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阿丑手中的铁棍猛然震荡,清越的声音响起。阿丑骤然一步向前踏出,一棍刺出,巧妙已极的点在了青竹剑客的剑锋之上,玄之又玄。
青竹剑客一声闷哼,身躯倒飞而出,脸色一阵苍白。
阿丑的那一刺实在是太霸道了,而且看出了他剑法之中的一点破绽。
那一刺,以棍代枪,已超越了阿丑的极限,是一种惊人的突破。
青竹剑客身形未定,阿丑已高高跃起,手中铁棍凌空下击,攸乎之间疾点下来,如同猛虎猎食,猛扑过来。
凛冽的凶暴气势压迫下来。
青竹剑客冷汗涔涔,心中苦涩无比,张嘴一声大喝,手中剑不得不招架而上。
锵!
他手中的剑与阿丑的棍点一起。剑忽然弯曲。
呯!
青竹剑客的剑,断了。
青竹剑客失声大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陪伴他行走江湖十余载的宝剑居然断了。他顿时如失一臂,心胆俱寒,身形连退。
待他身形稳住,阿丑手中的铁棍已顶住了他的咽喉。
青竹剑客双眼无神,喃喃道:“我败了!”
阿丑一脸寒意却骤然收回铁棍,道:“你走罢!”
青竹剑客眼神闪烁,看着阿丑,似未明白阿丑的意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阿丑却已坐在马上。
青竹剑客仰天长叹,心中百感交加,一瞬间如老了十几岁。他见阿丑欲走,忽然道:“小弟在清风渡口渡船上!”
阿丑身形一顿,策马向清风渡口狂奔而去。
今夜的事,尚未了!
第十七章:隐士
渡叟小院离渡口并不很远。
夜色下,可看见远处旷阔的莫河河面波浪滚滚,两岸春草吐嫩,有种特殊的香味。
晚风吹来,阿丑感到一阵寒意。他已失血过多。春风固然温柔,也抚不平他的伤口。莫河的水固然清澈,也洗不尽他的冤屈。
夜色朦胧,隐隐有人声传来。
阿丑第一眼就看到了渡叟,他孤寂萧索的站在渡口,满是褶皱的灰色袍子轻轻飘摆,早已花白的凌乱头发瑟瑟抖动。
他喝多了,已经醉的快倒下。
渡船上有很多人,船已快满,渡叟却没法摆渡,船上的人都骂骂咧咧,一个个没有好脸色。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早起的贩夫走卒,起早摸黑,非常赶时间。
渡叟却仿佛没听见喝骂之声,只是静静的看着一个方向。他的脸上冷汗不住的流下,二斤烧酒都化作了汗水,从全身冒出来已浸湿了他大片衣襟。他的胃里一阵剧痛,头也痛的像是要炸开。
但他却一直颤巍巍的站着,没倒下去。
他的身躯渐渐颤抖的厉害。他似在害怕着什么,恐惧的无以复加。
船上的乘客叫喊的更响更激烈。
忽然船上一个人站了起来。这个人本来很安静很平凡,一言不发的端端坐在一处角落,毫不起眼。但是这个人一站起来,无形之中似有一种凛然的气息,使得漠河上的风里似吹过了一把一把冰刀子,所有人都是一个冷颤,一阵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有见过血、杀过人的人才有这种冷冽的气质。
那个人目光一扫,一种压抑的恐惧感觉油然而生。
船上的人只觉得喉咙发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同时低低的垂下头,心悸无比。
那是一个高瘦的男人,发髻梳理的一丝不苟,用一根玳瑁簪子别着,小眼睛中厉芒闪闪,给人一副无比危险的感觉。他的身边还坐着一个头戴斗篷的女子,低垂着头,看不清容貌。
男子犀利的目光一转,看向渡口兀地不动的渡叟,扬声道:“船工,该上路了。”
上路即是启程,有许多意味。
从这个冷酷的男子干涩的嗓子里说出来,立刻让人感到最不详的意味。
渡叟一愣,勉强发出声音道:“我喝多了,只怕不能送你们到彼岸。”
男子道:“能走多远算多远,不要磨蹭了,时间已到。我说走,你就必须走!”
