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头一颤,血红断剑带起的呼啸,又突然在耳旁响起!
“老师快走!!”只一瞬间,他的亲传弟子就在他的眼前被切成了三段!那是他最钟爱的小弟子,今年只有二十三岁,已经学会了他七层本领,他甚至想过,再过些年就把位置传给他,但是一切都毁了···而他只能逃!像狗一样的逃!
睁开眼,面前的依然是干净的墙壁,只是身上浓厚的血腥味依然洗不去。那是跟了他很多年的兄弟的血,是他嫡传弟子的血,是他自己的血,只是,缺了那个疯子的血!
“···你不知道,埃德蒙。”修森突然开口,声音中淌着一丝无力,“那个男的不是人。”
“我知道他不是人!”眉间皱起,埃德蒙毫不掩饰厌恶,“落人群里的恶人们加起来也没他一个人残暴,那恶心的场面谁看了都会做上一整个月噩梦。”
“不!你不明白!!”修森无法克制地喘着气,大声吼着。埃德蒙诧异地望着他,心底震动。喘息良久,紧紧地撰着拳,似在安抚心底的恐惧,修森低低地道:“我说的是他的剑!”
“剑?”埃德蒙还在思考的时候,修森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几个月之前我和他交过一次手,那时他虽然强大,却不像现在这般高不可攀,而且当时他虽然似乎失去了记忆,却仍有清醒的神智。但是——”声音一颤,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却无法完全压抑声音的颤抖,“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他就是一只魔兽,一只发了疯的魔兽!!他已经完全失去理智,实力却变得更加强大!我不知道黑暗神殿对他做了什么让他变成这样!不!该死的我永远不想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他们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后悔的!他们放出了一只恶魔!!埃德蒙!!!”
埃德蒙震惊地看向修森,后者正冷冷地盯着他,通红的眼球里坚决似铁:“相信我,埃德蒙!离他越远越好,不要妄想去解决他,那个疯子不止是圣阶!相信我!他的身上有股很危险的味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离他远点!让天神殿那十二把破铜烂铁去处理!让黑暗神殿那群疯子去处理!怎么都好,不要靠近他!也别让老爷子去!”
在共同执掌落人群这么多年来,即便是最初彼此还争锋不已的那些年里,他也不曾被修森的气势压倒过,除了今天!埃德蒙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正看到修森眼中那抹欣慰和决绝。
心中一动,埃德蒙霍地站起,惊道:“修,莫非你想——”
眼神冰冷如锋,割断了埃德蒙未完的话语,修森缓缓点了点头,转过身去。
“不行!我不同意!”埃德蒙断然拒绝,“我掌光明,你执黑暗,这是老爷子定下的铁律!现在你一系伤亡殆尽,你怎么可以撂摊子走人?!不行!绝对不行!”
修森没有回头,只是他的声音却突然平静了下来:“十五年前,雪舞帝国分崩离析,因为老爷子,才有了落人群今天的模样。承老爷子看得起,我接了黑暗一脉。坦白说,当年我看你很不爽,一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贵族少爷,凭什么和我平起平坐?我一直不服你,那几年,我一直想着把你拉下来,只是没有成功,更没有想到,后来我们会变成朋友···”
眼神一花,仿佛想起了当年笑里藏刀的明争暗斗,又想起阴差阳错下后来两人竟成了好友,埃德蒙不由露出会心一笑,铮铮然一股悲伤突然涌上心头,生生切断了这股欢欣。
“这几年,落人群发展得很快。帕博的能力毋庸置疑,亚伯特那个老油条子也不必说,有老爷子的坐镇,你的能力出色地发展出来,越是这几年,我越发佩服老爷子当年的眼光···”
埃德蒙怔怔地听着,想着。
