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茉一听也是张大了嘴,远处的小人正尖叫着跑下了神庙的阶梯。
“喂!等等!”
她没有再多想,拔腿就朝女人离开的方向冲了上去。
“明茉!”
“伯玎哥哥,附魔要主人同意才能使用对吧?她一定有办法让我回去的!”
“这个疯丫头!”
伯玎也来不及再多说什么,只能一路跟在了明茉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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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半里城外不远的地方,青牙云台前军的年轻将领越跋将军,正和余下的人等,在山羊胡子的带领下,跨进了半里城。
一道密报伴随着青牙军的震惊传回了陆东的都城,当然,云台的损失也有了另一种说法,而既然半里城已被攻破,乘胜追击,则是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
所以军令又从都城以极快地速度传了回来。
不过军队进了城之后立马歇着,因为没仗可打,越跋派出几只小队出城搜寻了几次,但又偷偷地回来了。
说是出城之后一路向北,最近的地方是一座废弃多年的哨岗,稀稀拉拉地住着几户人家。
再往前则要穿过一道满是沼泽的峡谷,目前已经折损了不少人,根本就过不去。
越跋详细地问了问,被带队的亲卫附在耳边细细地形容了一番,结果他一脸的震惊压都压不住,自己在帐里来回踱了一整天,只得又传下军令,原地驻扎,不可擅自行动。
所以这样一只多年不见真刀的部队,如此也得了好,各自抱团玩了起来。
好在什么人也没见着,奸淫掳掠那等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多少也没有发生。
以至于后来都说,这是越跋将军治军极严的关系。
攻破半里城的,是云台的前锋队,队长丧命,而因为报信侥幸活下来的,则是长了山羊胡子的独眼副队长。
此刻他正大了胆子向越跋进言:“信函里可是让我们趁胜追击呀!将军……眼下是夺功的大好机会。”
越跋卸了衣甲躺在软椅上,眉头都锁成了一根线,也没听见山羊胡子的话,这可让山羊胡子好生哆嗦了一番。
他剩下的那只眼睛在眼眶里前后滴溜地转着,又伸手让小兵上了茶,再亲自送到越跋手里,一副以死再谏的忠诚模样:“将军……咱们可是从没开过这么大的功啊,现在突然停下来,下边的兄弟,会怎么想?”
越跋不过二十出头,这自然也是第一次领兵出征,自小兵书读得倒是通了,但毕竟是没有实战过的,又在越老将军那里得不上宠,加上性子不太好,冷峻易怒,治兵颇严,军中早就有了不少非议。
一道军令下来,下边经常有人不作为,更有依仗入军较早的人,煽动旁人反其道而行,再拉拢上下欺瞒过天,所以云台在外并无好名声,只是那越跋傻不拉几的不知道罢了。
此番虽说是西征,但青牙只给他派了云台一个番号,也是摆明了敷衍笑话的,谁知还真的传回了捷报。
帐内就这么僵持了一小会儿,越跋终于是极慢地转头看向了他,山羊胡子今日是涨了脾气的人,也不像往常那样点头哈了腰,而是伸直了脑袋用他那一只仅剩的贼眼极力地和越跋对视着。
“你是前锋队的副领?”
越跋突然问了一句。
“是!我爹死得早,我娘跟人跑了,还是队长收留了我……”
“我听说,你那只眼睛……”越跋打断他的话,招手让他再上前些,又仔细看了看他那道横跨半边脸的刀疤,“这道疤……是跟人赌输了钱,又被追了大半日,最后被前锋领队亲自绑了送去,让人随意处置?”
“这个……是……队长说了,欠人钱要还,不能牵扯青牙军的名声,人家也是卖了队长的脸面,只要了我一只眼睛。”
“你很好,会说话。”
越跋随意的一句,倒是让山羊胡子立马笑开了,那张残缺的脸就这么更加凑上前来,殷勤地给越跋换了茶。
越跋指了指桌上的一个盒子,示意山羊胡子打开来看看。
那一指宽的小盒子里放着一封书信,山羊胡子抬头看了看越跋:“将军,我……我哪像会认字啊……”
“这是自然,”越跋此刻也是有了笑意,“否则你也不必请人代书,想要坐上前锋领队的位置。”
山羊胡子听到这里,很明显浑身一怔,立马站不住了,照地顺势滚了下去,一时也不知道嘴里在胡乱说些什么。
越跋捡起遗落在地上的信纸,用手指慢慢展开,他紧锁的眉头往上挑了一些,只看着那一页的空白,不慌不忙地想了想:“前锋队战死过半,队长亦在其中,余下我等望在副领的统领下重整威名……你说说,你们前锋队还剩下多少人?”
“……这个……十一……”
13。 洗牌()
“好!”
