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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更深沉了。
皇宫内来回巡逻的卫兵如云,但皇甫靖熟练地避开每一波的禁卫军,一路走
向皇帝的寝宫,如入无人之境。
而在接近寝宫的周围反倒是没有人守卫,因为当今圣上的身旁有十六位大内
高手保护着,近一年来至少解决十拨以上的刺客。
皇甫靖停步注意沉静庄严的宫殿好一会儿,俊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接着他大
摇大摆地走上前敲门。
“皇上正在等你。”一名太阳穴高高鼓起的中年汉子开启门道。
皇甫靖抿住嘴边的笑意,学他正经八百的模样。“我知道了。”
顷刻间,那名大内高手已关门离开,在寝居外围的隐密处守护着。
“小弟,你总算来了。”
韦端己坐在气派辉煌的前厅里,桌上摆着皇甫靖最爱吃的精致餐点。
“哇!”皇甫靖双眼一亮,嘴馋兮兮地坐在椅上。“银丝冷淘、蟹黄鱼翅、
笋焙鹌子、金丝党梅……全是我爱吃的。”他夜访皇帝大哥的次数多了,自然对
大内名菜如数家珍。
韦端己含笑望着皇甫靖狼吞虎咽,将桌上的好料唏哩呼噜地一扫而光。
他与皇甫靖的渊源极深,对清俊洒脱的他有极多的纵容。
当年,皇甫靖的亲爹皇甫尧是担任先皇的贴身侍卫,却在一个机缘巧合下,
爱上当时美丽娇弱又有个性的赵贵妃,赵贵妃也因为进宫多年后渐渐失宠,慢慢
接纳皇甫尧狂热的爱,两人情意缠绵,难舍难分。
皇甫尧本是江湖中人,自然不爱自己的情人偶尔受到皇帝的宠幸,加上赵贵
妃珠胎暗结,遂萌生一起远走高飞之意,无奈赵贵妃舍不得宫中奢华的生活与享
受,而拒绝了皇甫尧的情意,并且凭着腹中的胎儿重新获得皇帝的恩宠,皇帝在
多年无子后一时欣喜若狂,不疑有他,立刻将贵妃册封为皇后娘娘,巩固了她在
宫中尊荣的地位,其余的宠妃即使恼怒,但也无可奈何,谁叫她们的肚皮晚那么
几年才生出皇子、皇女来。
在另一方面,皇甫尧受到情人变心的刺激,在江湖中行事疯狂,像不要命似
的连连铲平芜湖、九华山一带的贼寇,但这一连串失去理智的行动却使他博得江
湖中人的敬重,获得“飞剑客”的名号。多年后,他受创的心被一名多情侠女杜
淑蓓给抚平了,夫妻俩在芜湖共同建立了“飞剑山庄”。
近年来,皇甫尧在爱妻贤淑明理的劝告下,认为当年那个孩子有权知道自己
真正的身世——即使他那时贵为皇太子。
于是皇甫尧潜进宫中,在赵皇后的悄悄帮助下,与年仅十三岁的韦端己相认,
从此以后,皇甫爷爷、奶奶、叔伯、姑姑,甚至皇甫小弟都在宫中做空中飞人,
有的教导韦端己家传武功;有的偷带他出宫见识外面的世界,有的则专程过来陪
韦端己玩耍——那人自然是皇甫靖。
不过,在韦端己登基为帝后,皇甫世家的亲人就很少偷偷进宫了。一来,是
全家出动帮韦端己调查霍宰相的罪证,二来,则是为了避嫌。
等皇甫靖满足地瘫在椅背上后,韦端己才出声问道:“小弟,有没有查到霍
洪辟谋反的证据?”
“没有耶!”皇甫靖也不晓得自己的长辈会那么“逊”,查了快半年还摸不
着头绪。“不过,大伯前几天看到一封霍贼人与外邦的通信,他要我来问看看有
没有用?”
