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情形,看得镇上的人们一阵惊奇,只觉的这人实在威风,横刀立马不同寻常。
李霸凌一人双马,控制的脚下两匹好马服服帖帖,丝毫不乱,那叫一个威风,一转眼的功夫便冲出镇子。到达镇子外面,催马狂奔一段路程,便见远处一个山岗之上一道人影傲然立在巅峰,迎着晨曦和秋风,手中握着一柄幽黑长枪,别有一种雄壮之色,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头虎王,雄踞在高高的山头,傲视一切,震慑百兽,莫敢有犯。
那人便是萧定乱。
李霸凌目见此般情形,面上浮现出一丝粗豪的笑容,嘴角咧开,忽然一声低喝,脚下双马奔行速度更快三分,眨眼功夫已到山岗之下,一跃下了马,朝着山岗之上便飞掠而去。
十几个呼吸的时间,人已冲到山岗之上,正好与萧定乱迎面而对。
萧定乱的双眼微微的眯起,沉声道:“动手罢!”
李霸凌大喝一声:“小心咯!”手中大刀一横,身形疾奔而出,直逼萧定乱而来,说打便打,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萧定乱手中幽寒断魂枪一抬,脚下步子同样移动起来,一个呼吸之内,两兵相接,互为试探,一触而分。萧定乱适才真正感觉到李霸凌手中大刀的重量,心中不禁一惊。
这刀的沉重,着实超乎了他的想象。
下一刻,萧定乱手中长枪不停,大伦枪法的招式施展开来,力量之巨,史无前例,一招一式,终于显现出大伦枪法之精髓。
所谓大伦,便是大原则,乃法度,乃律令,乃纲领,天地有法,统摄万物,是为大伦。
大伦枪法之妙,便是以龙、虎、象、马四象,演绎出天地之伦常,自然之法则,揉汇到达枪法的招式之中,枪出法随,天下众生,都逃不得这法度,即使逃得了人间法,也逃不得天地法,是以枪锋所到,无所不伏。
随着萧定乱力量的不断提升,渐渐体会出来了这极为深层次的枪法要义,开始领悟出一点“以力收摄天地法”的境界,大伦枪法施展起来,顿时有了一种庄严宏大的气象,似乎秉承了天地自然的意志,具有了浑融之感。
起初,李霸凌采取守势,不断出刀抵挡萧定乱手中绵绵而来的长枪,越战越是心中惊讶,实没想到萧定乱的每一招每一式看起来转换浑然,好若细水长流一般,实际上霸道内蕴,巨力深藏,反而使得他有种左右支拙的感觉,完全被压制住了。
李霸凌整个人都全被裹在了萧定乱的枪锋之中,身形无论如何闪掠,都逃不出片片寒芒笼罩,始终无法跳脱,更加惊骇的是萧定乱的一招一式之猛烈,若是他抵挡的稍不及时,便会吃个大亏,非要受创不可,一时间李霸凌竟是有种如履薄冰的感觉。
猛人李霸凌的战意逐渐升腾起来,刀法开始施展。
他的刀法本来就不是防守的刀法,谁人愿意扛着这么沉重的一柄大刀来防守,那还不如直接举着一面重盾,还要来的省力,更有效的得多。
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李霸凌大喝一声:“小子,你注意啰!”说话间李霸凌刀法骤变,出手的速度猛然提升,这刀法施展开来,简直不像是在挥舞一口二百多斤的重刀,而是在舞动一柄明快的利剑。
李霸凌的刀法施展开来,萧定乱登时便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但听罡风爆响,无比沉重的力量好如怒海狂涛一般,迎面压了过来。
满空中一道道耀目的刀芒闪烁,横竖交割,撕裂了萧定乱长枪的寒芒,刀刀直逼萧定乱的要害。
李霸凌出刀、变招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仿佛这柄沉重无比的大刀在他手中完全没有重量一般。但是他的对手萧定乱完全没有丝毫轻松之感,只觉得一道道的巨力冲撞过来,刀芒切割,割裂一切,把自己的招法直打的连连停顿,一个个破绽纷纷暴露出来。
李霸凌到底施展的是什么刀法,萧定乱一点也辨认不出来,只觉得这刀法猛、快,准,配上这么一个猛人,这么一柄重刀,这五点组合在一起,竟然有种无敌的味道。
越是战到激烈处,萧定乱从李霸凌身上感受到的那种亲切之感越是清晰,那种奇怪的感触到底是什么,萧定乱自己都不清楚,反正不是源于血缘,而是一种更加玄乎的东西。
李霸凌忽然一声大喝:“小子,接我这一刀试试!”
