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一场圣战根本就打不起来!比起千年前,现在的法师们实力要弱得太多了!今夜的来意原本便有命海浦·科顿派出近战护卫,谁知还是迟了一步。若不是她赶回得及时,恐怕连艾德嘉都难以幸免。
而那些炼金术士小鬼们最后的自爆举动,虽然消灭了大半的敌人,但也令摇摇欲坠的封印法阵彻底崩溃了,以她所居的湖为圆心,方圆五十里内原本繁茂叶密的森林已经变成了死地,看不见树,看不见魔兽,看不见动物,看不见活着的任何东西。
清澈的湖面,她所守护了千年的人魔分界终于被打破了,浓郁的黑暗气息从湖底疯狂蹿出,只一瞬间就将湖染成了墨黑。而那些被杀剩下的讨厌的血族,张开难看的肉翅就飞上了天空,向着守护者不顾一切的扑来!他们眼中闪着贪婪的疯狂的血光,长长的獠牙像是恶心的斗犬,狂妄放肆的举动激怒了守护者,一场剧战之后,实力大损的空渐渐架不住源源不绝的魔界军队,愤怒的一吐龙息,将纠缠最狠的数十血族统统烧死,之后往落人群振翅飞去。她必须通知海浦·科顿,圣战已经开始,没有一个月了。
海浦·科顿站在五丈多高的城墙上,望着东边,以他的目力,也只能看见魔森黑压压的一片,远处的天空,黑云连在一片,分不清是自然现象还是魔界侵略者的军队。城下远处,魔界的先锋军已经摆开了架势,列阵防御,阵地前布满鹿角栅栏,阵上一列火把,照着一面高高飘扬的大旗,上面是一双漆黑的双翼半拢着,旗下冷锋冰盔绵绵层层,森寒森寒的,像是士兵们战栗的心。
远远的,海浦似乎隐约看见敌军狰狞的面目,他恍惚着,不知在想着什么。
从空传回消息的那一刻起,落人群这座准备了十数年的城市已经全部动了起来。落人群的实际执行者沙拉克萨尔·埃德蒙就跟在他的身后,思考的目光中偶尔落在海浦的身上,流过一抹异样。还记得他曾经问过,落人群这个三不管的地带为什么要把城墙修得那么高?当时海浦笑而不答,现在想来,从那时候开始,佣兵王就已经知道这里即将爆发战争么?
“你在想什么?”温和但已透出苍老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埃德蒙猛一回神,却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还是在想,我一手建立落人群是不是就是为了今天?”海浦微笑着,一语道破继承者的心思。
埃德蒙没有迟疑,点了点头。
“你心中有疑问不奇怪,我可以回答你,是。”海浦一挥手,指着灯火通明犹如白昼的城市,他说,“从十几年前我建立落人群开始,就在准备这一天。守护者已经苏醒,第一龙皇布下的魔法阵已经挡不住时间的侵蚀,封印已经崩溃,魔族又要来侵略这片土地了。而这里,我们,就是雪舞大陆的第一战!”
埃德蒙沉默着,他已经过了一腔热血便可以不管不顾的年纪,但是面前是他的老师,救命恩人,也是他最尊敬的人。海浦既然做了决定,他便不再思考其他,只有做到底。
“刚才来见我的那位女士便是禁地的守卫者,她带回的身受重伤的老人是法师塔派驻这里的大魔导师艾德嘉·斯卡·贝洛姆奇。嗯,大魔导师就相当于剑客中的圣阶顶峰,只不过整块大陆上总共也只有六位大魔导师而已。”海浦看着埃德蒙惊骇欲绝的模样,轻笑了笑,“不敢置信传说中的魔法师就离我们这么近?不用否认,我第一次知道的时候也很震惊,但是也没什么不是吗?传说中的魔界侵略军现在不也就在我们面前吗?”