越跋立即起身穿过军帐,吩咐将前锋队仅剩的人等悉数招至帐前。
一时间,地上前后跪了这么几个人,都是大气不敢出的模样。
越跋来回走了几步,虽然是因为年少治军不得人心,但毕竟是越家的人,威严还是十足的惊人。
“前锋队是青牙的喉舌所在,长河之战的故事,我可是从小就听过的,比如……”越跋停下来看着其中一人,他歪垂着脑袋,肩身瘦弱却有着一张肥硕的脸,“……工家人,在长河把消息及时传了出去,扭转了整个局势。”
脚边这人叫做工沉,越跋突然提到祖上的故事,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还是跟着瞒混了下去:“将军居然认得我,可不敢这么说,都是些陈年老事了,而且,现在工家也只剩下我了……”
“是吗?那你不必留在前锋队了。”
工沉一听十分震惊,心想要再问明白些,越跋却转身招呼上了自己的亲卫,前前后后几十人,迅速而沉默地将众人围在了中央。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敢再出声,只斜了眼睛留意着越跋的动静。
亲卫中有一个人上了前,弯腰在越跋身边听着吩咐,最后简练地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此时正是日中天,所有人在太阳底下晒着,心里都是一阵委屈。
越跋让人抬上了一张椅子,自己在凉处坐着,眉毛依旧跟一条线似的。
大概有了半个时辰,人群后边才突然有了动静,所有人不禁转身,只见远处密密麻麻近百人,被越跋的那名亲卫带着,穿过军营,向中帐走来。
此时地上跪着的正有一人,他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人,仿佛是在继续着什么话题:“老二,我这下看清了,嘿嘿……长得还真像个娘们。”
老二猛地抬头,见越跋并没有留意到这边,又回头瞟了眼逐渐走近的那名亲卫,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你看他屁股,你看!”
这名亲卫看上去不过十多岁,只是身材修长,加上一脸的白净,又长年在越跋身边走动,甚至是夜不离身,军中由上至下可是流传了不少故事。
那少年带着人走至帐前,一瞬间所有人都噤了声,只等着帐前的举动。
只见少年弯腰回复了几句,便又回到了越跋身后。
越跋随即站起身来,叫山羊胡子跨到帐前,再刻意转了个身,面对着下边乌泱泱的一群人。
“这是前锋队的副领……”越跋指了指身后,“这次更是立了大功,之前到我帐中来,跟我说了说最近军中的一些非议。上边的命令大家都是知道的,违反了会怎样,想必大家都很清楚……所以副领忠心耿耿,更是为下边的兄弟们着想,今日特地到我跟前来,要我跟大家通个实情。”
越跋说这番话的时候,所有人纷纷抬头看着山羊胡子一脸的铁青,有人虽然能听出其中的蹊跷,但却摸不准越跋为何突然兴师动众地来上这么一套。
“副领,要不由你跟大家说说?”
越跋一副信任的模样,把山羊胡子极力超前推。
山羊胡子自知是着了道,哪里还敢乱说话,只能附和了几句听凭吩咐,再把之前赔笑的嘴脸又好好地来上了一遍。
越跋也不再搭理他,只冲身后招了招手:“轻逻,你来说……”
亲卫队中的那名少年立马应声上前,他虽然年纪尚小,此刻往前一站,却也有了格外压制的气势:“这几天,前去探路的人马死了不少,回来了几个,对前方的描述也不清楚,只知道如果贸然行军,必定是有去无回……”
一句话说完,底下立马响起了议论声,鄙夷和蔑视都是有的,毕竟云台军中老人居多,听一个愣头白脸的小子这么说,像是被几巴掌打在了脸上。
越跋提高了声音随即接了下去:“所以前锋队副领以攻城之功向我自荐,要替死去的领队,带领手下的兄弟们,为我军继续开路。既然副领有心重振前锋队,那么,就遂他所愿吧!”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到了山羊胡子的身上。
他呆滞地伸出脑袋,又不敢转回来往这边看,半张好脸无法抑制的抖动,另一半的表情和那一脸的疤一样难看。
越跋坐回软凳中去,暗中观察那十一个人的神情,又仿佛是突然起了玩耍的心,他用上了极具撒泼的声音:“不过,我也很为难……前锋队目前只剩下了这几个,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所以我把大家叫来,也是新队长提的议,在场各位从今天起,就都留在前锋队中,继续为新领队效力……新队长,你看如何?”
山羊胡子一听,站也站不直,更不能跪下去,哆嗦了半天最后点了个头,轻逻还趁机玩笑了几句,引得下边的人想笑又不敢笑出声。
越跋随即让他立即带人出营,转身回帐之前,又叫住了那个叫工沉的人:“……前锋队中年长或是无兄弟的人,就不必留在里边了,这也是为各位考虑的意思,以后……都留在我跟前吧!”
工沉和其余两个年龄稍大的人,连忙上前把忠心效力的老话说了一遍。
待越跋走了,才晃晃悠悠地来到山羊胡子身边,挨个说了声恭喜,眼里却像藏了刀子似的,好好在他身上上下游走了一遍。
山羊胡子本来就是个没脑子的人,嬉笑着顺着越跋的话再夸耀了一番。
今后的日子到底是好与不好,他自然是想不明白的。
就这样过了大半日,山羊胡子才整理好了队伍,又听轻逻吩咐了下路线,却始终咬紧了大牙,半晌没开口说话。
轻逻只是斜眼看着他,心里猜想他打着什么见不得人的鬼算盘。
果不其然,等领着军队出了半里城,山羊胡子马上把大多数人马留在了离城不远的地方,只叫上了之前熟识的那几个,
“别听那小子瞎扯,爷杀人的时候,他娘的还在喝奶呢!”
