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是一年之中最叫人留恋的季节,因为一切都太过美好。又到了一个月,按学校规定有两天的假期。周六一早,天佑揣着几块钱,登上了回家的公汽。
汽车在凹凸有致的路面上不住地点着创伤的“额头”,波动幅度稍微大了一点,额头上掉下几块破旧的“皮屑”,仿佛一次旅途就是一次脱胎换骨。偏偏赶上天公哭泣,天空微微点缀一丝细雨,原本黑漆的云被滤得泛白,道路两旁的新叶不断地往外吐着露珠。泥泞的道路涂脏了车身,轱辘在泥坑里不住打转,车还是一丝不苟地稳稳行进,丝毫不敢怠慢肚里的人类。
车窗外,雨点又大了起来,风肆意地撞击着玻璃窗子,原本脆弱的车子此刻似乎在经历着一次生命的洗礼。是生?是死?
突然,汽车歪进了道路中央的泥坑,陷入进去。泥坑不是很深,只是车子本身承载的重量不允许它那么轻便。售票员跑下车,来到大坑前端详了许久,车子还是没有理会她这个焦急的女人。
最后,还是司机做出了一个不能再低级的决策,但在此刻来讲也最是行之有效的方案。司机百般说好的,车里的乘客才不舍地离开了肚中。这样一来,原本拥挤不堪的车厢变得空荡荡的,像是一个临盆的孕妇做了一次刨腹产。车子骤然轻松下来,也徒然来了精神劲儿。
司机在一旁蛊弄着客车,乘客们错落地站在雨里,淋得浑身湿漉漉。恰巧天佑这天没有带伞。原来是要带的,可无奈归心似箭,一来二去竟然把雨伞的事情忘得净彻。雨水顺着头发流下来,润湿了衣服,迷乱了眼睛。突然,天佑感到头顶的雨停了。顿时,感到一阵温馨。
抬头,身边站着一个女孩,一只手撑起雨伞,一只手抚顺乱了的长发。她的头发,很长,很黑,像是一缕黑瀑。
女孩很美丽,很恬静。不知不觉天佑的眼睛已经出卖了自己,一时间竟也不会打转。女孩轻轻地咳了一声,天佑湿去的脸变得通红,显然自己也觉有些失礼。
这时,天佑突然感到女孩的脸庞十分的熟识,“是她吗?不可能吧!或许真的是…… ”心里一片慌乱。
“陆天佑,不会是不认得我了吧?我是江芷。”女孩见天佑一脸的茫然,首先自我介绍了一番。特别是自己的名字,说的很重。
“江芷?真的是你?我刚才想会是你,可是又不敢确认。你现在在哪里呀?”天佑的脸更红了。
“还老同学呢!我就在你隔壁的古塔高中,这么久了都没有过来看看人家!”江芷显然有些不满,近乎于责怪地说。
“对不起,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在那里一切都好吗?”天佑的话里有些自责。可是想想,自己也没有做错了什么。
“我这里一切都好,就是学习有些忙。很多课都跟不上老师讲的,课后只有自己复习了。刚开学的时候你不是到了我们学校吗?后来怎么又转到了那个学校?你可是个大才子呀!县里两所重点高中抢着要!”江芷的话里很为天佑感到骄傲,像是天佑的荣耀就是自己的骄傲一样。
被人无意揭开伤疤,天佑先是一愣,接着并没有回答江芷的问题,“看,现在雨小多了,我们快点上车吧!”这时,客车响起了出发的号角。“孩子们”又相继回到了“妈妈”的怀抱。
这回,江芷找了一个靠近天佑的位置坐了下来。两个人互相聊得很开心,直至车到站的时候才依依惜别。天佑下了车以后,站在摆动的车尾向江芷拜了拜手,就此作别。
回到家这几天,天佑一直在想着江芷,还是那么美丽,那么娴静,一点都没有变。不知不觉中,初中的情景历历再现。
记得再次回到蒙语课堂的时候,江芷欢迎时鼓动着的白皙纤手,记得那时她素面洋溢着的灿烂笑容,美得不可方物。曾经两个人一起挤在办公室的桌子上补习蒙语,没有她的帮助,他不会那么好。曾经放学后,目送着徐徐归去的江芷,她的背影是那样的熟悉。一头及至腰际的乌黑秀发,晃来晃去。
相逢在雨里,回荡在心里,心弦久久不能平静下去。
第七章 谢谢你的爱!
