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铿!!”错乱相交的双剑在空中激起异样的火花,一个粗旷狂野,一个细腻刁钻,截然不同的两种剑法让人绝对无法相信他们两人是所谓的师徒,然而,即便剑招不同,那种在空气种激荡徘徊的剑意却是一般无二,清楚地揭示着两人师徒的关系。
明明是这般矛盾的错觉,在彼此隐隐发红的眼中却是一般无二的欢欣,如同不断欢呼颤动着的彼此的剑,疯狂地对撞着,倒映着毒牙脸上的疯狂,是和雷斯眼中一般无二的,欢喜。
剑,在虚空中交织着,师徒重逢的,喜悦?!如果去除彼此剑意中的那股疯狂,或许是剑客师徒重逢时的一幕标准画面,毕竟,剑客之间用剑对话远远多于用语言。
“嗷!!”雷斯大吼着爆开气势,在身后隐隐散开的殷红气劲有若实质,又或者根本就已是实质,渐渐凝结成如枫火般美丽的血红双翼,淹没了所有的红色瞳孔看起来是那般的诡异。
几乎在同时,毒牙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同样的动作,只是他身后张开的翅膀远不如雷斯的双翼那般清晰,色泽也黯淡了许多,但是,看到这样子的毒牙,雷斯的眼中却闪过一丝欣慰。
“牙恨翼!”
“雷恨翼!”
几乎是同时响起的断喝在空中相交,如同那骤然脆响的惊雷瞬间划破虚空,突变的天空劈下苍白的闪电,照亮毒牙脸上的苍白,大口地吐着血,他的眼,却望着那一个在天地间站立着的男子。
雷斯微微侧首,看着那被划破的衣襟外染红的肩头,霍地微微一笑,手中剑轻甩,倒扛在肩上,他看着躺倒在地上不起的毒牙眼中已满是赞许,虽然他仍是臭骂道:“臭小子!竟然下手那么狠!把你师傅我这件这么帅气的衣服都给砍破了!你不知道师傅很穷的吗?”
毒牙看着高高地站立着在自己的面前破口大骂的雷斯,怔怔地发着神,双眼中却已渐渐地流露出笑意,他的语气却仍过往一般冷嘲热讽:“彼此彼此,你又何尝手下留情?再说了,当师傅的竟然在比试中被徒弟给割破了衣服,你还好意思怪我?!”
被毒牙气得半死的雷斯忍不住哇哇大叫起来:“喂!臭小子!你有没有搞错?!就凭你那半吊子的‘恨翼’你还好意思在前面加上自己的名字?若不是师傅我及时收手,早就去向冥神报道了,结果却害得我这件漂亮衣服就这么报销了!这件衣服可是新的也!你师傅我穿了都不到几天而已!”
听着师傅强词夺理的毒牙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忍不住嘀咕道:“到底是谁先用出‘恨翼’的,还好意思怪我”
“不过”
“嗯?”陡然温和的话语虽然仍是那般粗旷的声音,但是落在毒牙的耳旁,却已是温柔,如同那渐渐洒落下来的雨滴。
“你变强了”
这算是表扬吗?仍是考虑着这个问题的毒牙嘴角却已忍不住露出笑意,看着那个如同自己一般已被雨水淋湿了全身的男人,霍地一阵自豪,自己的归来,终于得到他的认可了
多罗美苏草原的天气如恋爱少女的心情一般不可预料,突然而至的雨转眼间已是倾盆,冲刷着他肩头血渍,雷斯浑不在意,他低着头,望着自己的弟子,露出了真心的微笑。
“你变强了,牙”
“嗯。”
“嗯什么嗯!狂妄自大的臭小子!”听到毒牙如此淡然回答的雷斯怒瞪了毒牙一眼,旋即却忍不住笑骂道,“臭小子!还以为这么久不见你阴沉的性格会改变一点,没想到还是这般的讨人厌!”
虽是这般骂着,但是骂人的和被骂的一方双眼中却全是笑意,便是那漫天降下的大雨,仿佛也无法冲淡他们在这片初遇之地重逢的喜悦。雷斯下意识地背过身去,雨水,渗进了他的双眼,他这般想着。
“欢迎回来,牙”
“嗯”
“靠!又是‘嗯’!分别了这么久,在这么一个惊天地泣鬼神感动人心的重逢之后,你小子能不能再说点别的!”