其实,他是被大伯逼迫的,只好硬着头皮来问看看,因为大伯是被爷爷骂最
惨的,只剩一点微乎其微的尊严在支撑他那长辈的身分,所以大伯抱着“没鱼虾
也好”的悲壮心态,命令他有空的时候问一下。
“那太好了!”韦端己赞许地笑道:“只要有罪证能治他的罪就行了,那封
信呢?”
皇甫靖有些呆住了。“不晓得,好像还在霍贼子的府邸内。”
哎呀!大伯也真是的,一点变通都不懂,早知道就先把那封信偷出来再说。
唉!可惜啰!
韦端己难以置信地瞪着他,诧异地问:“难不成大伯偷看完信件后,又很有
礼貌地搁了回去?”
太天才了吧!难怪花了半年的时间还查不到霍洪辟的犯罪纪录。
“应该是吧!”皇甫靖孝心感人地替大伯说话。“大哥,你是知道大伯那个
人,个性不但一根肠子通到底,而且嗜武成痴,你不能对他要求那么多啊!”
他们的大伯皇甫舜自从十五岁那年练功走火入魔后,人就变得很憨直,武功
虽愈练愈高强,却至今未娶妻生子。
“算了,大伯这样做也没有错,要是打草惊蛇就糟糕了。”韦端己浅浅一笑。
皇甫靖也咧开了嘴轻笑。
同样的清俊卓奇,相似的帅气笑容,两人在此时出奇的像。
酒过三巡。
“对了,爷爷、奶奶的身体好吗?”韦端己很久没探望那两位老人家了。
“当然好啊!每天都联手起来‘督促’我们几个小的练功,我的头几乎快被
他们打烂了,尤其在吃了你托我带回去的大补丸后,手劲更是快、准、狠,敲我
们的脑袋瓜子一点都不含糊,吓得我快不敢回‘飞剑山庄’了。”皇甫靖向“罪
魁祸首”拼命地诉苦。
“噢!”韦端己险些笑了出来。“那爷爷和奶奶肯定是身体健朗,否则怎么
治得住你们这几个顽皮鬼?”
他除了皇甫靖这个异母兄弟外,还有两个弟弟和四个妹妹,但是他跟皇甫靖
的年龄较接近,所以比较谈得来。
“也对啦!”皇甫靖直言不讳地承认自己爱捉弄爷爷、奶奶。“不过,他们
两位老人家很挂念你,老是问我你什么时候有空回芜湖见他们?还有爹娘也是。”
他们全家人都不喜欢韦端己当皇帝,要那么多权势财富做什么?还不如一家
团聚来得快乐幸福,尤其他们皇甫家世世代代全是武林中人,根本不喜欢跟官家
的人交往,当初他爹应邀入宫担任皇上的贴身护卫时,爷爷就极力反对。
至今爷爷和奶奶还不太能谅解为什么皇甫家的长孙会“流落”在皇宫内?
“唉!我会尽量找时间装病出宫的,只是现在不比皇太子时候逍遥,有太多
的事情要顾忌,不能说出宫就随心所欲地出宫。”
韦端己愈讲心情愈糟,叹了一口气。
皇甫靖扬着一双剑眉,突发奇想地道:“大哥,既然你当皇帝那么不开心,
不如不要干了,随我回‘飞剑山庄’,日后一起畅怀地闯荡江湖。”
“我是有这么考虑过。”韦端己又是一声困兽般的叹息。“只是在离宫之前,
得先把历年来朝廷日积月累的弊病根除,踢掉贪官污吏,换上关心人民的好官,
让百姓过丰衣足食的好日子,这样我才可以问心无愧地将皇位交给二皇弟。”
二皇弟是他同母弟弟,人品出类拔萃,雄才伟略,将来一定是个为社稷、百
姓谋福利的好皇帝,韦端己对他感到放心,毕竟他才真正有资格继承皇位。
“大哥,那还要等多久?”皇甫靖喜形于色地问道。
没想到大哥早就心中有盘算了,消息如果传回山庄,家人必定很开心,他也
多一个人可以分担爷爷的逼婚压力了。真好!
“快了。”韦端己不太能确定何时退位,不过他希望愈早愈好。
“那我得赶快回去告诉家人这个好消息。”皇甫靖开心地起身——
“汪!汪!汪!”
