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敦。”
“嗯?”
她咯咯地笑:“儒敦。”
“……”
“儒敦?”
他后悔了,真不该让她喝酒。
“到家了,下车。”
她解安全带,手指笨拙,根本只是在拉扯。
“行了,我来。”他倾身过去,他的手指细长白挣,只在中指前关节处有小小的茧微微突起。真的是教育良好无甚操劳的手。可就是这样的一双手,默默扛着多少负担?
她突然心酸,泪如潮涌,扑进他怀里:“儒敦、儒敦,他们都说你狠毒无情,可我只看到你的痛。看不到的时候只是念想你,如今看到了就再也放不开你,你不是一个人,从今以后,我会陪你。我们一起将曾经有的都拿回来,哪怕一辈子,我也要帮你拿回来,全部。”
他咬着唇,月光照耀下唇呈现着青白的颜色,回抱着她,紧得夺去她的呼吸:“傻丫头。你怎么这么容易信人?再不要这样,千万不要再这样了。”
众说纷纭,媒体都在猜测杉辰与肖儒敦的关系,每日大大小小的报纸都报道着有关消息。可两人仍旧如无事般,录片、广告,一如从前。渐渐地,报道趋向善意,字里行间竟是隐隐地祝福。
杉辰看着又一篇揣测两人好事将近的报道直摇头。
“别看了,小辰,他们也是挣饭吃。”公司的人也猜不透,只是说些不黑不白的话。
杉辰笑,起身泡茶。
茶室间对面有块地,也不知是什么人有那样大手笔,买着足够一个公园的地皮竟种着满满的油菜花,黄澄澄的油菜花,开得妖娆极。
杉辰每次泡茶,都顺便在里面歇会儿。
仍旧是生命昂然的澄黄花簇,不过多了辆车。悍马,那车太招眼,想不看到都难。才刚想起什么,杉辰的手机就响了。
拿起来一看,果然。
“最近过得好呀,瞧你满面春风的?”
杉辰下意识地望望四周:“谁能满面春风过你呀!”
方盛世笑:“喂,那花好看吧?”
“你怎么知道?”杉辰探出头向外望,仍是没有看到方盛世的影子。
“……你们原总是我朋友,有时过去玩的。”
“喔。”杉辰不放心,下意识地问:“你在哪儿?”
方盛世的声音活跃起来:“想我了?你要说想我,我马上去你那儿接你,怎么样?”
“哪敢劳动方大公子您呢,我还是不打扰您折百花大计!”
“你不也是一朵花嘛!”
“抱歉,此花性野,养不活,而且也没兴趣与众花共开百花赏。”
“不如我把百花都散了,干脆连花室也铺成土园,专种油菜。”
杉辰心里一动,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油菜?我们对面很多呢,要不你弄点回去?”
“你……”啪!方盛世挂了电话。
他权势太大,惹不起,只能小心应付着,真真假假,如今就连她自己也难以分辨。
隐藏的邪恶
正巧肖儒敦进来:“嗨!”
杉辰见到他有些不好意思:“昨天……我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他怔了下。
“昨天喝醉了,也不知怎么搞的。”她懊恼地攥手,以前大学时她也是喝醉,将个平日看不惯的男生又打又骂,直把那男生弄得再不敢近她身。虽然记不得自己昨日做了什么,可依稀有印象也是做了越分的事。
“没有,”肖儒敦说,“没有什么事。都很好,你一直睡觉,好难叫醒。”
她听他这样说,呵呵地笑出来:“是,别人都说我睡着了打雷都不醒。”
“别人?”
“就我同学呀,一个宿舍的呗!”
