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剑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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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剑歌-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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痕迹。

突如其来,就像没有发生。沈莫忘走进屋内,俯下身搭了搭苏婉云的脉,苏婉云一动不动,没有知觉一般。叶听涛出声道:“……是断雁来过了。”门外的孟晓天目光媚一震,叶听涛转身,将手中的一张字条向他递去。孟晓天接过,展开:

请任宫主赴北域重天冥宫共论剑道,汝等若甚为挂念,可以剑湖宫《八荒末世图》,前来瀚海交换。断雁。

一片沉默,孟晓天的脸变得如死人一般难看。叶听涛没有说什么,他知道此刻最关心剑湖宫主的这两个人都听不进任何话,但作为盟友,他亦没有离去。沈莫忘不顾苏婉云脸如寒霜,固执地将她拉起来,苏婉云闭上双眼,声音漂浮无力:“宫主……我,我没保护好他……”沈莫忘微微叹息,劈手打中她背后大椎穴,苏婉云倒在上。

“他这是……故计重施?”孟晓天突然道,叶听涛看着沈莫忘:“谷主,我们先出去,苏姑娘就麻烦你了。”沈莫忘点头,望了望孟晓天,眉心微蹙。

素壁血影,每一道都溅开些许血,那是激斗中留下的痕迹,雪刃与晗灵刀,曾在这片原本静谧的净土上化作两团光影。断雁不会是全身而退的,这血迹中必定也有他的。孟晓天等待叶听涛出来,胸中寒热交织,不能平静。

“他不是故计重施。”叶听涛依然沉着,没有去看墙上的血迹,“这次,显然比五年前要高明得多。”

“是吗?”孟晓天面无表情地道。

叶听涛并不以为意:“五年前这一招只是迫不及待之举,而今天……只要任宫主被带往瀚海,你和苏姑娘就不能久留剑湖宫御敌。无论重天冥宫还是鸣风山庄,要攻打剑湖宫……都轻而易举。”

孟晓天微垂下头:“看来,断雁还真是比五年前长进了不少,调虎离山,却能让虎知而不返,哈哈,真是高明……”他笑了几声,眼中却殊无笑意,“《八荒末世图》,凤栖梧曾说过这幅图在剑湖宫,可是我孟晓天呆在剑湖宫二十多年,从来就没有见过。”

叶听涛听他如此说,道:“或许,是他们查到了什么消息,否则就算擒住了任宫主,交换的也该是那两把神剑,而非《八荒末世图》。况且就算要擒,也不必等到现在。”

“你的意思是?”孟晓天忽然有些庆幸此刻叶听涛仍留在这里。

“前几天苏姑娘曾说,鸣风山庄方向有些异动,他们对剑湖宫意图不轨也不是一两日了,然是为求《八荒末世图》,而仅以铸剑为念。断雁擒走了任宫主,得益最大的,无非是鸣风山庄。”叶听涛凝眉道,“其中有否勾结,不能断眩但依我猜想,只要你和苏姑娘离开滇南,趁虚而入的人就会来了。”

孟晓天怔了片刻:“难道,我们能放下宫主不管吗?”他摇摇头,“这不可能,就算冒险让陆青一个人守住剑湖宫,我和苏姑娘也不会留下。宫主……他是我的恩师,是我一生中最敬佩的人。”

叶听涛沉吟道:“这招攻心之术的确是非常高段,但断雁字条中特意写明‘剑湖宫《八荒末世图》’,这句话却是此事症结所在……任宫主已不在这里,无法问他,但你们二人当真半点都不知道吗?”

孟晓天思索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摇头:“九天玄剑在剑湖宫,是人人皆知的,韩北原所要找的剑也在剑湖宫,这件事我和苏姑娘就都不知道。至于《八荒末世图》……更只是听宫主提过名字而已。我虽为玄星楼主,对剑湖宫数百年来的秘密,也都未曾尽知。”

这时沈莫忘掀开门帘走了出来,孟晓天道:“沈谷主,她怎么样?”沈莫忘微微一叹:“命无碍,不过受伤之处很多,想来打钉烈,刚才只是强撑着而已。”她说完这些,也没有去谈剑湖宫之事,便走到绿儿停尸处,取出怀中丝帕,却想起丝帕中还裹着那枚火魄,于是又回到孟晓天跟前:“这个,便给你吧,见到任宫主后,还是让他带在身边……来浣纱谷找我。”