一声声微弱的狗吠声让皇甫靖的动作凝结住。不会吧!大哥的寝宫内怎么会
有狗叫声?他记得大哥好像不太喜欢小动物。
“你等一下。”韦端己像是被提醒般直往后头走去。
过了一会儿,他拎着两只哀哀叫的小狗再次出现,俊容上满是解脱的神情。
“这两只小家伙吵了我整晚,你带回去给柔柔吧!”柔柔是“皇甫四妹”之
一,喜欢与小狗、小猫为伍,目前山庄里共有十数只小动物。
皇甫靖露出一脸的惊恐。“别开玩笑了,山庄里那些猫狗都快比人多了,你
还要我带两只回去?”
想到他堂堂一个大侠士得带两只小狗同行,就叫他好生为难。
“那这一只好了,它比较吵。”韦端己硬丢了一只小狗子给他,另一只则放
在地板上。
“好吧!”皇甫靖收得真的很勉强。“为什么要送小狗给柔柔?咦!难道这
只狗是外邦进贡的名种狗?”
他将小狗提得高高的,聚精会神地仔细研究它的花色与体型,愈看愈觉得它
很……普通,像极了他家的那只大黄狗。
“是的!”不晓得皇帝骗人有没有罪?为了掩饰他的不自在,他从旁边拿一
只大黑袋递给皇甫靖。“我挑了一些珍奇有趣的贡品,你代我送给家人。”
“好哇!”皇甫靖将“远道而来”的异国名犬放进胸前的衣襟内。“我要回
去了,一个月内我会将那封通敌叛国的信送过来。”
“嗯,你们一切小心为上。”
韦端己语毕,目送皇甫靖离去。
他知道家里的人个个武功高强,对付霍宰相请的护院绰绰有余——如果真的
失风被逮到的话!
但是,他依然担心他们的安危。
☆☆☆
此刻,时已过午。
小豆子带着身着太监袍的小伟子奔跑纵横于重重的亭台楼阁间,引起无数太
监、宫女的侧目。
“快!小宁子还在等我们呢!”小豆子气喘吁吁地催促道。
韦端己气定神闲地瞟了跑在他身旁的小豆子一眼,懒得理会他的穷嚷嚷。
他们愈来愈接近皇太后的寝宫,韦端己不禁开始怀疑“抓鱼大赛”的地点。
小豆子应该不会那么胆大包天吧?
终于,他们在一处养着红鳟锦鲤的鱼池边停了下来。
潭水清澈见底,有如明镜,水潭两岸架有白色曲桥蜿蜒迤逦,曲桥的倒影映
在水面上,与池中鱼群嬉戏追逐在一块儿,衬着右前方那座雅致庄严的宫殿,别
有一份祥和的美感。
“就是这里了。怎样,我的眼光不错吧?这里宁静迷人,绝对没有人‘赶’
我们,我跟小宁子在这里举行了好几次的‘抓鱼大赛’呢!”
小豆子一边炫耀,一边踮高脚尖寻找小宁子他们的踪影。
“这里不是皇太后最爱来的鱼池吗?”韦端己搓了搓干净的下颚,每次为了
扮太监,他都必须先把胡髭刮掉,挺麻烦的!
“哎呀!你不要那么胆小,皇太后通常是傍晚的时候才到这里赏鱼,不会有
事的啦!”
小豆子没啥大不了地挥挥手,随即一脸纳闷地道:“怪了!怎么其他人都失
约了?连小宁子都没有来?”
其他人迟到或失约是正常,因为他们的工作分量较重,时间比较难配合,但
是小宁子失约就有古怪了,他一向最爱玩的,一有好玩的事,他一定是跑第一个。
韦端己的目光微闪。“‘她’是不是皮肤白皙,长得跟你差不多高,眼睛大
大的?”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高深莫测。
“咦?小伟子,你怎么知道?”
小豆子瞪大圆眸,讶异地望向他,小伟子明明没有见过小宁子本人,太玄奇
了!