“哦。”他习惯地看向窗外,天蓝云白,远处大片橙黄油菜花,他突然发现了一些东西,那个黑黑的影,微微地惊异后眼底黯如深海……
“你要喝什么,我泡给你。”
“咖啡,加奶。”
杉辰转过身,挑起一勺咖啡。
他走上前:“不对,奶要这样倒。”
杉辰觉得肖儒敦离她这样近,近到闻见他身上淡淡的淋浴味道,他的手因为也把着壶柄,几乎快要握着她的。
杉辰一惊之下,失手打翻了刚泡好的咖啡。咖啡落地,溅起一地褐色水花,几滴跃到肖儒敦卡其色棉布裤上。
“对不起、对不起。”杉辰忙抽了纸蹲下身擦拭。
肖儒敦不着痕迹地瞥了眼窗外,然后略倾身体:“没关系。”
杉辰于此刻抬头,正好触上男人的唇。
慢慢地她的眼睛睁大,正要偏头时,肖儒敦却一把捧住她的头,轻轻舔吻。
这个吻来得太突然,杉辰愣愣地任其辗转,忘了反抗。
他一点点舔噬着她的甜蜜,直到双唇娇艳欲滴红若罂粟。如突然醒悟般地推开她,转身离开。
失了倚靠的杉辰一屁股跌在地上,片刻的呼吸停顿让她脸色涨红,大口大口地喘气。地上白瓷咖啡杯碎片像白色花瓣兀自摇曳,发出轻微地晌声。
杉辰要睡觉的时候门突然被拍得直响。
“谁呀?”
啪啪啪!“杉辰。”
杉辰哗地拉开门,果然方盛世站在门外,此刻双眼通红,呼吸间全是酒气。
“你喝酒了?”她捂住鼻子。
方盛世也不答,一把抓住杉辰的肩就往屋里冲,一边说:“你这笨女人!”
杉辰惊得差点尖叫,旋即想到三更半夜的,自己这样一叫反而弄巧成拙,一口气憋在喉间涨得脸有些红了。
方盛世推着她一直到抵着墙,见推不动了又用力吼:“你怎么这么笨!”
杉辰二丈摸不着头脑,害怕方盛世做出更惊世骇俗的举动,不由使劲往边上蹭,口中叫着:“方盛世,你放手!”
一句话刚说完方盛世的脸瞬间放大,接着口鼻全是酒精的味道。
“唔……方……盛世……”
她挣扎着,可方盛世勒得那样紧,几乎没有一丝的缝隙。她急起来手脚并用,踢打踹蹬。剧烈挣扎间突然禁锢的力量消失,方盛世捂着腹弯下腰,神情痛苦之至。
她尤自在惊吓中只觉得侥幸,看着蹲下的他半天才道:“你、你活该!”可见他这半天都没站起来,痛苦又不像假装的样子,不由得担心自己那一脚是否真的踢伤他,站得远远地问:“你没事吧?”
方盛世没与她争辩,脸皱到一块儿,手捂着腹喉间隐约唔唔声。
她越觉得不妥,走近些:“喂!方盛世,你、你可别吓我,明明是你先、先不对的。我这可是正当防卫。”
方盛世转头来瞪她一眼,目光凶得似能杀人。
杉辰再次往后迈一步,只差在两人中间修道隔离墙:“方盛世,你三更半夜私闯良家妇女闺房,意欲何为?从实招来,不然待到衙门大刑伺侯!”
这话本来烈性足实,由此刻受惊的杉辰说来自带了股畏颤颤的虚,方盛世跨下纵痛得撕心裂肺,不由也卟哧一声笑出来。
杉辰见状忙跑到浴室,将毛巾浸热了拿过来:“擦擦脸。”
方盛世一只手接过毛巾疑惑地望着她。
“醉成这个样子,先擦把脸,然后我们去医院,保不准踢到哪根肠子了,断了可怎么好?”
“断”了可怎么好?方盛世脸色气得发青,咝地一声恨得咬牙切齿,顺手就把毛巾丢到她脸上:“狗嘴吐不出象牙。”
“我又不是狗嘴,人牙倒是齐全。”
她小声嘟囔,不想还是被他听见:“杉辰你给我站好!”
说完他就要站起来,脸皮还兀自抽了两抽,仍是勉强起了:“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个蠢得要死的女人,瞎了你的……眼!”
