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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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艳主-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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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五娘和阮娇娇对视一眼,耸耸肩。风五娘心里还想弄清楚山上的疫症,好下山向官府通报,领赏银,而阮娇娇只是对齐皓起了点好奇心,才留下来。

    她们知道疫症的事,却因这里防范措施做得甚好,心里并不担忧自己会染病,所以不急着走。

    不过天天听齐皓说这个死了、那个挂了,多听几回,她们心里也有些不安,琢磨着是不是该逃命要紧?

    齐皓看出了风五娘和阮娇娇的心思,也安心了。也许因为她们见识得多,没那么死心眼,不似月华那样由女诫、闺训教育出来的姑娘。

    他看着月华,良久,长喟口气。“为什么认定我?”

    月华愣住了。跟定齐皓的原因是什么?他长得好看?的确,她长到十六岁,没见过比齐皓更好看的男人。

    还有一点,齐皓很可靠。从小,爹娘就教她,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她一直谨守不违。

    可是娘死了,没几年,爹也跟着走了,全家只剩她一个,穷得连葬父的钱都没有,是齐皓帮她,才让她不仅保住自由身,还得了钱财埋葬父亲。

    但葬父后呢?她一个人要怎么过日子?

    女人家一辈子就是围绕着“三从四德”这句话生活,而她爹死了,她又没有许人,一瞬间,她不知道自己该去顺从谁?又有哪个人能给她的人生指出一条明路?

    于是她想到了齐皓。这个男人在她卖身葬父时开口帮了她,是不是相等于买下她了?滴水之恩,涌泉以报,他既是她的恩公,她便当为他做牛做马,将他视为头顶上的那片天。

    “你是月华的大恩人,救命大恩,无以为报,月华愿以身相许。”

    “可我不愿。”齐皓断然拒绝她的要求。“月华姑娘,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告诉你的,但我想说,每个人的生命都属于他自己所有,别人无权处置。你也不要随便把自己的人生交到别人手中,今天万一你遇人不淑,碰上个坏胚子,他要你去偷抢拐骗,你也去做吗?甚至他卖你到青楼,你是不是就乖乖地去过送往迎来的生活?”

    月华歪着头,想了又想。“爹娘告诉我,女人一定要晓得三从四德,既是月华的良人,应该不会对月华做那些坏事。”

    “应该,就是不确定,所以你是在赌博喽?”

    她深吸口气,定定看着齐皓。“月华确定恩公不是会做那种坏事的人。”

    好恐怖的教育,堪比秦可心提过的魔教迷魂大法了,可以把一个人训练到完全没有自我,照章办事,实在厉害。

    齐皓摇摇头,放弃与她说理了。

    “你之所以认定我只是因为你爹死了,你又云英未嫁,一时间找不到依靠,便把偶然拉你一把的我当成恩公,一心一意跟着我——”

    “你本来就是月华的恩公。”月华抢口道。

    “让我说完。”齐皓不耐地摆手。“我无法苟同你这种把将来寄托在别人身上的想法,所以我不会接受你的,永远不可能。”

    “恩公,月华知道你与秦姑娘两情相悦,月华无意破坏,只想为恩公洗衣叠被,为奴为婢,侍候恩公。”

    “我不需要奴婢,而且你说的那些事我自己会做。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他轮流看着三个姑娘,神态异常严谨。“我要跟你们说,这山上的疫症是痘疮,我和可心控制不了它,你们不想死,就快逃吧!”

    风五娘和阮娇娇同时变色。要死了,怎会是这么可怕的病?她们原以为只是普通瘟疫,一听到是痘疮,她们当下就想转身逃走。

    月华也是怕得全身发抖,可她真不知道离开齐皓,她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恩公,那你你你……你不逃吗?”

    “我有什么好跑的?”

    月华吓得两腿一软,坐倒在地。“莫非恩公也染上痘疮了?”

