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尧点点头。
“那你再等会儿,一起吃饭去。”
“好,我在街口那家书店等你?”
“行。”
刚从经理室出来,褚尧撞上方少明,脸立刻沉下来,绕着他下了楼。
“唉,褚尧……”方少明轻声叫住他。
褚尧停住脚,但没回头。
方少明赶到他身前,陪着笑脸:“你……
你要去德国?准备好了吗?那里气候有点冷,多带点衣服。”
“谢了。”褚尧冷冷地说道。正要往前走,方少明又拦住他。“你还在生我的气?如果是,我真心道歉。褚尧,我不会再缠你了,我保证!不过想和你交个朋友,普通朋友!
你看……”
没等褚尧答复,只听后头有人喊道:“方先生,你也还没走啊……”那是他们技术部的同事。褚尧趁机溜走了,留下满是遗憾的方少明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
等了半小时,褚尧见到了开车前来的傅建文,一头钻进车里,满脸洋溢着笑容。“饿吗?”傅建文笑着看看身边的褚尧。
“还好。喜欢吃湖北菜吗?我带你去一家正宗的。”褚尧问。
“好。你带路。”
他们来到一家名为湖锦人家的湖北菜馆,点了几道特色菜。吃着饭,傅建文简单地跟褚尧讲了培训的内容,接着告诉他那边和国内不同的生活情况,比如他们培训中心的公寓通常有两条管道,一条是自来水管,一条是啤酒管。
德国是世界啤酒销量最高的国家,喝啤酒的便利都应用到日常生活中来了。另外欧洲几个国家距离很近,可以抽空去巴黎维也纳逛逛,以免枉费了两个月的德国之旅……
傅建文去德国不下十次,对当地的人文风景还是比较熟悉的,他给褚尧留了个电话号码,是他在德国认识的一个德籍华人的联系方法。“他的德文名字叫鲁道夫·江,中文叫江建,就住在慕尼黑,离你住的那个公寓只有一条街的样子,有什么需要可以去找他,这人挺热心的。”
“嗯。”褚尧小心地把电话号码折起来放在钱包里,抬头,“领导还有什么指示?”
“呵呵。”傅建文摸了摸他的头说道,“有!”
“什么?”
“常给我打打电话汇报一下日程。”
“行啊,不过电话费你出。”两人熟悉起来之后,褚尧的玩笑也开得多了。
“没问题,拿着发票找我报销!”
“呵呵,哪敢!哎,对了,不会说德语怎么办?到那儿不成哑巴了?”褚尧突然想到这个致命问题,总不能上哪儿都叫上翻译吧。
“说英文呗,你的口语不是挺流利的吗?别傻了,人家欧洲人起码一人懂两门外语,你当进军大西北啊?哈哈。”
“哦,这样啊,孤陋寡闻了。”
“周一没法送你了,明天我还得去趟上海,下周才能回来。”傅建文的脸上带着歉意。
“哦,没事。”褚尧满脸失望,他原本打算周末约傅建文去看场电影,毕竟这是他德国之旅前的最后时光,眼看就要分别两个多月,他心里挺别扭,虽然平时两人见面的时间少得可怜,但毕竟还有见面的机会,褚尧心里也踏实些。
他很想告诉对方自己的感受,但怕说出来被拒绝连朋友也做不成。
就这样,褚尧带着遗憾登上了去慕尼黑的班机。刚去的一两天,他觉得挺新鲜——毕竟是第一次踏出国门,宽敞的大街上跑着各种名车,路边小店里卖着各类他从未见过的东西,有些水果长得和国内差不多,但味道相差甚远。
在德国买电器一周内可以退货,同去培训的技术部的李锦光就钻这个空子,买了台奥林巴斯的相机,使用了一周便找了个不是理由的理由把相机退了,“免费”使用了这么多天,他心里倍爽,直骂德国佬是傻鸟。
褚尧看在眼里,骂在心里,他觉得李锦光真给中国人丢脸,难怪有些店老板经常用鄙夷的目光看着这些中国游客,看来诚信二字只能在德文字典里找着,对于某些中国人来说是一文不值。
培训并不累人,休闲时间倒是挺充裕,褚尧不喜欢逛街,觉得周围该看的都看过了,去的第一周就把吴丽和康丽梅交代的东西差不多买全了。他不懂化妆品,觉得那堆破玩意儿怎么这么值钱,一小瓶香水折台人民币近两百,味道还挺冲。不过毕竟是别人交代的,他只管负责买,划不划算不关他的事。
