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雪舞历1042年啊。”馨月回答我问题时,看我的眼神简直就是在看怪物了。
“可以···可以跟我说说‘天怒’的事情吗?”
并没有留意到我异常苍白的脸色,馨月只是诧异的点了点头,却也没有过分深究。
“好啊,好啊。我最爱听故事了。好久没听月姐姐讲故事了,大家快过来听哦。姐姐讲故事很好听的。”语茵显得特别的高兴,一头钻进馨月的怀中,霸着最好的位置,显然她经常做着这样的事,否则的话动作不会如此熟练。而一边巴鲁的神情则是写满了羡慕和嫉妒,像极了只得不到主人宠爱的小狗。
威格拍了拍巴鲁的肩膀,在一旁坐了下来。毕竟关于“天怒”这段历史,历史书上的介绍显得极为的简单潦草,所以众人也一直不是很清楚。而作为史记官的女儿,显然馨月是比在座的各位都更有资格说自己清楚那段历史的。当然,如果不算上当事人的我的话。
馨月看了看坐好的众人,轻轻的抬起头,一失神,那种不经意间流露的凄然深深的震撼了我。不知道其余诸人是怎么样的感觉,但是那一瞬间,我想起了我曾经深深敬爱的一个人,对于她,我有着太多太多的歉意。只是这么一个相似,我的心却突然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对她的依恋以及她温馨的怀抱,她身上那淡淡的幽香仿佛再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冲动的,我下了一个影响了我一生的决定:我一定要保护好眼前这个“克莉斯姐姐”,绝不让她受到伤害。就当,就当对克莉斯姐姐的赎罪,如果她知道了的话,会原谅我吧。
她低低的声音终于响起。
“一切,都要从那一天开始。那是十年前的一个夜晚···”她轻轻的慢慢的声音始终深沉着,带着感染人心的哀伤,缓缓的讲述着我十年前的故事。她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又或许是,我已经刻意的把她和克莉斯姐姐的身影重合了吧,她的容貌也在转变着,变得熟悉而温馨,但又带着让我无法压抑的伤感和抱歉,看着她那张陌生又让我无比熟悉的容颜,我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虽然最终并没有流出泪来。我的泪,在凌死的那一刻起,已经流干。
“···最后,那个可怜的女孩死在了心爱的哥哥的怀中。而她的哥哥却经受不住这个打击,疯狂的发动了‘神之禁咒’,将昔日号称大陆上最繁荣城市的坎布地雅变成了今天的死亡之都,作为两人的最后归宿。”她的声音中除了带着浅浅的却无法掩饰的深深哀伤之外,却似乎还有着什么东西,使我的心随之不断急剧的跳动着,那仿佛是某种我非常非常熟悉,而现在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同时陪葬的还有四十多万坎布地雅人,包括皇帝、皇后、光明教众、皇家骑士、贵族、平民没有一个人逃得过,以及整个雪舞帝国···”声音低了下去,隐去。
“故事到此结束了···”她轻轻的道,话语中那深沉的甚至触动我早已经死去的心底某处的那份悸动也消失不见。
故事结束了吗?不是的,故事还没有结束,至少我知道还没有。我,还活着,我还没死,我要回坎布地雅去,不管那里变成什么样,我都一定要回去!因为,那里,还有她,和她在等着我回去。
然后,我要报仇!但是,向谁报仇?全天下吗?不,她是那么善良,她不会喜欢我满手血腥的,她会不高兴的,而且,克莉斯姐姐也不会同意的。那么,那支箭的主人!还有指使他的人!不管是谁!我都要杀掉他!谁也别想阻止我!就算是神魔,只要挡在我的面前,我也会将他们撕碎。
“呜呜···那个女孩好可怜。”语茵大大的眼睛里此时含满了晶莹的泪滴,“她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他们都那么恨她?为什么非要拆散他们?为什么非要烧死她?”