孟晓天接过,触手炽热,他点点头:“你欠我一条命……我不会忘记的。”沈莫忘淡淡一笑,捏着丝帕走开几步,俯下身塞在绿儿僵硬的手中:“你总是问我要这个,现在就给你吧。虽然带不到阴曹地府,不过总算是你的了。”她没有露出戚容,语声温柔通透。可是就连这声音也即将再听不到,有什么旋乌空气中渐渐震散开来,旋转急速,将他们裹卷进去。孟晓天别过头,他发现叶听涛眼中亦有叹息之,夕阳渐逝,暮微沉,谷中喧闹声已息,几个人的剪影投在地上,拉得很长。

最后的宁静仿佛随着这一日的结束而终于消散,当有弟子前来清洗墙上血迹的时候,叶听涛已作出第二日离开浣纱谷的决定。孟晓天和苏婉云都没有反对,在第二天的黎明之后,三人的身影消失在谷外的白雪寂中。沈莫忘站在谷口相送,没有特别的嘱托抑或其它,她只是道了一声“珍重”。和“别来无恙”一样,这两个字她几乎有十几年没有说过了。

临别时,叶听涛扫视了一眼恢复如初的浣纱谷,他的目光似乎在寻找夏荷衣的影子,但没有找到。沈莫忘道:“夏姑娘这几天乖多了,按我说的每天打坐静气,这时候恐怕还没有起身吧。”

叶听涛应了一声:“……这样也好,就让她留在这里吧。谷主……多谢。”沈莫忘一笑:“最近总有人跟我说这两个字,其实说了也不会长二两肉,你们还是自己保重吧。”叶听涛与孟晓天相视,苏婉云独自站在一边,默默不语。四人随即别过,各自转身,不再回头。只是沈莫忘不知道,在她的房中,古雅的梳妆台上多了一面金边圆镜,锋芒敛熄,将只映照子婀娜身影,笑颜如。

其实本也该是旷达无争之物,只是身不由己,终落得易于人手,然自知。孟晓天未曾忘记过那句“我是个小人”,正如他不会忘记步云峰上那阵阵缭绕烟云一样。

这时的剑湖宫如何,他们三个人都不知道。但叶听涛所没有想到的是,几乎就在他们离开浣纱谷的同一时刻,鸣风山庄要攻打剑湖宫的各种消息突然从江湖的各个角落冒了出来,如雨后笋,堵也堵不住。从所定的日子到派出哪些人手,莫名其妙的有很多人知道了这些事,口耳相传,让人始料未及。卫彦之不可能没有察觉到这些,但他并不怀疑有内鬼作怪,只是猛一阵急怒攻心,险些病倒。

百密一疏,通常是精明的人会犯的错误。天道不仁,却因果分明。淮安城铁琴阁中,绯裙子已等待三日,铁琴阁主于接到密传后彻赶往鸣风山庄方向,始终未归,关于剑湖宫一役的各种消息就是在他消失之时开始蔓延,令人无法不联系在一起。

七弦琴卧于琴桌,律音婉转低柔。她早可以一走了之,只因那千里之间的心念牵扯,终是按捺未动。再留几日,未必不存些回头的希望,可既已转身,又如何再行交错?纤指轻轻游动,阁中忽然有了些动静。

开门声、沉重的马靴踩地声、喘气、许多人,然而又零零落落,散乱不堪。其中一人的脚步往此静室而来,走几步,必停一停,气促而浮,时时以手扶壁,想是已受了重伤。绯裙拙起身,迎到门口。

“姑娘……”此人的模样让她一阵吃惊,须发虽一丝不乱,可那双原有神采的眼睛已透出沉沉涣散之意。

“阁主,你……”话未完,铁琴阁主走入静室,慢慢拢袖,在七弦琴前坐下。子走到他身后:“你怎么了?怎么会……”

铁琴阁主气息方定,闭目片刻,道:“姑娘,你是对的……我铁琴自负一生,没想到,却被自以为最忠心的朋友骗了……卫彦之,他攻打剑湖宫,却让自己的一个姓石的弟子先去那里求剑送死,这人再也没有出来,他便有了理由兴师问罪……他根本……根本不是为道……”

绯裙子一阵触动,叹惋道:“你……又何必以身相试?”