“队长,兄弟们几个可都听说了……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这陆西的女人啊……漂亮得不得了!”
“现在您老当了队长,以后咱几个不就好过了?诶你们说……越跋把那几个老没牙的弄走,啥意思?难不成,是摆明了想让哥几个快活?”
“有你乐的就悄悄地乐,管上边的干嘛?就你这脑袋都能想明白了?我看你啊……就是怂!”
众人也不着急,嬉笑着放慢了速度。
独眼的山羊胡子就这么带着这几个人,一路向着山间小道走去。
14。 看不见的人()
这一天并没有结束。
明茉不耐烦地把脚边的长袍再一次提起来,嘴里一个劲地喊着“让一让……”
伯玎则是遮住了大半边脸,甚至不得不把供奉的长袍脱下来,免得再被人纠缠。
两个人就这样在慌乱的人流里来回地穿梭,小心地避让着抢占了食物或是寻找着家人的路人。
目兹峡湾从没有过这样的景象。
念书堂前的门被彻底地推倒,无数人上前拉起孩童的手,而那些天真的笑脸还一个劲地问着:“我真的可以回家了吗?不用再念书了吗?”
邻里间相互抱成了团,打通两户间的墙壁,再把界限重新砌在了院门外。
女人念叨叨地点算着粮食够不够过冬,有人开始不安分地凝视着窗外,山岗上的钟声真的没有再响过,而神庙下来的供奉人,一边找寻着伯玎的踪迹,一边挨家挨户地敲开门,劝说着人们往剩都的方向逃去。
从挂着红布的染房左转,可以看到一条很窄的小巷。
黑衣服的女人在那里转了弯,明茉这会看得真切,连忙大喘了粗气,准备一股脑地追上去。
谁知刚跑上几步,一阵铜铃的声响伴随着止不住的吆喝把她撞倒在路边。
抬头看,长长的车队刚走了一半,厚脚掌的马拉着今早刚上市集的木头车,满满的水果,切得边角整齐的羊肉,密封在透明瓶子里的美酒,还有干净柔软的稻草,和略微抖动就能看见绒毛的枕头。
人们纷纷把能收拣的东西重叠在车上,安静地跟在车队的两旁,领头的人不时抬头往前看看,身后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就这样一路出了峡湾,往更北的方向走。
明茉站在原地只等了一小会儿,便寻了个间隙,一溜烟地从车轮前闪了过去。
伯玎看着她跌跌撞撞地站起身,顺着左转的台阶一路没了影。
等他挤过了车队,早已找不到明茉的踪迹。
顺着台阶一路往下,弯腰走过头顶的拱桥,再从一家被打翻了各种颜色的酱料店里穿过,尽头是一条仅够两人来回的小道。
田路的两旁有低矮的房屋,用长长的杆子支撑着房梁,整块木板被歪歪扭扭地扣在了门洞里,树根一半长在地里,一半长在各家的墙上。
这是峡湾的贫民地,居住在这里的人大多都是些地里忙碌的农户。
黑衣女人站在其中的一扇门前,明茉生怕她再逃走,只敢不吭声地一路追了上来。
“怎么,就你一个人?”
黑衣女人仿佛早就料到了一般转过头来问。
明茉此时才发觉没了伯玎的踪影,身后来的方向安静得要命。
“算了……”黑衣女人又自顾地看着跟前半开的房门,“本来也是个没用的东西。”
这么随口的一句让明茉多少有些不高兴,却也不敢开口违逆了这个女人。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站着,明茉看了半晌,也忍不住留意着门里的动静。
那里边窸窸窣窣地传来几句说话声,夹杂着奇怪的呻吟,不知道为什么,明茉意识到肯定有不好的东西,那种后背发凉的感觉一路顺到了脚底心,吓得她不由自主地直往后退。
突然“嘣”的一声,一个肥胖的身影从隔壁的屋子里推门窜了出来。
是之前在神庙外边见过的老妇人,她怀里抱了一个囤圆的小胖子,正往腰包里塞着一些东西,一副要逃的模样。
谁知一抬头,她发现明茉傻楞楞地站在自家门前,也是吓了一跳。
“哎哟……是你!你这小姑娘,一个人站这干嘛?还不快点回家去!”
老妇人刚喘顺了气,也不再着急,依旧好着心思对着明茉啰嗦:“听大娘一句劝!别一个人在外边,等那些人过来,小心扒了你的皮!”
明茉怯怯地低下头,往黑衣女人那边瞟了瞟,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是来,找这位姐姐,问点事儿……”
老妇人听她这么一说,张大了嘴倒抽了一口冷气,顺着明茉眼神所指的方向偷偷看了看,顿时黑了脸:“妈呀,居然是个疯丫头……”
她一把将小胖子按回自己的肩头,像是受到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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