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这绝美的画卷之中,她却时时刻刻都不能放松、不能安宁,时时刻刻都处于提心吊胆的状态,就好像一只小鹿,被放到一个陌生而凶险的地方,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致命的威胁,绝没有半点心思来欣赏这一切的美丽。
“阿丑,你怎么还不来找我?难道你忘了芙儿了么?”
无数个或忐忑、或惊恐的时刻,她总在一遍一遍的在心底呼唤,呼唤着那个人儿,但她的双眸看不过鸳鸯湖的湖面,也看不穿远方一座座瑰丽奇险的山峦,所以始终也没有看到她最想看到的那个人。
她就是白玉芙,困在鸳鸯湖鸳鸯岛上的玉芙。
玉芙对这个美如仙境的地方已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恐惧和厌恶,在这里一切看上去的美好都不过是假象。在这里,所有的女人都显得那么的无助和低贱,她甚至不敢想象,如果没有那个女人的话,她几乎就要和那几个可怜的少女一样遭遇同样的命运。
那几个可怜的少女到底遭遇了什么样的命运?
她们死了,有的割腕自杀;有的投湖自尽;有的吊死在古老的树下……她们都曾经和玉芙有过短暂的交集,一起说过不少话。
她们因为种种原因而进入了鸳鸯湖,进入了这个美丽的让人绝望的地方。然后,她们渐渐的发现,鸳鸯湖就像一袭爬满虱子的华丽袍子,表面看上去光鲜亮丽,十分诱人,实际上却肮脏不堪,令人作呕。
那几个少女,玉芙几乎都认识,她们或麻木,或疯癫,却无疑对玉芙这个新来的客人充满了某种莫名其妙的好感,所以她们曾经说过不少的话,准确的来说是玉芙听过她们很多的“疯言疯语”。
她们都不是鸳鸯湖的女人,是外来的。
她们无疑都是美丽的,非常的美丽,美丽而健康,初来的时候无不是充满了青春的活力与满心的好奇,当然还有对身边男子的痴迷爱意。
但是,渐渐的,她们发现这一切的美好都是一个骗局,一头披着披着美妙外衣的恶魔逐渐的呈现在了她们的面前,一切的美好都在化为泡影,变为可怕的阴影。
有一个少女,嫁来这里五年一共生了五个孩子,而只有一个是她丈夫的。
还有一个少女,为自己的丈夫生下了一个孩子后,就再也生不出孩子,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她就被送给了好几个男人。
还有一个少女,她连一个孩子都没有怀上,于是沦为了一个被男人玩弄的工具,连青楼女子都不如。她的那间周围种满了各种花树、精致而安静的屋子,每到晚上都会有男人来推开她的房门,然后压在她的身上猛烈的发泄,而有些可怕的晚上爬上她床的甚至不止一个男人。
她们一个一个不堪忍受这残酷的现实,先后都死去了。
有一个少女,在死前的一天,第一次对玉芙笑着说话,她说:“她要离开这地狱。”
于是在第二天的清晨,他看到几个人抬着全身布满伤痕、浑身满是血迹的少女,把她放在一个铺满鲜花的小木筏上,在她的身上洒满花瓣和露水,把她送到了湖心里。
一切看上是多么的美丽。
那时的玉芙忽然想起某个半疯的少女对她说过的一句话:“鸳鸯湖的鸳鸯,会吃人哩!”她一直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当她看到那铺满鲜花的木筏到了湖心,她终于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鸳鸯湖的鸳鸯会吃人。