铁琴阁主哈哈一笑,伸手抚摸琴弦:“若不是这一试,就此攻打剑湖宫,实是我一生之耻……我原以为这世上子好到了极处,也不过能通音律而已,没想到……”他的手忽而在琴弦上一按,身形晃了晃。

“阁主,你受伤了,先别说这些了吧。”绯裙子道,却没有伸手相扶。铁琴阁主心中了然,却道:“我一路赶回,早已耽误,姑娘不必费心了……不过,我铁琴也不是那惹的……我已回敬了他一招,铁琴阁退出争斗,但风声已在江湖上传开……在那个姓石的弟子被人查出之前,鸣风山庄就必须去与剑湖宫硬拼,否则师出无名,必落下话柄……胜负如何,就看天意了……”

绯裙子默然,又道:“阁主,那你……”铁琴阁主打断了她:“姑娘……你冰雪聪明,定然明白这世上人心难测,我不该留你于此……是我错了。你走吧,带着这把琴,在鸣风山庄的人毁掉这里之前……”黯然之难掩,但他毕竟挺直背脊,未曾倒下去。

绯裙子一时竟说不出话,低下头,眉间过往缠绕。铁琴阁主盍上双眼,“最后还有一件事……姑娘,你能告诉我这把琴叫什么名字吗?”他的手在琴弦上轻轻移动,如抚摸玉。

“……玉声琴。”绯裙子低声道。

“着‘声’字于琴名,亦落下乘矣。”铁琴阁主从容一笑,静室凝固、失。他没有看那翩翩红裙抱琴而去的身影,直到日头西斜,淮安城中小雪又起,飘落于阁外梅树青石,仍然端坐在那里。

第三卷·万里西风瀚海沙 第十章 长河冷,月影征路

河水奔流,白杨挺立,一骑飞驰而来,马上青衫男子挥袖扬鞭,几个时辰不曾停歇,兼程赶路。淡灰的天云缓缓移动,似水流船行,堤岸远去。壮阔之景却无暇瞥上一眼,必是有比之重要万倍的事等着要做,就像战局触动之日,稍一耽误,或许便是千百条命埋葬。青碧的剑挂在马鞍旁,随马蹄翻飞偶尔敲打到青衫磕膝上,又行了半个时辰,骏马终于也渐渐不支,他这才勒了缰,跨下马背,走到长河边。

独自一人赶路总是寂廖而疲倦的事,在这般停顿的时刻,他沉毅的目光顺着奔流逝水去往很远的地方。繁华之地,杀伐之外,而空旷天地却唯一人独行而已。骏马慢慢地踱到河边,啜饮冰凉的河水。

几日之内,淮安城铁琴阁覆灭,杀人者俱穿黑衣,刀刃封喉,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不仅如此,江南一带又有数个门派间遭袭,无论伤亡多少,幸存者口中说出都是“黑衣人”三个字。一时间,诸派愤懑,群起剿杀,黑衣丧服的重天冥宫成为众矢之的。

没有人去注意铁琴阁主的死因,因为与此同时,鸣风山庄亦带领大批子弟往滇南而去,动静虽不明显,毕竟扬起了一阵轻灰,散诸江湖。孟晓天与苏婉云快马赶回剑湖宫部署御敌,而叶听涛则绕远路查访冥宫遭剿事因,在他看来,即使断雁挟持任奇回了瀚海,冥宫中人也不应鲁莽到此地步。借力打力,只有几种可能。

路过南来北往集要之处的兰州时,他曾在城外道上隐约听到琴音律动,委婉缠绕,仿佛错觉。回首处,一驾马车沿路北去,消失在天幕下。不知为何,这淡淡的影象始终挥之不去,潜伏于心底。叶听涛牵住马缰,摇了摇头。玄武湖一别,已经过去多时,楚玉声应该早窘了洛阳,她不会出现在那里。

骏马忽然扬了扬蹄,来回踱步,有些不安。叶听涛迅速地警惕起来,从马鞍上取下怒灵剑,凝目不动。背水之处适合歇力,但也适于伏击,所以不容许一刻失神。河风凛烈,白杨树后有人站起身,走出来。

清一的黑衣,额头佩有紫宝石,目中,是清晰可辨的杀意。叶听涛眉间一动,握紧怒灵剑,却送开了缰绳。骏马得得往远处跑去。

“有何贵干?”