埃德蒙渐渐沉静下来,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海浦接下去说道:“他带了二十几个据说是精通魔法阵的法师,想要修补渐渐崩溃的法阵,原本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便是他所估算出来的,只是可惜,嘿,魔界那边显然不是很配合。他和他们交了手,干掉对方一些人,但他带来的那些法师们也死得差不多了。就剩下一个他也身受重伤,还一个是一早受了伤被送进城里。”
埃德蒙眼前一亮,听到海浦后面的说法又露出了疑惑,迟疑着像是要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海浦却已经察觉到了,笑了笑,他问:“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去寻找他们帮助?就算一个法师也好啊?”
“是。无论他能力如何,法师的助阵可以很好的鼓舞士气。至少他们会相信,我们并不是孤军作战!”
海浦摇了摇头:“太晚了,敌人的准备比我们要充分得多。老法师说了,对方带着某种可以产生禁魔领域的奇怪石头,大幅降低他们的施法能力。法师们就是吃了这个大亏,许多法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杀死了。剩下的也只能倚靠魔法卷轴和魔法药剂战斗,实力大打折扣,连大魔导师都被压制了近一半的使用,所有他们才会全军覆没。被偷袭是一个原因,没有近战配合是另一个原因,禁魔领域才是他们失败的最大主因。现在落人群的周围大概都已经被布置好了,城中剩下的那个小法师现在连启动传讯法阵将消息放出去都不行了。唯一的好消息是,这东西的效果应该是双向的,除了我们,他们的魔法师应该也会受到影响,更大的可能是,他们的先锋军根本没带着魔法师。”
他顿了顿,又笑:“我听说魔族可以活到一千五百岁,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十数辈的传承了,对他们来说不过就是一代人的准备,从上次战败开始,他们就在准备着今天吧?记着,别指望别人,武士能依靠的终究还是手中的武器。守护这座城市,我从没有想过假以外力,就像没了传讯法阵,暗影一样能把消息送出去。而在那之前,我们要守住这里。”
“是。”埃德蒙恭谨受教。同时明白,海浦为什么要召集修森的黑暗旧部,并挑选出最精锐的暗影战士,将他们分散着派了出去。
城上轮值守卫的士兵比平时多了一倍,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面前那突然出现的庞大军队到底是哪国的军队,不知道他们想要干什么?但这些由精锐佣兵所组成的士兵,是由海浦当年亲手训练的种子们亲手带出来的,他们谁也没有开口,也不敢开口,严格的执行着长官的命令,守城的器械已经搬上了城墙,随时准备好战斗。
落人群内忙碌却不混乱,潜藏的暗流汹涌激昂,幸好,空之前的拜访已经让海浦招来了佣兵分会负责人帕博·纳普森和商人联合会会长亚伯特,之后突然带来的噩耗也只不过是让安排的事情提前了一个半月开始。
惶惶中谁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对寿命短暂的人类来说,千年是一个太过遥远的词汇,对于魔族,只有记载里留下的恐怖、强大、可怕的印象。空终究是晚了一步,而魔界军们显然已经准备得太久,一破开封印,打通了人魔通道,他们在来到雪舞大陆之后,竟是没有丝毫停留的朝着落人群杀了过来。
落人群位势重要,在郎玛山脉威里斯山和赫莱丝山两山夹峙间屹立着,北上便是雅特边郡,东南便是意维坦。雪舞腹地两大强国尽在咫尺,这本就是四战之地,若不是这地区山势显要,后又有海浦·科顿横插一手,建立落人群。而其时实力尚未恢复的雅特和意维坦彼此牵制,谁也无法阻止,等到实力恢复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落人群羽翼早成,他们又彼此牵制,在撕破脸前,只有默认海浦·科顿的存在。否则,单为这要塞之地,这十数年来,雅特和意维坦也不会这么的和平。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尾随空的到来,也是魔族中有精通雪舞近年之事的人,也许有更多莫名其妙的理由,但是,只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魔界军已经选定了落人群成为他们的第一目标。