“嗯。”
“算了,你还是跟我说说你这一年的经历吧,我可是很有兴趣呢!嘿嘿”
“嗯”
“牙,你那位朋友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物呢?”听完了毒牙的叙述之后已是天明,倾盆的暴雨在半夜之时便已停止,只是师徒俩谁也没把这雨放在心上,就这么在雨中聊了一天一夜。
“是啊”想起了那个奇异的男子,毒牙眼中忍不住也带上了些许笑意,他的确,是很特别的一个人,跟自己之前所遇到过的人,完全不同,无论是作为克劳德布莱德恩的非凡公子,还是作为毒牙之时,他都不曾见过另外有一个人,像他这般。
“特别”,也许并不足以形容,应该用“奇异”才对。这般想着的毒牙脸上的笑意忍不住更深了些。
雷斯却已是看得大声惊呼:“唉呀!真是见鬼了!当年任我怎么逗也不曾露出半点笑容的臭小子现在竟然懂得微笑了?!”一边这般大喊着,一边用力地摇着头,仿佛无法置信一般,雷斯的嘴角却带着没有掩饰的促狭微笑。
对于自己师傅的恶趣味,此刻已无力反抗的毒牙只好翻了翻白眼表示自己的不满,昨日那一场“感动人心”的“激情”相逢,早已消耗掉他的绝大多数体力,特别是最后的那一招“牙恨翼”,几乎将他的精力给压榨光,更不用说那几乎消耗殆尽的斗气了。
“呵呵”雷斯微微一笑,温和地说道,“牙,我早已告诉过你,复仇,并不能给你带来什么”
“如您所说,今日的我早已明白您当日的告诫究竟何意?”毒牙的双眼中是久违的迷茫一闪而过,然而他嘴角的微笑却分明,带着苦涩,“但是,不复仇,我又能做什么?”
“呵,我只是告诉你我曾经经历过的感受,并不是要约束你什么,当年我便是这般说的,现在仍是如此。”雷斯的眼中闪过促狭的笑意,略带些调侃地继续说道,“只是,当日的你不相信我这个师傅的诚意,竟然害怕我不准你报仇而一个人偷偷溜了。呵呵”
“当时的我,恨,便是我的全部,我的人生,我的剑,我的所有,我又怎么可能不害怕您不准我前去报仇?!”毒牙苦笑着轻轻说道,“那等于是断绝我生存的唯一理由。我又怎么可能不害怕?我又怎么可能不逃走?”
“呵”这便是,所谓的宿命吗?还是继承恨决的传承者所必须背负的诅咒?雷斯忍不住暗自苦笑,他突然记起,当年的自己,似乎也听到过同样的劝告,却同样作出了相同的选择。
“但是,当我手刃仇人之后,却突然有一种陌生的茫然”这般说着的毒牙却浑不知自己的双眼同时露出了茫然的神色,看着那般相似的神情,雷斯恍然记起,那一年,自己杀掉所有仇人后的那一天,自己也是这般的模样,感觉不到欢喜
“感觉不到欢喜,心中空荡荡的,是一种莫名的空虚。”举起手,看着自己的手,看着指缝所分隔的天空,毒牙的眼,一片迷茫,“便是见了她,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什么也无法说”
“就算、就算我告诉她,我已替她报了仇但,那又如何?那又如何!即便我亲手杀了他了,又能挽回什么?他的死,根本什么都无法挽回瓦蒂已经死了瓦蒂,那个会叫我‘哥哥’傻得可爱的女孩却,已经不在了”
毒牙哽咽着,他感觉到了眼角的湿润,雷斯陪着他咒骂着该死的天气,将他们英俊的脸颊都给淋湿了,却仿佛,两个人,都不曾发觉,雨,早已停了。
当年的自己是因为有着师傅的陪伴,但是毒牙茫然的时候自己却由于其他的事情而无暇分身他顾,但是现在看来,他却已比当年的自己平静得多,这都多亏了“他”。
即便不忿,但是那个从未谋面的年轻人的确是个有着奇异魅力的男子,这一点不需置疑——想起了教宗陛下所给他看的那张小小的纸条,雷斯忍不住又暗自重重地叹了口气——所以,也更值得怀疑!
