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要命一条的样子。
「你等著……」柳忆意气到极点,反而平静许多,还坐了下来。
然後……低头沉思……
好半晌,就在仇放以为她不是被吓傻了,就是睡著了,所以才会一动也不动的时候,一阵慌张的跑步声朝著帐房的方向跑过来。
「意姐儿、意姐儿,不好了……」顾不得主子叮咛过要先敲门的要求,七八粗鲁的推开门跑进来。
「意姐儿、意……」一看见房里的情况,七八讲到一半的话也没了声音。
现下是什么情况,怎么看起来有点诡异?
柳忆意用手支著额,靠在桌上一动也不动,而仇放则是在旁看著她,也是一动也不动,他们两个人在做什么,最新的耐力游戏,看谁可以不动得比较久吗?
七八走过去用手在柳忆意眼前挥一挥,没有反应。
再走到仇放眼前挥一挥,还是没有反应。
七八看了看两人,突然跑到门边扯开喉咙又是一声大叫:「不好了不好了,快来人哪,意姐儿中邪啦,快来人哪!」
人还没有来,倒是七八的头被重重拍了一下。
「你姑奶奶我还活得好好的,不要没事乱咒我。」柳忆意不知何时走到七八的後头。
「意姐儿,你……你没事?」七八转回身,惊讶的看著柳忆意。
「我没病没痛,能吃能睡,还会有什么事?」柳忆意没好气的说。
「可是我刚刚看你动也不动的,叫你也不应……」
「那叫沉思……沉思……懂不懂?」柳忆意斜睨了七八一眼,一副少见多怪的样子。
「嗄?」
「算了算了,这种高深的事,说了你也不会懂。」柳忆意摇摇头,不想再跟七八说下去,说再多也只是对牛弹琴而已。「你找我什么事?」
「什么事?喔!对了,意姐儿,事情不好了。」刚刚被这么一打岔,他差点都把正事给忘了。
「这句话我已经听腻了,有没有别句啊?」这个七八就是沉不住气,老爱大惊小怪,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到他嘴里就会变成了不得的大事,一开始听到七八嚷嚷著「大事不好了」的时候,柳忆意还会跟著紧张,但後来习惯後,也就不以为意了,反正七八所谓的「大事」,就绝对不会是「大事」。
「别句?」七八为难的搔著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意姐儿你知道我书读的不多,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别的话。」
「好啦,你就快说吧,到底是什么事?」她翻了个白眼,真的被他打败了。
「事情是这样的,刚刚厨房里招财的邻居跑来找他,说是他母亲生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所以他匆匆忙忙跑回家,还说他要照顾他母亲,最近不能来工作了,要我跟意姐儿告个罪,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情非得已。」七八终於说出他到这里的来意了。
「这样啊,我了解了。」柳忆意眼珠转了下。「明儿个你替我送些银子过去,再带上几斤猪肉和几袋米,转告招财好好照顾他母亲,等他母亲病好了再回来,如果有什么困难的话,就尽管开口没关系。」
「我知道了。」七八点点头。「可是厨房的工作怎么办?」
虽说厨房里另有大厨,但举凡除了掌厨之外的杂事,全部都由招财负责,如今他一走,厨房没人帮忙肯定会乱成一团的。
其他人都各有自己的工作,根本抽不出空来去分担厨房的事,一时间要她上哪里去找人呢?
突然,她眼角余光瞥见凉凉站在一旁的仇放,心中顿时有了打算。
她走到他面前,昂首笑看著他。「仇爷,您刚刚说您没钱是吧?」
「是……是啊!」她的笑容让他心里直发毛,好像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就像他之前第一次到这里,被柳忆意留下吃了一顿,他有史以来吃过最昂贵的午膳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大、事、不、妙。
果然——
「既然如此,您就用做工来抵帐吧!」
第五章
听到柳忆意要他留下来做工抵债,他原来还有一点窃喜的。
才在担心怎么开口说要留在这里,直到他功力恢复,没想到她就立刻给他一个机会,只是他万万没料到会是这副光景。
「阿放,这几只鸡杀一杀,记得毛拔乾净一点啊。」大厨金祥抓了几只鸡出来丢给仇放。
「我知道了。」
唉……他当初怎么也想不到,堂堂一个逍遥四海,黑白两道通吃,在武林中也还有那么一点地位的仇放,竟会沦落到在一家妓院的厨房里打杂,而且还被取了个
小名叫「阿放」!简直就像在叫一只小狗嘛!