短暂的假日结束了。
天佑回到了学校,心里却还是无法平静。整个脑海里,都是江芷美丽的倩影。美丽的梦时常浮现在眼前,梦醒后,还是一场空寂。
一个周末午后,天佑睡过午觉从床上下来,好好梳洗打扮了一番,准备去邻校。看那个梦里的现实女孩。整好衣装,带上门走了出去。门刚刚合上,宿舍的电话响起了。这时,天佑却已走在楼道的尽头。
穿过大街,古塔的学生成双成对地步出门外,分享着周末午后的自由时光。
古塔学校的这条甬路实在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虽然只来过几次而已。恼人的经历固然是难以忘却的,但经历的道路才更是最为刻苦铭心的。这里的故事已不仅仅局限于烦恼,也存在着些许无奈。
走过踉跄的前路,天佑想要直接去找江芷,心里又觉得有些不妥。于是,来到一个公用电话亭下,天佑拨通了那个陌生的号码。在心里,却不知已默默记下了千百遍。
拨了几次,那边终于有人接听了。“喂,请问你找谁?”一阵拖鞋声过后,传来了话语。
“江芷,在吗?”
“啊,她不在,刚刚出去了。”
“她有没有说去哪里了?”听说江芷不在,天佑心里不禁涌上几分惆怅。可还是不甘心,却想问个究竟。
“她去了卓南高中。说是要找一个旧时的朋友。她只说了这些。对了,差点忘记问了,你是谁呢?等江芷回来的时候,我可以告诉她给你回电话。”女孩很是热情。
“不,算了。以后再来找她吧!谢谢你!再见!”天佑惆怅地挂落电话,返身回到了学校。一路上,没有看见江芷的身影。
晚自习后,宿舍里来了电话。一个兄弟抄起电话,温柔地和对方说了起来。“恩,他在。等会儿,我去叫他!”热心的兄弟趿拉着不跟脚的拖鞋跑到走廊里,扯开嗓子喊了起来,“天佑,你的电话!”余音回旋走廊久久不能平息。
“完了,一定又是个女孩子。要不你看他那样儿,对同胞什么时候这么温柔过?”宿舍其他的兄弟笑了起来。
接电话的跑了进来,后面跟着天佑。“可不,是个女的,那声音真是叫人陶醉呀!天佑,什么时候把她介绍给我做女朋友,怎么样?”
“别胡闹了!做梦去吧!“天佑一手提起了话筒。
“什么?你说什么呢?叫我别胡闹!人家今天给你打电话没有人接,去了你们学校没有见到你,还说我胡闹!”那头儿显然生气了。
天佑听出来了,是江芷。
“我不是在说你,我是和我宿舍的同学说呢!刚才他说你的声音很好听,想要我介绍你做他的女朋友。所以我才…”天佑悉心地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呀!对不起,我错怪了你。今天下午你去哪里了?”江芷甜甜地说。
天佑就把整个下午的经历如实地告诉了江芷。那边儿半天毫无声音,两人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中。
良久,江芷哽咽着说:“佑,我们能在一起吗?”突然迎头这么一句,天佑愣住了。
说实话,在心里天佑不止一次地设想过梦里的美好变成现实的拥有。可这个时候,自己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无言。直到卡暴掉,里面传来嘟嘟的声音,天佑才浑浑噩噩地挂了电话。
当天夜里,天佑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眼前闪现了一幅幅美丽的幻象。梦幻,毕竟太过美好了。
之后的日子里,在古塔学校里时常出现一个有着黑漆眼神的男孩和一个有着乌黑长发的女孩的身影。
平日里,倘若有一点点时间两个人都会挤在一起说说笑笑,好不快乐。好象两个人在一起是永远不存在孤寂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天上的浮云,和那踏云游漫的鸟雀。
