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对于这个问题,陈浮生只会藏在心底是绝对不会多问一句的。更何况他对于自己的性格还算满意。
如果像典籍中记录的那些嗜杀成性,贪淫好色的魔门弟子,陈浮生觉得自己还是早些自杀的好,当然这种人是绝对不可能派出去执行卧底这项任务的。
正魔双方都不是傻子,互相派去的卧底间谍只会比正统的更加正统。
“对了,”想到这里,陈浮生睁开眼睛,向天欲尊者行了一礼,恭敬问道:“师父,不知道我的任务是潜伏到哪家门派之中,还请师父示下。”
“难为你忍到现在才问,我还以为你都忘记了呢。”轻轻调笑陈浮生一句,天欲尊者顺手掏出一个册子,“你家乡是在唐国,你返回去之后就去参加今年的科举比试,在上面的乃是一个正道门派弟子的信息,他目前在唐国的刑部为官,里面记录了他的一些喜好厌恶,你自己斟酌利用便是。当你到了唐国之后,就会自然而然发生一些事情,你就趁机和他拉近关系即可。”
陈浮生缓缓打开手册,这里面倒是没有用什么法术之类,而是纯粹的手写。
苏正风,刑部郎中,年三十六,大同一十三年春闱进士,时年二十四岁,二甲第三名,赐进士出身,……
看到这里陈浮生微微皱起眉头,这份信息虽然详细,却只有对方作为凡人或者说一个官员的消息,对于他出身的门派,修炼的功法,擅长的手段确实根本没有涉及。
以天欲尊者的实力不可能得不到更加详细的信息,想到这里,陈浮生抬起头,抖一抖手中的册子,正面看向天欲尊者。
他相信自家师父会给自己一个满意答复的。
天欲尊者果然不愧是这方面的大行家,对于陈浮生的反应早有预料:“你想必是在疑惑我为什么没有给你对方的详细资料吧?”
“弟子不敢质疑师父,只是确实有些疑惑。知道的越多,不是更容易着手吗?”陈浮生朗声回答。
“很简单,你如果知道太多,反而就会失去了自然,被人家看出了破绽。本来连喜好都不应该告诉你,只是担心你无意中犯了他的忌讳,反而不美,其中的度就需要你自己把握了。”天欲尊者看向陈浮生,语气加重:“记住,无论何时何地,本心绝对不能轻易丧失。”
“是,师父。”听到天欲尊者语气中的郑重,明白对方是在传授珍贵的经验,陈浮生深深弯下腰表示明白。
“除了这些,还有件事。”天欲尊者看向脸色变化的陈浮生,你一身真气,如果到了他面前,岂不是将一切显露无疑。因此回去以后,你就开始着手散去功力,更加不要轻易显出修为,如果遇到什么意外,尽量用凡间的武学和自己的头脑解决。”
虽然有些可惜刚刚突破感应境界就要散去一身修炼了十来年的修为,但是陈浮生明白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至于如何保证一路顺利地通过科举,以及十年不曾回家如何调整,无论是天欲尊者还是陈浮生,都没有提起分毫。
因为对于他们修行有成的得道之人来说,这些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宛如树上熟透的果子,轻易地伸一伸手就能够获得。
而且天欲尊者当初收陈浮生为徒时,家中就已经做了相应的安排。
他只要回去将这些完善一下就行。
“好了,事情既然结束了,我就离开了。你自行收拾一下,带走你觉得需要的东西。将这处别府重新封印起来便是。”天欲尊者一挥大袖,身子便如同流光转瞬即逝,眨眼间就再也看不见身影。