远远的,埃德蒙已经看见帕博和亚伯特从不同的方向往这里赶来。
“你怕吗?”海浦突然问。
埃德蒙微一迟疑,点了点头,老老实实的道:“是,我害怕。我们对魔族了解得太少了,传说中那些怪物拥有那般强大的实力,我不知道我们能否顶得住他们的进攻。”
“顶得住?”海浦嘴角微微抽了抽,像是在笑,但他摇了摇头,没有嘲笑弟子的无知和狂妄,“真是孩子话。一千多年前,大陆上百族兴盛,精灵族的箭弩,矮人族的神兵铁甲,神力无双的巨人族,还有实力强大传说中仅次于神族的完美种族龙族,那么那么多强大的种族,他们的军队多么强盛,也在魔族军队前节节败退,连战连败,最后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亡了多少国家种族。若不是第一龙皇横空出世,统合百族联军和魔族拼死血战,这片土地早就换了旗帜。顶?我们当然顶不住。”
埃德蒙微微色变。
“但我们不能退,落人群一丢,大陆就被切成了两半,意维坦和雅特就断开了联系。落人群过后向北直通雅特,东南便是意维坦,两边各沿山走五十多里便是平原,没有任何准备的人类军谁也无法抵挡准备充分的魔界军。不出两个月,意维坦和雅特将成为一片废墟。没有了最强的雅特和最富庶的意维坦,这场战争也就失去希望。”
海浦侃侃而谈,像是久战的将军,他的眼中却是死寂,浑身上下萦绕着令人战栗的决死杀意。埃德蒙忽然浑身一震,望着海浦的眼光中充满了莫名而复杂的感情。
帕博和亚伯特同时登上了城墙。
海浦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埃德蒙,他向着对他行礼的亚伯特问道:“事情都安排好了。”
“已经全部准备好了。”亚伯特恭谨的垂着头,“再过半时,他们会在东城集中完毕。”
“很好,东墙三门全开,带他们走,该走的都走,把消息带出去,让他们告诉所有人,魔族来了!”
“是,我这就送他们离城。”
“我说的是‘带’他们走。”海浦眯起眼,冷冷的强调。亚伯特猛的抬起头,盯着海浦锐利的双眼寸步不让,那眼神竟仿佛也透出锋芒。
良久,海浦转开头去:“算了,去吧。”
亚伯特一躬身,转身下了城墙。
目眺着远处相隔不过三里的漫天兵阵,海浦眯着眼,像是静心观察着敌方的军队。突然,他问:“是不是你们俩搞的鬼?”埃德蒙和帕博吓了一跳,齐齐摇头。不一会儿,在海浦严厉的目光下,帕博渐渐的低下了头:“···他也是落人群的主人,这里是我们的家,也是他的家。”
海浦的目光柔和下来了,他还记得初见的时候他们四个人是多么落魄悲惨。
埃德蒙抬起头,看着黑压压一片的敌营,双眼焦距不定,他说:“老爷子,我还记得那一年,您对我说,不要再说什么无家可归了,从现在起,这里便是我们的家,我一直牢牢记着。
“十三年前这里什么都没有,是我们一草一木,一砖一石建起来的。老爷子,我不懂什么大道理,大陆什么的关我屁事!但是,这里是我的家,谁想要,只能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帕博平静的点头,一点意外也没有。显然这一番话他们俩早已达成共识。
海浦沉默了会,突然轻笑一声,问道:“这一番话,你们已经想了多久?”
他扫过埃德蒙,却看向帕博。帕博迎着老师威严的目光,昂起头:“从十三年前开始!”十三年前,落人群诞生之时。
“也好。要是你们都走了,修森那孩子会寂寞的。”
三人不再说话,袖手眺望着远处军营,目光一直越过军前森冷的刀锋去向漆暗墨黑的魔森,仿佛比往日更阴森了。
他们在等什么?海浦心中突然不可克制的掠过这个想法。
“我们还在等什么!!”魔神军先锋军统领,赛雷特名将亚瑟辛一拳锤在桌上,震得桌上东西乱晃,昏暗的烛火剧烈的摇晃着,将简易搭建的小屋照得通亮,中年将军留着乱糟糟的短须,一双眼亮得吓人。
“等那群吸血鬼完成他们的部署。”在他旁边是身着淡青色盔甲的将军,脸上横着一道深可见骨的红疤,笑起来的时候红疤扭曲着,像是蜈蚣一般。
“凭什么!我才是先锋军统领!”