渡叟道:“实在没法走,辰时尚且未到!不到辰时,我绝不会走的。”
男子冷哼一声,从船上大步流星往渡口渡叟走去,他步子落下,轰轰轰,整个渡船都在剧烈摇晃,似要倾覆,船上乘客翻倒一片。
男子一眨眼已走到渡叟的身边,猛然探出一只手向前抓去,想要捉起渡叟的后颈把他提到船上,让他开船。
老人乍然回头,立刻看到了男子带着冷笑、森森的面孔,直吓得一脸苍白,腿脚一软,跌坐在地上。男子那一抓,落空了。
男子双目一寒,俯身再一抓,终于是将渡叟捉到手里,然后用力一提,便抓了起来。男子冷笑道:“既然你偏偏要等到辰时才开船,我便先给你醒醒酒罢!”他提着渡叟便往水边走去。但是他才走了一步就顿住了,因为老人的双脚好像在地上生了根。
男子眉目一皱,冷喝一声,手臂猛然发力,欲要将渡叟彻底提起来。他已发现这个老头有些不对,十之八九懂武功。是以这一出手力道奇大,便是要试这老人一试。
但是他这一用力,渡叟便似燕子一般轻飘飘飞了起来,不但渡叟飞了起来,这个阴冷男子也飞了起来。两人噗通一声落入了水里。渡叟一阵挣扎,打的水面哗啦啦乱响,从水中爬了起来。
那个男子却消失了。
渡叟爬上来,呆呆的看着水面,惊声道:“人呢?他怎么没上来?啊,难道莫河里有水鬼?”
有人忽然尖叫道:“看那里!”
船上的人都往河中看去,七八丈外一个人正顺水飘走,随着波澜起起伏伏,是一具尸体,便是那男子的尸体。
所有人都觉得诡谲,一股寒意涌上心头,纷纷看向了渡口的渡叟。
渡叟惊慌无比,一屁股跌坐下去道:“不干我的事啊,不干我的事……”
船上的人乱作一团,有人已不敢在船上呆了,往渡口奔去。
船上一乱,忽然一个人从船上跳了下去,噗通一声落入水里。
戴着斗笠的女子也猛然站了起来,那些要跑下船的人忽然一个个口吐白沫纷纷倒下,居然没有一个成功的跑下船。
船上还是满满一船人,一船死人。
渡叟的口里也吐出大量的白沫,白沫里还有腥红的血丝。
女子冷冷道:“现在到辰时了罢!”
渡叟面目已痛苦的扭曲变形,绝望的看着只露出一截尖尖下颌的女子,说不出半个字。
女子冷哼道:“到了辰时,想走也没法了。老人家,为什么不听劝呢?”
渡叟艰难道:“一个要救自己兄弟的人为我接了三枚暗器,他的兄弟在我的船上,我一定要等他来!”
女子冷笑道:“可惜他根本来不了。青竹剑客手下,他熬不过半个时辰的。”
远处忽然响起剧烈的马蹄声。
女子脸上的笑容更甚,露出一点的脸颊上可以看到两个浅浅的酒窝。她说:“青竹剑客已经来了,给我送来了一匹好马!呵呵呵呵!”她笑的很开心。
那匹好马当然是柳如嫣的逐电马。
但是很快她已笑不出来。因为来者手中拿的不是剑和人头,而是一条铁棍。
“萧家阿丑?”
女子一声惊叫,连退了五步。
萧家阿丑已到渡口,冷笑道:“郭青水,你的计划失败了。”
郭青水喃喃道:“的确失败了。我终于知道了一件事,青竹剑客原来是个废物。”她的脸色变得一定很难看,因为她尖尖的下巴已在发抖。
小弟忽然从水里钻了出来,爬上了岸。
他全身因为难忍的痛苦而弓着,一脸紫青,看向阿丑却龇牙笑了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阿丑苍白的脸上也浮现笑容,尽管上身衣衫已全被鲜血浸湿,但他真的很开心。
小弟畅快道:“我们的命真的都很硬。”
阿丑道:“轻易不会死的。”
小弟道:“我的铁棍从不离手,你该还给我了罢。”
阿丑道:“这是一件神兵,的确不能轻易交到别人手里。”阿丑把铁棍递给小弟。
忽然之间船上响起了一道声音:“有诈!”
