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如果被抓去倒也不错。”叶信突然插了一嘴,神色认真道,“我爹他就希望我这一次如果考中的话能够在京城顺便谈下一门婚事扎下根来。”
扑哧一笑,苏过拍拍叶信肩膀,安慰道:“那你也不用这么心急啊,一旦考中自然就有着大批的好人家任你挑选,保证让你挑花了眼。进士不过三四百人,再刨去一部分年老、婚娶的,恐怕只有一二百人剩下,整个京城可是整整攒了三年啊,像你这种年轻英俊家世又好的还怕找不到一个好人家吗?”
颇为可惜地摇了摇头,带着一脸身不能至,心向往之的遗憾说道:“可惜我已经有你嫂子了,这一次就不能参与其中了。”
说到这里,挤眉弄眼地看看陈浮生,笑道:“倒是陈兄,和你一样男大当婚,如果同时登榜再同时成亲也算是一片难得的佳话。”
见战火引到了自己身上,陈浮生喝了一杯清茶,急忙摆摆手道:“叶兄是知道的,我功夫不到,不能破身的,这一次也只有羡慕叶兄的份了。”
经过这一番话,紧张的气氛倒是无形中缓解了不少,已经有许多人开始意淫起今后高堂美妾的幸福生活了。
然后就听到外面遥遥传来一阵锣鼓声,然后就开始喧闹起来,显然已经有报子前来贺喜了。
果不其然。
拥挤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路,现出两列报子。
刚刚站定,报牌齐刷刷地定在同一个高度,高声喊道。
“报!”
“喜报!”
然后两列声音合在一起,喊道。
“捷报剑南道西川绵竹县老爷蔡讳东明,高中大齐光兴二年,乙丑会试第二百三十六名贡士,金銮殿上面圣!”
报喜声还未落定,便有一位三十左右的士子在爆竹声中被推了出来,这位新科士子向着左右拱了拱手,便掏出早就准备的红包给磕头的报子递过去,一阵幸福地喊道。
“是我,就是我,我就是蔡东明。”
而这一声喜报仿佛开了一个好头,接下来爆竹声就接连不断地响起,二百多名举人足足中了三十四人,远远高于十中选一的平均成绩。
就在叶信已经按捺不住,想要亲自出门的时候,又是一队报子道:“
捷报剑南道西川锦州老爷叶讳信,高中大齐光兴二年,乙丑会试第三十二名贡士,金銮殿上面圣!”
这下子轮到苏过有些紧张了,不过很快又是一队报子敲锣打鼓赶来。
“捷报剑南道西川眉山县老爷苏讳过,高中大齐光兴二年,乙丑会试第一十七名贡士,金銮殿上面圣!”
最后正当所有人注视着陈浮生这位解元时,就是最后一队报子赶来,放声高喊:“
捷报剑南道西川青竹县老爷陈讳浮生,高中大齐光兴二年,乙丑会试第二名贡士,金銮殿上面圣!”
第一百零二章 满城风雨(一)()
应付完报喜的人,剑南会馆考中的新贵们不可避免地包下了一间临近的酒楼要好好设宴庆祝一番。
宴会一直进行到月上柳梢的时候方才宣告结束,新科士子们三三两两地返回会馆。
陈浮生、苏过、叶信这三个成绩最好的自然是结成一伙儿。
“真是太可惜了,”换过一身宽松衣服的叶信一脸惋惜地看向陈浮生,“浮生你是乡试解元,如果这一次再拿下了会元,殿试的时候说不定就是状元,到时候可就是三元及第啊,这三十年来都没有认能够做到,没想到居然仅仅差了一个名次。”
陈浮生却是摇了摇头,一脸坦然道:“这次会试我的文章写得太过极端了,一定会得罪许多考官,没有遭到黜落,能够侥幸上榜已经是邀天之幸了,实在没有想到居然还能够拿个第二,实在是运气,哪里还敢奢望会元的位置,再说了,人家不也是一道的解元,学问精深只会在我之上,绝对没有低于我的道理。”
“唉,你说的也是。”叶信听到这里也不得不点头称是。
“不过陈兄你都说了这次的文章写得太过大胆,这样都能高中第二名,可见文章的水平,何不默念一段出来,让我们也见识一二?”在旁边倾听的苏过按捺不住好奇心,开口问道。
“还是不要这样了,我这文章委实有些放肆,我自己都有些不敢回首,如果你们想看,按惯例这两天礼部不是还会张贴前几名的文章吗,到时候还是你们自己去看吧,我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免得被人堵上门来骂?”
