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南舟悲愤不已:“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暗中作手脚,害死我师父!还我师父命
来!”
他想冲前,又被公孙秋月拦下。
“呸!”没了狠狠吐口痰,骂道:“什么东西!你寸步不离无怨,一定是你记恨在
心,弄死你师父,以让他不能替小刀儿作证,妈的!人渣——”
“少林叛徒!毒死我师父还想狡赖?若非你驾车快,我师父也不会死!你是刽子
手!”
“放屁!你才是小心眼,坏心肠,被你师父说两句,就记恨心头,硬将你师父弄
死!”
秋月寒拦在中间,他俩不能打架,只好痛骂出口,全是面红耳赤,青筋暴胀,恨不
得将对方吞噬了。
“住口——”
秋月寒看他俩再吵下去,更无结果,立时喝住两人。
“你们不要再争执口角,先查查老前辈死因再说,谁又愿意他真的去世呢?”
这声已叫醒两人,不再谩骂,默立一旁,悲怆地看着秋月寒检查无怨老人死因。
马车早已停在路边,平常川流不息的人群,现在都不知道躲在何处?也许听到吵架
声,偌大一条道路,只有冷风吹孤草,空荡荡的。
秋月寒检查不出伤势,没中毒,也没受伤,全身完好如初,只是心脏停了,呼吸停
了如此而已。
三天都有一名高手寸步不离地在陪他,若说有人下毒,死的也是三人才对,何况无
任何中毒迹象。
老人是寿终正寝,阳寿已尽,很自然地就死了。
百岁开外的人,如此死法并不勉强,十分自然。
“无怨老人他乃自然死,无任何人作手脚!”
秋月寒沉重地说出这番话,剑南舟和没了多多少少相信他。
除此之外,又如何找出其他解释?刚才没了和剑南舟骂的全是气话,谁又想真心害
死无怨老人呢?
没了恨道:“为什么偏偏在这节骨眼里?小刀这下子完了!”
秋月寒道:“事到如今,只有姑且一试!我们赶快急赴少林!”
剑南舟虽百般不愿惊动他师父遗体,但看在秋月寒似乎十分坚决的脸孔上,只好默
然答应,他仍想看个结果。
马车再飞起,比方才要快上许多,奔过地面,都创下了深陷的轮痕。
达摩堂上,聚集各路豪杰。
没了叫道:“人已带到,掌门师兄,你该可以相信此事了吧!”
他和秋月寒一身是汗,肃穆立于厅堂中央,面对前面几位掌门人。
木阳子冷道:“人已死,如何能证明?”
“至少无怨前辈是自愿和我们上少林派,可见他早就想证明此事。”
剑南舟冷笑:“你非我师父,你怎知我师父前来是想说些什么?”
秋月寒道:“剑掌门你该听见有来之旨意,何不说明真相?”
无心大师双掌合十,转向坐在左边木椅上的剑南舟,道:“剑掌门,令师可曾说过
此话?”
剑南舟道:“我比他们后见家师,一些事尚未知晓,而且师父武功被废,说不定疑
于被迫而出此下策,何况师父并未亲口对我说,我不能说明什么!”
“剑南舟你……”没了骂道:“明明你也听见,为什么不敢承认?你是存心想害死
小刀儿才甘心是不是?还说我们威胁无怨老人?亏你说得出口。”
剑南舟悲戚道:“我师父已死,事非曲直自在人心,我不能证明师父心思、行径,
更不能断定。你们请他来是否有威胁手段,你这是做贼心虚吧?”
“妈的你这……”
“没了!”无心大师喝道:“达摩圣厅,不准你口出秽言!”
秋月寒叹口气,他知道若剑南舟矢口否认,自己再怎么说,也无法取信于众人,这
趟可能白跑了。
“剑掌门,还请阁下将知道的事说一遍可好?”
剑南舟冷笑道:“我只知道这么多,其它的对不起,我无法证明。”他再冷笑:
“若非冲着你秋月寒侠名远播,我会向天下武林指责你,涉嫌逼死家师。”
秋月寒叹道:“令师的确乃寿终,此事不也经无心掌门和木掌门认可?”
