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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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艳主-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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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四个字你已经说了半个时辰啦!”

    “今晚过后,咱们就很难再回到这座山上洗澡,你就让我多洗一会儿嘛!”

    “你再洗下去,吉时都过了。”

    “不是早就过了。”

    “你也知道早过了。可心,你喜欢温泉,我答应你,带你走遍天下,洗尽各式各样的温泉,所以今晚你就忍耐点,将就洗洗,拜托你——”

    “唉,你真没耐性。”她叹气,也是被搅得没心情了,索性出潭。

    齐皓连忙带着喜服跑过去,手忙脚乱地帮她着衣穿鞋。

    秦可心见他已经穿戴得当,头插金花、胸背彩球,一身艳红衬着银白发丝,不似之前一身黑衣般出尘脱俗,却更显俊美。

    她忍不住伸手抚向在夜风中微微飞扬的白发。

    她素性爱洁,除非是病人,她不与其他人多过接触。但是齐皓,无论是什么时候看见他,她都有股想亲近、贴身依偎着他的感觉。

    月华说,如果是他得病,恐怕秦可心不会誓死追随。

    可看着这在她身边团团转的男子,她很清楚地知道,只要是为了他,她连身为大夫的职责与义务都会忘却,何况是一条命。“齐皓,就算你染了痘疮,我也会陪着你的。”

    他停下帮她系腰带的手,抬眸,望见一汪秋水,层层波纹中,净是柔情。他帮她把腰带系好,画眉,点上胭脂。“如果你觉得陪着我会快乐,便陪吧!”

    她嘟起嘴。“说得好像我若抛下你,你也不在乎似的。”

    “傻瓜,我怎么可能不在乎你。不过在乎之前,我更希望你快乐。”

    她心窝里一股说不出的甜,什么山盟海誓都是虚的,一颗真正替对方着想的心才是世间难觅的珍宝。

    “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会很快乐。”

    他替她打扮得当,牵起她的手。“那我们就永远在一起吧!”

    她抿唇,一弯笑弧像天上银月,不似太阳那般耀眼,却是后韵绵长,更引人心系情牵。

    “说好的,可不许改。”

    “拜了堂,便成夫妻,生同衾、死同穴,想改也改不了。”

    “拜堂嘛……”她歪着头想了一下。“我是不知怎么拜堂。”

    “我也不知道,反正祭告了天地,又有那么多人给我们作证,便成夫妻了。其余虚礼,不理也罢。”

    “也是。以前听人说过,成亲有很多规矩的,麻烦得要命,咱们简简单单最好。”两人手牵着手,便到了秦可心用石灰画出白线的空地。

    那里已堆起一圈营火,白线右边是染上痘疮的强盗们,虽然身体不适,一个个脸色青白、东倒西歪,还是强撑着出来为齐皓和秦可心的婚礼做见证。

    与之相比,白线左边的人简直像身处天堂,他们置办了丰富的酒菜,每个人都穿上他们最漂亮的衣服,显得喜气洋洋。

    那一圈营火足有半里范围那么大,是齐皓特地叫人弄的,将两边做一个彻底的隔离,以防疫症扩散。

    但看在月华和阮娇娇眼里,这明显的对比却恰似天堂与地狱。

    可不论身处天堂或地狱,当齐皓携着头覆红巾的秦可心一起出现时,两边人都使劲欢呼起来。

    这一对璧人到场,也不废话,直接跪下,拜了天地,一个病人拖着步子给他们送来两只酒杯,权当台卺酒。

    再没见过比这更草率的婚礼,但有幸参与的人个个都红了眼眶。谁道世间无真情?只差在有没有那个运气遇见,能不能即时把握住机会罢了。

    齐皓和秦可心轮流给大家敬酒,一杯喝完又一杯,不能越过白线也没关系,吆喝一声,自有人起身饮酒。

    齐皓和秦可心敬完,一个病人一步三喘地走过来,隔着老远,营火照亮了他的睑,那张坑坑疤疤的面孔吓坏了月华和阮娇娇。两姑娘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形容如此恐怖的人。

    她们不禁将视线栘向秦可心,不知在那红巾下,她的脸是不是也像这汉子一样丑陋?