“就算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修森哧笑一声,“就算是迟钝如我,也感觉到了,落人群,已经越来越不需要影子首领了。”手一张,止住身后白衣男子的开口,修森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更没有怨恨老爷子的想法,这几天闲下来,我反而多了时间去想这几年来一直没有仔细去想的东西。
“那时候落人群良莠不齐龙蛇混杂,所以老爷子才那么安排,但是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已经不需要了···”声音渐渐平稳、低沉,修森顿了顿,“走吧,然后不要再来。”旋即,不再开口。
埃德蒙怔怔地看着修森的背影,突然发现,多年搭档的背脊已经不像当年那般笔直。他明明记得,那是笔直宽厚如利剑的背影,而现在已经变得有些佝偻了。
许久,门开,再轻轻掩上,将黑暗关起,连着离去身影的叹息。
“神殿的人,已经到了。”
————————
“嘟嘟嘟。”
中指轻扣着桌面,白发老人神色不善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女人,从五年前他们在落人群大打出手开始,海浦·科顿对天神殿仅有的忍让就到达极限,“那么,对于这件事,你们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银起身半躬行礼,不是因为海浦·科顿的实力,而是他的身分:“是的,佣兵王阁下。关于这件事,我方也感到非常震惊,并对已经发生而不可挽回的惨剧表示遗憾,教宗陛下深切···”
海浦·科顿冷哼一声,打断银的废话。即便明知这是场面话,也从来没人当面打断她,无论是作为神殿的使者还是因为本身的实力,海浦·科顿的毫不客气让她感到难堪,却又不敢发作。海浦·科顿的身份摆在那里,无论是作为上一辈人中的绝顶高手十大名剑之一,亦或是落人群的无冕之王,都不是她能摆谱的对象。
暗自深深吸了口气,银保持着优雅的微笑继续说道:“阁下,对于贵方所遭受的损失我们也感到非常遗憾。诸神的光辉普照世人,我辈凡人却无法与伟大神氐相比。我殿远在北地,对于南方的消息得道得较慢,我们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冬末月竟然已经发生过那么可怕的事情。所以我们现在来了。”
“哼!!”海浦·科顿语塞,因为和海席亚菲·纳布斯的关系,他违背了中立的原则,封锁了寒血剑出现的消息,只通知了黑暗神殿、不,或者该说是奈莉希丝。一把年纪的他也不屑和小女孩争辩,故只冷哼作罢。
但是侍立身后的落人群首领沙拉克萨尔·埃德蒙却没有那么多顾忌。听到银若有所指的话语,立刻踏前一步,冷声喝道:“哼!你们这是不想承认了是吧。”
“您这话是从何说起?”转向满脸怒意的埃德蒙,银仍是满脸微笑,平淡的言语却是暗藏刀锋,“人类是诸神的子民,无分南北,这里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情,所以教宗陛下在一得知之后就命令我俩赶来了。难道您不认为这是最大的诚意吗?埃德蒙阁下。”
偷偷瞥了眼老人,发现老人只是板着张脸不说话,埃德蒙顿时胆气十足:“虚言恫吓砌词狡辩,那就是你们的诚意吗?哼哼,天神殿的礼仪还真是特别啊。”
银一脸遗憾地道:“我们也希望能早点赶到阻止惨事的发生,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某些原因导致我们很晚接到这些消息,或许这次惨剧就不会发生了。”
气氛顿僵,便是久经风雨的埃德蒙一时也想不出缓和圆融的话。银的话分明就是在指责因为在布里亚德第一次出现时落人群封锁了他的消息,才导致天神殿没有及时阻止血劫惨案的发生。更让人不快的是,埃德蒙不得不承认这却是事实,但是天可怜见,埃德蒙从没想过竟然有人能从黑暗神殿的重重包围下脱身而出,更没想过那个人的实力会在几月之间暴涨数倍不止,要知道,那个人原本就是圣阶!
