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辰以为他又要劝自己做鉴定,正要拒绝。
“可不可以叫我一声叔叔?不,叔叔感觉太老了。叫一声小叔叔吧。可以吗?”
杉辰愣了一下。
“就一声,可以吗?”
“小叔叔,”杉辰想,也许他真的是自己的叔叔,无论如何,他是个很好的人,至情至性。
可是她不能认他。
“小叔叔。我可以一直叫你小叔叔吗?”
关若悯受宠若惊:“当然可以。”
“方盛世!”电梯内,又一次的偶然重逢,杉辰拉住方盛世的衣:“我有话对你说。”
方盛世怔在原地半晌,看向杉辰,眼眸中黑不见底:“没有什么话可以说。请放开。”
杉辰抓得又紧些,索性按了电梯。
“你?”
电梯一层一层又上去。
“我不在乎夹在方肖之间的战争,我可以承受。我只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不能没有你在身边。比起被攻击,我更不堪没有你。盛世,你为了我这么多,请让我报答你。”
“对于肖儒敦,我承认我也爱他。可是爱有很多种,我对你的爱也是尽了全力,尽了全力来爱你,因为你用你的全力在爱我。”
“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继续爱上你?”
方盛世没有等杉辰继续往下说,已经抱住她。
他也受够没有她的日子。
婚礼真正地忙起来,办家俱,写请柬。
关若悯也在邀请之列,杉辰在请柬上写着“小叔叔”。
“他一定会高兴坏的。”盛世说,“他很喜欢你。”
言下不无醋味。
杉辰一笑搂着方盛世亲:“宝贝吃干醋了?”
方盛世稀有的脸红,撇过眼又转回来:“翻天了你,还没嫁过来呢?”
“对呀,现在退货还不晚。”她笑得两眼弯弯。
方盛世做出思量的样子:“我也想过,只是担心你会再也嫁不出去。我就当做善事好了,谁让我心肠好!”
他假装摇头叹气。
杉辰说不过他直接打,两人就笑说扭成一团,扭着扭着,方盛世将她横腰一抱。
进房慢慢教训你!他的眼中露出斜恶光芒。
狼来了!杉辰两手护在胸前,做可怜样。
“嘿嘿!”方盛世搓手,咧开嘴奸笑。
避开的责任
可是消息还是走漏,被报纸登出来,杉辰可能为肖氏第一继承人的传闻不胫而走,一时传满大街小巷。
“杉辰,东西都收拾好了?”方盛世手里提着箱子。
她的租房已经不能再住,每日围满大量记者,只能先住进方盛世的家里。
方盛世握住杉辰的手笑:“不要紧张,我妈一直在夸你。”
“夸我什么?”
“能吃加能睡。”他两眼一眯,“以后一定能生大胖儿子。”
杉辰发觉方盛世越来越涎嫌,也不知是否本性如此。一时有些些羞意,只想缝上他的嘴。
车辆缓慢行,两旁全是镁光灯闪烁,车内隔音良好,车外人群做一出哑剧。
前面有另一辆车开路,后面还有一辆车跟随,都是保镖。杉辰突生愧疚:“很麻烦吧?”
他看她一眼,立刻明白:“方氏与肖氏宣战后,我都一定会请这些人,无论有没有你的事。而且,”他轻吻她的手,“可以陪在你的身边,我求之不得。”
“你就会安慰我。”她靠在后椅上,状似不经意地问:“肖氏最近怎样了?”
其实她每天都会看报纸,肖氏因为继承人不定的消息,近期股票大跌,肖儒敦恐怕已经焦头烂额。
方盛世沉吟了一会儿:“不太好,肖儒敦面临被撤之威。当然这要在你明确身份之后。”
杉辰的眼皮跳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继续说:“所以杉辰,这段时间你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就算肖儒敦不动你,支持他的人也会背地里动你的。”
她没有说话,因为此刻说话的话,那声音一定是颤抖的。她沉默着,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方盛世握着她的手,一直紧,越来越紧,可即使如此的紧,他也没能温暖手心逐渐降下的温度。
车子驶进一个小区,有钱人家的标准样房,有单独园圃和宽阔前台。
“我应该早一点搬过来。”空气中甚至闻到青草花香,杉辰心情大好。
“你要是喜欢我们就买幢一模一样的?”方盛世走过来,“还是要更大一点?”
