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凌波眼珠一转,会意笑道:“我明白了,章兄莫非是想藉猿啼之声,把那杀猿凶人,引来与我们相见。”
章凌峰颔首道:“与其我们苦苦寻找他们,不如诱使他们自投罗网,来得省事得多!因那凶人,既有吸食猴脑恶嗜,则只要人在附近,听得猿啼,必会凶性又起,食指大动地,循声而至。”
柴玉芝赞道:“好,这是好计,我们以逸待劳……”
话方至此,窦凌波便接口说道:“我们三人不必同时露面,且先藏起两人,或可多发现一些凶邪们的凶毒行径,以及乡听他们几句背后之言,说不定会对所欲查的无头血案,有点帮助!”
柴玉芝听得窦凌波如此说话,自然表示赞同,连连点头说道:“窦姊姊既作这等打算,便请你和章大侠暂时藏起,由我先行出面,可使此帮凶邪,心中少点戒意,容易泄露真情。”
窦凌波正自微颔臻首,灵猿“小黑”业已带看二十五六只猿猴,如飞驰来。
窦凌波举目四显,觉得这片山坡,便颇恰当,遂指着峭壁间的一大堆藤蔓,向章凌峰和柴玉芝含笑说道:“章兄、芝妹,我们一齐藏在那堆藤蔓之后,领略一下名闻天下的巫峡猿啼。”
柴玉芝诧道:“适才不是说好,由小妹先行出面的么?为何如今又要三人一同藏起来?”
窦凌波笑道:“我怕有人在此,凶邪们会起疑心,未必轻易露面,遂请芝妹也一并隐匿身形,等到凶邪们闻得猿啼,果然赶来,再由芝妹先行独自出面答话。”
柴玉芝“哦”了一声,窦凌波又转过面去,对灵猿“小黑”笑道:“‘小黑’,你等我们藏好以后,便命你这些同类放声大哭,并告诉它们,有我们在暗中保护,决不会再让它们遭受凶邪毒手!”
“小黑”点头表示领会,并立即吱吱喳喳地,向那二十几只猿猴,以猿语加以嘱咐。
那大堆藤蔓,离这坡地,仅约两丈来高,但范围甚广,藏匿上七八人都绰绰有余,窦凌波把手一挥,便与章凌峰、柴玉芝一同纵身登壁,隐藏其内。
“小黑”委实受过高人调教,敏慧通灵,一见窦凌波等藏好,便指挥群猿,发出哀啼。
空山啼猿,初闻颇觉好听,但听到后来,却凄厉得令人不堪入耳。
章凌峰悄然喟叹道:“猿啼之声,一悲如此,这还是我们故意诱敌,三人同听,倘若换了形单影只的异乡游子,孤舟婺妇……”
说至此处,突然觉得窦凌波悄悄用手肘将自己碰了一下。
他这才发觉坐在窦凌波身畔的柴玉芝,已然闻声伤感,满面泪渍!
章凌峰立即会意,自行住口不语,窦凌波也向柴玉芝笑笑叫道:“芝妹,你听这空山啼猿,传送甚远,只要那群凶邪,不曾离开‘巫山十二峰’,多半会闻声而至,自投罗网的呢!”
柴玉芝默然不语,只以衣角拭去颊上自然垂落的纵横泪渍。
这时,猿啼益厉!
陡然间,一声厉啸,从峰下传上。
窦凌波笑问柴玉芝道:“芝妹听见没有?那话儿来了,少时你尽管沉着大胆,出面应付,我和章兄在旁掩护,必要时,并会以‘蛾语传声’向你指点对策!”
柴玉芝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了一方黑色纱布,蒙在面上。
窦凌波笑道:“芝妹先行蒙面也好,给对方添点神秘性,让他莫测高深,心中疑虑……”
密语未了,已闻有人登岸,窦凌波遂顿住话头,观看动静。
两条人影,宛如鬼魅飘忽般,纵上峰来,仅从身法上,便可看出修为不弱,轻功极俊!
来人是一男一女,年龄均不甚大,男的约莫二十八九,女的约莫有三十二一。
男的一身黑身劲装,肩头双插兵刃,相貌尚称英俊,唯嫌眉目之间,多了股阴鸷之气,两道眼神,也有点闪烁不定。
女的则身穿紫色长衣,虽徐娘半老,丰韵犹存,尤其是眼波如水,显得妖媚已极!