“错非你们日夜不眠不休颠快马,他老人家也不会如此早临西天,你难辞其疚!”
这正是秋月寒和没了的痛楚。剑南舟所指责虽嫌偏激,但他俩间接杀人之心情,一
样哽挂于心,愧疚不已。
没了叫道:“阳寿该终则终,虽然我们过份些,却也无可奈何,另一人可以救,你
何不伸手救他一把!”
剑南舟冷笑道:“我也无可奈何,因为师父确实没对我说什么,我不能证明,否则
落个欺师灭祖之罪,武林岂有我容身之地?”
他已说明自巳师父乃被小刀儿废去武功,自己若非经师父亲口说明,自是不能胡乱
替凶手开罪。
无心叹道:“师弟,你的苦处我了解,但国有国法,帮有帮规,就算真有其他凶手,
公孙小刀也脱不了帮凶之罪!”
没了急问:“掌门师兄,你想怎么处置他?”
“轻者废其武功,重者赐其死。”无心道:“经过三位掌门表决后,再作定夺。”
“放……不行!”没了叫道:“你们不能草菅人命!不能乱表决!你们全是站在一
条线上的!”
没了忍到后来,还是骂出放屁两字,甚至有点疯狂。
“戒律堂主弘过师弟,将没了禁洞三月!”无心不得已,下令拿人。
弘过立时持棍而出,身后十二壮僧亦围向没了,个个冷森,锐气逼人。
没了素知戒律堂武功自成一格,对付外人或许差些,但对付少林弟子却百分之百有
效。他虽自恃武功不错,但仍不敢硬打,已经准备逃离,哪还有办法再救出小刀儿,否
则被擒,什么都完了。
心意已定,也不管自家人,出手就是煞招,逼退左边长棍,掠身而起,猛撞向前方
棍僧,硬将蟠龙棍给砸断三支,借此已电射厅外,逃出少林寺。
弘过想追,却被无心喝住:“让他去吧!没了虽性急,却也不失厚道,只要不伤少
林威严,也不用逼他太紧。”
弘过拱手退于一旁,众僧也散去。
秋月寒道:“掌门,公孙小刀乃被人陷害,尚请掌门三思!”
无心道:“老衲有救人之意,可惜苦无理由,还请公孙大侠见谅!”
剑南舟冷道:“如此是非不分之徒,就算留着,恐怕也会被奸人所用,为害武林必
大,不如趁早清除,以绝后患。”
木阳子道:“虽然出家人慈悲为怀,但对残恶之徒,仍须治之以法,以救苍生,贫
逍和剑掌门同有此意。”
两人鄱表示要将小刀儿处死。
无心大师长暄佛号,凝目注视公孙秋月,希望他能提出更好的意见。
秋月叹道:“大师为今之计,还请宽容七天期限,在下定将主嫌苏乔给捉来,以伸
冤情。”
剑南舟道:“要是七日期限一过呢?”
秋月怅然道:“生死有命,也许他命不该绝,得到三位掌门的谅解。”
“不可能!事实俱在!”剑南舟道:“七日一过,谁也保不了他的命!”
无心叹道:“公孙大侠,老衲就再等你七天。”
七天?
有多长?
如何去找一个如烟般的女人?
七天过了六天,又几个时辰。
没了累倒在少林山脚下的一个破茅屋,又硬又凉的木板,简直如棺材一样,恨不得
抓的就是他而不是小刀儿。
死是什么滋味?冷冷的?没有知觉?还是有知觉?想动动手脚,却像被大索捆住埋
在硬泥地里,怎么扭都没用,然后逼得发疯……大吼大叫又没人听见!以前死去的人都
来欢迎,可以见着太师祖达摩祖师,和他下棋,闲话家常,也可以见着唐太宗……还是
入了地狱,同阵阵惊心动魄血淋淋的惨叫、割舌、挖眼,什么都来!还是一下子头就被
砍下……
一想到砍头,没了突从木板蹦起,不修边幅的脸颊长起髯子,粗粗地像刷子,两眼
透着血红,流露一股悲伧,以前那种强烈过瘾的酒,现在喝在嘴中已觉得淡然无味。
“他妈的,什么世界!”