无聊的时候看看电视,频道不少,但多数是德文,他一句都听不懂,只好天天看ESPN关注体育。有时候他会躺在床上抱着电话煲粥,从德国打电话回国还真便宜,跟老爸老妈汇报了半天情况也不心疼。
他给傅建文打电话的心情最复杂,既兴奋又紧张,知道对方挺忙的,他也没多说,只是简单地报告了一下这里的生活,每次结尾都是:“放心吧,我这里挺好的,你忙你的吧,改天再聊。”
很多次褚尧都想说:“我想死你了。”可都憋在心里不敢说出来。他想他们俩又不是恋人,隔着电话线根本就参不透对方的神情,万一自己自作多情把事情搞砸,那估计连跳楼的心都有了。
褚尧按照地址拜访了鲁道夫·江,那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华人,祖籍福建,长相一般但挺幽默,一听褚尧是Tony的同事,嘘寒问暖热情似火,弄得褚尧有些尴尬。一提起傅建文,江建两眼放光,精神亢奋,褚尧拿不准他是不是GAY,但绝对感受得出那人对傅建文的感情不一般,是不是爱慕说不上来,但可以和忠实Fans见到明星那般的狂热相媲美。
“您和Tony很熟吗?”褚尧忍不住问上一句。
“当然……”江建刚想说点什么,看了一眼褚尧,话又吞了回去,“嗯,他还好吧?”
“挺忙的。”
“呵呵,他总是这样,要钱不要命。”江建的眼里露出一丝怜惜,褚尧看着心里很不舒服。
正在聊天的时候一个德国女人走了进来,江建站起身和她拥吻了一下,用德语交流了几句,这个二十多岁的德国女人转身微笑着看着褚尧,点头示意。
“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妻子玛利亚,我们结婚两年了。”江建含情脉脉地看着妻子。玛利亚笑着跟褚尧说了几句话,江建翻译道:“她说欢迎来到幕尼黑,很高兴认识你。她有些事不能奉陪,请你原谅。”
“谢谢,我也很高兴认识你。”褚尧用英语说道。玛利亚笑笑,微微颁首,接着走进卧室拿了包东西出了门。
慢慢地,他们俩熟悉了起来,江建坏笑地问褚尧:“你不只是Tony的同事吧?早在你来这里之前他就打了好几个电话交待我要好好照顾你,生怕你有所闪失。”
“啊?”褚尧的脸涨得通红,哑口无言。
“呵呵,告诉你,我是他大学的同门师弟,我们认识十年了,他有什么花花肠子我清楚得很。”江建诡异地看着褚尧,随后大笑起来。
这两个月江建对褚尧的照顾无微不至,带他走遍慕尼黑的大街小巷,讲述这里的风土人情,令褚尧受益匪浅,心存感激。眼看回国的日子快到了,褚尧兴奋了起来。
临别前一天,褚尧接受江建的邀请,在他家院子里吃着烧烤喝着黑啤,最后过一次德国式的家庭休闲生活。玛利亚很少说话,毕竟语言不通,但笑容常挂在脸上。
“回去告诉Tony,让他下次来这里一定要来看看我,我们近两年没碰过面,每次他到德国来都是来去匆匆,神龙见首不见尾。有这么忙吗,陪我喝杯酒能费他多少时间?
另外,让他别那么拼命,公司不是他家开的,顶多让他再往上爬一级,如果把命都搭上,那得不偿失。”褚尧听着,心想这个江建还真把他当作傅建文的正牌情人了!他们俩八字还没一撇呢,目前只知道自己很喜欢对方,但对方一直没表示,他也拿不准。
三 …3
回到家,褚尧顾不上自己生理时钟还没有调整过来,急急忙忙给傅建文去了个电话,告诉他已经回来了。正巧傅建文正在会友,简短地说了几句,两人约了晚上在傅建文家见面就挂了线。褚尧好不容易熬到傍晚,换了身休闲服就冲出家门,满心欢喜,那是与恋人约会的喜悦。
刚奔出大门,撞上了杨挺。“呀,你到了?”杨挺很兴奋。
“啊,上午到的。”
“这是上哪儿啊,急匆匆的,还打扮得这么精神。”杨挺上下打量着他,“约会啊?”
