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陈浮生可没有心思去搭理这些,而是眼睛一眯,低眉看向一处,运起《玄同篇》,将法力收敛得更加无形无迹,心中默念。
“居然出了王城足足七日方才现身,倒是难为你有如此耐心,就是不知道你实力如何?”
新罗道路自是远不如大齐那般周道如砥,出了金城,饶是善花公主这一队尽量选择大道,也是有着许多狭窄坑洼。
此时在这土路旁边,车队之前,就有一人穿着一身粗布衣衫拜服于地。
有此情况发生,善花公主自然不能置之不理,下命将此人带来问话。
见到此人,善花公主及几位侍卫便忍不住眼睛一亮。
衣服虽然普通,但还算洁净,而这个拦路的青年更是肌肤洁白,英俊挺拔,器量非凡,眉宇之间丝毫不现卑微猥琐之态。
浑然不似平民百姓,说是王公贵胄也绝对没有人怀疑。
陈浮生却是暗自冷笑。
对方也不知是已然大功告成懒得掩饰,还是自视在新罗无人能够看穿自己的缘故,一身法力波动居然没有丝毫遮掩,坦坦荡荡显示了出来,凝煞之下,感应之上,虽然本质稍弱,也不怎么纯粹,但放在新罗却已是少有的高手。
偏偏此人身上的气息陈浮生有些熟悉,正是那位美室玺主精修的极乐相思咒,最正宗不过的魔门功法。
想也不想,陈浮生就知道这个人来此必有图谋,定然就是那个造谣重伤善花公主,害她被逐出宫室,流放外地的罪魁祸首。
双手一拱,朗声开口,声音中亦是带了一分隐约的蛊惑人心之力。
“小人王章,祖上亦是上国书香门第,百年前为逼战乱,遁来新罗,不意家道中落,在父辈之时已是无以为业,听闻公主德名远布,巡狩全国,小人不才,愿效犬马之劳,恳请公主收留,允许小人在身边做个侍卫,守卫公主安危。”
第八章 百济王子扶余璋()
善花公主眼神一阵迷乱,就要答应下来。
她如今身边侍卫委实少了一些,再加上六部贵族地方豪族大多心怀鬼胎,让她不能不多几分心思。
更何况这个男子相貌英俊,让人一见就极易心生好感,对方来历也是值得称赞。
上国书香门第出身,言辞也比新罗许多粗鄙的贵族要来得文雅。
更不必说对方话语之中还带了一分莫名的神秘力量,让她忍不住心驰神摇,只欲顺着对方的意思行事。
将手收于袖中,陈浮生轻轻一摇蒲牢钟。
一道无声之音瞬间传入善花公主耳中,沁入心神。
双眼一阵清明,善花公主犹自摸不着头脑,耳中又自传来陈浮生的传音,心中不禁为之一凛,然后提声道。
“善花已然被大王流放出宫,又有何面目自称公主,上国有云:良禽择木而栖。但善花这里已经非是良木,怎能因为一己之私耽误王公子,我新罗国以武立国,又有高句丽、百济之地为敌,公子既然有心做我侍卫,护我周全,想来也是武艺娴熟,不若投身军旅,报国杀敌,也好搏个大好前程出来,我愿意为公子修书一封保举公主做个郎徒,侍奉花郎为主,说不定过上十来年就能重整家业,岂不比跟着善花颠沛流离要强出百倍。”
此话说出,眼见男子脸色变化,正欲重新开口,善花提声道:“来人,从咱们的银钱中拨出些来赐给王先生以充行囊。”
说完此话,善花重重将帘子一放,端坐车中,却是将那位王章仍在一旁再不搭理。
男子捏着那几吊铜钱,脸色陡然赤红,然后转青,然后一片冷厉,他确认这个善花公主莫说法力,体内空空荡荡,就是一丝一毫的真气也不存在,自认绝无可能在自己法力蛊惑之下开口反对。
