一击,面色急变,整条手臂都似被巨大的力量震断,登时虎口裂开,兵刃脱手飞出,这人将将发出一声惊呼,萧定乱手中的长枪便已飞快挑来,登时被刺中胸膛,直被挑飞三丈多远,落地已亡。
闻人悦在后急的大呼:“你们不要拦他,他要到绝生冢去……”她既不想萧定乱受伤,也不想萧定乱枉造杀孽,只能发出来大呼,试图让这些人停下来,不要再阻拦萧定乱。
妮子说的乃是实话。
从旁里一长者模样的中年男子猛然挡住了闻人悦,冷喝道:“你们到岛上来什么目的?”
闻人悦急道:“救人,就白玉芙。”
白玉芙被逼入绝生冢,在鸳鸯岛上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中年男子冷喝一声:“休得胡言乱语,绝生冢内入之必死,现在那白玉芙的尸骨恐怕都已开始腐烂,你们还口说去救人……说,你们到底是何居心?”
说话的功夫,萧定乱已连连刺死三人。
闻人悦眼见着萧定乱已远去,登时大急道:“和你说不清楚……”忽然飞起一脚,将面前拦着自己的这个中年男子当场踢飞了出去,身形一掠,赶忙跟向萧定乱去。
前面萧定乱突出了包围,那些人追不及,闻人悦这一下冲过去,剩下的十余徐家之人人手一合,反而又将闻人悦围住。
那中年男子从地上狼狈爬起来,大喝道:“先把这女子抓起来,好好审问!”
闻人悦急的直跺脚,恼火道:“你们怎么就不相信人呢!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第一百九十章:局势大乱
这一个方面阔额,圆眼大口,一嘴长须的中年男子叫做徐光海,耳听闻人悦的言语,登时叱咤道:“既然在岛上杀了人,还有甚么道理?眼见为实,杀人偿命,我先擒下你这小妖精,再把那狂人一并拿下,一一问罪处死。徐家儿郎,给我拿下此人。”
这一声号令落下,其余人身形错动,结成了阵势合围了上来。
徐光海则在一旁,暗暗把精神凝聚成针,陡然向闻人悦攻去,与其余人双管齐下,势要一举将闻人悦留在此地。
此刻闻人悦眼见萧定乱已去的没个踪影,只形魂之间还有感应,心中大急。若是再离得远些,过了三四里的距离,她只怕自己将不战而自败,形魂沟通一失,整个人都要立刻昏死过去。
这次第已容不得半点耽搁,心下也已急的出了无名业火,精神张开,登时便感应到了徐光海的暗暗偷袭,登时也生出了火气,一声娇喝:“鸳鸯岛的人也不是善类……”妮子猛然间把精神铺陈开来,散布虚空,猛然旋转,形成了一场无形无质的精神风暴,登时一阵席卷,将这些人打的晕厥大半,余者情况亦是不妙,只觉天旋地转,头痛欲裂,惶似天地将要翻覆,站不住脚,连连以头抢地,狼狈不堪。
闻人悦发出此招,神色间一阵恍惚。
那徐光海境况稍好,也是觉得头脑剧痛,似要裂开,面上浮现无比的骇然之色,只能眼睁睁看着闻人悦的身形远去,最终尤自喃喃,苦涩叹息道:“天下间,若论精神之强,怎会还有人胜过我徐家之人?前一次来一个白玉芙,克尽了我徐家的精神法门,这次第又来这么一个小妖精,竟然施展出如此浩大的手段……”
闻人悦凭借感应一路追向萧定乱,暂且不说,且说此刻的萧定乱,面前但有人阻,二话不说,便即冲杀上去,只消一招,也不管克敌与否,身形一旦冲了过去,地理上的一切阻碍都丝毫不能奈何他,只管往前而去。
本来徐家在这鸳鸯湖居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一千年也有八百年,岛上一切都经营的非常完善,诸般迷阵,杀阵、陷阱等种种防御手段,经过常年的建设,已与周遭的美景融而为一,一般人闯入到其中,倘或不熟悉机关,阵法,五行八卦之类,任你武功再高,也要受制,不是被迷阵困住在一个地方打转,就是被各种杀阵打的焦头烂额。
但这一场大地震,把这一切都毁掉了,毁得干干净净。
此刻的鸳鸯岛上,六成以上的奇险山峰垮塌,七成以上的树木断折,八成以上的建筑倒塌,九成以上的地面布满裂隙被大水冲刷。