也许是意识到毕竟身为来客,不好太过分,银咳了声,语气放缓:“当然,我殿相信这与落人群诸君无关,而更重要的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怎么去解决才是现在的重点。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增加牺牲者了。”
埃德蒙怒极反笑,道:“好!好!不知两位圣剑使大人准备从何做起?需要我们如何配合,别的不敢说,落人群这一亩三分地上,打听打听消息我们还是能帮上一点忙的。”言下之意自然是“战斗什么的我们就不负责了。”
听出埃德蒙话语下的内容,微蹙眉,银淡淡说道:“埃德蒙阁下客气了,我等不胜感激。魔森是大陆三大神秘之地,地域幽深广阔辽远,其中秘道曲折之处不知凡几。落人群扎根此地多年,魔森情形比我等清楚得多,我们明天入林,到时会需要一个向导,这方面就请您多多操心了。”
埃德蒙哑口,只不过是客气的套话,谁想到银身为圣剑使,竟然豪无羞耻的顺竿爬上,更直接提出要求。埃德蒙正要反唇相讥,却见银又转向海浦·科顿礼貌地躬了躬身,说道,“那么,佣兵王阁下,我等还有些俗事未了,就此告退。”竟是不给他任何机会。
“哼!”海浦·科顿阴沉着脸,神色不善。之前偏向黑暗神殿那边,是因为奈莉希丝的关系,只是他没想到那个小姑娘做事狠辣却这么大意,竟然让那把断了的破铜烂铁又跑了出来,还闹出那么大的乱子,现在压都压不下!
看着老爷子阴沉的脸色,埃德蒙心中微动,却是想起了修森的警告,脸上却是不露声色,大异适才的怒气冲冲,微笑道:“老爷子,其实我们大可不必生气。”
看海浦·科顿脸上露出注意的表情,埃德蒙忙接下去道:“您看,您一句话出去,天神殿的家伙们立刻紧巴巴地派来两位圣剑使,您的威名赫赫宝刀不老啊,连天神殿都不敢有丝毫轻忽怠慢,传出去您的声名必然更上一层楼。”
哑然失笑,脸上露出寂寥神色,海浦·科顿摇头叹道:“都已是七老八十的人了,我要那虚名作什么?带到土里面吗?”
埃德蒙便要开言劝解,海浦·科顿却手掌一封,挡住了他未完的言语:“我知道你的意思。其实,我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愤怒。我知道这并不是天神殿的责任。”
那您还?虽然埃德蒙没有问出声来,但是诧异的表情便足以说明他的想法。海浦·科顿满脸无奈的苦涩,说道:“我只是没想到,纳布斯的那个小丫头会那么狠!那么不顾一切!年轻人啊,做事冲动不顾后果,她这是要彻底挑起光明与黑暗的战争啊!”
埃德蒙听得心惊肉跳,海浦·科顿绝对不需要对他危言耸听。那么这便是真的,但是这怎么可能?“老爷子,就算意维坦女王和她情同姐妹,也不···啊?莫非她想···?!!”心底突然翻出来的无稽念头轰然沉淀,埃德蒙面无人色地看向落人群当之无愧的王,海浦·科顿阴沉着脸缓缓点了点头。
心猛的沉了下去,空气中仿佛潜伏着什么恐怖的怪兽将空气全部吓跑,沉重的猜测压得他直喘不过气来。
“把所有孩子们都叫回来。明天,让修森亲自领他们去一趟。”
修?!埃德蒙张了张嘴,反驳的话语被老人的叹息切成了两段。抬头望去,海浦·科顿已经偏过了头,让阴影盖过他的脸掩住了所有表情,声音中却有一道抹不去的苦涩,清楚传来:“你留不住他的人,也留不住他的灵魂。不过迟点早点的区别,唉,终究都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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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香榭里舍大道,落人群最繁华的街道,这么多年的稳定发展,落人群的人们对于各式各样的人们看得多了,早已失去了当初的兴奋心态。虽然银穿着落人群少见的神官装束,也只是引来偶尔几个路人的好奇目光而已,至于诗,当她将那双深邃双瞳掩住之后,更是平凡得有若普通女子,更不会吸引谁的注意。
两位圣剑使并肩缓步走着,低低私语,看起来就像是亲密的小姐妹似的。而她们谈论的内容却足以让听到的人吓傻掉。
看着诗平静的侧脸,银不由暗自佩服,却仍是担忧地问道:“表现得这么强势,没问题吗?”诗哑然失笑道:“怎么?刚才表现得那般强势,现在却害怕了?银殿下的胆子似乎不止这么小吧?”