一掌狠狠劈向墙角旧的碗架,劲风扫过,破碗如飞云般散了开来,一大片射向四周,
也射向他身躯,那种揪紧的磙空声,可以感觉威力不小,但打在他身上,甚至刮出血痕,
他仍没动。
“怎么不砸死!砸死啊——”
抓起披碎腕片,如疯子般往大腿旺,每砸一次,大腿多一道血痕。
公孙秋月此时已走进茅屋,头发有些凌乱,精神颓靡了许多,一件青长衫已显出汗
渍,淡然粘上尘土。
“有什么用?七天?妈的!这么快就过去!苏乔连个鬼影都没看见!”没了垂头丧
气地瘫于冷木板上,霎时他觉得人的生命就像这座被遗弃的破茅屋,随时都那么容易倒
塌,对世间一点影响都没有。公孙秋月沉静了一会儿,道:“我们可以劫人。”
“劫人!”没了愣了一下,瞪向他:“你准备劫刑场?”
公孙秋月点头:“总不能让小刀儿白白地断送在他们手中。”
“对!”没了精神又来:“那些混蛋,不分青红皂白,硬将活人当死人!我顾不了
那么多了!”
少林门徒劫持少林人犯,乃叛帮之罪。没了被逼急,也不顾此,决心救出小刀儿。
公孙秋月道:“我们必须隐去本来面目,如此不但可以省去自身麻烦,也可以断去
他们追逐。”
“好!”没了道:“就来个黑衣蒙面,嫁祸不知名的帮派!”
公孙秋月点头,又问:“他们可能在少林寺广场前院处置小刀儿,你该知道从何处
下手较为方便?”
没了沉思半晌,道:“地方都差不多,不过撤退路线倒有个地方可去。”
“哪里?”
“南边林区,那里岔路多,又隐密,只要躲入那里,然后攀过山头,再溜向左侧天
平峰,下了此峰就可以到达洛阳城,一入了城,他们就无法追了。”
公孙秋月道:“路你熟,就由你带人好了,我挡他们一阵。”
没了道:“先这么办,但事情若有了变化,就只好由你见机行事了。”
两人说定,再计划一番,已掠身腾出茅屋,潜向少林寺。
寺前广场,若能围下一千人,现在已围上五百人。呈半弧型,只要能派上用场的人,
都在此。
正厅摆着五张椅子,分别坐上了少林、武当、华山三派掌门,以及两位泰山、天山
派代表,个个面目森严。
小刀儿立在场中,披头散发,身戴锁枷,穿的仍是十三天前那件血迹凝成硬块的血
衣,传出阵阵腥臭味。
他武功被制,形同常人,加上几天的挣扎,元气已消磨不少。然而此时的他,简直
如一头野兽伏在那里,似乎他随时会挣脱枷锁,反扑众人似地。。
他凌厉的眼光瞄向众人,一张张不同样的脸孔,俱有同样地表情——幸灾乐祸。最
后他停在剑南舟身上。因为他的冷笑十分突出。
小刀儿有过不少次死亡挣扎,此次又再次陷入,他并没有常人般的害怕相反地。除
非头落地,他尤其不会放弃机会,因为他必须要证明苏乔是否真的在利用他。
剑南舟看看天空稍稍西偏的五光十色的太阳、道:“无心掌门时刻恐怕已到。”
无心喧个佛号,瞧向大门,希望有所动静,然而大门空空如也,不见人影。
剑南舟道:“可能秋月寒自知救不了人,所以不来了。”
无心叹道:“也罢,时间已过,只有秉公处理!”他起身走向小刀儿,停在他身前
不到七尺:“你有何话说?”
小刀儿舔舔嘴唇,满腮的胡子显得剽悍。他冷道:“无话可说。”
无心道:“如此说,你是心服了?”
“不服!”
“有何不服尽管说!”