谁知道对方非但拒绝,更是噼里啪啦,不知当面给了他多少巴掌,简直将他折辱得体无完肤。
双腿随意垂在马车之前,感受着背后那股反复提起又自强行压下的怒火杀气,陈浮生轻轻一笑,背靠车厢,说不出的自在。
果真如他所料,在那番折辱之下,便是稍有血性的武夫都要动怒,更何况是修行之人。
以那个王章的修为,比起大齐萧镇远在境界上还要高出一筹,就算他法力本质偏弱,也不是随意可以轻视。
莫说善花这个新罗弹丸之地的公主,便是真正金枝玉叶的大齐公主也不能如此开口折辱。
对方却是将这一股怒意强行压下,显然是有什么大图谋。
马车缓缓行出一两里地以后停下,善花公主掀开车帘,脸色亦是愤怒之中带了几分后怕,张口就要说些什么。
陈浮生回过头,轻轻示意,然后手中绽放清光将车厢整个拢住,这才开口道:“现在我已经用法力将此地护住,绝对没有人可以窃听,公主尽可放心说话。”
看着善花公主郑重下来,陈浮生心中暗暗一笑,以他的法力哪里需要如此,不过陈浮生深谙人心,这般举措更有容易使人信服。
“大师说这个男子就是做《薯童谣》中伤我的元凶,不知是否为真?”
“自然如此,一首童谣却能够传遍金城,必然有着其人在背后推动,此人身怀邪法,一开口就使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按照他说的去做,想必公主方才也有所察觉,如此看来,他故意接近公主定然图谋不轨。”
陈浮生看着面色逐渐苍白下来,显是想起方才场景的的善花公主,淡淡说道:“我方才感受到他在被公主拒绝之后,身上顿生杀意,怕是今晚就要对公主不利。”
“那么大师可有办法对付他,要不我立刻下令让众侍卫掉头回去为大师掠阵掩杀了他。”
这下子善花当真害怕起来,颤颤巍巍说道。
“不必。”
见惊风散药力已足,陈浮生再给这位公主加了一粒定心丸。
“区区邪门妖法不值一提,怎么敌得过佛门正法神通。”
陈浮生一脸自信,为善花公主安心道:“更重要的是我们需要查出此人为何如此针对公主,背后有何阴谋。”
“不错,我又不像两位处理政事,手中又有花郎,这个王章又到底想要对我做些什么?”
得了陈浮生的保证,想到这位大师的神通威名,善花公主心中一定,然后就把心思放到了其他方面。
“什么王章,怕是要叫扶余璋才对吧?”
陈浮生冷冷一笑,暗自想到。
对方除了一身魔功修为外,身上也自带有一股浓厚国运,看其来历正是来自百济之地,又哪里瞒的过陈浮生的鲲鹏真瞳。
如若陈浮生所料不差,此人就是他先前猜测的那个白龙鱼服潜身于百济使团中的百济王族。
百济、高句丽王室的先祖俱是出身中土扶余部族,因为在族中受到排挤打压,不得不出外另建政权。
因为这个缘故,百济王室便以扶余为姓,至于拆字作为化名更是丝毫不见稀奇。
合在一起,这位自称王章的男子姓名来历便是显而易见,恰好构成一个扶余璋。
本来像这等家伙,陈浮生随手就能收拾了去,不过联想到对方乃是百济王族,便又暂且按下。
据美室所言,她的那门功法便是出自百济,而这个百济王室子弟亦是一身魔功,又打上了新罗公主的主意,由不得陈浮生不好好考虑一二其中的缘故。
“总不会是魔教看上了新罗这片国土,想要做些什么吧?”