一连串的话题从她的小嘴中蹦出,仿佛巨石重重的打在我的心头,这句话当年的我也想问一问他们,而现在她却帮我问出来了。几乎是下意识的,我对她投去了感激的一眼,随即省起,忙静下心来,努力克制那一丝自己以为早已经死光的感情。然而,对她的一言之恩,今生不忘。
“只因为他是太子啊,是被诸神挑选的帝国继承人啊,他的身上背负着太多太多。”馨月轻轻一叹,“高处不胜寒啊。”
“但是他实在是帅呆了啊!以成人之龄击败圣骑士,以一人之力挑战皇家骑士团,为了挚爱,与亲生父母对抗,与整个皇族对抗,与光明教廷对抗,甚至说他与全天下对抗也不为过!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多么大的决心啊!他简直就是骑士的典范,英雄的楷模。”一旁的威格两眼发光,接着道,“我决定了。”随即停了一下,看了下四周,却发现没人理他。
还是巴鲁配合的问了一句“决定了什么?”
他才接着道:“我决定封云殿下为我新的偶像。”
话刚说完,一快石头已君临他的头上,只是这石头也太大了点吧,而且,怎么还有点眼熟啊,这这不就是语茵坐着的那块吗?天知道这个小女孩怎么这么有力气。
“这个,那个,请问语茵大小姐有什么问题吗?”他讨好的连大小姐都用上了,而对方显然不领情,眼前一黑,他便晕了过去。还好,在他晕倒前,他总算知道了自己得罪这位小姐的地方了。“哼!他已经被钦定为本小姐的梦中白马王子了!哪里轮得到你!!”
听着旁边的人这样议论着自己,这种感觉还真不是普通的奇怪啊。一种我不再是我的感觉油然而生。
“英雄?”我在心中轻轻的叹了一声。不,我不是的。我不是英雄。我不但不是英雄,我还屠杀了坎布地雅四十万人,我,是刽子手。凌,会生气的,如果被她知道了的话,如果,她还能知道的话,但是,她却再也不会知道了···我多希望你仍能听道知道。就算你知道了后,骂我也好,打我也好,就算你会因此而恨我也好,我仍希望你能知道···但是,你终于还是再也听不到了。我的好,我的坏,你都听不到了···
眼角一热,我低头,不想让人看见也不想让自己看见,那是我永远也无法消去的软弱啊。一瞥眼,我的头发竟然已褪去了黑色,剩下的是跟她一模一样的银白,只是,更冷,就像我此刻的心一样。
又是人了吗?苏醒过来的我又会开始感到悲哀和伤痛了,甚至会为了我引发天怒害死了众多无辜者而感到后悔。又开始流泪了吗?我的心,又活过来了吗?已经死去的心,为什么又活过来了呢?为什么不让我死去呢?为什么要让我再一次活过来呢?十年前,我就应该死了,她死的那一刻起,太子云便也死去了。为什么还要让我跨越了十年的间隔,在这不属于我的时空再一次苏醒过来呢!为什么!为什么!生前我们不能在一起,连死后你们也要将我们分开么!神啊!回答我!我不是诸神之子么?为什么你们听不到我的请求?我,恨你们。
十年的时间啊,改变的不仅仅是这一头长发吧,抚着那熟悉又带着陌生的银白波浪,不再去理那早已乱成一团的思绪。想着的,是她,只是她。让我热情的她,让我痴狂的她,让我心疼的她,让我不舍的她,让我又怜又爱的她,让我生死与共的她,只是,她,现在,已经不在了,却,还是好想她。
低低的呜咽着,不敢发出声音,不想吵醒已经睡着的他们,害怕吵醒他们。我不能解释,也无法解释。好想好想她,她现在是不是也在冥泉的某处想着我呢?等我,该死的人这世上还剩一个,报完仇我就来陪你,要等我哦。抹掉眼泪,轻轻的抬起头,入目的却是馨月近在眼前的容颜,我大吃一惊,右掌翻出,就要往她打去,瞬间省起,急忙收手撤劲,电光火石之间却已吓出一身冷汗。
而茫茫然不知自己已经在冥泉的入口绕了一圈的她却只是将手中的丝帕递给我,轻轻道:“一个大男生在半夜里哭,这样不好哦。”我呆呆的接过,心中慌乱,怕被她看破了,我极不愿让这个让我想起了克莉斯姐姐的女孩对我产生误会。
“你的头发太长了,现在男生已经不流行流这么长的头发了。”她从怀中摸出一把小梳子,转到我的身后,轻轻的掇起我的头发,慢慢的梳着,心中不受控制涌起的温馨竟让我完全无法拒绝,甚至还,很享受。
我实在无法相信自己会接受除了凌和克莉斯姐姐之外的女孩离自己这般亲近。难道苏醒后,除了在武技及精神修为上大进,我还变得不正常了??还是我本来是不正常的,现在才变回正常呢???