    难为齐皓这么一个英俊风流的俏公子,却要伴着无盐女过一生。然而,齐皓笑得如此开心,火光映着他灿亮的眼,眼里装满了幸福。他根本不在乎秦可心长什么样子吧?只要那个女人是秦可心,他都喜欢的。

    两个女人心里酸酸的,也不知是为了齐皓的痴情,还是秦可心的幸运。

    这一顿酒直喝到月上柳梢头,齐皓突然把酒杯一摔。“好了,各位兄弟,喜酒喝到这里,该做事的,开始吧!”

    热闹的气氛突然沉寂下来,阮娇娇看见身边几个汉子点亮了火把,他们眼里含着泪。

    “你们要做什么?”她心里有些不太好的念头。

    那些人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举着火把,各自散了开去。

    秦可心隔着营火对她俩道:“二位,你们下山去吧!”

    “可现在天还没亮,山路黑漆漆,你让我们如何下山?”阮娇娇一颗心揪着,很不安。

    “放心,不会叫你们摸黑的。”

    “秦姊姊。”一旁,月华突然插了口。“为什么恩公只喜欢你?你又喜欢恩公哪里?”

    “喜欢便是喜欢了,哪有这么多理由?”秦可心娇笑,脸上虽覆着红巾,红巾下明亮的眸却灿胜天上星。

    “恩公可以为了你赴死,你呢?”

    “他说随我高兴,只要我开心,他便满足了。”秦可心想了想,又道:“我不敢说自己真的不怕死,不过我很喜欢跟他在一起,因此,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开他的手的。”

    月华低下头,泪水又开始掉。“我知道了。”

    “你真明白吗?”

    “你们都觉得很开心,大家也很快乐,能够让所有人都高兴的事,应该就是对的。”

    “你只明白了一半,下过你还小,再过几年,等你遇上一个真心喜欢的人,你就会知道怎么让对方开心,自己又能高兴了。”

    月华点点头,抽泣着。“我决定听恩公的话去海城。”

    “保重。”

    “嗯!”

    阮娇娇突然尖叫。“啊啊啊!烧山,你们为什么要烧山?”难道……她惊诧的目光看向白线对面那些幸存者和齐皓、秦可心。他们都自愿赴死、以求彻底断绝疫症的蔓延吗?

    蓦地,一条人影窜过她身边,跑向了白线另一端。

    “二狗子,俺想了很久,还是决定陪你一道。”

    “死木头,你疯了!”

    “干娘死前把你托付给俺,俺答应照顾你长大,俺做不到,将来死了怎么下去见干娘?”他拍着那个顶多十三、四岁,病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小孩。

    阮娇娇吸吸鼻子,眼睛模糊了。“难怪人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都是读书人,娇娇今儿个算见识了。”

    “阮姑娘偏激了,你瞧我那相公像个市井之徒吗?”秦可心轻笑。“他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大伙儿都道:商人重利轻别离,我听着也不信,这世间,想成为什么样的人,都是自己的心决定的。”

    阮娇娇只是苦笑。“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做自己的。”

    秦可心知道她的来历,想来她是感怀起悲凉的过去,只是,世间多少人真能一生顺遂,不过有人提得起、放得下,有人却身陷泥沼,难以自拔。

    她的目光透过能熊火光,看向身后那一头白发,笑容灿似朝阳的男子。谁知道他曾经拥有多么高贵的身分?又有几人能理解他心中的痛苦,那一夕白头的悔恨?

