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的人才,出产毕竟远远逊色中原,魔教一统之后,若想同道门一十三派,佛门四大名刹抗衡,单单以扶桑一地作为道场着实不足,以琉球诸岛为跳板将海外群岛彻底纳入掌控也是兵法所需,由不得东海龙宫多加留心一二,陈浮生这番话看起来也合乎情理,只是不知给了陈浮生何等好处让他甘愿冒此奇险。
看着斩眉的表情,陈浮生却是暗自好笑,这一番话只不过是为了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搪塞斩眉罢了。
龙族传承上古,底蕴深厚无比,仗着寿元悠久,龙王级数的高人数目远在佛道任何一家门派之上,魔教与佛道两家抗衡已经需要费尽力气,又怎么平白无故多增加一个强敌。
毕竟龙族修行与修士不同,他们可并不排斥魔教法门。
至于争夺琉球群岛的说辞更是站不住脚。
不出海,不知龙族势力之众。
龙族统辖四海之水,疆域可谓无边无际,哪里会看得上区区几座小岛。
更不必说他与龙宫那些龙子龙女的交情远没有深厚到这个地步。
之前他关注扶桑是因为从明月口中得知这里早被东方魔教彻底掌控,他身为魔教弟子难免有兴趣想要多加了解几分。
现在他来这里则是逼不得已。
当日他与风万里、苗女阿蛮对上,虽然遮掩了一番,没有暴露真实出身,但魔教弟子的身份还是显露无疑。
更不必说他之后将魔种清除,说是同魔教决裂也不为过。
此时他的身份说不定早已被有心人宣扬出去,再也不能在中土修行界中立足。
这也是他为什么摆脱了风万里的杀道对自身心境的影响之后,根本没有回转九天剑派,而是直接选择出海的缘故。
回去之后,说不定还未开口辩解,就被一剑飞来取了性命。
当然更主要的还是自家的修行。
他目前的情况比起之前还要险恶十倍百倍不止。
他千算万算没有料到北冥逍遥诀修成的法力会与鲲鹏真血相互吸引。
看起来他将天鹏九变与北冥逍遥诀两种功法合而为一,使其圆满无瑕,得了天大好处。
但随之而来的还有无穷危机。
他甘愿冒着同时得罪魔教与九天剑派的危险也要将魔种清除为得就是避免生死为人所控。
可是没想到精血入体的同时,风万里那颗炼入自家血脉中的六欲魔种也骤然发动起来,同自己体内那颗结合,比起以往还要来得强大,原本与天欲尊者中断的联系再一次建起,更加紧密。
这一次他不过开辟四识的佛门法力想要将之祛除就力有未逮了。
虽然不知为何天欲尊者没有发动,但对他而言和头悬太阿并无什么分别。
他现在还要将大半的法力用来镇压蠢蠢欲动的人心杀道,实力可谓跌至谷底。
如果想要找出将魔种、杀道这些东西从体内摘除干净的法门,自然要来这魔教的根本之地。
更不必说自从阿蛮手中得了全套的大自在天子法,陈浮生就知道阿蛮口中所谓大自在天子法与极乐相思咒同源而生的关系并非虚言。
以阿蛮在魔教中的地位,舍弃无数奇功妙法单选这两门,除去她父亲的缘故外,也是因为这两部法诀证道的希望最大。
于陈浮生而言,只怕还在天鹏九变同北冥逍遥诀之上,毕竟历代的北冥道人还是万化门中觉醒了鲲鹏血脉的弟子从未对上,自然也就无人知晓其中关键。
而极乐相思咒与大自在天子法这一条路却是早已被魔教教主走通。
能够多一条证就元神的道路总是好事一件,他又因缘际会恰好将这两种功法收集齐全,似乎冥冥之中注定他要修炼这门功法。
兜兜转转,陈浮生最终还是不得不来着扶桑一次。
看着斩眉法力一转,原本炼罡绝顶的气势立刻收起,降落到入窍级数,陈浮生也忍不住啧啧称奇,暗中佩服剑池的功法高明。
虽然佛道两家的修士大多擅长藏气,但剑修却偏偏不在此列,要知道剑修倚仗的就是那一股锋锐之气,不能将剑法修行得刚柔并济阴阳相生的地步,极难收敛一身剑气。
斩眉剑法还未到这等地步,只能说明她剑池中另有藏匿气息的妙法。