红疤将军瞥了亚瑟辛一眼,冷冷接道:“因为我们是卑贱种,因为我们是人族。云殿下的恩赐只代表他个人,在其他族的眼里,我们人类还是一样的卑贱。”
“砰!”
“你再这么不冷静,我就杀了你,免得你误了军团长阁下的大事。”
亚瑟辛转过身去,狠狠的盯着红疤将军,良久,渐渐敛去愤怒神情,他长叹了口气:“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他们!”
“等到那一天再说,没有实力的废话徒惹人笑而已。”手从剑柄处松开,红疤将军冷漠的讥嘲着亚瑟辛这位昔日敌人。
亚瑟辛冷冷哼了声:“但丁!记住你的身份,你这亡国之将!如果不是我王仁慈收留你,你只是一条丧家之犬而已!”
“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哈斯坦已经没了,风华国也没了,赛雷特是人类最后的希望。搞不清楚的是你,如果我们人类再不抱成一团的话就死定了。”但丁微微摇头,冰冷的话语没有一丝情感,“云殿下对人类的想法到底如何不重要,他为什么让军团长阁下命我们为先锋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我们人类从来没有过的好机会!这是我们第一次不是作为炮灰出战!我不想继续做炮灰,也不想自己的子孙有一天也成为炮灰,人族的地位能不能改变就在现在。能不能抓住机会,就看我们的了。”
亚瑟辛开始还很愤怒,听着听着脸色却渐渐缓了下来。他知道但丁说的是事实,也感受到对方的诚意。在魔界中,便是人类自己也无法信任,但被人类信任的无一例外同样都是人类。
“好吧,说说你有什么计划。这座该死的城市在不在伟大的军团长阁下的计划之中?”
将桌上杂物扫掉,但丁铺开陈旧的羊皮地图,完整的标识大陆的版图呈现在两人面前,在上面最大的帝国写着雪舞的字样!很快他们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而挡在他们面前的那座城市,或者说要塞,在地图上却只是一个哨岗的位置,正好夹在威里斯山和赫莱丝山之间,也挡在红色的行军箭头之前。
亚瑟辛咧了咧嘴:“如果雪舞大陆一个普通的哨岗都强大得像是一座要塞,那我看我们趁早打道回府算了。”
“闭上你的嘴,亵渎圣战者必死!”亚瑟辛唰的闭上了嘴,心中暗道:长公主殿下是十五年前回归的,带回来的东西估计也变质了。
过了一会,但丁站直身来,绕着桌子踱着步,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亚瑟辛静静的看着,心知对方比自己强大,人类第一名将岂是虚名?若不是魔族介入,也许被灭的就是赛雷特而不是哈斯坦。
良久,但丁突然开口:“难!”
“难?你想了这么久就一句废话?”
但丁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说道:“这座城横在我们必经之路上,两旁俱是高山,这一条山脉从南往北偏东走向绵长数百里不止,山势高峻,大军攀爬不易,辎重后勤更无法跟上,短时内也绕不过去,军团长阁下的命令是在主战军团到达前攻到这里。”他指着星河的位置,“这是距离我们最近的第一座雪舞大城,打通了这里,魔森到第一点以及郎玛山脉沿线尽在我们控制之下,再以此为基础立足后向外慢慢蚕食,只要我们站稳了,到时谁也别想把我们赶回去。谁也别想!”
亚瑟辛打断了但丁的美丽憧憬:“但军团长阁下显然没想到这十几年里这里建了一座城市,嘿,看起来更像一座要塞。我没见过雪舞的大城是怎么样的,但我相信我们原本要攻克的目标绝不会比眼前这座难上多少。”
但丁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军团长阁下肯定已经想到了十几年来肯定会发生变化,但她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