「阿放来,这根骨头给你吃。」
「阿放去,要乖乖看门喔。」
还有……若被他的朋友知道原来拿剑的手,竟然用来杀鸡,八成会被笑死吧!
以前只有在露宿野外的时候,才会打只野味来果腹,可这几天杀的鸡,怕是他活了二十多年打的野味,加起来的好几倍吧!
而且根据柳忆意的说法,在厨房打杂一个月的工资是十两银子,如果要还清他欠下的三千六百两,得花上三百六十个月,三十年的时间。
若真的把帐还清才离开,他都已经是个白发苍苍,齿摇发落的老人了。这样他的人生还有什么希望呢?
不过话说回来,他仇放也不是会白白挨打的个性,之前会容忍她是因为他笃信好男不与女斗的道理,可是跟她交手几次後看来,想要对付她这个人,并不是一味隐忍就可以了,如果只懂得忍气吞声,她只会越来越得寸进尺,最後让她爬到头上去。
他不是爱强出头、自视颇高的人,但也绝不是唯唯诺诺、敢怒不敢言的懦夫,尤其是在他的男性尊严被人家踩到脚底下的今天。
他会找出办法的……
*
这天傍晚,倚香楼正准备开门做生意,没想到门一打开,第一个上门的不是花钱的客人,而是一个浓妆艳抹,身穿大红衣服,头簪大红牡丹,嘴角边有颗大黑痣的女人,後面还跟著几名姑娘。带头的女人看起来已经不年轻了,但还是学年轻少女的打扮,丰露酥胸,将声音装得嗲里嗲气,身上挂满各种饰品,却只显得自己俗气。
「李大娘,你怎么又来啦!」七八一见到她,便露出警戒的神情。
「怎么,开门做生意还怕人家上门吗?你们主子到底是怎么教的,一点待客之道都没有,闪一边去。」李大娘一把推开七八,带著她身後两个姑娘迳自走进去。
「李大娘等等啊……你别乱闯啊!」七八揉一揉被推痛的肩膀,连忙跟上。
李大娘不理会七八的叫唤,走到厅里後便自己找张椅子坐下,她带来的姑娘也跟著坐在她旁边,自顾自拿起桌上准备招待客人的瓜子啃起来。「看见客人连杯茶水都没有吗?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做生意的。」
七八唤了个婢女去端茶水,顺便通知柳忆意这件事,自己则是守在厅里,以防她又想玩什么花样。
婢女很快把茶水端上来了,李大娘啜了一口,便猛力喷出来。「这到底什么鬼东西,这就是你们倚香楼奉客的茶吗?又苦又涩,一暍就知道是用劣等茶叶泡出来的,还有……这么烫,是存心想烫死客人啊?真不知道那些上这儿的人是不是瞎了眼罗。」李大娘大声叨念著,脸上尽是鄙夷的表情。
「就是说嘛!这么难喝的茶,亏你们还敢端出来,要是叫我端这种茶给客人,找宁愿去自杀也不愿意丢这个脸。」旁边一个微胖的姑娘搭腔。
「姐姐,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谁都知道倚香楼的意鸨娘可是小气出了名,当然要想办法节省开支罗,用这种茶奉客也是可想而知的事,人家根本不管这茶好不好暍,招待客人失不失礼,反正便宜就是好茶嘛。」另一名脸上布满雀斑的姑娘也跟著说。
「你们看这个茶杯,里面还有一圈茶垢呢!真是恶心,简直就是故意要让客人喝出病来嘛!还有还有这个桌巾样式早就已经过时了,到现在还敢拿出来用,也不换换,真是笑死人了。」
「你们讲话客气点,要不然……要不然……」七八听不下去,跳出来说。
「要不然怎样啊?」其中一个女子冷笑的说。
「要不然我就……我就……」七八握紧拳头,要不是看在她们是女人的份上,他才不会对她们这么客气呢!不过问题也在这里,再怎么说她们也是女人,他能对她们怎么样?