萧定乱全身一震,便感受到了李霸凌的一刀袭来,好像没有丝毫的分别,一刀还是一刀。
就好像李霸凌的刀法,本来就只有一刀似的。
萧定乱手中幽寒断魂枪好若神龙一般的刺出,迎向了李霸凌的这一刀。
下一刻,一声铿锵之声响起,萧定乱的身形猛然倒飞而出,直飞出了三丈之远,连续撞断了三颗碗口粗大的松树,这才稳住了身形,只觉得手臂一直发麻,面色顿时变得一片苍白。
这一刀,绝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刀。
萧定乱身形一挺,站立起来,心中的震惊已无法用言语说明,沉声道:“我能感觉到,我的力量并不输于你多少,为什么接不下你这一刀?”
李霸凌道:“因为这一刀,已有了超越!”
超越了什么?
是力量还是速度?
萧定乱不知道,因为他没有从这一刀上感觉到多么猛烈的力量,也没有发现这一刀来的多么的迅猛,但这一刀就是将他直接击飞,面对着这一刀他几乎是没有一点招架之力。
他想不明白,只能求教道:“这是什么刀法?”
李霸凌道:“和刀法无关。”
萧定乱诧异道:“那这是什么?”
李霸凌道:“这是一种流派,也是一种信仰。”
萧定乱不解,道:“流派?信仰?”
李霸凌道:“没有错,这就是属于我的流派,一刀流!而所谓的信仰,就是能够让我这一刀活过来的东西。”
萧定乱道:“我不懂。”
李霸凌道:“你其实应该懂的,只是早已走上了偏路,太过追求所谓的招法和体系,没人点醒你罢了。嘿嘿,人生苦短,哪来的那么多时间用在钻研种种武功招法之上,武道武道,武为敲门之砖、道才是最终所求,搞出再多的敲门花样,敲不开那门,也是枉然。我李霸凌三岁练刀,练至二十,总共练成四十三门刀法,最终发现,那什么花招,都是过眼的烟云,完全没用,浪费时间和精力而已。不满你说,我们李家有三门神功刀法,我十岁时便已悉数大成,后来发觉也不过尔尔。刚才那一刀,是我十八岁时顿悟而出的一刀,也是把我领向一刀流的最初一刀。我在想,与其把长久的时间用在修炼繁复的招法之上,还不如让刀真正的活过来。人活着就有无限希望,如果我挥出的一刀也是活着的,是不是也有无限的可能?我所追求的一刀,就是一刀破万法,这才是一刀流的最终追求。我相信等我到达那种境界,武道的极致,离我最多只有一步之遥。”
萧定乱心中震惊之余涌出无限明悟。
想当初他的枪法异常死板,与青竹剑客一战,领悟到了意韵的妙用,他的枪法再进,威力大增,到达现在,龙、虎、象、马四象招法施展而出,无不是深有其意韵在内。
然而此刻,李霸凌却让他明白了另一种境界。
李霸凌还未停,似乎有意点拨萧定乱,继续道:“一般人,修习武功,讲求招招有意,最典型的代表便是大哉剑门的大哉剑法,简直是把意韵强调到达极致,却反而给人了一种错觉,仿佛领悟出来意韵,便已是尽头。其实不然,这只不过才是一个开始而已。所谓的意韵,说白了还是在气势的层面上,而所谓气势也不过是两个作用,一是压迫敌人,二是激励自己。一般人武功低劣的时候,领悟出来意韵,就会觉得招法威力大增,往往将功劳完全归结于意韵本身,其实完全是本末倒置,大错特错。意韵的作用就只是那两点,而真正使得武功威力大增的原因不在于意韵,而在于领悟出意韵之后,施展招式时更加的贴合武功招法,只不过是发挥出了武功本身的威力。这是许多习武之人的一大误区。当把一套武功完全修炼透彻,也就是到达炉火纯青的地步,你才会明白,之前的一切只不过是准备,登峰造极的路,才是真正的开始。”