    “不知道。”

    “啊?”月华不解。

    “我尚无发病的症状,不过我天天与病患接触,就算受到感染也不稀奇。”

    “但现在还没有啊!”月华说着,就要跨越白线来拉齐皓。“我们赶快跑,应该还来得及。”

    “站住。”齐皓喝停她的脚步。大。况且,我不会丢下可心不管。”“只要有可能染病,就不该乱跑,以免疫情扩

    “难道秦姑娘……她染上了?”想到秦可心就快死了,月华一时间头昏眼花。

    齐皓冷冷地看了她们三个一眼。“我给你们三天的时间下山,过后各自生死由天。”他弯腰提起那三个食篮,转身走了。

    “恩公、恩公——”月华还在他身后凄厉地喊着。

    风五娘和阮娇娇都劝她,夫妻再是情深,大难来时也要各自分飞,何况月华和齐皓间什么也没有,顾全小命要紧啊!

    月华只是哭,不停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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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皓提着食篮走进病患们居住的草屋。

    秦可心脸覆白巾,倚在门边看他给病人们分派食物,偶尔,微风送来几声月华的哭泣。

    “她很伤心。”

    “还不够。”齐皓派完食物,走到她身边,与她并立。“需要更大的刺激才能扭转她那种变态的观念。”

    “你很为她着想嘛!”语气间带着一股酸。

    “相逢自是有缘。我只是不忍她年纪轻轻,便自毁终生。”

    “说到底就是放不下人家小姑娘,那何不干脆收了她?”更酸了。

    “饶了我吧!我可受不了那么乖顺的姑娘。我的娘子嘛,她生性爱洁,可以少吃一顿饭,却不能少洗一次澡,外表冷淡凶悍,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

    “你找死啊?!”她恨恨地瞪着他,却在他伸手过来搂住她纤腰的时候,玉挺的娇躯化作春水般偎进了他怀里。

    “希望你一番安排,真能刺激醒那个傻姑娘。”
第十章
    大红灯笼高高挂,龙凤花烛庆吉祥。

    月华和阮娇娇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众强盗张灯结彩,将偌大的山寨布置得喜气洋洋。

    “这是在干什么?”他们不知道山上正闹疫症吗?而且发的还是痘疮!风五娘早在得知消息当晚便逃下山,阮娇娇也想走,她对齐皓的感情还没深到与他生死与共,但月华一直拉着她,她心里也可怜这个死心眼的小姑娘,于是便耽搁了下来。

    “齐公子要和女医神成亲,咱们给他们布置喜堂。”一个强盗说。

    “成亲?这种时候?”阮娇娇要疯了。“你们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痘疮啊!会死人的!这时节亏你们还有心情办喜事?”

    “就因为要死了,才要趁死前把未了的心愿都了结啦!”那强盗甩脱她的手,自顾忙和去了。

    阮娇娇看着兴高采烈忙碌的众人,气得直跺脚。“一群疯子!”她转过身,想叫月华清醒点下山吧,别跟这些人一起疯,会丢小命的。

    月华在她身边,小脑袋低低的,啪答啪答地掉着眼泪。

    “月华……”阮娇娇叹口气,这小姑娘与年轻时候的她真有几分像,一样出身好人家,学得三从四德,贞节而忠心,奈何命运弄人,节烈不止不能为她们带来幸福,反而让她们的人生磨难重重。

    但月华比她好运,在人生的转折路上,月华碰见齐皓,没同她一般落入红尘。阮娇娇的一身傲骨是教棍棒活生生打折的,她现在是身如柳絮,心似落花,随风舞转,风吹到哪儿,她便去哪儿,也倦怠反抗了。

    而月华,她几时才能学会向命运低头呢?

    阮娇娇拍拍她的肩。“我们走吧!月华,你那位恩公……你们是不可能的。”

    月华抽泣着。“可是娇娇姊,我只剩下恩公可以依靠了,离开他,你要我去哪儿?”