“因为‘她’躲在东边的那棵大树后拼命向你招手。”如果他眼睛没花掉的
话,小宁子应该是他的十五皇妹韦心宁。
最近他才正为她的婚事头痛着,因为一些适龄的王公贵族在听说她淘气爱玩,
没有一点公主的风范后,纷纷委婉地拒绝与公主结为连理的机会。唉!要当面拒
绝皇帝的提议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可见心宁公主有多么“声名狼藉”了!
小豆子顺着他说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望见小宁子正神色紧张地朝自己猛摆手。
“小宁子既然来了,为什么还躲躲藏藏的?真的很欠骂喔!”小豆子嘀嘀咕
咕地走了过去。
韦心宁在树后暴跳如雷。“喂!你知道你带过来的人是谁吗?我会被你害死!”
“谁啊?”小豆子与刚走到的韦端己同时发问。
韦端己直勾勾地注视她,严厉地轻喊她的“化名”:“小宁子!”
“皇兄。”韦心宁那又惊又怒的气势顿时委靡下来,像是遇到天敌般,她在
惧怕之余,根本无暇注意到她皇兄穿着与她一模一样的特制太监袍。
小豆子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暗潮汹涌,小宁子一见到小伟子就好像老鼠遇到
猫一样,连说一句大声话都不敢,简直不像平常的他。
“嘿!你们两个怎么了?小宁子为什么叫你‘黄兄’?”小豆子来回看了他
们几次,疑惑地追问道:“难不成你的本姓姓黄?”哇!今天的气氛真是悬疑恐
怖。
“对,我是姓黄。”韦端己向韦心宁使个“大家一起来”的眼神。“我跟小
宁子是同乡,几年前就相识了。”
“对!对!对!”韦心宁如释重负地大喊。“我们快来抓鱼比赛吧!”看来
皇兄也喜欢假扮太监。
真是好险!皇兄今天像变个人似的,没有横眉竖眼地责骂她,否则她就惨了!
“开始吧!”小豆子拉着小伟子走到池边,觉得自己最好不要介入他们之间
的恩怨,能打圆场就尽量打圆场,谁叫他们两人都是他的好朋友。“小宁子,你
来讲解规则。”
韦心宁则瞠目结舌地瞪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滑稽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皇
兄什么时候跟小豆子那么亲近了?还手牵手呢!呃!
原来宫中的传闻是真的!虽然她不清楚两个真、假男人能做出什么事来,但
至少她确定了小豆子再继续跟皇兄相处在一块绝不是件好事。不行!她得阻止皇
兄继续“沉沦”下去!
“我看‘黄兄’跟我一组,你的速度敏捷,一个人一组好了,这样才公平!
最后,抓到最多鱼的那组获胜,输方要给赢方一两银子。”
韦心宁找了两只木桶放在池边。“记得,不能将皇太后的爱鱼弄死了。”
韦端己点头表示了解,相当佩服韦心宁与小豆子能想出那么多古怪的名堂来,
也很钦佩他们的勇气,竟敢在皇太后的地盘上动她的爱鱼!
不要脑袋也不是这种玩法啊!
小豆子兴奋得摩拳擦掌起来,大喊一声:“预备……开始!”
“扑通!”两响,小豆子与小宁子抢先跳入水池中,追赶着池中原本悠游自
得的鱼群。
韦端己看了摇摇头,也跟着跳进水中抓鱼,不过,他瞧那两人滑溜的身影拚
劲十足,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赌的是几百两呢!
竞争好激烈喔!
可怜的鱼儿,自从宫中冒出“小豆子”与“小宁子”这两个名号后,它们的
生活就没有好过过!
不是东追西赶地吓坏它们,就是常常抓坏它们引以为傲的美丽鱼鳞,害它们
鱼身上到处缺一块,像是被狗啃过了一样。
天!它们悲惨的岁月何时能停止啊?
3 “太后!”白公公恭谨地参拜在皇太后的凤床前。“万福!”
“嗯!起来吧!”声音里透着慵懒娇柔,不难让人想像当年她的美貌。
白公公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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