运起无穷愿力往三人脑海中灌输进几个念头,陈浮生把手一抛,看着斩眉放出一道光华卷起三人,陈浮生也不去理会她接下来打算如何行事,只把背后双翅一展,直接破开云雾,一路蹈水而去。
得了这两人的回答,再加上明月曾经提到的某些信息,他心中对于如何潜入魔教大会,已经初步有了个大略的计划,只是在这之前还需印证一番就是。
在这之前,他还需着手修炼从斩眉处得来的七式剑意。
毕竟现在他只能够动用极乐相思咒与大自在天子法的修为,大半实力发挥不出来,能够增加些手段最好不过。
而且那七式剑意也与他之前所学有些相通之处。
心念一动,陈浮生左手那根青丝直立而起,悠然升空。
右手一张,两道生生不息的剑气在掌心方寸之间游走盘旋,彼此交击,每交击数千次,这两道剑气就会暂时合一,于此同时就会有一道崭新的奇异意境从中生出,弥漫开来。
朝露,清霜。
天地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
那根青丝是当日明月偶发一线灵光须臾突破丹成之时被陈浮生借助两人功法系出同源以相思红线浸染了其中的灵机造就,有着一种青山不动,碧水一去不复还的意境在其中。
人生苦短,譬如朝露,白霜亦是应时而生,转瞬即逝。
朝露清霜两道剑意别出心裁,通过水系中的两象变化也触摸到了那股光阴岁月的真意。
“就是现在。”
陈浮生双瞳一变,绽放无量灵光,端详这两道剑气许久,将其中的变化尽数记入心中。
当两道剑气再次合一的刹那。陈浮生心底暗念一句,好似早有预料一般,右手一合,鼓起周身法力,将这一道剑气拘禁镇压起来,再也不可分离。
悬浮在左手腕的那道青丝忽然飞出,一抖一探,好似活物一般,竟尔直接将那一道崭新剑气吞入其中。
“这一次恐怕就连那位明月师姐在此道上的领悟也远不及我。”
青丝忽涨忽缩,颜色变幻数次,最后终于将那一道剑气彻底炼化,彻底平复下来,原本这根青丝上有霜星点点,这一次得了朝露,清霜两道剑意,原先的霜白尽去,尽数收敛起来,其上剑意有如流水,绵绵不绝。
弹指一点,青丝转瞬成雪,原本流动宛然的剑意也顿时凝滞起来,转为肃杀之气,冻结天地万物。
这种冰寒可不仅仅是水系中冰霜变化,而是直指人心,凝结时光。
当这青丝白雪两相变化之际,取之而来的则是最为纯粹的茫茫意境,好似一条时光长河,洗刷时间的一切痕迹,根本无从抵抗。
那一根青丝毕竟非是陈浮生亲身体悟凝成,而是窃取了明月丹成的灵机临摹造就,因而其中的意境虽然高妙,但陈浮生施展起来还稍显浅薄,比起他惯用的其他手段来要弱上不少。
但是当这根青丝吞噬炼化了斩眉的两式剑意之后,其中的意境也比之前要圆满许多,虽然极乐相思咒依旧还是凝煞级数,但凭借着这一道剑意,只要对方不是他或者风万里云中子这等实力远超境界的人物,陈浮生就有信心同任意炼罡级数的对手一较高下。
“好,这一次在扶桑之地总算是有了些自保之力,不必再像之前那样畏手畏脚。”
这根青丝亦虚亦实,本就是最精纯的极乐相思咒法力意念所化,与识海息息相连,当其将剑气彻底炼化之时,陈浮生识海中那朵由极乐相思咒所化的情火亦是猛然一涨,反哺回来无数莫名领悟。
“咦,这等天气怎么还有人出海,既然今日让我遇上,也是有缘,索性就救他一救。”
这一番练法足足花费了七八日的光阴方才大功告成,陈浮生心境大佳,收起青丝,抬头四望,忍不住皱起眉来。
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滚滚而来。
然而在这大风急浪之中,却有一叶小舟随波漂流,船上三人尽皆面如土色,不能自已。
陈浮生见了,不禁微微诧异。
扶桑自前朝起便奉行锁港之策,除去少数使团朝贡之外,可以说几乎与中原绝了来往,百姓更是严禁出海。
当然他从那两名修士口中得知这些决策实则出自魔教,凡人不过依命行事而已,可以说除去近海有些渔民之外,海上可谓清静至极,而陈浮生因为要演练法术,所在之处距离海岸已然甚远,尤其是船家历来最惧风浪,怎么会选择在这等天气出海?