    “天下之大,总有地方可以容身。”

    “但要抛下恩公,他……他救过我,我却要在他最危险的时候离开他吗?”

    “你留下来又能干什么?你没见五娘都走了吗?听姊姊一句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况且你与齐公子连鸳盟都没有缔结,留下来又有什么意思?走吧!”

    月华掉着泪,让阮娇娇一步步拉离山寨。

    来到寨子口,她兀自依依不舍地看着后方大抹大抹的红。齐皓要跟秦可心成亲了,他明知她患了痘疮,还是要娶她,为什么?

    月华并不喜欢秦可心,姑娘家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像秦可心那样行走江湖、抛头露面,不是好姑娘。爹娘说过,真正的好人家不会要那种姑娘的。

    但齐皓偏偏喜欢秦可心,哪怕她得病快死了,他还是要娶她。月华不懂,自己哪儿比不上秦可心,她甚至不求为妻,只要能跟着齐皓,为奴为婢,她都接受的。

    阮娇娇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也就是说世间没有所谓生死与共的感情,那么谁来告诉她,齐皓和秦可心是怎么一回事?

    “娇娇姊,恩公哪怕是死,也要与秦姑娘死一块儿,他们不分开的……”她立在寨子口,却是不肯走了。

    “那又怎么样?”阮娇娇很生气。这座山是不是有问题?任何人只要进了山,脑子就会秀逗,连死都不怕了。

    “我要去问恩公,既然连夫妻都做不到生死与共,为何他要傻傻地陪秦姑娘一同赴死。”她转身,跑向了后山。

    阮娇娇呆立在寨子口,心口堵得慌。是啊!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甭说大难了,她在天香楼里见惯了男人说一套、做一套的嘴脸,多少姊妹倾心于那些文采风流的书生公子,既赠金又送银,但求良人一朝得中,从此乌鸦变凤凰。

    但这些痴情女子有几个真能得偿所愿?起码她没看过。

    人都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在她想来,天底下根本没有有情郎,所以她讨厌男人。

    但她也不喜欢女人,比如风五娘,结伴同行时说得多好听,这世间还是女人可靠,她们干了半辈子服侍男人的工作,下半生该享享福了,不如结为异姓姊妹,同觅一处山明水秀的好地方,两人织布、纺纱,互相作伴,好过再被臭男人糟蹋。

    结果呢?一知道山上爆发的是痘疮,风五娘当晚便逃了,连通知她一声都没有。这世上是没有一个人值得依靠的,除了自己。

    但现在,就在眼前,一桩事硬生生驳倒了她的思想。为什么?人的一生中,最重要的不是自己吗?世间真有那种舍生忘死的感情存在?

    不自觉地,她的脚步也转向了后山。

    月华隔着白线,正凄楚地呼唤着齐皓,那一声又一声的“恩公”,既哀伤又悲痛,连阮娇娇这个旁人听了都想掉泪。

    可另一头,齐皓装作没听见,就放着月华不停地呼唤着,唤到口干声哑,哭到伤心断肠。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条白影婷婷走过来,一身的白衣白袜白鞋,脸上覆着白巾,却是秦可心。

    “月华姑娘,你别再叫了,齐皓不会出来的。”声音自牙缝里挤出来。秦可心很生气,她正在沐浴——好吧,是正和齐皓效法鸳鸯双双戏水,其乐无比。

    月华突然号叫,秦可心本欲不理,但月华执着得教人心烦。没辙了,她把齐皓从自个儿身上推开,让他想办法安抚月华去。

    齐皓只当听不见,迳自与她纠缠。

    齐皓定力够,任月华千呼万唤,他神情没变过,但秦可心受不了,踢他踹他捏他,他都不为所动。她只能亲自出马,安抚这叫得快成哑子的小姑娘,可怜她的澡才洗了一半,待会儿还得回去再洗一次。

    月华依旧哭着。“为什么?恩公为何如此狠心,弃月华不顾……”

    实话说,秦可心现在觉得齐皓很可怜,好心给人指点一条生路,怎么就得负责起这人的后半生?