微微一笑,看着毒牙渐渐平静的双眼,雷斯轻笑道:“男子汉总是看着他前面的男子成长的,那个走在你前面的男子,似乎相当出色呢。看着现在的你,对你的那个朋友,我的兴趣可是越来越大了。”
“嗯,他的确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和他相处久了,在不知不觉中,便会受到他的影响。”毒牙这般回答着,双眼中却已流露出笑意。
“是吗?”微微笑了笑,虽然明知道说出来可能会影响这刚恢复了和缓的师徒关系,但是更关心弟子安危未来的雷斯暗自叹了口气,却仍是忍不住轻轻叹道:“但是,牙,就算如此,师傅还是应该给你一个忠告。”
毒牙的脸色微微一僵,看着雷斯的双眼中微微有些诧异,他听见他的话语在自己的耳旁一字一字地轻轻响起——“不要靠近他!”
沉默,毒牙看着他的师傅雷斯,良久,霍地微微一笑,双眼中却已看不见丝毫温度。
“陛下。”
“嗯?”教宗微微侧首,看着那垂着金黄发丝的白衣剑士,一脸微笑,“怎么了,菲托尔?”
“陛下,雷斯已经和毒牙接触了。”垂下的发丝挡住了他棕绿的瞳孔,菲托尔恭谨跪地,轻轻禀告着刚刚传递回来的消息。
“哦?”教宗的眼中却没有惊讶,仿佛本该如此一般,又或者早已在他的预料之内,他微笑着问道,“什么时候?”
“昨夜。”
“呵,雷他倒是挺心急的呢”教宗陛下双眼微眯,望着满天的繁星,轻轻笑道,“他们说过些什么我大概也能猜得到,你说来听听看吧,菲托尔。”
菲托尔恭谨垂首:“是”
“为什么?”毒牙微笑着轻轻地问,望着雷的眼神却是一片认真。
看着自己弟子的模样,雷斯暗暗地叹了口气,当年那般跟着师傅的自己,是否错失了许多有趣的事情呢?但是却没有太多的时间让他感慨,他感觉得到,原本筋疲力尽的弟子身上那看不见的力量正积蓄翻滚着,无论是有意识的还是无意识的,都让雷斯感到一阵莫名的苦涩。
“具体原因我不能说”雷斯发现自己这么说的时候,毒牙身上的气势陡然拔高,连带他眼底的寒芒也剩了几分,脸上的苦笑更深,忍不住叹息道,“看来他对你的影响远不止你所说的那般轻巧啊。”
毒牙微微一笑,这是今晚雷斯第几次见到他笑了,雷斯自己也记不清楚了,在他的记忆中毒牙从来不曾笑过这么多次。雷斯有些恍惚了,他听见弟子的声音在自己的耳旁轻轻响起。
“师傅,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么?”雷斯微微苦笑,这同样是当年跟随着师傅的自己所缺乏的么?自己有的只有同为十二圣剑的同伴,没有朋友。
“是。”毒牙这般回答着,声音却是他自己也讶然的坚定,“所以”
“所以?”雷斯苦笑,印象中,在这个弟子的面前自己苦笑的次数总是最多,“所以无论我说什么,你也一定会去,是吗?”
毒牙没有回答,沉默,有时候便是最好的回答。
“呵呵”雷斯看着毒牙的眼却仍是那般温和,也许是相似的恨羁绊着继承“痴”这名号的传人,正因为相似所以才会被选上,正因为相似,所以才能这般互相包容么?