那是小弟的声音,紧张而扭曲。
阿丑一愣,发现自己面前的小弟忽然直直的挺立起来,全身骨节在爆响。这个人不是小弟,小弟根本没有这么高。
阿丑手中的铁棍已被握住,自那铁棍一端一股巨力传来,震的阿丑的身体从马上高高飞起,铁棍已到了假冒小弟的手里。
阿丑还在半空,铁棍的呼啸便响了起来。
那一棍力道奇大,开碑裂石,呼啸而过的声音异常刺耳。
阿丑的心在下沉,他一用力勉强合拢的伤口便裂开,钻心的剧痛使得他聚集的力量顿时散去,在空中没法调整身形。
但是铁棍忽然停住了,一只手握在了铁棍的中间,纹丝不动。
那双手布满老茧和皱褶,看似无力却无法动摇。那是一双经常劳作的手,经常握着船桨。本来已中毒口吐血沫的渡叟苍老的身躯笔直挺立,一双眼中充满着沧桑和坚定。
阿丑落到地上惊讶的看着这一幕,心有余悸。
他初见渡叟时,丝毫都没有看出他会武功,只把他当成了一个在门口放哨、被吓坏的老人。
大隐隐于市!
渡叟叹道:“老朽终日摆渡,从此岸将人渡到彼岸。此岸是人间,彼岸是人间。我的渡船上,迎来送往的客人,都有各自不同的路。却绝没有死路。多少年了,我这船上从未染过鲜血,闹过人命。你们为何要打破这平静,让我无法安度晚年,更害了如此多性命?!人终究都有一死,却不是都该死。这许多无辜之人,又何错之有,竟要死于非命?”
渡叟声声质问,手腕骤然一抖,握着铁棍的假冒小弟一声闷哼,满面惊骇泛起紫色,连连向后踉跄退去,吐出一口内脏碎块,倒地死亡。
阿丑看的瞳孔一缩。他从未见过如此雄浑独到的内力,手腕一抖竟是震碎他人内脏,简直骇人听闻。饶是杨月内力深厚,在这个渡叟面前也远远不如。
阿丑纵身一跃,人已到了船上。
郭青水缓缓摘下斗笠,露出妩媚姿容。她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朱唇嫣红如血,双眸一闪一闪凝视着阿丑,毫无惧意。
阿丑骤然向前,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被绑作一团的小弟。原本塞在小弟嘴里的布团已被吐出来。小弟此刻满面黑紫,眼神也已黯淡无光。
郭青水悠然道:“他中毒了。”
阿丑冷声道:“解药拿来!”
郭青水哈哈大笑,水蛇腰轻轻扭动绕着阿丑缓缓的走了一圈,媚声道:“我为什么要给你呢?”
阿丑一把将郭青水抓到手里,冷声道:“一命换一命!你不给解药,我立刻杀了你。”
郭青水无所谓道:“杀吧!我死了,有个叫阿呆小孩也活不成。”
阿丑听到“阿呆”两个字,已是一脸铁青。
郭青水道:“你我劝你还是让我走吧!小弟中的毒一个时辰之内如果没有解药,必定十死无生。不过你可以立刻杀了我,但你绝对找不出解药,也只能看着小弟毒发身亡,阿呆也别想活!”郭青水胸脯一挺上前一步,欣长雪白的颈子伸展,仰起头注视着阿丑。
远处水面上一艘快船正向渡口驶来。
阿丑道:“解药拿来,我就放过你一次。一命换一命!”
郭青水虚眯着眼睛笑的很开心,她的手中多出两个小巧玲珑的玉瓶。直到那快船靠近的一刹,她才将两个玉瓶扔向莫河之中,阿丑只得松开她去接玉瓶。
郭青水脚尖一点,已掠上了快船。
阿丑接住玉瓶,郭青水伫立在远去的快船上声音远远传来道:“萧家阿丑,只有一瓶是解药,你若想救你的朋友,自己尝尝便知道了。哈哈哈哈……我知道你不会被毒死。我会亲手割下你的头颅的,你等着吧!”
第十八章:来头不小
阿丑解开小弟身上的绳索,扶起小弟坐好。小弟苦涩道:“这个女人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女魔头!”