说来好笑,陈浮生身为魔教弟子,身怀魔教上乘功法,但是对魔教对当真没有太多了解。
突然发现了这件事情,自是要斟酌再三,看看自己应该如何做才是最佳。
同样,他也想要从这位扶余王子身上好好打听些魔教同门的消息出来。
是夜。
善花公主在陈浮生的指点下午后故意放缓了脚力,没有入城,而是在野外安营歇息。
夜过三更,月上中天。
王章在营帐外现出身形。
第九章 一琢打杀()
于白日不同,如今他身上所穿的衣服精致华贵异常。
不过看着被拱卫在中央的那所营帐,他英俊的脸上便闪过一丝阴厉之色。
若非善花公主于他有大用,为了避免计划横生枝节,在白日他便出手将那一队人马杀个干干净净。
本来他自诩风流潇洒,再加上法力影响,善花公主自是手到擒来,却没想到善花公主拒绝得如此干脆利索,大出意料之外,让他不得不提前下手。
整整衣衫,这位魔教修士根本不加掩饰形迹,施施然向着善花公主的下榻之处而去。
营中守夜的两名侍卫居然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被此人轻而易举地掀开厚实布帘,走了进去。
善花公主仍未入睡,手捧一册书卷,披衣而读。
且把铜灯观婵娟,十根青葱遮玉颜。
正所谓红袖添香夜读书,如今却是灯下眼观红袖读书,别有一番情趣。
放下手中书卷,转过头来,善花公主正色道:“王公子去而复返,深夜来访,却是不知有何见教?”
“有何见教?”
这位本名为扶余璋的修士脸色阴沉,盯着善花公主,却是没想到这位新罗公主居然如此镇静平淡。
本来他以为善花公主白日能够从中摆脱出来,只是自己法力尚未完满,施展的时候有了些许疏漏,而这个女人意志又比一般人坚定的缘故。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不过他自信在新罗没有几个人物能够与自己为敌,故而也没有生出惧意,打量一下,目光停在善花公主怀中的那只大猫身上,露出了然于胸的神色,略带讥诮说:“原来公主是有这么一只妖怪为伴,怪不得白日能够不受我的影响,不过一个修为不过感应级数的野生猫妖,没有传承,又哪里能够与我为敌?”
“非也非也。”
有淡淡声音在这位扶余王子背后响起,陈浮生道:“你真正的对手不是别人,而是陈某。还有,嬴信可不是猫妖,而是白虎成精。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作为一个魔教弟子,你实在太过废物了一些。”
”你是谁?!”
扶余璋脸色猛然一变,自身上放出无数道丝线,布置成罗网将自己牢牢护住,然后才心有余悸地看向陈浮生,放出神念感知。
来之前,他已经用法力察探过整座营帐,并未发觉有任何异样。
而且自他进来,也没有感应到陈浮生的存在,仿佛陈浮生就是突然之间出现在他背后的一般,实在太过诡异。
他竟是一点儿也瞧不出来陈浮生的境界高低。
然后他的表情彻底转为惊骇,一脸恐惧,直接跪倒在地,恳求道:“晚辈扶余璋不知前辈在此,有失冒犯,恳请前辈饶晚辈一命,结草衔环,无有不报,若是前辈想要让晚辈做些什么,绝对不敢有任何违背。”
神识方一放出,他便感觉陈浮生体内法力浩瀚有如大海,无边无际,深不可测,是自己的百倍不止,只是稍一运转,便自压迫得自己无法呼吸。
脑中迅速过了一遍见识过的修士,扶余璋便自发觉便是自己师父的法力亦是不如陈浮生深厚,怎能不让他惊惧害怕。
“不必了,陈某想要知道什么,自然会自行翻阅,不劳道友告知了。”
听到陈浮生说出这句话,扶余璋身形一晃,便自跃起,返身向着善花公主冲去。
他想得明白,就算逃出去,也躲不过陈浮生的追杀,反倒是抓了善花公主作为人质,说不定还会有那么一分生机。