    但他把所有的痛跟悔都抛下了,尽力创造,并且享受着新生。

    “人生有无限痛苦,也有无数希望,就看你如何取舍了。”她转过身,牵起齐皓的手。

    他笑着,和她一起向烈火深处走去。月华对着他们的背影喊:“恩公、秦姊姊——”

    “呜呜呜……”剩下的强盗们一边点火,一边哭了。

    “取舍吗?”阮娇娇闭上眼,任泪水湿了衣襟。火越烧越大,把半边天空都映红了。

    “快快快,就是这里。”一阵轰乱声自山下一路传上来,中间夹杂着一名女子的嘶吼。那是风五娘,她终究去报了官,但这回她为的不是赏银,而是可怕的疫症——痘疮。她怕极了山上那些染病的人一时想不开,逃下山去,将疫病蔓延开来,那得死多少人。

    可想不到她辛辛苦苦带了官兵上来,看到的却是一座被大火吞噬了的寨子。

    “这……怎么一回事?”风五娘四下张望良久,才找到阮娇娇这个熟人打听消息。

    阮娇娇见到她身边两个官差,心里早已有数,淡淡地道:“为免疫症传播出去,他们选择了这一劳永逸的方法。”

    “啊!”风五娘松了一口气,整个人软倒在地。“没危险就好、没危险就好……”

    阮娇娇极目望去,场中有人悲伤、有人安心、有人愤慨……各式各样的情绪好像在呼应秦可心那句话:想成为什么样的人,都是由自己的心决定的。

    那个笑着赴死的男人,还有那个豁达的女人啊……

    她抬头看天,瞧见群星闪耀,但那些光辉永远敌不过那对携手而行的新人。

    她想,她一辈子都忘不了他们——齐皓和秦可心。
尾声
    海天一色。

    一艘大船上,一名白发男子正在烧水,准备给他心爱的娘子沐浴。他已经烧了一个时辰,弄得满面黑灰,一身狼狈。

    “可心,你倒是洗好了没?”悔啊!为何当初要许诺书,带她洗遍天下温泉,结果有特殊温泉的地方根本不多,秦可心发了火,便是在船上也坚持每天洗澡,一次短则半时辰,长则玩上两时辰的水也是有的。

    “快好了。”继续泼水玩。

    “我半个时辰前就听你说这三个字了。”

    “你要等不了,就过来一起洗喽!”没有温泉泡,洗鸳鸯浴她其实也是很喜欢的。

    “我也想啊!”可惜船上的清水快没了。算算时间,明日到南洋,可得多补充点清水,否则照她的洗法,大家很快就要生吃鱼肉、喝鱼血过活了。

    唉,为了满足她的爱洁癖好,船舱里一半地方得放清水,再得余地,才能置办货物,进行买卖。

    不过,收藏货品的地方少了,他就尽量拣些轻巧精致的东西,比如胭脂香粉之类的,到了南洋,就不买香料,一盒茉莉坊的胭脂可以换到一颗圆润盈洁的珍珠,拿回齐国,照样卖出好价钱。

    加上秦可心秘制的疗伤膏药、养生大补丹、还有最具卖相的壮阳药——整船货物中,最赚的就是那玩意,他们一路从海城出发,经春南、过凤岭、直到南洋,仅壮阳一药已让他们赚足千金。齐皓心里打主意,回到齐国是不是让秦可心多炼些丹药,它们实在太好卖了。

    “齐皓,水冷了。”舱里,秦可心娇滴滴地喊着。

    “来了。”他提着还冒着白烟的水往舱里走。

    “齐公子,要不要俺帮忙?”说话的船员一张痘痕遍布的脸,乍一看真有些恐怖,但海上的风霜却给他添上几许豪迈,瞧久了也不觉难看,反而多了股顶天立地的气势。

    “二狗子,我是去给我娘子送洗澡水,你想怎么帮?”齐皓斜眼觑着他。会有男人肯给别的男人机会看自己老婆洗澡吗?