不过这些对陈浮生而言都算不上什么。
右手虚虚一按,就有一股无边大力从虚无中生出,硬生生将波涛翻滚的海面压平。
左手大袖一张,飞出一条彩绳,凭空一抖,化作儿臂粗细,系在船头。
然后这一艘小船就有如出弦之箭,破水而来,转瞬落到陈浮生面前。
一船三人,一个手持船桨,作渔民装扮无甚特殊之处,至于另外两个就多少有些奇异。
较年青的一个筋骨强健,血气旺盛,显然有着武艺在身,打磨身体,长者虽然一脸黑斑,脸膛紫黑,看上去狰狞凶恶,却是目光炯炯,头上更是隐约现出一股性灵之光,幻化成一张棋盘,好似读书人养气有成。
看到这般诡谲事情,青年男子挺身站起,将老人护在身后,一派忠心耿耿。
倒是老人看到陈浮生的法术就是眼睛一亮,原本身上的惶恐之色尽数收起,上下打量陈浮生一遍,方才用生硬的汉语道:“本上幻庵因硕谢过仙长救命之恩,不知仙长不吝赐以尊号,好教因硕旦夕感念。”
“本上家,这倒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一听本上二字,陈浮生心中就是一动,再看看老人发如僧侣,心中大致有底。
据那两名修士所言,东方魔教在这扶桑之地有着不下二三十家传承,在凡俗间各有入门传承,最为广泛的剑道,其中就有一脉专门精研方圆之理,在分化出四大家,指掌扶桑奕林。
其中井上家正是其中一支,那两人已然是真正修士,自然不会提及幻庵因硕这个凡人。
但陈浮生单凭对方头上的清气便看得出来对方在上的领悟斐然不低,如果再进一步,以艺入道,接触到感应也并非没有可能。
而且来扶桑这几日,他多少也知道扶桑效仿中原棋品九段制,七段之上便须落发以示六根清静专心弈道。
结合来看,对方在其中地位便可大致知晓,对于陈浮生而言,说不得就是混入魔教的一个契机。
第九十五章 道侣之说()
“原来先生是打算出海前往大齐,胆气好生雄壮。”
随手摄了三人一船,陈浮生借口旁敲侧击几句,虽然这私自出海乃是重罪,但幻庵早已被陈浮生显露的法力折服,反而心中另外生起想法,也就不再隐瞒,将自家的来历说了个清清楚楚,让陈浮生听了也忍不住暗自唏嘘。
扶桑棋院四家,幻庵乃是井上家前代掌门人,这幻庵棋力非凡,在扶桑奕林也是首屈一指,毕生夙愿便是能够压服四家中的本因坊一头,晋升名人,只可惜生不逢时,挫败于师徒三代之手,止步八段,雄心尽付东流。
最后当他一局耳赤负于对方一名不过十八岁的少年之手后更是知晓难在扶桑大展宏图,思忖弈道源于中国,有心西渡大海于中土神州开门立派。
只是没想到好容易用重金武力利诱胁迫了船家出海,却天不逢人愿,偏偏遇上了这滔天风浪,若非遇上陈浮生难逃葬身鱼腹的下场。
“先生法力无边,定是仙人无疑,还望怜我师徒二人一片赤诚,施展神通助老师前往扶桑。”
见陈浮生听了面色没有变化,老人幻庵略微犹豫,身前那个大汉却是俯身拜倒在海面之上,连连叩头,抢先说道。陈浮生出手救下两人性命已是十分难得,又怎会在两个无缘无故的凡人平白浪费时间,更不必说他还想要利用此人的身份做一番手脚,自然不可能轻易答应下来。