“怎么,浮生你是打算搬出会馆了?”叶信对于这种事情感觉很是敏锐,一下子就听出了陈浮生话里隐藏的意思。
“不错。”陈浮生点点头,表示叶信没有理解错误。
“一般来说,殿试和会试的成绩都相差不了多少,咱们三个这一次的成绩都不错,到时候不是进去翰林院就是被分配到六部做事,恐怕要在这京城里面扎根好几年的时间,也时候购置间产业了。而且,可以想象这几日肯定会有不少人上门来走动关系,同年之间也就算了,但肯定还有不少其他的人会来,我可不想在这些人身上花费太多功夫。”陈浮生看着两人,语气淡然道。
“不错,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这房子恐怕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定下来的,我还是看看殿试之后会被分配到哪里做事再说吧。”苏过想了一想,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摇摇头道。
在陈浮生三人说话的时候,另外还有几场对话同时展开。
皇宫内苑,万寿宫中,换上了一身常服的萧璋,背靠在一张软榻之上,听着面前的老太监细细道来。
“陈浮生,一十九岁零七个月,剑南道西川青神县人士,家族世代行商,家财万贯,曾祖、祖、父三代皆有功名,未曾出仕,幼时,父母双亡,闭门苦读十年,二年前锦江书院开院,成功考入书院,先生乃是一十五年前的状元,三年前的御史文洞明,一年之后,参加科举,连中小三元与乡试解元,然后出蜀游历,于杭州结识礼部右侍郎沈云之子沈醉,同赴京城,入住剑南会馆,另,曾在聚宝街万象阁等商号一掷千金获得铜级贵宾资格。”
原来这居然是陈浮生的身世履历,从引发异象到今日张榜十几天的时间已经足够掌握天下密探的老太监把陈浮生的事情查了大半了。
萧璋点点头,道:“小小年纪又是巨商之家,居然能够看上十年书,心性果然不凡,再加上又是状元的学生,怪不得能够写出那样一篇文章出来。不过他祖上三代都有功名,怎么没有人出来做官?”
老太监微微一笑,解释道:“陛下有所不知,这川蜀之地,物产丰富,有着'天府之国'美誉,的又是封闭之地,所以蜀中士子向来喜欢冶学而不是出来做官,就好比那位文大人不也是在春秋鼎盛的时候就早早地辞官回乡了吗?”
“原来如此。”萧璋点了点头,道,“怪不得我看剑南一道的考生学问不错,朝中却是没有多少人。那么他的武功也是家传的吗?”
“这倒不是,”老太监脸色明显慎重起来,道,“这位陈公子的资质比老奴想象的还要高,根据打探到的消息来看,他也只是在拜入了一个在剑南江湖中的高手为师,从拜师到出师拢共花了不到一年的时间。”
“总共一年,就能让你这个大总管说上一声不错,看来他的天赋确实很高。”萧璋手指轻敲桌面,喃喃自语道。
沈家书房。
沈云看着放下手中文章的儿子沈醉,开口问道:“
既然看完了文章,你来点评一下写得怎么样吧?”
沈醉舔舔干裂的嘴唇,伸手灌下一大杯早已经变凉的茶水,这才惊魂未定地说道:“太犀利了,别的先不说,单单是开头的那三句话就差点把我吓死,爹,这一次的会试是王相主持,难道这就是那个会元的文章吗?”
“不是,这个人你也认识,他就是剑南道的陈浮生,也是这一次会试的第二名。”沈云摇摇头,曝出一句让沈醉意想不到的猛料。
看着自家儿子的神色变化,沈云继续开口:“现在,你把陈浮生这个人好好向我介绍一下,我要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沈醉想了想,摇了摇头,一脸不可思议道,“爹,他就和我之前向你说过的一样,有一身武艺,家里有钱,上面也没有父母,为人也还算够义气,至于文采,虽然我知道他是去年剑南道的解元,学问肯定不错,不过我们平时见的也不算太多,他平日里也还算低调,我还真得不太清楚。没想到他文风居然如此凌厉不羁,如果不是您告诉我说这是他写的,我真得一点也不会相信。”
“哼,低调?”沈云冷哼一声,“连圣上都被他惊动了,他可是简在帝心的人物了,又算是哪门子的低调?”
“圣上?”沈醉一下子惊讶了起来,“虽说他是第二名,但上面不是还有一个会元吗,陛下怎么会对陈浮生如此关注?”
第一百零三章 满城风雨(二)()
当着自己儿子的面,沈云自然不介意透露一些事情出来。
“什么,您的意思是说当日贡院的异象是因为他引起来的?”
看着沈醉喃喃自语的样子,沈云点点头,道:“没错,本来以他的文章,陛下是想要点他为会元的,只不过被王介甫压了下来,才屈居第二。不过他已经给陛下留下了一个极深刻的印象,日后不难受到重用。”
“王相?”这下子沈醉是真正惊讶起来,“可是王相不就是宣扬变法的吗,这篇文章应该正合他的心意他为什么反过来要打压陈浮生?”
这个问题很难一下子说清,不过沈云还是决定提前给儿子讲解一下这其中的原理,免得将来到了官场会吃上大亏。
“因为王介甫就是这一次会试的主考官,如果他点了这篇文章作为头名,就会有许多人站出来怀疑他,我且问你,你可知道王介甫最大的优势是什么?”沈云眼含期待地看向沈醉。
“王相么,大家都说他当年本来是科举的状元,只不过因为文章有犯忌的言辞才降到了第四名,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抱怨什么,后来有不少人举荐他,都被他以不想激起越级提拔之风以及家有老母需要供养为由拒绝。所以大家大家都认为他恬淡名利、遵纪守道,是一等一的君子,然后到了陛下继位对他极为赏识。”说到这里沈醉已经有些明白过来,肯定说道,“是名声,王相最大的优势在于他清白的名声。”
“不错,”看到沈醉自行发现这点,沈云颔首,语带双关,“有人说他是伪君子,沽名钓誉,也有人说他是真君子,行为发乎本心,这一点我也不敢断言,不过他是不会平白让自己名声受损的。”
“所以他就想要打压陈浮生,免得被人说他徇私?”沈醉顺势推理道,“这和他当年的遭遇又有什么区别?”