第一百八十四章:茅塞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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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定乱洗耳恭听,若有所思。
李霸凌道:“武功招式的最高境界是无招,无招而胜有招。不懂武功的人出手便是无招,为什么打不过会武功而出手有招的人?!同样是无招,这其中却是云泥之分,天壤之别。这就关系到灵性,不但人要有灵性,出手要有灵性,出手的攻守招法本身同样要有灵性。一般的武功高手,能够达到前两点,做到人具灵性,人一出手就能让人感受到他的气势,这就是人的灵性和出手的灵性,但大多也都止步于此了,穷极一生也不过是在累积内气,打磨招式,在一套武功里面打转,根本做不到让招法本身具有灵性的地步。招法的灵性从何而来?!灵性当然是人赋予它的,人能够在招式之间附上意韵,赋予灵性又有何不可?从意韵到灵性的这一步转换,乃是关键中的关键。譬如大伦枪法之中,有一招叫做天地有龙式,你能做到枪出如龙,这是一种意韵,贴合了这一式的精髓,所以威力极大,但是你试想,若是你能做到使出这一招的时候,是枪如龙,那是什么境界?那才应该叫天地有龙,因为枪就是龙,这才是天地有龙式的最终奥义,这也是这一招的灵性之所在。到达那般地步,你心意一动随随便便一枪,都可以是天地有龙式,那境界其实就已经是无招了。”
李霸凌娓娓道来,深奥武学,剥茧抽丝一般讲解,层层分解,深入浅出,萧定乱可谓受益匪浅,深有茅塞顿开之感,一时间听的愈发起了兴味。
这李霸凌对于武学一道的理解,也着实是深刻精妙,颇有建树,句句中的。
李霸凌继续道:“如何能够突破意韵到灵性的桎梏,勤奋的作用已很小很小,关键在于领悟和机缘,缘分所至一念顿悟,势如破竹;一旦想不通,穷极一生都只能困在原地,也是常有的事情。这个阶段,人须得敞开思维,抛却陈规,给自己竖立信仰,心中所想、思虑所发,要有一个寄托。大伦枪法分四相,每一相又有九式,其实根本上却只有四式,就是龙虎象马四式。譬如说那虎相九式,其实是枪法给人的九种契机,九个突破的契机。虎的意韵为威武凶暴,在虎相九式之中尤其表现的淋漓尽致,所以才称为突破意韵的契机。突破的关键便在于心中有虎,不是什么山林之中的虎,而是自己心中的虎。大概到达心中有虎如爱恨的地步,应该就是突破的时候,那种灵性自然而然的就会生出来。嘿嘿,言尽于此,小子,你好好体味,至于能到达什么境界,没人能够帮得了你,我能给你的也只是这么一点微薄的启发。”
萧定乱眉头不禁缓缓皱起,反复呢喃着“心中有虎如爱恨”这七个字,越想越觉得况味深刻,时而觉得自己有些明白了过来,下一刻又被自己完全否定,似懂非懂,似明非明,一时间思绪开始混乱起来,整个人都生出一种烦躁的情绪。
任何人的心中都有爱恨情仇,似乎是人生来就会产生的东西,没有人去想为什么会有,也似乎没人能想的清楚是为什么会有。
这其实就是人的灵性使然。
一个人伤害了你,你可以恨他,于是恨便到了你的心里,这似乎是一件无可厚非、天经地义的事情。但要怎么样,才能让所谓的“虎”出现在心里,到达如同爱恨一般天经地义的境地呢?
爱是因为喜,恨是因为仇,那“虎”是因为什么?