两人一上峰,群猿啼声立止,并似畏惧特甚地,互相挤作一团,恰好把那灵猿“小黑”的娇小身形遮住。
黑衣男子目光一扫,向紫衣女子纵声狂笑说道:“玲姊,恭喜恭喜,又有二十几只猴子在此,你又可大快朵颐地,吃上两天……”
话方至此,那紫衣女子便自媚笑接道:“我凌巧玲生平有两桩嗜好,第一是生食猴脑,第二便是与男人们在床上销魂,你若找不到猴脑给我吃,再有两三天,全身骨髓,只怕被我吸尽了呢!”
黑衣男子哈哈一笑,说道:“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玲姊于吃饱猴脑之后,还是继续施展那令人骨蚀销魂的‘素女偷元’妙技吧,小弟宁愿死在你的肚皮之上!”
柴玉芝听出这是一对无耻荒淫男女,刚自回头,想要问话,窦凌波已以“蛾语传声”功力,向她耳边,悄然说道:“芝妹,你随时均可现身,并尽量以言语刺激对方,使其暴怒,到了彼此要真正动手之际,我和章兄,再复出面助你!”
柴玉芝点了点头,表示领会。就在窦凌波对柴玉芝以蛾语传声之际,那自称“凌巧玲”的紫衣女子,已向黑衣男人笑道:“强弟,你还想再尝尝我那‘七擒七纵’的‘素女偷元’滋味么?赶快捉几只猴子来,让我吸食个够,然后就在此处席地幕天痛快无遮地,来场巫山云雨可好?”
黑衣男子笑道:“妙极,妙极,要捉猴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的话犹未了,陡然听得头上峭壁间,有个女子语音,朗声叱道:“放屁!”
随着叱声,一条人影,宛如飞仙天降,卓立在群猿之前!
凌巧玲与那黑衣男子,突见有人出面,均觉一怔,双双向后退了半步。
目光注处,看清来者是个蒙面少女,又只有一人,那黑衣男子便挑眉冷笑道:“姑娘为何出口伤人?”
柴玉芝冷冷答道:“无耻万恶狗贼,竟敢乱肆凶毒,伤害我爱猴性命,我不单骂你,还要你们偿我的猴子命呢!”
黑衣男子愕然问道:“姑娘,你说甚么?这些猴子,是你养的?”
柴玉芝道:“何止几只?整个‘巫山’‘巫峡’中的所有猿猴,全是我心爱之物!”
凌巧玲哂然一笑,嘴角微披道:“信口吹牛,此处山风甚大,也不怕闪了你的舌头……”
柴玉芝道:“你不信?你要证据?”
凌巧玲双眉微剔,冷然答道:“空口无凭,当然我要证据,但你能够拿得出甚么证据,可以证明这些猴子,全是受你豢养……”
柴玉芝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向那群挤在一堆的猴群叫道:“‘小黑’出来!”
黑影一闪,“小黑”已从群猿簇拥中钻出,到了柴玉芝的身侧。
凌巧玲与黑衣男子,目光也相当锐利,一注之下,双双动容,已经看出这只小小长尾黑猿,神采非常,不是凡物!
柴玉芝先行手抚“小黑”头顶,然后向那群猿猴,指了一指,低声说道:“‘小黑’,去叫它们暂时散开,我自会处置这对万恶凶人,替惨被吸脑死去的猿群报仇。”
“小黑”等柴玉芝说完,立即吱吱地叫了几声,那群猿猴便立即散去,转瞬之间,均已十分敏捷地,上了峰顶。
这时,柴玉芝重行目注凌巧玲,沉声说道:“你看见了么?这算不算得上我豢养群猿的有力证据?”
凌巧玲点头笑道:“好,就算这些猴子是你养的。”
柴玉芝道:“既然你知晓‘巫山巫峡’一带的这些猿猴,是我所养,则为了口腹之欲,残害上百只可爱生灵之事,便得给我一个交代!”
凌巧玲问道:“你要我怎样交代?”
柴玉芝因窦凌波嘱咐尽量设法,激怒对方,遂毫不迟疑,朗声接道:“简单得很,江湖中有两句话儿,你应该知道,便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凌巧玲尚未有明显反应,只把双眉略挑,那黑衣男子,已按捺不住地,厉声喝道:“你说甚么?你的意思是要我们为那群披毛长尾的猴子偿命?”