“这倒未必,”沈云摇了摇头,“在这方面他应该是出于真心的,毕竟这篇文章提倡变法,恰好挠到了他的痒处。不过你也看了这篇文章,陈浮生之前又在京城没有什么名声,一旦得了会元,很明显就会遭到士林中人的排挤打压,这样反而可以保护陈浮生这个在他眼里的人材。,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在规矩两个字上。”
看着面色突然严肃起来的父亲,沈云喃喃开口:“规矩?”
“不错,在官场上,最紧要就是规矩两个字。”沈云点点头,解释道,“就好比这次会试,他突然取代了主考官的位置,无形中就引导了那些考生偏向新党那一边,作为平衡他点中的会元必须是支持'守制'的,否则他就坏了规矩。”
“难道,新党和旧党的冲突真得在所难免吗?”沈云听到这句诛心之言,忍不住开口问道。
“夫孰异道而相安?”念了一句《刘浩然》,沈醉点头肯定,也是有些无奈,“大家政见不同有如水火,背后更有着一大批人,怎么可能一直相安无事?圣上想要让朝廷平安过渡过去,根本就不可能,依我看来,等这次大比之后,也时候真正开始了。”
“那父亲你会不会有事?”沈醉一脸担忧,沈云虽然也算是世代诗书传家的世家,却称不上门阀,沈云也是这几十年里官位最高的沈家人了,他如果一旦出事,麻烦可就大了。
“这我也不知道。”沈醉并没有开口安慰,而是说了一句实话,“所以我才坚持要你下场参加今年的春闱,本来我担任副主考多少会对你有些影响,现在又是大风雨的前夜,不适合出来做官但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作为我儿子肯定会受到打压说不定一辈子都拿不到一个进士,现在你被取中,也算是了了我一番心事。只要有了这个身份,就算罢官也也总有一份指望。”
说到这里,沈云眼光陡然凛冽起来,道:“所以殿试之后,我会想办法把你调到翰林院里面去,躲过这几年的风波,等到日后大局定了再出来也不迟。你在这段时间,除了安心做好本职之外,最好其它什么事情都不要做,只要保护好你自己就行。”
与沈府一样,长乐侯府同样有着一对父子。
“爹,你是说,那天和我交手的那小子得了会试第二名?”萧海抬头看向当代的长乐侯,萧威远。
“不错,不过不仅是他,那个叫叶信的小子,还有礼部侍郎沈云的独子也都考中了进士,只不过名次没有他那么好罢了。”
回答他的不是萧威远,而是萧海的二叔。
“爹,二叔,难道你们想要让我给那几个小子赔礼道歉吗?”萧海不满地摇了摇头,“那天我丢了那么大的面子都还没有找回来,我绝对不会对着那几个人低声下气的。”
“那是自然,我萧家虽然不是太祖血脉,但毕竟也是同出一源,他们虽然是新科进士,怎么也比不上咱们萧家世世代代有着丹书铁券的稳固,不过你年纪也不小了,你大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足足在沙场上搏杀了两年,咱们萧家男儿凡是成年,都要投身军旅,我和大哥一致决定把你也送到战场上去磨砺一番。是去南蛮还是北疆,你自己选一个吧?”
一听这话,萧海就和跑了气的气球一般,瞬间蔫了下去,打不起任何精神。
如果有选择他当然不想离开这灯红酒绿的京城,跑到战场上吃土,不过他也明白,开国百年,萧家不但没有没落,反而越来越兴盛,就是因为坚守了这条首位长乐侯立下的规矩,容不得他拒绝。
“那好吧,我选北疆,南边还要往林子里面钻,我受不了那天气,北边虽然风沙多一些,和京城的气候差不了多少。”萧海没有丝毫犹豫,开口说道。
无论是他父亲还是二叔都没有对这有任何奇怪,显然萧海的选择全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北疆也是长乐侯府势力最大的一处。
当京城各处为了这起会试流露出的走向而纷纷猜测做出应对的时候。
东城的一处胡同里面也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第一百零四章 师徒夜话()
燕赤霞身上的长衫比起当日陈浮生在兰若寺见到的时候明显更加破损了不少。
但身上的气势却是进一步高昂强大了起来。
此时他没有压制自己的法力,身后陡然升起一道赤霞,翻翻滚滚,宛如一道大浪,更是有一道同色的剑光在赤霞之中载浮载沉,时隐时现,每次隐现一次,身上的剑气就要更加凌厉一分。
一个双鬓星霜的中年书生端坐在他对面,缓缓放下手中的纸张,露出一张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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