雷斯的双眼突然有些迷茫,他突然想起,记忆中师傅在看着自己的时候似乎也是此刻自己看着毒牙时那般慈爱的眼神。
“之前我不是说过了吗?”雷斯微笑着道,“我只是告诉你我的想法,并不是要约束你什么。”
毒牙微微一怔,目光中却已大见缓和。
“不过,就算你不想听,我也必须对你提出忠告。”看着眼神瞬间凌厉起来的毒牙,雷斯脸上的苦笑不由更深了,“如果你真的要去,我也不会阻止你,之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而你也不必着急,你的那位朋友现在正陪伴在歌舞大家奈莉希丝小姐的身旁,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那位小姐下一站的目的地应该便是罗曼,你不必担心找不到你的朋友。”
“那家伙”果然又勾搭上新的美女了毒牙暗自腹诽着,眼中却露出微微笑意,气氛也为之缓了缓。
雷斯脸上的苦笑却只有更深,继续说道:“而我之所以要说,只不过是因为这是身为师傅的我必须承担的责任,虽然身为弟子的你似乎并不领情。呵呵”
毒牙微微皱眉,但是却无法冷眼相对,那份诚挚的关心,所以他只能微微皱眉,尽量降低离别的伤感,用冷漠。
“不要靠他太近了,牙。”看着丝毫不为所动的毒牙,雷斯忍不住微微苦笑,知道这般简单直接的说辞根本无法说服毒牙,嘴角微动,忍不住长叹一声,终于还是将教宗所告知自己的真实,说了出来。
多罗美苏草原上雨后的风是湿润而温和的,毒牙却只觉得从头凉到了脚,看着那一脸苦笑的雷斯,双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这怎么可能?!”毒牙终于忍不住如同雷斯在天神殿初次听到真实时发出了震惊的狂呼!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声音远远地传了开去,如同毒牙张开结舌目瞪口呆一脸呆滞的白痴模样,雷斯脸上的苦笑,却更深了。
“我也无法相信,但是”
“但是什么?”毒牙追问,虽然彼此之间的相处并不久,而彼此之间的对话也是用剑多于用口,但是对于这个真心关心着自己的师傅,毒牙是相信着的,他没有欺骗自己的理由。
“真实”雷斯深深地吸了口气,他霍地记起了当时教宗陛下那种深邃莫名的眼神,轻轻叹息,“这便是真实”
“什么,才是真实?”
“殿下?”
“什么才是真实?楠。”闭着眼,枫看着楠的方向,即便是一片黑暗,她看得见,她就在她所注视的方向。
枫轻轻地问着,温柔的话语仿佛轻轻的叹息,却是楠所无法忽略的执著。
是她,知道了些什么吗?楠的心微微一惊,旋即镇定下来。不,她不可能知道的!便是那罪恶之源也已不再出现在她的面前,如同刻意地回避一般,她,还有他。
唯一靠近她的只有自己和辰,而他们两人都有着不告诉她的理由。除非,辰背弃了和自己的临时同盟,将自己的计划泄露给她知道了?!楠心中忍不住做着这般的猜想,旋即哑然,这是不可能的。
虽然楠并不清楚辰的真正目的,但是辰对自己暂无敌意却是毋庸置疑的,他所感兴趣的,似乎只有那一个男子而已,便是枫殿下,在他心中似乎也不如那个男子重要。这般想着的楠忍不住有些不忿,却又有一丝莫名的松了口气,毕竟,引起辰的兴趣怎么看也不像是好事的样子。
“什么?殿下。”楠微笑着,即便明知道她紧闭着双眼,但是楠更相信,她看得见。即便她的双眼紧闭,但是她所看见的远比绝大多数睁着眼的人所见到的还多,枫自己知道,楠,同样知晓。
“你知道吗,楠?”枫问着,只是轻轻地问着,是疑问,还是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什么,才是真实?”
“殿下,我”楠轻轻地答着,却没有机会说完,她的脸上一片错讹。
“楠!”枫的轻喝打断了楠的回答,她听见她的声音轻轻响起,“告诉我什么才是真实”
“殿”晶莹的泪滴顺着她的脸颊轻轻滑落,无法释去的痕印着淡淡的红,楠的声音霍地嘎然而止,怔怔地看着,愣愣地听着,她的心中,剧烈地动摇着,楠突然想起,辰那时那般看着自己时怜悯的双眼,那是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双眼在对着自己时露出淡然之外的情感。
空荡的房间中寂静无声,良久,楠微微垂下头,轻轻答道:“殿下,楠,不知道”
“是吗?”枫突然微微地笑了笑,挂满了泪痕的小脸,却是与她的实际年龄所截然不符的成熟,她的泪,仿佛她的笑,一般的美,一般的,凄凉,“我累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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