苦笑。
凌,你能否告诉我答案呢?凌,你到底,在哪里?是否真的还在坎布地雅呢?
“哥哥,你头发束起来的样子好帅好帅哦,你的头发也好漂亮哦,人家好喜欢哦”语茵眼中闪起亮晶晶的光芒,却让我不由打了个寒战,不详的预感向我扑来。果然,马上便听到语茵大小姐的话语传来“不如把它让给人家吧。”
“砰”巴鲁的鼻子与大地母亲来了个亲密接触,震起灰尘无数。威格赶忙上去,边扶起巴鲁边以专家的姿态说道:“巴鲁啊,你怎么还没习惯啊,这位大小姐就算明天说想要依莉娜的银光做衣裳你都不需要在意的,根据本少爷的细心观察再加上仔细推敲。这完全是有可能的。我们可是本届武会的未来冠军啊,是做大事的人,我们应该处变不惊才对···”
威格正滔滔不绝的说着,且有愈演愈烈之势,正在这时,语茵一声欢呼“谢谢姐姐提醒,我去拿威格的剑了。”威格这才想起,忘了拿剑,巴鲁还来不及说什么,威格已经一声哀鸣,晕倒了。而得尝夙愿的语茵显然忘了我这另外一个“收藏品”,我感激的望了望馨月。她笑了笑,指了指晕倒的威格,摇了摇头,示意无妨,方正威格是不可能逃过的,早一点晚一点没什么分别。我跟着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早晨并在这让我异常陌生却又有些期待的情形下一点一点的过去。
“嘿,我说,你小子是不是还要去死亡之都啊?”巴鲁大大咧咧的说道。
“是啊是啊,哥哥你是不是还要去那阴森恐怖的坎布地雅呢?”语茵也眨着大眼睛,专注的望着我,写满了蔚蓝色的期盼。不过,应该是对我的长发还存着“期盼”吧。“阴森?恐怖?”对于这种形容坎布地雅的词语我一时还是无法接受,轻轻摇了摇头表示无奈。
转过头,望了望馨月,她虽然不曾说话,但双眼凝视着我,显然也正期待着我的回答。对不起,对着这认识不到两天的少女,我竟会涌起歉意,那与克莉斯姐姐的神似,竟让我不忍她失望。
不行!我告戒自己,我还要去报仇!绝不能跟他们扯上关系,越亲近只会使他们越危险。昔日仍敢跟强大的雪舞帝国为敌的敌人,实在让我不得不小心起来。也许,便是现在的哪个国家?毕竟雪舞之乱,他们得到的好处是最多的,雅特反而最没有嫌疑,但也不确定。我不会让任何人阻止我报仇的道路,而最大的障碍必定来自于自己的不忍。在凌死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心死,甚至最终屠杀了四十万人。但是在十年后的今天,那似乎死去的心却仿佛慢慢复苏过来。是的,我无法欺骗自己,我那早已死去的心正慢慢的慢慢的复苏过来,但是此刻的我的心,却仿若十年前,甚或更早以前的我的心,对外界充满了渴望,对友情充满了向往,更糟的是现在面前的女孩那与克莉斯姐姐极为神似的温馨另我的心充满了动摇,对克莉斯姐姐的歉意使我根本无法对她生出怨怼之心,甚至不愿意再一次违逆“克莉斯姐姐”。如果她要我停止报仇的话,我,该怎么办?我,可以吗?