    “月华姑娘,只要是人,生离死别这一关必走一遭,难道齐皓还能拉着你,千年百年永不分离?”

    “但齐公子还没有感染痘疮啊!他现在走,还有一线生机。”月华趴地跪下了。“秦姑娘,你人好心好,放齐公子一条生路吧!”

    秦可心有一股对牛弹琴的无奈。她与齐皓两情相悦,几时成了害他的凶手?

    一只手臂突然搁在她肩上,不必回头,秦可心也知道来的人是齐皓。他舍得出来了?她气得抬脚,在他小腿上踢了一下。

    齐皓根本不痛不痒。她心里很疼他,不管再气,拳脚落到他身上,都成了绣花枕头。

    “我喜欢走什么路,我自个儿心里有数,还轮不到旁人来比手划脚。”拉着秦可心,他就要往回走,继续那快活的鸳鸯浴。

    “但你会死啊!”月华大叫。

    “我高兴,谁管得着。”山风吹起他一身黑衣,配着那头闪亮银丝,他每踏一步,就像要往云端深处走去。

    他是这样一个绝然出尘的男人,那般与众不同,却要为一名女子葬送大好人生吗?月华心好痛,忍不住就想伤人。

    “恩公自然心善,今天你愿陪秦姑娘赴死,但若患病的是你,秦姑娘可肯与你生死不离?”

    齐皓大笑,笑声响震天地,直舒人心。

    “我只是做了一件我想做的事,别人怎么想、别人要如何做,又与我何干?月华……”这是那次街头相遇后,他第二度对她缓和了神色,淡漠的语气中藏着丝丝温柔。“你的执着究竟是为了遵守“三从四德’?还是为了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你还有大好人生,未来数十年的岁月里,你想怎么活?过些什么日子?你自个儿考虑清楚,若你一时无处可去,我在海城还有些基业,你可以去找一名姓庄的掌柜,就说是我说的,让他给你安排一份活计,你读过书,也识得字,谋生当不成问题。”话落,他牵起秦可心的手,继续往山里走。

    月华跪在地上,泪流不止。

    阮娇娇站在她身边,瞧着齐皓和秦可心的背影,一个黑衣、一个雪衫,他满头银丝,她乌发如夜,那对比的颜色衬得周遭山景都失去了精彩,让人眼里只能看见他们两人,肩并着肩、手牵着手,丝毫不像将死之人,他们快乐地奔向他们自己选择的道路。

    齐皓和秦可心,与阮娇娇以前见过的人都不一样。

    她蹲下身,拍拍月华的肩。“月华,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你看清楚,他们很幸福的,他们……甜蜜得让我都有些嫉妒了。”

    月华呆呆地抬起头,那一白一黑的背影几乎消失了,融入了深山云雾中,可是他们之间的相知相惜,那种光是站在一起就契合得教人欣羡的感觉,却一直留存,良久良久,任凭风吹雨打,岁月流逝,月华知道,自己永远忘不了他们那神情语气间的开心与满足。

    齐皓要她寻找自己的人生道路,但看过世上最美好的一幕之后,她没把握自己能找到同等的幸福。

    她很茫然,但迷雾重重的内心,已被种下一点细微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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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心、娘子,你洗好了没有?”齐皓无奈地看着天色,夕阳正一点一点往下落,吉时都过了好久,这个预定今朝与他拜堂成亲的女医神还泡在温泉中不肯起来。

    一个干净漂亮、时刻都保持着清香盈人的妻子是每个男人心底的美梦,但这个美梦若要用大量时间堆起,那便成恶梦了。

    “再一会儿。”她开心地泼着水,唉,真舍不得这温泉,若离了这座山,去哪儿找这么漂亮又舒服的浴池,让她每天洗个畅快?

    “这四个字你已经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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