它们啄食着躺在木筏上鲜花里少女的尸体。
玉芙当时便开始呕吐,差点吐晕了过去。
女人,在鸳鸯湖的地位是极其低贱的,尤其是外来的女人,没有几个会有好结果,大多都是生下几个孩子,便郁郁死去。外来的女人仿佛就是鸳鸯湖里繁衍的工具。
玉芙不知道鸳鸯岛上到底有多少人,也无法知道岛上到底有多少这样可怜的少女。
她知道,自己只差一步,也会落入这样的噩梦里。
她就在噩梦的边缘,甚至只需要那个少妇的一句话、一点头,她就会失去现在的一切,立即落入到某个男人的手里。
那个高贵雍容的少妇,在鸳鸯湖里很有威信,她说过的话几乎没有人敢忤逆,因为胆敢忤逆的人下场只有一个——被剥皮。她惩罚那些人,绝不会轻易的杀了他们。她说那是她给他们一个机会,剥掉他们表面上那层虚伪的人皮,让他们真正的做回自己。她还对玉芙说,要把她送给某个人,某个比萧家阿丑强一百倍、好一百倍的男人。少妇几乎没有向玉芙隐瞒任何事情,而且为了维护她在岛上的安定,不惜剥下了十二个人的皮——全身所有的皮,其中只有两个人侥幸活了下来。
少妇的武功高的惊人。
这是玉芙发现的第一个秘密;第二个秘密便是鸳鸯岛上每一个男人的武功,都足够在江湖上打开一片天地,同样高的惊人;第三个秘密便是那些外来少女的悲剧;第四个秘密是少妇提到的那个男人还在闭关——她暂时还是自由的;第四个秘密是鸳鸯岛姓徐的女人都是妖精;第五个秘密是鸳鸯湖绝不是她能逃得出去的;第六个秘密是鸳鸯湖上有一片谁也不敢去的死亡之地。
死亡之地就在鸳鸯湖的中央一片高耸的石林里,在边缘地带就能够看到累累的白骨,动物或人的,森森陈列,异常恐怖。
鸳鸯岛上不管是谁,都知道那个地方绝不能涉足,因为胆敢涉足者必死无疑。但此刻的玉芙却已到了死亡之地的边缘地带。
她并不是因为好奇才来到这里,因为她是一路惊慌的逃来的。她虽然很惊慌,但绝对是有意逃到这里的。她之所以要逃,是因为有人在追着她,心怀恶意。追着她的人不缓不急,而且不止一个人,好像一群危险的猫在戏弄一只没有藏身之处的小老鼠,充满了恶意和畸形的乐趣。
玉芙停身在大片的白骨边缘,已感受到浓烈的腐朽味道和厚重到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再退一步,她便将死无葬身之地,被这片死亡之地所吞没。
她的双眸中还残余着惊慌,死死的盯着前方,盯着前方树林里蹿出来的七八个男人,看着他们脸上玩味的笑。
当先一个手拿握青阳扇的翩翩公子手上停着一只美丽灵动的画眉,站在距离玉芙两丈的距离,英俊的脸上挂着一丝玩味的笑容,看着玉芙停身的地方,眉头却不由的一点点锁起。
其余人看着眼前一里方圆的一片森森石林,眼神之中不禁浮现出惊恐之色。
食指上停着一只画眉鸟,手拿着一把青阳扇的男子,缓缓打开手中的折扇,蜜结迦南扇坠不住的跳动着。男子目光温和的看向手中的画眉,柔声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么?”
玉芙姣好的面颊上一片煞白,语气坚定道:“我不明白,我也不需要明白。”
男子微笑道:“你还在等那个人?”