阿丑道:“我会亲手杀了她的!”他语气平淡。阿丑无论说要做什么都不会表现的恶狠狠的,他向来以为恶狠狠的说话远没有恶狠狠的做事来的实在,来的畅快淋漓。
小弟道:“她的身后有一个庞大的势力网,非常恐怖,你要小心。”
阿丑道:“我会一点点查清楚的!没想到阿呆也落入了她的手里。她的目的绝不是杀了我复仇那么简单。”
小弟看了看满船横七竖八的尸身,眼中浮现出悲悯的迷惘,叹道:“这些人真可怜,为了生活奔波受苦受累,却不明不白的死了。我实在无法看着这些人就这样白白死去,就像当年我爹我娘一样,就那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阿丑叹道:“这里面也有我的罪过!”
渡叟已走到船上,缓缓坐下来运功疗毒,一言不发。
阿丑打开一个玉瓶嗅了嗅,立刻闻到一股腥臭恶气,他试着喝了一小口。那粘稠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好像一条蜈蚣缓缓爬入胃里。顷刻间阿丑的脸上浮现一层黑气,鼻孔中流出了黑血。
这是一瓶毒药。
阿丑只觉得呼吸困难无比,胸口处如同压着一块千钧巨石,呼吸变得短而急促,转眼间他的四肢都麻木起来,眼前的景象影影绰绰已无法看清。
阿丑苦涩道:“这是一瓶毒药。”他将另一个玉瓶艰难打开,同样是难闻的恶气,阿丑同样喝下去一点,并没有异样。他心中松了一口气,将玉瓶交给小弟。看来郭青水并没有骗他,的确给了一瓶解药。
小弟紧张的看着阿丑,服下解药,气色略微好转。
阿丑立刻盘坐下来,暗暗运起三清九幽妙法莲华心经开始疗毒。
渡叟已化尽体内毒素,开始将船上的尸体搬到一起。
清风渡口他已无法再生活下去,这些命案他们说什么也无法澄清。罪魁祸首已远走,官府必然不会相信他们的一面之词,况且有阿丑在这里,就更加难以辩白了。
破晓十分,东方曙色初现,一抹金色的光线洒在莫河宽阔的水面上,波光粼粼。
阿丑勉强压制了体内的毒素,不适感减轻大半。
渡叟看着茫茫的河面道:“走吧!这里不能留下去了。”
阿丑向老者深深鞠躬道:“多谢前辈搭救之恩。还未请教前辈尊号。晚辈也好记得恩公是谁,以图他日厚报!”
渡叟道:“张万山!报恩就不必了。”
阿丑一愣,惊道:“内外双绝张万山?!”
“张万山”三个字如雷贯耳,乃江湖中成名已久的人物,堪称传奇。张万山更是宗师泰斗级数的传奇人物,十几年前退隐江湖不再为众人所知,居然成了莫河城清风渡口一个摆渡老人。
张万山外功横练,早年前便已到达钢筋铁骨的境界,堪称一绝;其内功雄浑绵长,催动内力有龙虎相,又是一绝。故而有内外双绝的称号,乃是草莽出家,一步步成就大侠之名,受江湖之中万万人景仰。
放眼整个大乾王朝国土之内绿林江湖之中,侠客义士无数,但享大侠之名者寥寥无几。以武林圣地气元神庙地位尊崇,凌驾天下江湖之上,超然若仙家,对待这些大侠人物也都平等而视,礼遇有加。
当渡叟说出“张万山”这三个字的时候,本来轻轻的声音,落入阿丑和小弟耳内当真若天雷乍响,心神都剧烈震荡。
张万山道:“一个虚名而已,用不着惊讶。我已隐没多年,江湖事也不再插手。这些名号累己害人,平平淡淡孑然一身才是福气。小伙子,仇和恨,要往淡处看,义和情要往浓处看。不管别人对你做什么,别人怎么说你,自己背负着什么,都可不在意。自己要做什么,自己坚持什么,千百条路自己选择往哪里走,这才是最重要的。多少年后回顾过去种种,剥去声名地位不谈,如果你还能对自己说一句我问心无愧、无怨无悔。那大概可以算得上神仙一般的境界了罢!好了,啰嗦言语就到此处。散了吧。”
阿丑听完,心有所感。大侠张万山的境界已是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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