“拿着这把剑十几年,不就是在等人来找你吗?”为首者面无表情,听到他的声音时,叶听涛却是一怔:“现在各大门派都在追杀重天冥宫的人,你们在此出现,岂不是自露马脚?”

为首者冷冷道:“只要你不说,没有人会知道。”叶听涛反而一笑:“你们为何会认为,仅凭十几个人就能杀了我?就算是断雁,我与他相识几年,他也按捺到现在都没有动手。”

十数个黑衣人脸上都露出阴寒的神情,却丝毫没有惧意。为首者道:“别人胆怯,不代表我们就不能赢。叶听涛,你也未免太自负了吧?”话音一瞬间有上扬之意,像极了吴侬软语,随即又遮掩为冷硬。

叶听涛了然于心,锐利的目光向那十几人扫去,大漠风霜,重天冥宫的人不该有如此细白面相。他凝视着为首者:“你又是何身份,敢称断雁为‘别人’?”

那人眼中一闪:“不必废话,拔剑吧!”手一挥,十数人手中长剑出鞘,剑身泛紫,微微蕴光。

叶听涛慢慢握住了怒灵剑,道:“不说也没有关系,铁琴阁主是如何死的,时日一长终归会有人发觉。”静室无尘,空空的琴桌,至死不曾倒下的身影。怒灵剑锋芒迸射,青影如虹,叶听涛的身形几乎已与这把上古之剑融为一体,意动而剑动,浑然无阻。十数个黑衣人四散开来将他包围,身法并不甚快,但却准确无误,蕴光之剑齐齐攻出,剑势亦非极为凌厉,但互为配合,破绽便不成破绽。

怒灵剑剑气到处,首当其冲的三人举剑挡格,相交之际,叶听涛忽然感到剑刃上穿来一股极大的吸力,原本腕力运转逼退三人,便要去挡身后几柄长剑,一滞之下他急忙翻身上跃,手上加劲横扫摆脱吸附,才未被十数人合攻所伤。

黑衣剑者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毫不容叶听涛停顿,剑剑指向他周身要害,凡剑刃相触或互相靠近,那股几乎要使怒灵剑脱手之感便会出现,黑衣剑者显然早已适应,叶听涛然得不用出多于平常数倍的力气。他一人对敌十余人,要决便在于全局兼顾,不能稍慢,如此斗了数十招,为首的黑衣剑者冷笑道:“怎样,叶大侠,这剑不好拿吧?”

叶听涛不答,身影腾挪,尽量不以怒灵剑去与黑衣剑者的剑相触,尚未曾伤得了一个剑者,自己便险被一剑刺中左臂。那为首黑衣人又道:“叶大侠,你用了这神剑这么多年,便宜也占尽了,何必死硬到底?”

剑网交织,“铮铮”数声,蕴光长剑被叶听涛内力震得荡开,猛然只听他道:“无能之人自然不能驾驭此剑!”声若游龙,直透剑网而上。

“什么?”为首剑者吃惊,一旦叶听涛开口说话,其力必定分散,他举剑疾向那青影刺去,余下剑者亦同时从各个方向进攻,刹那十数道光影如流星般向叶听涛袭近,然而叶听涛竟举剑不动,至近身三尺之处时,众黑衣剑者眼见即将功成,狂喜之自瞳仁深处喷射而出,碧海怒灵剑,十多年眼见而不可得之物,只要叶听涛死去,便要归他们所有。这种狂喜是独属于爱剑之人的,叶听涛心仲不怀疑,握剑的手腕一转,众人只觉得他的身形竟突然提升了数倍,青衫飘动,剑势疾沉,这一式将所有人眼中的喜悦斩为冰冷。

长河之畔,碧海怒灵剑再一次沾染了生灵之血,凝望着剑身,仿佛可以望进极深极深之处,如入时光密境。

蕴光长剑凝固在叶听涛身周,再不能进分毫。黑衣剑者惊诧地瞪大眼睛:“你……”直到这时,才有人笔直倒下。碧海怒灵剑所斩断的不是人的脖颈,而是腿。在所有人一起进攻的时候,没有人用剑护住腿,而因那即将得手的狂喜,也就没有人还记得攻守互为配合,这无异于自断臂膀。

鲜血喷洒在干冷的土地上,流成血泊,断腿之处太过平整,在剑锋切过时,竟然无法察觉。突然有人发出一声惨烈至极的汪,在河水奔流声中直贯云霄。一如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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