如今的情形,比之当初他们的老祖宗才到这岛上的情形还不如。徐家世世代代在这岛上的经营,被这一场几百年不遇的大地震毁得一点不剩,比打回原形还要凄惨。
是以萧定乱这一路莽撞狂冲,身形展动开,疯狂前进,惶似如履平地一般,除了有人连连相阻,未尝遇到其他什么阻挠。
整个岛上横七竖八到处都是倒塌的古老大树,地面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巨大裂隙纵横交错。
萧定乱接连越过这些沟壑,从这些大树的枝叶之中横穿过去,直向鸳鸯岛的中心处绝生冢而去。而在他的身后,尾随追杀而来的徐家子弟已不下十人,所幸其中还没有那些老古董,不然一道精神射杀过来,也不是现在的萧定乱能够轻易接的下的。
萧定乱俞奔俞急,离那绝生冢所在之地已是不远,忽然之间迎面飘出一人,正好拦住了萧定乱的去路。
此人一袭白衣如雪,周身气质高贵冰冷,手中握着一柄耀目的雪白长剑,立在一棵斜斜未倒的大树之上,远远的时候精神便已锁定到了萧定乱的身上。
这个女子,不正是到达岛上的冰清仙子苏恨水么。
苏恨水神色清冷,俯视着一切,静静的在高处等待着萧定乱向自己这一方狂奔而来,待到近了,身形展动,从那高高树上乘风而下,身上衣带飘飘荡荡,身形一旋,翩然落地,正好拦在了那些追赶萧定乱的徐家子弟面前,竟是没有阻挡萧定乱的去路。
萧定乱根本不理这冰清仙子,一路而前。
那些徐家子弟却不同,看到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仙女似的白玉美人,无不是一惊、一愣,脚步停了下来,一个个神色既是好奇又是戒惧。当先一位公子长声道:“这位姑娘是谁?闯上我鸳鸯岛所图何事?莫不是与那杀人凶手是一伙的罢?”
苏恨水素面一扬,那股子傲气和冰冷让人无法直视,绣口微启,冷清清道:“此人乃是我九华山要捉拿的机要之人,我一路追击到此,无意冒犯贵岛。诸位就此罢手,如今大灾方过,百废待兴,尔等还是莫要再惹麻烦。”
当先那一公子眉头一皱,沉声道:“你是说你来自九华山?”
苏恨水将手中雪白长剑倒握,被于身后,道:“没错!”
那公子冷笑一声:“九华山的人闯上我鸳鸯岛,也只有一个结果。我们徐家避世不出,少在江湖上走动,不惹江湖之事,其他门派也休想到我徐家来惹起事端,贸然入岛者,格杀勿论!”
苏恨水冷哼道:“就凭你们!”
两方正待动手之时,一阵大笑响彻,不住的回荡,惶似从四面八方而来,让人琢磨不透大笑之人到底身在何处。
这笑声窜入耳内,只叫人一阵烦躁,心神难平,非常的不舒服,就连苏恨水听闻,亦是如此。
苏恨水清冷面庞之上不禁浮现出凝重之色,两条柳叶似的黛眉不禁蹙起,凝神戒备起来。
一个灰衣老子好如一条灰色影子,几个闪烁便出现在苏恨水的面前,扫了苏恨水一眼,冷声道:“九华山的人倒是好大的口气,是欺我徐家无人么?鸳鸯岛上,有请方为客,擅入者一律以敌人论处,这是老祖宗立下的铁规矩,江湖中人人遵守,莫非你区区一个九华山的弟子,也敢做仗马之鸣,视我鸳鸯湖徐家为无物么?”
苏恨水见这老者气息浑融,深不可测,恐怕自己不是对手,心下生出来忌惮,说话语气稍稍缓和道:“晚辈九华山弟子苏恨水,谨奉门派之命,此来拿人,实在是师命不可违。怪则怪那人趁着天灾遁入了鸳鸯湖,我亦是情非得已,才追将进来!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各位见谅,我保证一旦捉拿此人,便即立刻退去,对岛上一切,秋毫不犯,待到回师门复命完毕,定会代表师门向贵岛表示谢意。”
老者闻言略略沉思,但听面前女子口说要捉拿要人,面上却并无担忧之色,只是留在此地与他周旋,便知除此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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