玉芙语气更坚定:“他一定会来的。”
男子道:“假使他真的来了呢?”话中有种莫名的味道。
玉芙本来想说:“我会和他离开这里的。”但她没有说,她深深的知道,一旦到了鸳鸯岛,想要离开这里是多么的不容易。其实在她的内心里,她一点都不希望萧定乱来找她、来救他,因为她知道这里的人有多危险,她绝不愿看到萧定乱出事。
但她却知道,只要可能,他一定会找到这里。
但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结果一定会很不如人意,甚至凄惨无比。残酷的现实便是,鸳鸯湖绝不是一个人能够对抗得了的。单单是那一个少妇,都已让玉芙感受到了窒息般的恐惧,还不提那些徐姓的妖精以及许多更加高深莫测的徐家男子。
萧定乱想要救走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保持了缄默。
男子道:“他一定不能救你走的,你一定也很清楚。他不但无法救走你,他还会死在这里。”
玉芙的面色更冷,冷到有一种莫名的凄婉。
男子继续道:“我百分之百的相信,他一定会来这里救你的——所以,他在未来,已经死了,他死定了。”
玉芙固执道:“她不会死的。”
男子道:“是呵,他有可能不会死,只有一种可能。”
玉芙沉默,她当然知道那一种可能是什么。男子继续说道:“那唯一的一种可能就是我们不打算杀他。”
玉芙不得不承认这就是那唯一的可能,现实就是这样残酷呵。
男子道:“不过这种可能几乎是不能发生的。”但有时候“几乎不可能发生”的意思就是“很有可能发生”,这是一种再明显不过的暗示和要挟。
这暗示和要挟玉芙还是一清二楚,但她知道自己绝不能答应。
男子继续道:“你只要答应跟了我徐焕,我保证可以为他打开一条生路。”
玉芙坚定的摇了摇头。她深深的知道,如果自己答应了这件事,萧定乱知道后一定会发疯的,他若是发起疯来,就算是有生路他也不会走的——他一定会拼命。而她自己一旦答应落入别的男人手里,也绝不会容忍自己再活下去的。
答应的结果依旧是两个人都没有好下场,都会死。
她忽然间发现,这现实的残酷永远都超乎她的想象,她日日夜夜都在盼望着萧定乱来救她,但理智又不住的告诉她,萧定乱一定不能来,千万不要来。
她的心里已充满了绝望,绝望的回头看了看身后铺满白骨的死地,眼神希冀的看向远方,很远的远方,脸上升腾起一片灿烂的笑容。
徐焕看到玉芙脸上动人心魄的绝美笑容,整个人都不禁一颤,他知道玉芙要做什么了。也就在他整个人一个颤抖的时候,他食指上的画眉一声惊叫,终于摆脱了他的控制,振翅向前高高的飞了出去。
它终于自由了。
然而下一刻,它却忽然从高高的天上落了下来,就好像猛然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在空中一顿,甚至都没能发出一声哀鸣,便落了下来,正好落在玉芙的脚边。
可怜的它,慌不择路的闯入了那片死地,只是触碰到边缘地带就这样忽然死去。自由来的太突然又失去的太快,快到它还没来得及欢鸣,就只剩下化为几根骸骨的余地。
而玉芙的神色,忽然变得异常的坚定。
第一百七十一章:白玉芙绝
徐焕大惊失色,从容的面色不再,已然变得苍白而扭曲起来,大喝道:“绝生冢,去不得,去了只有死路一条。”
玉芙笑容灿烂。好像盛开之时的昙花,忽然一现,把那份美丽送达了天边,以期寄托到今生注定要蹉跎而过的那个人心里,然后毅然决然的冲入到了所谓的绝生冢里。
面带笑容,毫不犹豫的从容赴死。
徐焕气的脸色发白,身形一闪猛然冲到绝生冢的边缘,却只看到玉芙摇摇晃晃的背影如飘似流般已到了密密麻麻的石林深处,消失不见。徐焕眼神惊骇,却只能发出一声压抑而恼火的叹息:“好一个贞洁烈女,痴情女子……”
他的脸上已泛起不正常的苍白色,脑海中猛地浮现出那个可怕的“明玉夫人”的雍容笑意,浑身一阵颤抖。
他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犯下了大事,当即回头朝其他的几人猛然咆哮道:“该死,你们为什么不拦住她?”