柴玉芝冷冷叱道:“听你的话儿,大概认为人命此猿猴的性命值钱,但照你们淫凶狠毒的举措言语看来,已不是人,与那些背脊朝天,横骨在口的禽兽何异?”
这番话儿,语尖如刀,骂得甚为尖酸刻薄!
黑衣男子已然暴怒欲起,但凌巧玲的神情,仍甚平静,只从口中发出一连串的“格格”媚笑。
由这一点看来,凌巧玲不单深沉,在武功修为方面,可能也此那黑衣男子,高出不少。
黑衣男子听得凌巧玲这样一笑,不禁偏头注目,向她愕然问道:“玲姊发笑则甚?这丫头口出不逊,辱骂我们,难道还不应该给她一点厉害?”
凌巧玲听至此处,摆手笑道:“强弟莫急,对方人既现身,谅她也飞不上天去,我想先问问她的身份,并和她谈点生意,若是生意谈成,所挨的几句骂话,那也无所谓了!”
黑衣男子闻言,向柴玉芝扬眉叫道:“丫头,听见没有?我玲姊要问你的身份,还不赶快说出你是甚么东西变的?”
柴玉芝正不知应否直告自己姓名之际,耳畔突然听得窦凌波以“蛾语传声”,悄然嘱道:“芝妹,不必说出姓名,只显示本来面目之前,看对方可认识你?并在显示本来面目之前,要对方先报出身份来历。”
有了这耳边指点,柴玉芝自然遵照施为,从鼻中冷“哼”一声,向那黑友男子说道:“你们不单淫凶狠毒,连江湖礼数,也丝毫不懂,在询问别人的身份来历,自己应该先报名儿……”
黑衣男子偏头望了凌巧玲一眼,似在向她探询,可否报出姓名?
凌巧玲双眉一轩,首先说道:“我叫凌巧玲……”
这“凌巧玲”三字才出,柴玉芝便故意摇了摇头,哂然接道:“我以为你们是甚么著名凶邪,原来不见经传……”
黑衣男子怒道:“无知丫头,你纵然不知我玲姊姊的大名,难道对于昔日一踩脚能使江湖乱颤的‘阴阳双尸’……”
他才说到“阴阳双尸”四字,语音便被凌巧玲以眼色截断。
柴玉芝因觉不便追问,遂向黑衣男子问道:“她叫凌巧玲?你叫甚么?”
黑衣男子道:“我叫杜强,如今该你这丫头报出姓名了吧。”
柴玉芝依照窦凌波的耳边密嘱,暂时不说姓名,只把蒙面黑巾,缓缓揭去。
她貌相原木甚美,这揭去黑巾之举,遂使凌巧玲与杜强二人,顿觉眼前一亮!
柴玉芝手持刚刚揭下的蒙面黑巾,目光电扫凌、杜二人,冷冷说道:“我已现出本来面目,你们认识我么?”
杜强摇头答道:“你自己不说,我们怎知你来自南北东西?是姓张王李赵?”
柴玉芝一面注视凌巧玲与杜强二人的脸上神色变化,一面朗声说道:“好,我告诉你,我叫柴玉芝。”
杜强脸上神色,仍然自若,但柴玉芝与藏在边上,远远注视的窦凌波、章凌峰等三人,却均看出凌巧玲于听得“柴玉芝”通名之际,彷佛曾全身一震,然后恢复常态。
这时,柴玉芝目注凌巧玲,向她问道:“凌巧玲,彼此姓名,业已报过,你想和我谈些什么生意,可以说出来了。”
凌巧玲格格笑道:“我生平有两椿嗜好……”
柴玉芝接口道:“我猜出你这两椿嗜好,第一椿是‘生食猴脑’,第二椿‘喜欢男人’……”
凌巧玲格格荡笑道:“我忘了我方才与强弟所说之语,业已被你听去,你是女人,有关我欢喜男人一节,自然免谈,则我打算和你谈的生意,无疑是第一椿嗜好‘生食猴脑’的了!”
柴玉芝骂道:“你只为口腹之欲,残杀了那多生灵,我正待向你问罪,你居然还想生食猴脑?”
凌巧玲点头道:“我不单想食生猴脑,并还想生食你这只与众不同的通灵异猿之脑!”
她边自说话,边自伸手向蹲在柴玉芝身畔不远处的灵猿“小黑”,指了一指!
“小黑”蓦然一跃,纵起了丈许高下,它适才所蹲处的身后石壁之上,却发出“叮叮”两响!