“不要了,”她摇头,“就这样很好了,太大了显得空荡荡,没有安全感。”
“可是你们不都是憧憬一座城堡的么?”
“那是童话中的故事,城堡是王子公主相会地点。”她俯身嗅了嗅鲜花,“生活里只要这样,就够了。我不喜欢与爱人生活在大得需要以车代步的城堡里。”
她突然反应过来,像灵犬嗅到食物:“你们?谁还与你说过喜欢城堡?”
“没有、没有谁。”他闪烁其词。
“你说不说?”
“妈!”方盛世朝门口喊了一声。
“你别想骗我回头,你要不告诉我那个是谁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不放过你,何况还是你妈?”
方盛世不住使眼色,又向她的身后陪笑,杉辰终于意识到好像似乎大概真的那位姚夫人在身后。
这样一想,立马感到背后两道如电眼光,杉辰慢慢转过头,叫了声:“阿……妈。”
“说什么这么起劲呢,跟我也说说?”姚夙乍听一声妈,心里那怪里古怪的感觉消了不少。
方盛世何样人物,一见他妈这神色即刻将两个女人的手拉在一起:“你儿媳正想怎么孝顺您呢!”
姚夙眼角隐现菊花,唇也上翘了些,睨着杉辰:“是吗?”
杉辰额头上的汗:“是……是啊。”
“知道你们要回来住,我已经吩咐玉姐收拾了房间。”姚夙走在前面:“小宋,将少爷少夫人的行礼放到房里。”
小宋约二十上下,一双眼睛活灵活现的:“是。”
房间在二老的楼上,方盛世一听立马皱眉:“妈,不是说好要西头的房子吗?”
“小兔崽子,好不容易回来还要跟我住那么远?我就把你安排在我们东边,怎么样?”姚夙凤目圆睁。
方盛世两眼一转,拉起母亲的手:“妈——,”又低下头小声说:“这不是不方便吗?您不也盼着早日抱孙子?”
方母听到心里去,笑得两眼睛都看不见了:“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你妈又不是不知道那回事!”
“您方便您儿子也方便,可有人害羞。”要是她到时不让,他到哪里诉苦?
姚夙两眼将杉辰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地扫视一遍,而后脆声叫道:“玉姐,替少爷安排西头的房间出来。”
杉辰一直在感叹房中摆设得体,庄重大方。突然听到方母要重新安排房间,不禁心里疑惑。
“为什么要重新安排房间?”
方盛世带着杉辰坐上家用电车,顺口答道:“老人家晚上睡觉打呼噜。”
杉辰想想也是。
西边的房间与东边的不太一样,更偏西洋化一些,看得出应该是方盛世常居。后园有一大片玫瑰花,红得血样刺目。
“哇——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要住在这里了!这里实在太美!”杉辰大笑。
“是啊,这里的确很美。”他看着杉辰。
“我要去玫瑰花园,可以吗?”
“当然,这里全部都是你的地方。”
杉辰跑着下楼,快乐如同小鸟:“这样多的玫瑰花,我第一次见到,好壮观、好伟大。”
方盛世也跟着她:“我将它们都送给你,代表一生的承诺!”
他的目光温柔缱绻,眸中是她的倒影。
她静笑,点头。
两人热烈拥吻,在如火样的玫瑰花海里。
“盛世……”
“嘘。”他慢慢将她放在地上,随手摘下一朵玫瑰:“这样的花,你戴着才配。”
他将玫瑰插进她的左鬓,手指滑过凝脂般侧脸,俯身轻吻,细细地吻,眉间、鼻间、脸颊、最后才去碰唇。
他的目光中有汹涌潮水,似要将她整个吞下去,可是动作却这样轻柔,好似她是最珍贵的宝物。
手往下滑,罗衫轻解,他感觉到她的颤栗:“别怕,天地是我们最好的见证人。”
良辰遇良人,苦恨春霄短。
杉辰在方家真的过上足不出户的古代闺绣生活,直呼“你要再给我配幅刺绣我就是如假包换的待嫁闺中的古代少女了”。
方盛世一听喷笑:“给你你也不会绣呀。别人都说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走路,你是吃过猪肉不识猪。”
“你也比我强不了多少,我不会针线,你可连全绵和尼龙都分不清呢!”