这天,一个周末的午后。陆母不远几十里路来到学校看望乖顺的儿子。母子俩一起吃过饭,母亲再三叮嘱了一番,便要离去。妈妈无声息地来,又匆匆地离去,天佑的心里十分难受。瞬间的相聚,苦楚的别离,一切都太过匆匆了。
送别母亲,天佑悻悻地回到宿舍。不久便昏睡在了梦乡。
不知多久,睡梦中闻听有人叫门,天佑朦胧着睡眼起身下床开门。不料,一脚悬空劈开双叉。一阵疼痛瞬间麻痹了全身。
当天晚上的自习,天佑意外地缺席,一个人躲在黑漆的宿舍。宿舍里,没有光亮,只有一张因过度疼痛而狰狞了的面孔。
天佑住院了。
医院的诊断是腿部筋骨拉伤。伤势很严重,大约要住院一个月左右。看到一家人担心的焦急态,医生仁道地安慰说,已经是幸运的事情,哪怕再晚来一天,也许这条腿就要废去了。
在医院里,日子十分枯燥。整天和一些病弱的老人住在一起,手上遍布着迷乱的针眼,一次又一次的兢糜。
在相处人群里,天佑还是很愿意和老人或是儿童在一起的。也许是一直以来与外公外婆们一起生活的缘故。至于弟弟妹妹,则是自己最为亏欠的人。
每天住在医院里,钱是一个问题。不管你注射与否,每天的花费也都要在几十块以上。伤并没有完全愈合,天佑便以学习为由要求提前出院。院长无奈,便答应了下来。临走的时候,医院又给开了几百块钱的药物。医院说,是必须,不要不行。
出院后,天佑在家没有呆上几天就匆匆回到学校。在家也总是想着学习的事情,毕竟这段日子不是太短,落下了一大堆的课程。
回来的午后,教室里静谧的很,只有一个学习的影子。走到门口,里面的人抬起头来,看着这个久违的男孩,安谧地笑了,很甜很甜。天佑走到女孩近前,带着诚挚的微笑对伏在桌上的女孩说了一声谢谢。
住院的这段日子,天佑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江芷。可是有一天,一个女孩走进病房送了自己一支红玫瑰花。玫瑰花在花瓶中搁置了半个多月,每天天佑都会给它浇水。
送花的女孩叫肖璇。
第八章 血红玫瑰
回到学校的当天晚上,天佑给江芷打了电话。不巧,她不在宿舍。
今天晚上学校有节目演出,多才多艺的她自然是少不了的。
一早江芷便去了礼堂,忙着练习自己的歌曲。此刻的心紧张得要命,心里的小兔子跳个不止,真的怕正式演出时出差,在全校学生面前多难堪。即便是内心的过多恐慌,但能参与学校举行的这样大型活动也足够兴奋一阵子。
晚上,演出开始了。节目都还不错,特别是之前歌手模仿得实在惟妙惟肖,换张脸足可以冒名顶替专业的歌坛巨星。
轮到江芷演唱了。
她轻盈地走上舞台,手中攥着的话筒早已被手心的汗水浸湿,额头上不住淌出汗滴,长发变的湿漉漉。
江芷参赛的曲目是《一路上有你》。唱到情浓深处,每一个人的眼眶闪现出晶莹的泪花。这次表现大大出乎于江芷的意料之外,真的没想到自己可以如此超常发挥,兴奋地蹦了起来。之后,才知道自己还身在舞台上。江芷红着小脸匆匆跑下舞台,身后则是久久回响的雷鸣掌声和人们眼里的滚烫液体。
人们看着跑去的这个美丽女孩,一片赞叹声。当然,有女生羡慕的眼神,也有男生的扉扉遐想。
江芷跑到后台,刚想与大家纷说自己的快乐,一束美丽的玫瑰花遮住了视线。
“祝贺你!芷。”花后是一个男生。
几多熟悉的声音。佑,一定是佑。江芷没有多想,猛地抱住了玫瑰花后面的男孩。拥抱着留有余温的身体,江芷哭了,哭的一塌糊涂。乌黑的长发,更加湿漉漉。
天佑把江芷抱在怀里,伸手拭去爱人脸上的泪水。一束玫瑰花夹在两个人之间。玫瑰,火红火红,像是滴落的血液。
“傻子,见到我不高兴,哭什么?难道不想看见我吗?笑一下!让我好好看看你!”天佑温柔地说。