不理诗的调侃,银皱着的眉没有丝毫松开:“那可是佣兵王!上一代十大名剑魔狼赫伊的嫡传弟子!落人群的无冕之王!我们现在所站的地方都在他的统治之下。”随意地扫了扫周围街道两旁摆摊吆喝的商贩们,眉蹙得更深,“便是这些小贩,随便一个出来都不是庸手。一对一十对一百对一都不是我们的对手,但是更多呢?一千呢?一万呢?我们挡得住他们,那些普通的教徒们怎么办?”
诗突然停住了脚步。银微微一惊,下意识地提气警戒,扫视四周一圈后发现没有异常,目光又落回诗身上,眼中透出疑惑。诗静静地看着银,淡淡说道:“佣兵王不会是我们的敌人。”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眼中流露出明显的不信,眉头皱得更深,银又追问道,“这就是刚才你并不阻止我的理由?难道你忘了纳布斯家族和他的渊源了么?纳布斯的那位小姐可是恨我们入骨呢!”
诗沉默了会,淡淡答道:“纳布斯是纳布斯,奈莉希丝是奈莉希丝,海浦·科顿也不再是当年的‘血狼’,他还背负着‘落人群’的生存。没有人比他更在意这其中的危机,之前的封锁消息已是他偏向的极致,黑暗神殿的这次失误让海浦·科顿陷入了现在这般尴尬境地。以他的傲气脾性,必然不会再像之前那般明显偏向黑暗神殿。而对我们来说,他这个地主能保持中立,便足够了。”
“只中立便足够了吗?”银冷笑,“谁知道他会不会暗中做什么手脚?比如引路时随便换个方向,魔森那么大,我们上哪去找布里亚德?”
淡淡扫了银一眼,诗声音更冷:“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银语塞,是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若是之前海浦·科顿还会因为和纳布斯家族的交情而偏向奈莉希丝一方,但是现在呢?无论布里亚德的逃出是黑暗神殿的“疏忽”还是他们想摸黑天神殿的阴谋,奈莉希丝选择了魔森这个地方,却不啻于在海浦·科顿脸上扇了一巴掌。海浦·科顿还会任由她胡闹下去而站在她那边吗?答案是否定的,至少在解决布里亚德这个麻烦之前,海浦·科顿都会保持中立。
诗随意地走着,浏览着街边风景,银故意落后了半个身子,看着身前美好的背影,心中突然涌起一丝不忿。她是银月阿斯托尔·苍月·楠的嫡传弟子,是继承银之名的圣剑使,可是出世以来的几番历练,却屡屡遭到打击。青叶公主也就罢了,年少成名的她即便在黑暗世界中也拥有着仅次于银月的“恶名”,但是诗呢?这个一心专研武技专责保护枫殿下的女人,为什么也胜过她?
心底骤然翻起早已被圣光洗去的某种情感,银强自嘴硬地道:“对海浦·科顿来说,如果我们和布里亚德同归于尽的话就更好吧?”本以为诗必然又有话反驳,却不想,诗脚步一顿,反倒是认真考虑了起来。
银突然感到一阵莫名心寒,问道:“喂,你不是认真的吧?这里是海浦·科顿的领地,若我们死在这里,神殿又岂会罢休?他难道不怕和···”
他当然不怕!
蓦然窒息。
“除非对雅特和意维坦全面开战,否则神殿的战士又或北国的军团根本就无法对落人群造成任何影响。这是一片我们的光辉无法到达的土地。”诗的声音冷静从容,却分外透出一丝冷酷,“而对雅特和意维坦甚至西方罗曼来说,北国暴熊爱丁斯是一旁虎视耽耽的巨大威胁。对支持他们又拥有巨大实力和广泛影响力的天神殿,恐怕任何一个有为的君主都不会感到高兴。”盯着银的眼霍地闪过一抹戏虐,“若有两个圣剑使死在这里的话,想必无论是那位南方的女王还是中、西两位君王都只会额手称庆。”
随手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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