“好快的速度,师父的修为比起神教历代的一正两副三位教主恐怕也不过是一线之隔了。”陈浮生咋咋舌,想起看过的杂书。
六欲天魔道虽然奇诡奥妙,但是对于正面硬斗以及遁法都不是强项。
而天欲尊者能够身化流光,练就无双遁法,那是显然练就了其他厉害本事了。
“不过……”陈浮生长吟一声,惊破苍穹,心情畅快无比。“现在的我,也勉强恢复自由了。”
仰头看天,繁星逐渐隐去,黎明即将到来,用乾坤袋将一应物件重新收回腰间,陈浮生顺着来时的路线返回别府。
这处别府乃是天欲尊者的一处别院却不是建在山间,而是开辟在山洞之中,平日里用阵法掩映住,从外面看来,没有什么特别。只有天欲尊者自己或者像陈浮生这样掌控着操控阵法的中枢才能随意进出。
不过这里毕竟只是一处别院。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合用的东西都是被陈浮生随身收藏。
他只不过是要离开这处生活了多年的住所有些依依惜别罢了。
不过他也是颇有决断的人,对着阵法中枢一点,五彩光芒自行将别院笼罩,再也看不出一丝痕迹。
嘿嘿一笑,迎着初升旭日,陈浮生循着脑海中的记忆,向东直走。
那里,是家乡的方向。
第七章 文洞明()
蜀地,盆地即天下,自有都江堰以来,水旱从人,不知饥馑,地大物丰,有沃野千里、竹木万顷,素有天府之国美誉。
自前朝战乱,流民迁入,此间乐,不思故土,已经百有余年,凭借着独特的封闭地利,蜀地免去了改朝换代的动荡,如今又是连年风调雨顺,当真称得上人烟稠密,风流鼎盛。
眉州,地处蜀中平原西南,岷江、青衣江横穿境内,凭借着八百进士与眉山三苏闻名天下。
如今时惟三月,恰逢桃花汛期,江水滔滔不绝,向南流去,当真是天地之间难得一见的盛景。
然而青神县外,却是一片青竹叠翠的生机盎然,祥和安宁,别有一番生趣。
这一天,落日熔金,晚霞光辉灿烂。
青城县外的官道之上显出了一个身影,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青布长衫,背着个竹制书箱,扎着白色逍遥巾,迤迤然地来到了城门。
来人自然便是陈浮生,自半月之前他突破了大自在天子法的第三层境界,就从师父那里领到了潜伏到正道门派之中进行卧底的任务。
将别府用阵法封印之后,陈浮生便马不停蹄地返回家乡,毕竟没有给他留太多的时间,而他则有着一系列的手尾需要处理。
虽然八年来从未返回家乡,但他当年离开的时候也已经长到了十岁,对于自己的身份籍贯记得清清楚楚,修行了大自在天子法以后记忆力好的惊人,堪称过目不忘,就连一些很小时候,普通人还没有开始记事时候的事情都记了过来。
为了避免被他人看到,一路上他走的虽
然是大道,却是昼伏夜出,单身上路,等到没有人的时候就用大自在天子法练就的真气持续施展凌波步。
反正用魔门的真传来催动凡间的武功,绝对不会发生那种接不上气的感觉,虽然达不到千里马那种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脚力。夜行三四百里却是等闲之事。
不管怎么说,一路上紧赶慢赶,总算是平平安安地赶了回来。