萧定乱越想越乱,越想越糊涂,只觉到头都要炸开。
到达最后,灵光闪现,他想到了佛,想到了苦行僧。佛家有云,信佛,佛祖在心中。既然佛可以在人的心中,那么“龙”、“虎”、“象”、“马”也可以在人的心中;既然苦行僧以自己的慈悲和毅力,坚定了心中的佛,诞生出佛性;那么也一定有一个方法,可以坚定心中的“虎”。
对,信仰!
萧定乱猛然之间抓住了关键所在,正是李霸凌说到的信仰。
苦行僧若是不信仰佛,那么佛永远都不会坚定在他的心中,不信则无,不信哪里会有!
萧定乱牢牢的抓住了这一点,好像一枚定海神针落下,立刻压制住了他内心之中一切翻覆的烦恼,心境恢复了宁定。
萧定乱深深的向李霸凌鞠了一躬,真诚道:“多谢你的点拨,让我受益匪浅。”
李霸凌嘿嘿笑道:“你想谢我?”
萧定乱道:“真心谢你!”
李霸凌道:“不用谢!如果真要谢,就让我和你一起去鸳鸯湖如何?”
萧定乱道:“你为何非要去?”
李霸凌道:“因为我确实是你小子的舅舅,外甥有难,我岂能袖手旁观?!”
萧定乱神色怪异,哼道:“你别指望着我会叫你。”
李霸凌扛着大刀嘿嘿直笑。
萧定乱不再说话,小心翼翼的抱起地上的闻人悦向转身向山岗下走去,李霸凌在后面不近不远的跟着,忽然问道:“萧定乱,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萧定乱淡然道:“瞎了。”
李霸凌沉声道:“医不好了?”
萧定乱道:“若是现在能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双眼恢复不在话下,可惜时不我与啊。”
李霸凌听出了这句话中的悲哀,嘿嘿一笑道:“其实看不到何尝不是一件好事。用心去看,才能看到本真。武练体,道修心,这武道啊,把这两者结合了起来,倒也是这么的完美啊,这花花世界看不看得到都已无所谓!”
萧定乱没再说话。这段时间,他的确比以往有了更多的感悟,而用自己的意识去感应一切,几乎已成为了一种习惯,只是有时候仰面星空,却有些忘记天空中万点星子的模样。
下去山岗,三匹白马沿着山岗边缘一路啃着青草,倒是没有人来捡这个过路便宜,牵走这三匹好马。
萧定乱带着闻人悦坐上一匹,李霸凌依然如旧,脚踏双马。
三匹马沿着官道一路狂奔出去,行了十余里的路程,萧定乱忽然道:“你扛着把重刀,站在马上就不累?”
李霸凌道:“累啊,怎么不累。”
萧定乱道:“你就不打算坐下来?”
李霸凌道:“这马受不得这分量。”
萧定乱道:“你就不想想法子?”
李霸凌奇怪道:“马就这么大力气,我和刀就这么重,还能有什么办法?”
听得这话,萧定乱心中总算平衡了一些,也总算明白了一点,这李霸凌虽然在武道一途有着出类拔萃的智慧和才华,其他地方嘛,就一般般了,不但是一般般,甚至可以说有些愚钝。
萧定乱道:“你可以试试自己坐一匹马,把你的宝贝刀放在另一匹马上,看看是不是会好一点。”
李霸凌猛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老子怎就没想到咧!嘿嘿,这倒是个好法子……”
随后的一段路上,李霸凌终于坐了下来,没有继续保持原先那“威风凛凛”、自找苦吃的夸张姿势,不住道:“你小子很有想法嘛!”一连说了好几遍。
萧定乱听着听着,心中就生出来一种感觉,似乎自己的智商也跟着开始下降了,因为这恭维确实让他心里觉得挺舒坦。
不管怎样,萧定乱心中已开始接纳李霸凌这么个人,至于是以什么身份就不得而知咯。
行了一段,萧定乱开始问起李明玉的事情。
提起来李明玉,李霸凌的神色便显得极为恼怒起来,冷哼道:“这女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鬼迷心窍的白眼狼!”
萧定乱沉声道:“此话怎讲?”
李霸凌道:“其实真要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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