江芷很听话地笑了,依旧美丽。天佑看着面前的爱人,脸上仍然弥留刚才舞台的那抹红润。突然,天佑吻了下去。爱人滚烫的吻落在自己的脸上,江芷先是一愣,接着甜蜜地笑了。泛现出浅浅的酒窝。相处这么久,这还是自己的初吻。对天佑来说,也是人生的第一次,而且也是最后一次了。在以后,他的吻没有落在任何女孩的脸上。有人调侃地说,从我出生的那一刻,我就有了初吻。当我的上嘴唇无意遇见我的下嘴唇,我的初吻就这样没了。真正的初吻,应该是一个人初恋中最甜蜜的时刻,和最难忘的拥有。天佑对江芷的一吻就是这样,意义远不局限在那一瞬间的存在,恐怕是一生一世的烙印。
唇离开了脸,紧紧把爱人拥在怀里,甚至可以彼此感应到对方的温度。最贴近的温度,才最温暖。紧紧的拥抱,就是温暖的酝酿。
后台里,只有他们两个。江芷挽着天佑的胳膊,两个人走了出去。出去校园,一路上两人默默无语,但甜蜜早已抑制不住写在了脸上。
来到一家餐厅,这样的成功值得庆祝一番。再者,今天是两个人的重逢,毕竟一个月没有见面了。
两个人进了学校附近一家比较实惠的饭庄,服务员热情地把他们带至一个角落的座位。因为两个人都喜欢静。两人点一些素菜和两碗米饭。
天佑不爱吃油腻的菜肴,虽然自己是一个以擅长酒肉著称的蒙古人。
天佑喜欢静,喜欢美丽的玫瑰花,喜欢有着乌黑长发的女孩,还有一个人也是如此。她就是江芷。但她喜欢的是黑漆的忧郁眼神,像天佑那样的。
吃饭的时候,江芷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神秘地盯着天佑,似笑非笑的叫人琢磨不明。
“芷,怎么不吃饭?老盯着我看什么呀!难道这么几天见不到我,把我给忘记了?”说完,天佑才微微明白了一些。马上接起话茬,“芷,我这些日子去了姑姑家,有一些事情。走的太突然,才没来得及告诉你。对不起呀!”深深地道歉,希望爱人可以原谅。
“是吗?”江芷依旧似笑非笑看着自己。表面没说,但眼睛里却是怨恨和更多的担心。
看见爱人担忧的神情,天佑内心觉得很过意不去。“芷,我不该骗你!其实,我受了伤,住院一段日子。伤不严重,这不才几天就好了吗!我没敢告诉你,不要你为我担心。都已经有一个人尝受苦痛了,不想你也一起痛苦。我可不想你整天为我担心,你好好的,我好的也就快了。知道吗?小傻子…”手突然握住了爱人的手,一起分享相聚的欢愉。
江芷眼睛红红的,抽噎着说:“你才是个大傻瓜呢!受伤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就这样离我而去,你怎么不想想我的痛苦呢?我好担心你呀!傻瓜……”说着,再次泣不成声。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润湿了干涸了的泪痕。
一顿饭,搁置在一边,情感淹没了一切。空下的时间,留给了长久的拥抱。拥抱,只为莫名的失去。往往不辞而别却是一件最为痛苦的事情,尤其是发生在相恋的人身上。
晚上,两个人静走在小镇街头。错落的街道上,暗淡的霓虹灯映照着白日晒得滚烫的柏油路面,微微削减着余后的温热。孤独的风拂弄着晚饭后人们饱满的神情,少去了几分温暖。形单影只的蚊蝇伺机亲吻着无心的人们,到处一片祥和的景象。一对恋人漫步在静寂的路上,享受着大自然赐予的美好。江芷紧紧挽着天佑的胳膊,生怕爱人会顷刻间再次离去。
晚上的大街比白日里要热闹的多,人影窜动,分不清个数。稍一不留神,失去同伴就很难再次找到。正在这样想着,突然,江芷感到手里空空的。
天佑,又消失了。
江芷焦急地找来找去,依然没有他的影子。江芷急得快要哭了出来。
在不远的身后,一双黑漆的眼睛正在盯着她。
江芷见找不到天佑,急得大声喊了起来,“天佑,你在哪里呀?”声音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