柴玉芝这才知道,凌巧玲藉着手指“小黑”之举,竟已发出甚么无形毒辣暗器,竟未觉察,若非“小黑”机警,岂不惨遭毒手?
她又惊又愧以下,向凌巧玲投过两道愤怒目光,厉声叱道:“你这女人,真够淫凶无耻,我的‘小黑’,何等通灵,你想害它,岂非作梦?”
凌巧玲笑吟吟的说道:“我早已看出这只小黑猴子,身手相当敏捷,不似一般猿猴,容易得手,适才不过试它一试,以证实我的看法而已……”
语至此处,凌巧玲把语音略略一顿,目光从“小黑”身上,转注柴玉芝,缓缓说道:“怎么样?柴玉芝姑娘,我们这桩生意,是否有得谈呢?”
柴玉芝断然摇头答道:“没得谈,因为你纵出上万两黄金,我也不会出卖我的‘小黑’?”
凌巧玲笑一笑,道:“倘若我所愿意付出的代价,竟比万两黄金,还要贵重许多呢?”
柴玉芝正待仍然摇头,耳边又听得窦凌波所发细若蚊哼,但却清晰异常,择人专注“传音密语”,悄悄嘱咐道:“芝妹,吊吊她的胃口,问问这妖妇所愿付出的,究竟是甚么贵重东西?”
有了指示,柴玉芝自然不再摇头,以两道询问性的目光,看着凌巧玲道:“说说看吧,你所打算付出,并此万两黄金,还贵重许多的,究竟是甚么东西?”
凌巧玲听得柴玉芝这样一问,遂伸出了左手的食中二指,缓缓笑道:“是两颗人头!”
这“两颗人头”之语,着实把柴玉芝听得有点愕然地,皱眉问道:“你说甚么?你所打算付给我的贵重代价,只是两颗人头?”
凌巧玲笑道:“用两颗人头,换一颗猴脑,你还不便宜,认为换不过么?何况这两颗人头,更非寻常,对你来说,尤其贵重无比!”
柴玉芝听出对方的话中有话,立意探询清楚地,接口问道:“怎样不寻常?以及有何贵重之处,请你说清楚点,否则,这桩生意,便根本没有甚么可谈的了。”
凌巧玲从一双媚目以内,射出两道含有冷森煞气的锐厉光芒,向柴玉芝看了一眼。
凌巧玲扬眉说道:“好,我来说明这两颗人头的身份,则它们的贵重之处,也就不言可喻了。”
语音至此略顿,目光四下一扫,神情诡异地,“嘿嘿”阴笑续道:“但请柴姑娘不要生气,因为两颗人头中的第一颗,便是你自己的项上之物!”
柴玉芝闻言之下,真欲发怒,但一转念间,又复压住火气,冷然问道:“凌巧玲,你是调侃我,还是真心实意地,和我谈生意呢?我想不适你有甚么巧妙办法,可以拿我的人头给我?”
凌巧玲又向灵猿“小黑”看了一眼,双眉微轩,傲然说道:“不是我夸句狂言,我若想杀这只身手溜滑的通灵小黑猴子,虽然困难,但若想杀柴姑娘,却轻易得多,不会过于费力!”
柴玉芝听她如此藐视自己,方气得从鼻中“哼”了一声,凌巧玲又复说道:“柴姑娘请想,我能杀你而不杀你,岂非等于送给你一颗你自己的项上人头?”
杜强一旁听得“噗哧”一笑!
凌巧玲白了杜强一眼道:“强弟笑些甚么?我等柴姑娘认为这第一颗人头的价值,确属贵重以后,再告诉她,第二颗人头身份,她多半便肯和我成交这桩生意的了!”
藏在石壁上的窦凌波听至此处,暗以“蛾语传声”向章凌峰问道:“章兄,你猜凌巧玲打算送给芝妹的第二颗人头,可能是谁呢?”
章凌峰虽是正人君子,但一来对窦凌波一见生情,心仪彼豸,二来如今挤藏藤蔓之内,颊肩相偎,耳鬓厮磨,委实被那“酆都玉女”身上一阵阵的微微兰香,薰得有点栩栩欲醉!
窦凌波见章凌峰似乎因事出神,不理自己,不禁仍以“蛾语传音”,向他诧然问道:“章兄,你是怎么了?我在问你话呀!”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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