“啊?”褚尧的脸微微一红,马上改口,“哪儿啊,瞎琢磨啥?正要去见个老同学。”
“去吧去吧,明儿上班再细聊,看你急得这猴样儿!”杨挺挥挥手,褚尧唉了一声钻进了TAxi。看着褚尧远去的影子,杨挺笑道:“老同学?是老情人吧,呵!”
见到傅建文的那一刻,褚尧的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飞出来了,就差扑上去搂着他的脖子说想死你了。
“怎么样?在那儿还习惯吧?柏林去了吗?巴黎呢?”一进门傅建文的问题就像连珠炮一样射了出来。
“去了,能去的都去了,所有积蓄都扔在交通上,现在身无分文,准备来投靠你。”褚尧回答。
傅建文一愣,哈哈地笑了起来。“你是去培训还是度假?”
“Both。”
“见到江建了吧?”
“嗯,那人真的不错,很热情,热情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和他交流。他老婆很漂亮,我一直以为德国人不管男女都人高马大的,中国人去了顶多去小鸟伊人,没想到德国姑娘还有这么俊俏纤细的,而且是贤妻良母。”
“怎么?也想娶个德国女孩?”
“那算了吧。”褚尧掏出一个盒子,“也不知道该给你带什么礼物,随便买了一样。”
傅建文打开一看,是一条漂亮的领带,还有一个领带夹。
“嗯—;—;”傅建文取出领带在胸前比划了一下,“挺适合我的,谢谢!”随后他翻找着领带背面的说明条。
“你干嘛?”褚尧问道。
“我看看是不是Made in China。”傅建文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
“哈哈,早知道你有这手。我看了,是德国制的。”褚尧笑了起来,原来这家伙和自己一个癖好,买东西先看产地。
“上次我从韩国买回件工艺品,竟然是中国制造,而且是我老家的特产!自打那以后我每次都检查产品的说明,认准了再买,免得多要了我的关税。”
“我想你是怕我回国后在街边随便买一条打发你的吧,哈哈。”褚尧看着傅建文孩子似的摆弄着领带,心里甜蜜得很。
“坏蛋。”傅建文笑骂道。随后把礼物收好,转头说,“无论你送我什么,我都高兴,就算地摊货也不升意。”
“唉,你这人说话怎么明褒实贬哪,我有那么抠吗?”褚尧心想要抠也对别人抠,怎么可能对你!为了这份礼物,他跑遍了慕尼黑的各大商场,腿都细了。
“哈哈。”傅建文把饮料递给褚尧,两人详细地聊起这次欧洲之旅,褚尧把江建交待的话转达给傅建文,对方听完,笑着摇头。“这小子还是老样子,好,下次一定去敲他竹杠!”
不知不觉到了十点半,褚尧起身要走,傅建文拦住他。
“这么晚了你就住下吧,也省得我再送你回去。”
“我叫车挺方便的。”褚尧心里何尝不希望能留下来,可开不了这个口。
“又不是没在这住过。”傅建文笑道,“要是不习惯,我把卧室让给你,我睡客厅。客房好久没收拾,估计都长毛了。”
“哪敢啊,这不是鸠占鹊巢吗?还是我睡沙发吧。”话虽这么说,褚尧更愿意两人挤一张床。再说了,傅建文的床挺大的,就算再挤一个也绰绰有余。
“It's up to you。”
褚尧后悔极了,装什么正人君子,现在可好,只能睡沙发了。心不甘情不愿,脸上还得挂着笑容,褚尧狠狠地啐自己—;—;该死!