方盛世耸耸肩膀:“我又不是女人,不认识理所当然。”
如此拌嘴日子一去半月,杉辰大嚎长胖两斤。
“妈呀,你故意的。”
“谁故意呀?自已能吃能睡的。”
“那是谁半夜托人家起来夜宵?都说十一点以后吃东西最胖人了。”
“……”
“不管,方盛世你要再敢引诱我吃夜宵,我跟你没完。”
当夜,方盛世端着正宗意大利小牛腩刚出现在门口,杉辰两眼放光从被窝爬起来:
“还有没有85年红酒?”
又是堕落的一天早上,杉辰走到外面,散步时听到低微啜泣。
“小宋,你怎么了?”
小宋惊讶地抬头,连忙用衣袖擦了擦脸上泪珠:“少失人。”
“怎么哭了?”
小宋的眼睛大大的,哭过更显清亮:“前些日子我买了肖氏股票,现在跌得一分没有了。”
“原来是这样,亏得很多吗?”
“也不是,几万块而已。”
几、万、块、而、已?“那个……这里工资多少?”
“这个,”小宋显得有些犹豫。
杉辰笑:“我刚刚进来方家,人生地不熟,以后还要你多多帮忙提醒,好处自然不会少。”
“少夫人,不敢当。”小宋咬咬牙,“老……不,夫人每月给我们三万块底薪,奖金赏赐不算。”
三万块?奖金?赏赐?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外面一个大学生好做歹做最少也要五年才能拿到这薪酬。
“那你们每月都干些什么?”她考虑以后是否也来分一杯羹,跟方盛世分手之后,求他今在往日情份收她做女佣吧!
“就是打扫收拾之类的。夫人对我们很好,当然少夫人对我们也很好的。”
杉辰震惊中让小宋做自己的事去,才不到一会儿突然觉得刚才漏了重要讯息。
“小宋,你刚才说你买了什么股票?”
“肖氏呀。少夫人,您脸色不好,要不要扶您回去休息?”
“不、不,”杉辰说:“最近怎么很少听到肖氏的消息?”
“怎会很少听到,外面已经炒得沸沸扬扬,大报小报都在刊登。”
“对了,我说怎么方家从来没见过一份报纸,连电视上都没有此类新闻?”
小宋更是被惊得睁大眼睛,好像看着怪物:“报纸每天都送到府里呀,而且电视也是每日报道。”
杉辰脑袋嗡嗡作响,方盛世一定是不让她挂心将所有消息摒于在外,而她直到此刻才突然想起还有这么一件事。
她以为不想就可以过去,其实只是放任问题发展,直到无法逃避。
意料的疯狂
杉辰走到东屋,果然在垃圾箱中见到已被看过的报纸。方盛世太有把握她不来东屋,而减弱防备。
果然整版都是肖氏最新情况,以及以后预测。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肖儒敦内外受敌,已经骑虎难下。
她抓着这份报纸坐在沙发上,不知道接下来可以怎么办,愣愣地看着墙上挂钟左右摇摆。
一直到方盛世中午回来,一脸的笑意昂然,终于在看到杉辰又看到她手上的报纸后沉下脸。
“杉辰?”
杉辰有些失神落魄,看他一眼又看向报纸:“你都知道?”
“你一直都在故意瞒我?”
“我这样做都是为你好。”他说。
她是什么都做不了的,甚至连见他安慰他的机会都没有,除了躲起来不被人发现,她做不了任何事情。
她被缚住了。
“他怎么样了?”她问。
“没什么,你不要问。”他已经不悦。
“他怎么样了?”