杉辰急得左躲右闪,一边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哟!”他声调怪异,“看不出我在你心里还是个君子。”
她毕竟不比他手长脚长,不过几步就被他抓住揽在怀里。他们隔得那样近,他身上酒味烟味男人味满满绕了她一身,盈了呼吸。
她急起来,又要死打烂磨。只听得他嘘嘘两声,像哄小孩一样的轻柔溺人:“别动,我就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杉辰被禁住双手,背后就是墙,此刻黔驴技穷,也只能默默听他说话。
“杉辰,你知不知道你很蠢,身边那样大一头狼,你还巴巴往上送。那是个什么货色,你怎么就一点不知道凶险?又不是没人对你好,你只要留心看看,就……”他顿了顿,“不就是带你出片么,我……随便一个人都做得到,你有必要把自己也陪进去,肖儒……”
“方盛世!”她突然大吼。
声音那样尖利,仿佛能穿透肌肤,一直钻到他心里,刮刮着的痛。
“你喝醉了。”她说。
他默默地看着怀里的女人,真是远得不能再远的距离,他都这样将心剖开,可她连看也不屑,气极反笑:“是啊,我是醉了,醉到两眼晕花脑袋发混,我怎么、我怎么就喜欢你了,就喜欢你这么个女人。”
“你这么个蠢女人!”
他哈哈大笑,突然发狠地吻住她,长驱直入,拼命吮吸,恨不得将她整个儿吃进去。他将她往墙上一压,用身体挺着她的,一手就去撕她的衣服。
她此时只穿了件薄稠的睡裙,只听嘶地一声,肩带就声断裂,草绿色的睡裙就这么干脆至极地滑下去,露出雪一般白皙的肌肤。
方盛世呼吸一滞,盯着那片露了大半的肩膀为之失神,酥胸也隐隐若现。
杉辰趁着这个机会奋力地使尽全身力气地一推,心中羞辱、懊恼、悔恨交集,泪就不争气地流下来:“方盛世你个混蛋!”
方盛世眼见局面失了自己的预想,一向沉稳的他不禁也慌了:“杉辰……”
才说了两个字就觉说不下去,佳人哭得梨花带雨衣衫不整,自己活脱就是那个强歼未隧之最大恶人,一时心中内疚心痛万分,哪还记得是来劝杉辰离肖儒敦远点的事?
“你滚!”杉辰一手指门,嚎啕大哭:“你给我滚!”
“好、好,我滚、我滚。”方盛世一边说一边往门边走:“你别哭,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混账!你别哭好不好?”
天晓得他方盛世从未如此狼狈,半夜三更跑去人家里就为告诉她肖儒敦找过他的事,却被赶出来,而那个人明明当他是禽兽、色狼、最低等的男人。
天,方盛世差点气岔过去,只觉胸中一股闷气横冲直撞,就要爆炸。
SHIT!他狠狠踢了路边的垃圾桶,哗啦啦的垃圾倒了一地。
“年轻人!”老妇人突然出现在身后,“你怎么乱踢垃圾桶,你看垃圾泼得满地都是,你这是影响市容知不知道?现在市里多紧张这个呀,就说钱市长,昨天才在新闻里说……”
方盛世心里烦到极点,也管不了别人了,掏出两张百元钞放在垃圾桶上,趁老妇人发愣的时候赶紧上了车,呜呼扬长而去。
一场繁华梦
晚上有慈善宴会,肖儒敦与杉辰一起参加。
杉辰那晚穿了件黑色连衣裙,缀着细小珍珠,式样简单大方。
“真漂亮。”肖儒敦赞。
杉辰笑,低下头:“怎么突然有宴会?”
“高层举办的慈善宴会,我们过去瞧瞧,混个脸熟,而且可认识许多权贵。”
肖儒敦打开车门让杉辰进去,闻到一股似兰花的暗香,眼底只见她莹白耳垂上两粒粉红珍珠不住摇晃。
他不自然地咳嗽一声,关上门。
宴会设在国际大酒店,杉辰在酒店前见到满地的香车宝马,一时以为进入名车展览会。待到进去时,又是一番不小震撼。
灯火辉煌、雅乐飘飘,俊男美女穿梭其间。五彩霓裳几花人眼。
“杉辰。”肖儒敦轻唤。
杉辰醒悟过来,连呼惭愧,进入会场后,闻到暗香袅袅。
“儒敦,”杉辰抓住肖儒敦的衣襟,“我……”
肖儒敦覆在她手上,轻拍:“没有关系,说说话就熟了。这里的人彼此也不认识的。”
杉辰只见人们相谈甚谈,酒杯轻碰,疑道:“怎会,他们谈得那样好?”