「呦……我好害怕啊!」另一个女子故意躲到同伴後面,却不住嗤笑著。「倚香楼的跑堂要打人了。」
「倚香楼跑堂打人这件事情如果传出去,不晓得会怎么样啊?」
「刚好让大家知道倚香楼的真面目啊,这也没什么不好,妹妹,要不你就牺牲一点,让他打一拳吧!」
「姐姐,可我看他一脸孬样,就算我要让他打,他也没这个胆子吧!」满脸雀斑的女子嘲讽的看了七八一眼。
「原来倚香楼里全都是这种没胆的废物啊,妹妹不说,姐姐我还不知道呢!」两人一搭一唱。
「谁说我不敢,我……我……」七八被她们激得抡起拳头,停在半空中。
「住手,七八,退下。」在她们把话越说越不像样之前,柳忆意终於出现了。
柳忆意沉声暍退七八後,随即换上惯常的笑脸。「李大娘,今儿个怎么有空到倚香楼来?也不差个人先说一声,让小妹好好招待招待。」
「我可承受不起,谁知道你使得是什么诡计?」李大娘冷哼一声。
「既然李大娘承受不起,那就不用承受啦,有什么事儿快说吧,我可不像李大娘那么好命,只要躺著就有人伺候得好好的,我还得做生意呢!」好吧,既然她不愿意好来好去,那趁早把话讲清楚也省得耽误时间。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像个废人躺在床上等人伺候?」一听到柳忆意的话,李大娘立刻暴跳如雷。
「我可没那么说,你说说,在场有谁听到我说李大娘是废人啦?七八,你有听见吗?」柳忆意故意转头问著。
「意姐儿,七八没听见你说李大娘是废人,只听见李大娘说自己是废人。」
左一句废人,右一句废人让李大娘气得七窍生烟,挽起袖子就要上前甩柳忆意一巴掌。
这边七八也拿起搁在墙边的扫帚,紧盯著李大娘的一举一动,只要她一动手,他也下客气了。
「娘,冷静点,那种人不值得你跟她动手。」雀斑姑娘连忙上前拉住李大娘。
李大娘恶狠狠瞪著柳忆意,好不容易才把呼吸调匀,情绪稍微平静下来。「算了,我这个人就是修养好,不跟你计较那么多。不过有件事情你今天一定要给我个交代。」
「李大娘说这话我就不懂了,我孤家寡人一个,没有孩子又没有兄弟,怎么会要交代到我这里来,李大娘要不要把事情弄清楚了点再上门,再说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说不定是你的姑娘……」柳忆意故意瞟了眼李大娘带来的姑娘,突然恍然大悟的转头对七八说:「七八,你给我老实说,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我……我没有啊,我什么都没有做!」突然被点到名的七八,还不懂柳忆意在说什么,便直觉的否认。
「我就说了,你喜欢哪个姑娘就告诉我,你跟了我那么久,我还不会为你作主吗?再说这倚香楼多得是温柔又美丽的姑娘,你随随便便挑一个都比别人强,你又何苦特地跑到外边去?瞧,这不好了,人家找上门来啦,看你要怎么办?」柳忆意劈里啪啦把七八念了一顿,可怜的七八还弄不清楚状况,只能乖乖听她的骂。
「你是说我们宜红院的姑娘不漂亮、不温柔?」李大娘只见柳忆意一面念著七八,一面用若有所指的眼光看著她们,满腔怒气又被激起了。
「李大娘,这不是我在说你,做人哪千万不能太多心,要不然会老得快呀。」
「你说我老?!我哪里老了,你说,你说。」柳忆意不说还好,一说李大娘更是怒不可遏。
「娘,别跟她一般见识,冷静,冷静点。」她身边的姑娘连忙再拉住她,不让她做出不该做的事。
「哼!」李大娘抽回自己的手,顺顺自己的发鬓,深吸一口气。「你少顾左右而言他了。」
「从刚刚到现在都是李大娘你在说,我只是回答你的话而已啊!」柳忆意还是一脸无辜的样子,仿佛她什么都没做似的。
「好,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抢我们宜红院的客人?」李大娘双眼圆睁,直直盯著她。
「我抢你们宜红院的客人?!」柳忆意抬高音量。「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我做生意向来光明正大,怎么可能会去做这种事情呢?七八,你说,我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吗?」