关键就看谁更快一步。
大猫就地一滚,化成白衣少女,挺身站在善花公主身前。
不屑地看了扶余璋放出的透明丝线一眼,嬴信右手五指成抓,凭空一挥,五道巨大爪痕便自隔空发出。
正是一路再纯正不过的虎爪。
数十根丝线结成的罗网在这凌空气劲下纷纷断裂开来,然后嬴信又自一拍,一道雄浑法力便自生生击出,与扶余璋的护身法力结结实实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震耳闷响。
嬴信乃是猛虎成精,法力本就比寻常妖怪要雄厚不少,又有陈浮生指点修行,比扶余璋来法力还要强横。
吐出一口鲜血,扶余璋正要有所动作,却已太晚,一道白森森钢圈从天而降,只是一记便将这位即将凝煞的魔教修士生生打杀。
看着一地鲜血以及胸膛深深凹陷下去的尸身,陈浮生微微摇头,收起金刚琢,然后探手一抓,一道虚幻不定的身影便自出现在善花公主身前。
正是那位百济王子的魂魄。
顺手将尸身送入大阵中,陈浮生一抖袖袍,百鬼经变图便自飞出,在头顶徐徐展开,放出一圈乌金佛光,将这位犹自带着些迷茫的阴魂收入其中。
北冥真水一滚,将地面彻底清理干净。
陈浮生也不出去,当着这位还没有从这大变的形势中恢复过来新罗公主,盘膝坐下,却是早已沉入了百鬼经变图中,开始搜魂索魄。
陈浮生根本就没有想就直接下手把这个百济王子打杀,便是因为有着百鬼经变图这件法器,只要魂魄落入其中,陈浮生无论是想要知道什么都轻而易举。
反而如果放了对方一条生路,不提会不会惹来魔教的关注,便是陈浮生想要打探些什么事情,对于从他口中说出的任何消息都要考虑再三不敢轻信。
对方自然不可能全对他说谎,但若是半真半假,或者九分真,却在最关键的一分上撒了谎才是最要命,说不定陈浮生还要被他哄骗着去自投罗网,被魔教高手围杀。
陈浮生还没有如此笨。
不过陈浮生之前与人对敌,大多只是斗法切磋,对手大多也都与自己修为相仿,或者境界比自己还要高。
少有这次出手这般干脆利落,倒也让陈浮生心中甚是畅快。
当然,也是那件夺自风万里的金刚琢犀利霸道。
不过一时三刻,陈浮生便自将这位百济王子的生平看了个大概,然后张开眼睛,慢慢思索起来。
第十章 瞒天过海()
“大师,那个……”
看着陈浮生张开眼睛,早已在旁边等的心焦的善花公主急忙开口问道。
陈浮生自是知道她想要知道什么,叹息一声道:“那首《薯童谣》确实出自他的手笔,他的乳名便唤作薯童,他白日接近你,便是想要等过些日子你们熟悉之后,再将自己便是薯童的事情无意中透露给你,让你相信这就是命中注定,从而真正将那《薯童谣》坐实。”
“无意中”三个字被陈浮生咬得很重。
看着善花公主的神情,陈浮生继续补充道:“他的真实名字唤作扶余璋,乃是百济王室的王子,这一次来新罗是混在了使团之中化名而来,便是使团之中也只有正使一人知道,公主殿下的父王以及德曼公主想来都不知道此事。”
“那么我们将他的身份和所做的事情说出来,岂不是就可以恢复我的清白,若是有大师为我作证,想必父王与诸位大臣也不会不相信吧?”
小心关注着陈浮生的表情,善花公主试探性问道。
“没那么简单。”
陈浮生却是摇摇头,为这位公主解释道:“他固然是百济王子不假,却不是名正言顺的王子,他是一个私生子。”
“之前陈某不是说起过他乳名薯童吗,便是因为他身份不正,自幼在宫外长大,常掘薯蓣,卖为活业,国人因以为名。等他长大之后,虽然处境好转,但百济法王尚未真正赐予他王子的身份待遇,再加上这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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