抬头看看这座和记忆中一般无二的县城,陈浮生沉默良久,伸手轻抚那斑驳的城墙。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陈浮生一家当年在这眉山一带虽然称不上权势逼人,但也是富甲一方。毕竟陈家祖上当年也是从魔门出来的,起一片产业不要太过简单。这个定海神针往生之后,陈家虽然再也没有出过这种高手但毕竟经过几十年的诗书传家涵养气韵,根基已然养成,深深地扎根在了蜀地。
这青神县纵横两条街道将县城划分为四块,这些官宦豪绅的宅院主要便集中在了东城区,放眼望去,一溜儿高高的粉墙黛瓦。
陈家自然也不例外,虽然一座四进的大宅院在这些大户之间算不上什么,但是论财力确实数一数二的。因此布置得自然格外精致。左右的石门墩上分别刻着貔貅与书箱无声地将陈家做了一个简单介绍,貔貅自然是招财进宝的商贾,书箱则是表明诗书传家,一般的商人这样做自然是要遭人耻笑。但陈家也有着这样的底气,上数三代陈家家主最起码都有着秀才身份,没有走仕途这条路,非不能也,实不愿尔,毕竟陈家一脉单传,家中产业丰厚,实在没有必要为了那些微薄的俸银远赴千里做官。
当然这也和蜀人喜治学而不求仕进的风尚有关,士多自闲,并不只是陈家一家如此。
没有出过官身,陈家还是在门前修了三层的台阶,这也是陈家老祖当年的手笔,他自然不会把那些朝廷的禁令看在眼里,传到现在,也没有人想要改掉。
蜀中封闭,山高皇帝远,每一任官员对于这些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要纠正,最起码有一半以上的家族涉嫌僭建。
这也算是近乡情怯吧,陈浮生站在街道一侧看着匾额上端正浑厚的陈府两个大字,自嘲一句。
当然不是这样,而是他既然决定了要做得滴水不漏,自然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闯回家里。
真没想到,回自己家居然还有偷偷摸摸。左右无事,陈浮生就近找了家酒楼,登上二层,找个靠窗的位置,要上几碟小菜,再点上壶黄桔酒,临窗把酒,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酒楼茶馆历来都是人流最为复杂,鱼龙混杂,小道消息也最为流通的地方,就算这家酒楼开在这青神县最为富贵的东城也不例外。
自从修炼有所成就之后,陈浮生耳目聪敏,远胜常人,虽然无意,却还是将食客们间或大声或隐秘的讨论停了个七七八八。
“听说了吗?据说文大人要正式辞官回乡了,真没想到居然连当年的状元郎都不打算在朝做官了,我蜀地在朝堂之上声势又要减弱不少,他老人家可是正当盛年啊。”
“你的消息太落伍了,文大人他可不仅仅是辞官那么简单。”说到这里,有意停顿一下,显然是要吊吊众人胃口。
“难道还有其他的原因,我还以为只是和我们蜀地那些其他士子一样,不喜欢远游呢?”第一个人显然被吊起了兴趣,招呼一声:“店家,这里再上一壶剑南烧春。”
得了便宜,第二个人话匣子自然打开,不复自矜的态度,开口解释起来:“你想一想文洞明文大人祖上是谁?”
“咱们蜀中哪个不知道文状元乃是文翁的嫡系后人,你扯这些连三岁孩子都知道的做什么?”对方显然有些失望,言辞开始显露出不满之意起来。
慢慢悠悠开口:“那你可还记得当年文翁最大的功绩就是在这兴学一项,据可靠消息,这一次文大人已然决定执教锦江书院了。也不知有多少家子弟冲着这个状元门生的名头加入这锦江书院?”