闻听此言,他只是哈哈一笑,放出一道法力将那大汉隔空拂起,转头看向幻庵,笑道:“纵横十九道,迷煞多少人,便是我同道好友中也有不少醉心于此。先生既有信心前往中华之国开宗立派,棋力自然了得,不若赐教一场,若是果有此力,贫道自然乐意成人之美。”
如果实力不够,那自然是就此免谈。
闻听此言,幻庵就是精神一振,棋之一道,太过考究奕者的天分与勤奋,实难有大成就,因而陈浮生在他心中虽然是不折不扣的仙佛之流,但凭借着数十年的苦功,自认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只是他仍是谨慎问道:“我国规则异于中土,不知仙长……”
“入乡随俗,此局自然也是如此。”
陈浮生神色不改,淡淡说道,看着幻庵左右摸索想要找出奕具,可是他的随身行囊早在之前就被风浪卷走,哪里还能找到。
陈浮生把手一指,虚空点画,不过须臾,已是平静如镜的的海面上已是现出十九对纵横相交的直线,掬水在手,一泼一弹,再落下,已是化为两堆大小形制毫厘不差的黑白棋子整齐摆放在有如水玉琢成的剔透棋盒之中。
白子一百八十,黑子一百八十一。
单手拈起一子,感受着那股沁人肌肤的森寒之气,陈浮生细细观察对方的路数。
棋术若想有成,除去天分之外,日复一日地打谱推演更不可少,修士寿元悠久,与凡人相比有着近似无限的时间,在这方面可谓天然占据得天独厚的条件,可是落到陈浮生身上就自不同起来。
自落生以来,他拢共不过活了二三十年,不过幻庵花在棋艺上的一半光阴。
四艺之中,琴书二项极有天分,也有不俗造诣,但在棋画上却是兴趣寥寥,比起对方全身投入来,不过浅尝辄止。因而他说自己不过一知半解并非单纯谦虚之言。
不过他也丝毫不担心会被对方轻而易举击溃,方圆之道最重计算。修士神魂强大,远未曾修行的凡人凭借着无数场经验就能弥补过来。
最开始陈浮生落子还显有些散乱,但二三十手过去,等他熟悉了幻庵棋风,局面顿时一新,等到一百二十手落下,已是难解难分的胶着局面,幻庵因硕说不出的震惊。
虽然他因为这几日的风浪颠簸,实力逊色平日一筹,但也远非常人所及,陈浮生能够与他斗个不相上下,也是难以想象。
毕竟他看得出来,几乎每落一子,陈浮生的棋力都比之前要略微高明一些,相当于陈浮生把常人十年的苦修在这一局当中走完,实在难以想象,非但落子飞快,更是再无错着。
“怕是再应三四十手,等他再进一步,我就难免要露出败象来。”
想到这里,幻庵将手中棋子悄然放回棋盒,正色看向陈浮生:“不知以仙长的棋力在大齐之地能有多少敌手?”
看到对方话里有谈和之意,陈浮生亦是把棋子投入棋盒,平静说道:“我一心修行,对于奕术不过一知半解,与大齐棋道高手少有接触,不过我也曾听闻国运兴,棋运兴,大齐立国百年,国运正值鼎盛,名家国手辈出,实力自然远在我之上。”
看到幻庵粗豪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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