傅建文进了卧室,褚尧躺在柔软的沙发上睁着大眼瞪着天花板—;—;褚尧啊褚尧,你个白痴!真是白痴!想着想着他突然想唱歌,越想唱越兴奋,越兴奋越折腾,一个咸鱼翻身,连同毯子全滚到地上。
“见鬼。”褚尧爬了起来,重新躺上去。
“怎么?沙发太小?还是磕着了?哈哈。”黑暗中傅建文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卧室门口,目睹褚尧出丑。
“啊?”褚尧起身,脸上烧得很,幸好没开灯。“你你怎么还没睡?”
“我听外头动静不小,起来看看我家客人在瞎折腾啥。”傅建文忍俊不禁。
“哦,吵到你了,不好意思。回去睡吧,我不折腾了。”褚尧一头栽了下去。
傅建文走到他跟前,拉了拉他。“起来吧,到我卧室去,你要再摔一次,我可得叫救护车了。”
“和你睡?”褚尧脱口而出,马上想收回话。
“有什么不可以的,只要你不介意。”
“当然不介意。”褚尧起身窜到卧室,一个前扑,舒舒服服地倒在傅建文的大床上,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褚尧几乎都陶醉了。傅建文在他身边躺下,借着外头的亮光看了看他,微微笑笑。
过了很久,褚尧觉得身边的人已经熟睡了,轻轻叹了口气,细声说道:“知道吗,我喜欢你。”傅建文微微一颤,吓得褚尧半撑起身,慢慢接近傅建文的脸,眼皮动都不动,看来没醒,是自己的错觉。褚尧舒了口气,刚要躺下,突然被傅建文的双臂紧紧搂在怀里,翻了个身,褚尧被压在下面。
傅建文只顾笑,两人就这么脸对脸看着。“你还没睡啊?”褚尧愣愣地同道。
“睡了不是错过某人的表白吗?”傅建文诡笑。
“那—;—;你都听见了?”
傅建文点头。
“有什么反应?”褚尧的心猛跳着,生怕对方拒绝。
“嗯?”傅建文没听明白他的问题。
“我是问,你喜欢我吗?”褚尧屏着气问道。
“不喜欢会这样搂着你吗?”傅建文的双臂紧了紧回答。褚尧的心快炸开了,兴奋得想尖叫,就像久困楼阁的孤独者迎来第一缕阳光。
两人热烈地亲吻着,像是离散多年的恋人再次相逢,激情似火,直到双方都累了才分开。两双眼睛依旧含情脉脉地对视着,唯一能听到的是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傅建文刚想伸手打开床头灯,褚尧拦住他。“别开,我喜欢这样。”傅建文收回手,从褚尧身上挪开,侧到一边。
“褚尧,我太高兴了,其实我很喜欢你,却担心说出来把你吓着。”傅建文轻声说道。
“我也是。”褚尧诚实地回答,“在你面前我总是控制不住……”
傅建文默默地缕了缕褚尧额前的头发,沉默了半天,说:“我们交往吧。”
“嗯。”褚尧的泪快涌出眼眶,强忍着眨了眨眼。他们紧拥在一起,直到睡意来临,直到第二天的阳光叫醒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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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建文把家里的钥匙交给褚尧,让他想来的时候随时进来。接过那串金闪闪的钥匙,褚尧觉得份量很重,手不由得颤了起来,感动得热血沸腾。他没想搬过来,万一两人出双入对被公司人看到,一传十十传百,对谁都没好处。
实际上在他们俩正式确立关系之后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傅建文继续忙工作忙应酬,褚尧也按着原先的生活轨道进行着,所不同的是,双方的心里多了一份牵挂,多了一分充实,多了几分幸福。私下里褚尧叫傅建文“文子”,傅建文称他“尧尧”,甜蜜得腻死人。
在公司里,他们依旧扮演着各自的角色,偶尔碰个面也只是点点头示个意,但二人对视时眼神中的柔情足以让他们的心潮漾开,充分感受那份的甜蜜。当然,外人是无法察觉的。
原本一个爱情故事可以这样结束,王子公主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至于后来会不会感情破裂闹离婚就不是安徒生关注的了。但现实不是童话,总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来搅乱他们的生活,考验他们的爱情。
从德国培训完后,褚尧的工作量大了,出差的次数也频繁了,要解决的事情多了,压力的增大,必然引起一个人内心的烦躁,为此褚尧找到一个新的发泄的渠道—;—;网络。在公司上不了外部网,褚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