“说有何用?”小刀儿道:“该说的我早就说了。”
“你说的那些,无法证明。”
小刀儿对这种无法证明而受的委屈、伤害实在太多了,也不只是这次,只要听到这
句话,他就知道何谓弱肉强食。当下也不再辩说,默然立于该处。
无心又问:“本派全以武林规则行之,你可有遗言交代?”
小刀儿望向他,本是不答,但是见无心如此诚恳样,才开口:“没有。”
无心道:“既然没有,老衲要戳你死穴,然后诵经七日,焚化你遗体,可有异议?”
“没有!”
“好!你安息吧!”无心转向弘过,沉重道:“行刑!”
弘过应声走向小刀儿,运功逼指,一道劲风破空而出,手指如蛇,噬向小刀儿命门
要穴。
突然地——
一道白光闪至,直射弘过,逼得他不得不放弃对小刀儿行刑,以抽手对付来袭之物。
“小心!有人劫场——”
少林罗汉阵己罩向小刀儿。
弘过拍掉那把匕首,突觉背后劲风袭至,不得以只好闪向左侧,斜推一掌,想迎击
对手。
黑影两闪,来者正是蒙面的没了和公孙秋月。
秋月封掉弘过掌劲,轻喝:“快救人!”阵势一变,他再劈出十三掌。
没了如蛙跳般连纵三跳,带起小刀儿就往西边逃窜。
无心怒喝:“哪里逃!”
和他一起追过去的还有木阳子,剑南舟和天山、泰山派两位高手。
秋月寒见状,暴吼一声,掌劲大作,冲向来击三名和尚,乘他们阵势未成之际,掠
出战圈,直往木阳子及剑南舟背心罩去。
木阳子、剑南舟但觉背面冷风、旋风而至,急忙各展绝学,一柔一刚,以排山倒海
之势力,封向秋月寒迎来之双掌。
秋月寒志在扣住众人,以使没了能够脱身,不愿闪躲。便是接下双方掌力,虽他功
力过人,但两掌门人亦非弱者。以三合一威力自然非同凡响。只一触及,双方各自错开,
秋月寒只觉双手发麻,血气微微不稳,退了一步。
木阳子和剑南舟亦好不到哪里去,连退两步。脸色微变,才几天,他俩已连遭高手,
俱怀疑自己武功是不是退步了?当下冷喝两声,已掩饰不住血气,又自罩上,武当纯阳
风带起凛凛烈风,直扑而上。剑南舟更运出华山绝艺无相掌,一阴柔、一阳刚,汇成一
道巨流,江河决堤般击了过去。
另一方面,弘过和十八罗汉僧又逼过来。
秋月寒苦于不敢施展绝技,只能以其他武功应敌。眼看强敌袭来,逼得捉襟见肘,
穷于应付,他却无退缩之意,硬是劈出三掌,迎向木阳子和剑南舟,然而对方威力过大,
震得他口中一甜,吐出一丝血迹,显然已受了内伤。
此时,长棍又砸向他背面要害,他不得不扭身以避开,只一落地,左后方又有棍影
击来。而弘过擒龙爪更是不饶人,化成一排爪影,车轮般滚了过来。
当机立断,秋月寒舍弃长棍,疾伸左指点向弘过会阳穴,借此空隙想滚向左边。然
而躲掉擒龙爪,却没躲掉长棍,闷呼一声,背部结实挨了一棍。猛往前扑,踉跄几步才
稳住身子,痛得他直冒冷汗。
“别让他逃走了!”
剑南舟大喝,如影随形,又追了上来,其他人亦不落后,奇招尽出,非得拿下不可!
没了挟着小刀,只能用一手迎敌,光对付前面众僧有点难以应付,何况背后攻至的
无心。
眼见双双危急之际
又有一条黑影从西墙射出。一阵香风掀起,那娇柔身躯如缎带迎风般拂向无心,登
时将他攻势逼住。
没了大喜,不敢怠慢,道:“多谢了!”马上电射墙外,逃之夭夭。
黑影并没停留,随风吹向秋月寒,突然打出亮晶晶如银针般罩向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