所以,我必须走。
再不走的话,我怕我会沉溺于情感而慢慢的忘却了杀意而放弃了杀戮。这世上可以让我放弃杀人的人很少。但,克莉斯姐姐便是其中之一。我还无法放下仇恨,我也不能放下!我不能放下!我还不能放下!我也不接受,我也不容许自己放下!凌,只要一想起她惨死在我的面前,我的心,便会再一次变冷,变得更冷。我不能忍受,她死了,而害得我们阴阳两隔的人却还在这世上逍遥。我定要他尝尽世上一切酷刑悲痛,定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定要他后悔生而为人。
闭上眼睛,不想泄露眼中的浓浓杀机。他们还只是孩子,这一切与他们无关。虽然仅有着十八岁的身体,却有着二十八岁的年龄和不知被灌输了多少年的知识阅历。一种不知是什么样的感觉使我不自觉的总是把眼前的他们看成了孩子。
也不敢泄露出来,我不想让“克莉斯姐姐”害怕,毕竟十年前的一次便已够了。我再也不想让“克莉斯姐姐”见到我这种神情了。
从我与师傅对决后,我所剩下的便只剩下了她们:凌,克莉斯姐姐和我的清吟。
不,不再是清吟了,清吟是握在皇者之手的。现在起,她只是风之哀伤,她只是永远陪着云的风之哀伤。因为,就算可以再次展颜欢笑,但心中已被哀伤填满了,又怎容得下快乐呢,没有快乐,欢笑也只是一种表情而已。我不想让“克莉斯姐姐”难过,因为我再也笑不起来了。所以我也必须离开。
睁开眼,看了看眼前四人,可以想见他们是很担心我的,毕竟我要去的是被称为“三大神秘”之首的死亡之都--坎布地雅。感动,这是十年前的我从未感受过的感觉,除了师傅。温习着这有点陌生的感情,我定住了视线,看着馨月,不,我是看着我的“克莉斯姐姐”,我轻轻的道:“我要走了。”
“耶?哥哥还是要走吗?”语茵的声音中透着深深的失望。
“路上小心。”巴鲁直接说道。很显然,他并不是很欢迎我,甚至对我的离去的欢喜也写在了脸上。
“巴鲁哥哥你怎么这样?”语茵打抱不平的说道。
威格挥了挥手,道:“记得来天梦星舞学院看我们啊。”保住命来看我们啊,不要逞英雄啊。
我微微点了点头,眼光始终不离馨月,姐姐,请给我祝福吧,心中轻轻的念道。
她缓缓走近我的身边,慢慢的停在我的身前,静静的看着我,忽然她伸手解下束着她头发的淡紫色的丝带,像昨晚一般,像十年前,甚或更早以前一样,走到我的身后,将它系在我发上。
“这是我最喜欢的丝带,现在,我把它交给你。请一定要把它带还给我。”一样的柔和带着一样令我无法抗拒的味道,一失神间,不知日月何时。
此时此刻,惟有风儿依旧吹着忧郁的旋律,被卷起的枫叶飘到了空中,和着,轻轻的柔柔的舞着,模糊间,那在枫叶间异常和谐的熟悉身影仿佛再一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而那是我,曾以为这一生再也无法见到了的。
“殿下,请问您刚从布雷归来吗?”克莉斯姐姐声音轻轻的柔柔的,却带着隐隐的迫不及待。
“是的,克莉斯老师,我从南方带回了给您的问候。”轻轻探手入怀,将意维坦王后托我的信放在她的手上,克莉斯姐姐的眼眶中已隐约可见莹然。
“谢谢您,谢谢殿下,谢谢。”克莉斯姐姐的表情仿佛终于达成愿望般,有点语无伦次了。她所教授给我的皇族礼仪在此时全然消失无踪。
“老师,您可不是这么教我的啊。”轻轻取笑一句,我更喜欢此刻的老师,而不是平时与他人相见时一脸笑容的她。不知为何,我突然很想见见她羞涩困窘的神情。
“殿下,您是不会懂得的。”克莉斯姐姐却没有我料想当中的困窘,只是淡淡的这么说道。
游子的心情吗?不能归家的感受?还是离开家,不知故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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