    “嘿嘿嘿……”二狗子是染上痘疮的强盗之一,但他熬过疫症了,比起之前的瘦骨嶙峋,他现在精壮得像头小豹子。

    他不好意思地跟齐皓挥了下手,连摸带爬地上了船板。

    齐皓提着水进入秦可心沐浴的船舱,盈白如玉的俊颜上还带着几丝僵硬。

    秦可心举起手,几滴水溅在他脸上。“干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二狗子那帮人,每个都是一条肠子通到底,没心机的,他是真心想给你这文弱书生帮忙,没要占你娘子便宜,你不需要摆一张臭脸。”

    “我知道他没恶意。”齐皓小心地给秦可心的浴桶加热水。“只是这些小子……唉,怎么教脑子都不开窍,枉费我想尽办法培养他们,本指望他们能独当一面,一人领一支商队,赚遍全天下的钱,现在看来,他们是没有开拓的本事,勉勉强强就做个守成的人。”

    “知足吧你,他们要有那么多心眼,当初也不会被你几句话一哄,心甘情愿一把火将山寨烧了,陪你满天下闯。”

    “也是。”想到那过往旧事,他忍不住唇角一弯。那场戏是他生命中一大骄傲。

    “说到这个,我最近越想越好奇,你怎么肯定我没染上痘疮?还故意吓我,说我染病,最后才告诉我计划,让我陪你一起演戏?”她自己是大夫,都无法在患者尚未出疮之前,确认染病情况。“而且你还晓得官兵会上山,提前火焚山寨,又事先在海城置办基业,买下商船,方便我们脱身后立刻出海,避人耳目?”

    “我又不是神,怎么可能事事料敌机先?”

    “可你那环环相套的计谋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记得我下山买粮的事吗?”

    她点头,那么重要的事,很难忘记吧?

    “我下山后就想,大哥有意一统天下,那么征战是在所难免。要打仗,首先就要有钱,所以锁国抑商政策必得打破。算算日子,从我离开皇宫,大哥掌握朝政也有半年余,差不多要开放通商了。但知道这消息的人肯定不会太多,一般人还是以为朝廷抑商,我若乘机投入本钱,等政策一开放,还不赚个钵满盆满?而且山上那些人也不能放任他们一直做强盗,那种无本买卖风险太高,终归是要回到正途的。于是,我把我们在明州骗来的部分珍稀药物交给那个强盗头,让他在海城置办一份产业,待山上疫症彻底解决后,幸存的小强盗们才有依身之所。”

    “那我们成亲、你让人放火焚山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回山后,发现你在发烧,而你自己却毫无所觉,把我吓得手脚发软。我不是大夫,也不能确定你是得了风寒或疫症,当时我只有一个念头,我们俩生是一对,死是一双。后来月华、风五娘、阮娇娇跟踪我上了山,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们嘴上说得好听,谁知会不会转过身就向官府告发山上流传疫症的事?为了一劳永逸,我与她们约定三日,我想三日足够让我观察你有没有染上痘疮了。幸运的是,你只烧了一天,很快便退烧了,身上也没起红疹,可见你还是健康的。”

    他的话让她出了一身冷汗。“你根本是在赌博。”

    “生意人做每一桩买卖都是赌博,就看眼光准不准而已。而我——”他非常得意地挺起胸膛。“事实证明,我的眼依旧锐利。你没有感染痘疮,但风五娘的心思已经开始变了,我看得出来,她正在打山寨的坏主意。你知道朝廷对于疫症一直非常敏感,今日倘若是一个村镇爆发痘疮,官府还可能派人前往救治,可疫症是从一处土匪窝开始流传时,你觉得官府会如何处理?”

    她感觉背上一阵阵的寒意。“恐怕是全杀干净吧?”

    “我若是知府,我也会这么做。”的确,这种做法很残忍,但面临无药可救的痘疮时,这却是没有办法中唯一的可行之道。“不过我自己在疫区,亲眼看见那些人怎么得病,病到什么情况会死,身体强壮者又是如何击退疫症,慢慢恢复健康。我知道剩下的这些人都逃出阎王的手掌心了,自然要为他们谋求后路。”

    “于是你要我和你一起骗人,装成大家都对疫症绝望了,只求死前一场欢快。你与我成亲,大家畅饮一夜,然后放火焚山,让外人以为我们都死光了,就不会再有人担心疫症外传,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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