“那只是你所看到的。”肖儒敦顿了顿,“杉辰,人都有另一面,包括我。”
他那么毫无来由的一句话,令她微微皱眉,却还未及思量,就见远处一个风流身影。
精致贴身的银灰手工西装,英朗俊帅面孔,此刻一双黑眸正一眨不眨凝视着她。
“哼!”她扭头一瞥,“儒敦,我们过去那边。”
肖儒敦见她神色,再抬头只见到方盛世转身离去背影,一向不为所动的脸也闪过一丝沉痛,只是这沉痛太深,埋在内心的海里,也就看不出来了。
“儒敦!”突然一声银铃般轻脆呼声,两人看去,只见一身形窈窕女子笑迎过来:“儒敦,好久不见。”
肖儒敦被杉辰挽着的胳膊轻微地颤抖几下,一时震惊、伤感、怀念一一自眉间闪过:“小笠,好久不见。”
神色太明显,杉辰看得清清楚楚,只觉身体发凉,一颗心直往下辍,不禁轻唤:“儒敦?”
肖儒敦仿若未察,只一心看着叫小笠的美丽女子靠近,才缓缓笑出:“你怎会来?”
“刚回国,”小笠涂着红色亮片眼影,睁眨间如星辰闪烁,“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真好!”她呵呵地轻笑,自始终似未见杉辰。
“是吗?”肖儒敦竟似有些木讷,“那……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小笠叹口气:“还不是那个样子,肖氏移权后,我们都不好。”说着看了看肖儒敦,见其神色,忙转移话题,“听说你入了娱乐业?”
“是的……”
他俩故人相聚,相谈热闹融洽,竟将她排斥在外,杉辰慢慢将手收回,然后见肖儒敦仍是专心致志与前方女人说话,遂黯然离去。
她转身的瞬间,小笠迅速瞟一眼,使个眼色。肖儒敦抿唇不语。
走了数步,突然听到窃语:“就是赵笠呀,肖氏前总裁内定儿媳,听说从法国回来了。”
“儿媳?这么说是肖儒敦的未婚妻?”
“听说两人青梅竹马,是真的吗?”
“嘘!你们小声……”
还有什么,她已没有再听,见不远处有扇门,大约通到庭院,便一人踱步过去。
这个庭院竟如此之大,远方天树一体,明月皎然,借着霜一般的月光,杉辰慢慢走着,直到耳边声乐渐小才停下来,她靠在一棵树上。
“哼!”她踢着脚,“小笠,有什么了不起!”
“未婚妻,哼!”
地上的草被她踢得折下去,又和着泥土断根地翻起来。
“有什么了不起、有什么了不起!”
“未婚妻……青梅竹马……肖氏……”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转为呢喃,逐字地不断重复,蓦然发现她其实一点不了解他,有关他的过去、他的思想她竟一点不了解。
“呀,对不起。”被她踢起的泥土溅在来人的裤上,她忙道歉,等她看到来人的脸时,却哼一声将头别过去。
方盛世看看被弄脏的裤腿,又看看她脚下那一块面目全非惨遭揉捏的草地,煞有其事地说:“你毁坏草皮,当心值班的人抓到。”
她眼珠一转:“要罚钱?”
他憋着笑,声音中有一分揶郁:“当然,你这个样子起码得五百。”
“五百?”她立马跳离犯罪现场,“这样几棵草?”
月光下,她犹如一只狡猾的兔子,眸子极亮:“你不要骗我。”
正巧这时一束光在摇晃,远远听见:“谁在那儿?”
“你看,警卫来了。”他慎重地一指。
杉辰当然看到,急得转身就跑,刚几步想起什么又转过身拉了方盛世,小声说道:“你这么坏,一定把我供出去。”
方盛世有些心猿意马,只觉伊人的手温软如玉,刚笑出声,就被一股力量推得差点摔倒。
“就知道你唬我!”杉辰吼,“你这人怎么这么坏!”
方盛世连着被骂两被坏,哭笑不得:“我哪儿骗你了。”
“就那几颗破草值五百块?”
“那是告诫,防止再有人破坏,况且来这里的人谁稀罕那点钱,要不信我们去问问。”他说着真往光束的方向走。
“谁踢草皮了?”
一声狼嚎传来,杉辰隐隐打个机灵,忙拉住方盛世:“我信,我信还不行?咱们还是快走吧!”
说来说去,她就是心疼那五百块钱。
“为什么一个人跑出来?”
这个时候问这干什么?她用眼瞪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