其他几人的面色同样已如死灰,一片铁青,冷汗簌簌的落下,不知不觉间已打湿全身,嘴唇乌紫,脑海之中一阵嗡嗡作响,已经被绝望和惊恐填满。
内中一人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有些口吃,战战兢兢的道:“焕公子,你,你也知道她,她的……我,我们的精神根本不能影响到她……”
徐焕一声重重的冷哼,一掌猛然劈出,凌空一抓,生生将那说话之人隔空猛地抓到手里,满脸的戾气,发出一声暴喝。在他手中之人已然是全身颤抖,吓得两股战战全身都已酥软,眼神惊恐的看着徐焕,已然惊恐的魂不附体,连连的哀声求饶。徐焕眼神一寒,抓着此人猛然的手臂一震,登时将这人甩飞了出去,直摔倒三丈外,落地时已到了绝生冢里,那人在半空还在惊叫,但忽然之间便与那画眉无异,身形还在空中,声音便戛然而止,人已死去。
徐焕的戾气还没有消减,其他几人更是吓的大气都不敢出,人人自危。
这一遭,可谓是玩火玩儿脱了,已然引火烧身。
如果是一般的外来女人,死了也就死了,根本也没有什么人会太在乎,但玉芙全然不同,她是明玉夫人捡回来的一块绝世宝贝,而且是打算送给那个人的礼物……想到这一切,徐焕的头皮都不禁一阵发麻,面上已全无血色。
明玉夫人虽然早有言在先,若是鸳鸯岛那位公子能在那个人出关之前以真心打动玉芙,她便把玉芙许给谁。
所以才会有这一系列的事情,
开始的时候来凑这个热闹、趋之若鹜的徐家公子确实不少,但随着几个行为放肆、不开窍的公子先后被剥了皮,那股好奇和垂涎便已散了。玉芙的美貌当然很诱人,但绝不是任何人能够打动她的,因为她根本已心有所属,而且异常专情,谁都不入她的法眼。
想要以真心打动她,几乎没有可能。
没人能成功的最为关键的一点则是玉芙对一切的精神攻击和迷惑都全无感觉,或者说是对这些迷惑和攻击天然免疫,精神层面的手段根本就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影响。她始终就像一个迷一般,美丽而神秘,让人看不透,却无法抗拒,这就使得鸳鸯湖这些男人毫无办法了,不死心也不得不死心。
鸳鸯湖的男人骗女人的手段一流,但绝不是因为他们真的天生魅力惊人,天生便是少女杀手,而是因为他们的精神。鸳鸯湖有一门奇特的心经,能够使得人的精神很快的突破壁障,到达外放的境界。他们的大部分手段其实都来自于精神层面,在外面的世界追求漂亮女人,大多数时候便是利用精神上的迷惑,使得她们死心塌地,可以不顾一切的跟着他们私奔。鸳鸯湖的男人喜欢把这叫做猎艳,当成一种狩猎,绝对和娶妻这种美妙的事情不沾边。
玉芙最让鸳鸯湖所有男人骚动的便是她的那种精神免疫的能力,已不是单纯的因为美貌。
女人的最大魅力便在于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她到底有多神秘。
一般的女人对于鸳鸯湖的男人来说,都几乎是透明的,他们能“看到”她们衣裙之下美妙酮体的任何一个细节,也能“看到”她们外表之下奇妙心灵内很多的秘密。他们看不太透的女人,原本只有鸳鸯湖徐姓的女人,也就是他们家族的女人,但突然被明玉夫人带来的这个玉芙打破了一切常规,如何能不骚动。
一直到现在都没死心,都没没放弃的公子,也就只剩下徐焕等不多几个人。
他们才是最有竞争力,最有机会的几个人。
但现在一切都已被徐焕搞砸了。
相比于其他几个追求者,徐焕的性格显然要急切得多,用心也邪恶得多,本想趁着明玉夫人不在的这段时间做点什么,没想到却被玉芙撕破了脸皮。王欢一时心中大火,然后他就做了一件不太理智的事情——想要抓住玉芙,于是就出现了后面的事情。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恼羞成怒、丧失耐心的徐焕是确实动了真火,想要抓住玉芙,来点霸王硬上弓之类的事情,但随着几人的追逐,他便也逐渐冷静下来,理智的打消了心中的邪恶念头,然后开始一场充满了促狭的捉弄味道的游戏——和玉芙展开了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只可惜的是,玉芙在这鸳鸯岛千转百绕,居然在有意无意间来到了绝生冢,而且更是毅然决然的进入到了其中,这简直是他始料未及之事。
现在已然后悔莫及。
看不透的女人果然最难对付啊!徐焕的心开始一点点被恐惧填满,他已能预感到自己的命运。
从小在鸳鸯岛长大的他深深的知道绝生冢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更知道进入其中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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