方盛世低下头又抬起,重重地从鼻中叹气:“没什么,最多被赶出董事局而已。”
她不敢想象他被赶出董事局,那样骄傲的人,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然后再次失去。她不敢想那是什么样的结局。
“没有余地了吗?”她似乎很艰难地开口:“你、就不能、放过他?”
方盛世腾地一下站起来:“放过他?他几时放过我?商场如战场,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杉辰,你希望哪个死?”
“是我?还是他?”
她见他愤怒极的样子:“我、我也不是……我只是……只是想给他一条活路。”
“活路?不做董事长怎么就不是活路了?活路不是别人给的。肖儒敦如果死抓着那个位子不放,今日是遇到我,要是别人,他早已死过百次。”
她听出他话的意思,禁不住手发抖:“我知道……我知道。盛世,你做了许多。我只是想、只是想……”
“不要说了。”方盛世厉声一喝。
杉辰吓得抬起头。
“说什么都迟了!”
她半天反应过来:“什么?你说什么,盛世!”
方盛世离开客厅。
不一会儿,小宋拿着一份报纸过来:“少夫人,少爷给您的报纸。”
杉辰忙抢过来看,日期是今日的,题目赫然:“肖氏董事长被迫离职,肖氏有望与方氏修好。”
占了整个头版,还有大幅的照片,肖儒敦在保镖的护送下正从肖氏走出来,脸色惨白如纸,神情灰蒙得骇人。
迟了!
真的迟了!
一时间,杉辰脑子里只有这几个字,她飞快地冲出大门,往外跑去。
招了辆出租车她说了地址,让司机快开。
她说的地方是以前肖儒敦还做经理时租的小公寓。
肖儒敦是极不懂得照顾自己的人,家里永远一箱方便面,还有火腿肠饼干。
她因为工作的关系进到他的房间,简直置身干粮世界。因而寻了理由自告奋勇做饭。
当从厨房侧身出来、头发略敌的肖儒敦问她“盐要放多少”的那一瞬间,她有种居家的温心安宁错觉。
“到了。”司机说。
杉辰猛然醒过来,掏口袋发觉居然没有带钱,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没有带钱。”然后将耳环取下来:“不然这个给你好不好?”
方家的东西,这样做计程车费实在浪费,不过眼下也管不了那许多。
一口气上到五楼,她急忙拍打房门。这样急,只知道拍打。她怕,怕那个人会想不开,怕他就那么消失。
可是门一直没有开,心也一点点沉下去,直拍得手都红肿,才想起来可以到守卫处拿钥匙。
守卫开了门,杉辰几乎是冲进去。
房里的一切都没有变,肖儒敦好好地坐在椅子上。
“原来是你呀,我还以为是那些讨债的人。心想我会不会死在这里。”
她的鼻子一酸,刚叫了一声“儒敦”,泪就像水一样涌出来。
她就在离他三米的地方哭泣,而他也只是看着她哭,面色木然。
“你还来做什么,来看我如何潦倒的么?”
“不。”她怎么知道要来做什么,只是直觉地冲出来,看到他。
你没事吧?这样的话甚至都问不出口,而她也给不了他任何的慰藉。她的哭声渐渐小下去,突然一股由无力而起的沧桑悲凉。
“儒敦,回到过去好不好?”
“放下,然后开始新的生活?”
“放下?”肖儒敦好像听到了最荒诞的言语,“你知道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叫我放下?”
“我的母亲是被父亲为了巩固势力娶回来的,她每日能做的就是不停对我说‘夺下肖氏,为她争气’,一直到她死,她都要抓着我的手,死不冥目地要我发毒誓得到肖氏。而我的父亲被关惜人夺权后每天做的就是咒骂殴打我,我的生活从头到尾都被肖氏毁了,毁得一干二净。”
“所以,肖氏就应该是我的,它若不是我的,我活得这么惨是为了什么?”
肖儒敦说到后来竟笑了,越笑越大。
“你说,肖氏是不是我的?方盛世要与我争,不可能!不可能!”
他指着杉辰:“你!你也是一样!跟着方盛世跑了,你他妈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