咂咂嘴,显然是无法想象。
对方显然是被这个消息冲昏了头脑,喃喃自语:“锦江书院本来就是咱们蜀地首屈一指的书院,有了文大人这个状元,恐怕更是要远远将其他书院拉在后面。”
第八章 相认()
“这对我而言说不准倒是一个机会。”陈浮生放下手中的筷子,轻轻盘算起来。
毕竟在他年幼的记忆里面,这位状元郎和苏正风可是同年,两人就算没有什么私交,也能扯上一份关系。毕竟三同(同窗同年同乡)乃是官场颠扑不破的生存定律。
而苏正风既然选择了在世俗之中为官,就多多少少要主动适应这个世界,否则就没有这些必要了。
至于苏正风离开门派,潜伏在朝堂之上,无论陈浮生还是天欲尊者都没有感到丝毫奇怪,魔门修行有着纵欲炼心的步骤,道家和佛宗自然也不例外。
这个苏正风显然是修行到了瓶颈的地步,于是想要通过红尘重新打磨道心,以求突破,成则突飞猛进,一飞冲天;如果失败那也没有什么好说,注定在这世俗之中沉沦,再无崛起的希望。
因此,佛宗也就罢了,道家门派选择这条路的人与就相对较少了,毕竟除了这种经过世俗打磨的道心,道家更加推崇的乃是赤子之心。
苏正风,勉强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另类吧,只不过就连陈浮生也有些早他妈他的勇气,道家炼心并不比魔门纵欲轻易太多,敢选这条路的要么无路可走,要么就是有着大智大勇。
除了这条消息,其他的就都是一些家长里短,蝇头小利,陈浮生实在赶不上兴趣,将这些自动忽略。
慢慢用罢酒菜,天色已经转暗,陈浮生结了账,借着夜色,照着自家的宅第似缓实快地走去。
没有通过大门,陈浮生绕到侧墙,看看高约丈许的青砖墙,微微一笑,脚尖轻点,人已轻松翻了过去。
足下生出一股柔劲化解下坠之力,点尘不惹地落在地面之上。以陈浮生的耳目清明自然可以保证这里在这时候没有任何人经过。
借着夜色和花树掩映,陈浮生如似闲庭散步,轻松写意地向着记忆中的位置走去。
陈安正在灯光之下算账,他一家在陈府做事已经有了三代,作为和陈家上代主人从小长大的同伴,前家主在继承了位置之后没有多久,就将老管家告老之后留下的大小事务逐步交到了他的手上,正式成为一府大管家的时候,他还不满三十,正是男人精力最为旺盛的时期。
那是他意气最为风发的时候,他在心底暗暗发誓,无论是为了这一起长大的情谊还是知遇之恩,他拼尽全力也要守护这陈家安宁。
再然后小少爷出生,陈府的产业也是蒸蒸日上,就在一切看起来都那么阳光明媚的时候,家主与夫人骤然去世,少爷年幼,陈府的大小事务一下子全部压在了他的身上。
虽然陈家一脉单传,没有什么亲戚,但是眼红这一片偌大家业的可也不在少数,幸好陈家一向名声不错,陈家家主生前和几位有势力的人物也有着不错的关系,做得又不是暴利的行业,陈安费尽心思总算是将这段最艰难的时期挺了过来。
却没想到小少爷却被仙人收走去修炼法术去了,以他的见识自然分不清修行之人和仙人的区别,更加分不出什么道魔儒佛的区别,如果不是有着陈家遗物作证,天欲尊者确实有着真本事,又没有提什么黄白之物,他只怕就要将天欲尊者当成什么骗财的江湖骗子。
但他知道陈浮生如果离去,只怕什么管家眼红产业谋害少主的戏码就要流传出去,刚刚稳定下来的陈府又要经历动荡。
总算那位仙师见他可怜,帮他施了法术,才能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些年。
饶是如此,经过这么多年的操劳,陈家少主眼看就要到了成人加冠的年岁,而真正的主人八年来没有一丝音讯,这些都化作担心连同着操劳将不足五旬衣食无忧的陈安头发染白,皱纹加深,挺直的脊梁也有了弧度。
就在陈安心心念念这自家少爷的时候,陈浮生已经悄悄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看着这个记忆里极为亲近熟悉却明显经历了风雨沧桑的背影,陈浮生轻轻开口:“安叔,我回来了。”
声音虽轻,对陈安而言却无异于震耳欲聋。
陈安先是停下手中的毛笔摸摸耳朵,怀疑自己是否因为想得太多,出现了幻听,然后起身再转身,就连靠椅因此翻倒在地都顾不上了。
出现在陈安眼中的是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翩翩少年郎,面目熟悉。
手中的毛笔不知何时何地落在了地上,陈安走上前去,伸出双手想要捧过那张脸仔细端详两三遍又自动收回,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只能用颤抖地声音问道:“是小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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