七八本想点点头的,但一看到柳忆意警告似的眼神,立刻把头摇得像博浪鼓似的。
「就是说嘛!想我柳忆意是一个这么光明磊落的人,从来不屑要什么手段,做生意也是凭自己良心,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再说我这倚香楼的生意都已经自顾不暇了,又怎么会去抢你们宜红院的客人呢?」
「你还有脸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你敢说这一阵子黄员外都没上你这儿来吗?」
「黄员外?」柳忆意偏头想了会儿。「你是说长得白白胖胖,做绸缎生意的黄员外?」
「对,就是他。」
「是啊,黄员外这一阵子都有来咱们倚香楼。」柳忆意毫不隐瞒的点点头。
「你都承认黄员外有到你这儿,你还敢说没有抢宜红院的生意?」看见柳忆意坦率承认,李大娘的口气也益发凶恶。
「李大娘你说这话就不对了,脚长在客人身上,难道客人上门我还叫他别进来吗?」这可奇了,哪有将上门的客人往外推的道理。
「要不是你们倚香楼那个叫、叫什么蝴蝶的,不知道下了什么蛊,黄员外怎么会天天都到倚香楼来,忘了咱们对他痴心一片的艳红。」
说到这里,从刚刚在一旁就没有讲话的微胖姑娘,此时竟然抽抽噎噎的啜泣起来。「娘……」
李大娘连忙拍拍她的背,嘴里不住安慰。「艳红乖,别伤心了,娘这不就来替你讨个公道了吗?」
「你抢了咱们别的客人我都可以下计较,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抢了咱们艳红最心爱的男人,你可知道艳红在黄员外身上下了多少苦心。叫你们那个蝴蝶出来,咱倒要看看艳红哪里比不上她。」
「这比不比得上我是下知道,我只知道男人喜新厌旧是天性,今天黄员外有钱想捧哪个姑娘就捧哪个姑娘,改明儿他觉得腻了,再换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李大娘,你得劝劝你们家姑娘别那么死心眼,男人嘛,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有什么好难过的。」柳忆意不以为然的看著那个正在啜泣的姑娘。
「你别在那里说这些风凉话了,黄员外原本对我们家艳红是死心塌地,一定是你暗中不晓得要了什么手段,下然他也下会说变就变。」
柳忆意冷笑一声。「李大娘,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做生意是各凭本事,除了手段之外,更重要的是要有真材实料,黄员外会天天来找蝴蝶,除了看上她年轻貌美之外,还懂得温柔体贴,琴棋诗画样样精通,要是今天咱们这里的姑娘没有一点真本事,就算要了点手段将黄员外拉到这儿,也留不住他的人啊!」
「这么说,你是承认你耍手段了?我就说你们倚香楼专出些不要脸的狐狸精,专干这种坏人好事的勾当……」李大娘对她的话断章取义,气势更加咄咄逼人。
「李大娘,今天我敬你也在这行做了多年,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可你在怪我要手段前,也先检讨检讨自己,男人会到这种地方来,无非是想找个温柔乡享受享受,要是你的姑娘不懂得怎么讨好男人,不懂得男人要的是什么,当然会留不住客人,你们家姑娘自个儿没本事,就别怪到咱们倚香楼头上来。」
柳忆意也恼了,被李大娘瞎缠那么久,该做的事都没有做,还耽误了她做生意的时间,所谓时间就是金钱,她可没时间在这里和这不讲理的女人继续纠缠下去。
「好,好……」李大娘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既然李大娘你也认同我说的话,那就请你回去自己好好想一想吧,七八,送客。」
「你……好,姓柳的,你给我记住,这口气我一定会讨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