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爱,轻于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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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爱,轻于流年-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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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说话,就不吭声了,他们问了一会儿,见我这样子,就走了。 
第四天,我依旧倚着墙发呆。 
这时有人敲门。看门的人出去了,不一会儿他又拐了回来说:“外面有一个老人和一个眼睛看不见的女孩子说要见你。” 
“小荻!”我忽地站了起来,转念想了想又坐了下来说,“我不愿见她。”那个人不解地看着我。我闭上了眼,他只好又出去了。不一会儿我听见院子里小荻的哭喊声:“哥,我是小荻,我是小荻啊!你听见了吗?哥——” 
我也哭了起来,这是我四天来第一次流泪。我心里叫喊着,我知道是小荻,可那又怎样。院子里哭了一会儿就平静了下来。她也许走了。本来觉得活着只是一个人的事情,高兴怎么做就怎么做,现在知道了,那种自由自在的感受只是一种错觉。我流了一会儿眼泪,泪水很快变成冰屑子。这时我听见窗户上有声响,一抬头看见的竟然是小荻泪水满面的红红的脸,她的手冻得跟红萝卜一样,抓着窗户的钢筋向里喊:“哥,哥,你在里面吗?” 
我说:“在。” 
小荻听见我说话,又哭了起来,哭着说着语无伦次了:“你怎么这么傻,都是我不好。哥,你冷不冷?” 
“这和你没关系,小荻你别哭了。我不冷。你一哭我心里就更难受了,别哭了。” 
小荻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泪,不哭了:“你饿不饿,我给你带了个热汉堡,你吃。”她的手从窗户里伸进来,手里捏着一个小盒子。我接过来吃了。汉堡早凉了,可是我怎么来安慰她呢?我说:“小荻,哥哥这次是犯浑了,但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我弟弟,他死了,在芦苇荡里玩冰,掉冰洞子里淹死了。” 
“我知道了,你不要太难过。” 
我怎么能不难过,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我一向认为世界上没有永远的东西,现在知道了死就是永远也见不到了。小荻在窗外哭哭啼啼,最终被奶奶拉走了。临走的时候,夏奶奶对我说:“阳,好好向人家认错,争取宽大处理啊!可别犟了,你看看,家里眼看着遭多大罪啊,你就不会让人省一会儿心?” 
我说知道了,然后又退回墙角,面壁思过。 
桥的家人和我父母商量的结果是和平解决不告了。 
十五天以后,我被放了出去,事情不了了之。我回到家里大病了一场,发烧说胡话,昏昏沉沉。妈妈天天守在我旁边流泪、祷告。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整日精神恍惚,人瘦了一圈又一圈,看着让人难过。她不停地重复一句话:“哎呀,要是降罪就让我担当,别再祸害我的孩子了。” 
我笑着对妈妈说:“没有事了,是咱在主动找人家的麻烦,我不再招惹是非就是了。” 
妈妈痴呆呆地点点头。由于我多惹出来的事情,弟弟的死反被遮盖住了,他的死因、死法弄不清楚了,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不管他是不是被人害死的,对他的死总有人在看笑话,这是事实。有人还恨不得我也死了。 
我做了什么,竟让人如此痛恨了呢?我从小就缺德,那因为小荻而犯下的事情以及和小荻之间的感情都被人们当成恶行了。真是可笑。   
第十三章 恣意囚徒(3)   
眼看就要考高中了,我的学习又被耽搁了一大块。唉!我心急如焚,可是身体并不见好转。爸爸铁青着脸,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咳嗽,妈妈也不敢说他,那天妈妈刚说了句:“这事还不是因为小荻……” 
爸爸突然打断了妈妈:“你再提一句小荻,我把这个家一把火烧了。” 
我知道爸爸现在正在气头上,妈妈住了口。我心里被无声地压了一块石头。一家人默默地待在那里,各怀心事。 
小荻又回了一趟夕城。现在耳朵已经彻底不再搭理我,它现在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现在的耳朵已经有一米高,身长差不多也是一米多,壮壮的,威风凛凛地跟在小荻的屁股后面。奇怪的家伙,似乎对任何人都没什么兴趣。 
小荻在她家的院子里站着。还好,她既看不见自己的憔悴,也看不见庭院的荒芜。然而从她神色的哀伤中,我蓦然间明白了,这么多年来,她的心灵早已穿透了视力的障碍。她感受的是四季在她身边流转。 
所谓生命的止息,已远胜于沉滞的悲痛。小荻,你从这里面领悟了什么呢?为什么不笑一下?我站在小荻的背后,闻见了她头发上的香味。 
小荻说:“哥哥,那株梅花开了。” 
“开了。”我随口应了一句。 
“对。因为我闻到了暗香的味道。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小荻轻轻地笑着,白白的脸上飞起两抹红晕。她那么美。 
现在美已经被她驯化了,笼于眉宇之中,隐隐地暗自浮动。   
第十四章 她喂养的童话一夜间长大(1)   
所有的事情都将成为往事。 
心情的步子放得越来越慢。“四季在身边悠扬地流转,有悲伤更有恬静的旋律在其中荡漾。”这句话说得好。是时间把回忆调匀了,已经成了挂于心室的装饰品。 
小荻回去的当天晚上,我拉着她的手又去了趟芦苇荡。那晚上是十五,幽蓝的天上只有一轮白白的月亮,星星几乎看不见了。苇子里还有宿雪、败枝。土埂被冻得很坚硬,走在上面,一不小心就会跌倒。开始只是拉着她的手,走了几步,看她胆怯的样子,只好揽住她的腰。小荻一句话都不说,我也不说话,小心地拨着路上的苇子。 
风一阵一阵地吹来,枯苇子沙沙地响,月光下这里的景象像个凄凉的幽梦,和童年时真是大不相同了。小荻走了一会儿,便累得喘不过气来,说:“哥,歇一会儿吧!” 
我们停下来,又靠了靠彼此取暖。小荻微微地笑着,清凉的月光落在她的脸上,照着她长长的睫毛、挺立上翘的鼻子,还有如花瓣一样的嘴唇。她说:“哥,这个地方我以后是再也不来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片苇子的样子,好像并不曾来过。” 
“我也不会再来了,老二就是死在前边的水坑里的。” 
“哥……” 
“嗯。” 
我们依偎在一起。月亮照着我们,照着干涸的河滩,照着我们的爱情。 
我再一次深深地吻她,她眼中的泪水滑入嘴角,滋味是苦涩的。我们的唇有些冷,含在一起,我的舌尖依着她的舌尖,紧紧地依着。我们都感到一场风花雪月的美梦就要醒了,之后便是无尽的追忆、思念……我抬头望着无尽的苍穹,这翡翠黑的夜色悠悠,我知道很久很久以前星空就是这样了。那时候没有我,也没有小荻和现在活着的人,但也许该发生的早就发生过了,有谁能说得准呢? 
我说:“小荻,我给你背一段文字吧。” 
小荻说:“好。” 
“这是一首诗,题目叫《星空》,现在天空有许多星星,一点一点,亮晶晶的。” 
小荻仰着脸,一脸向往地看着天空。 
我要一个空旷原野,仰头看得见点点繁星 
眨一下眼,时光越过千年,流下,摔碎童年的泪水…… 
在那个不会心痛的年纪 
期待时间在心里悄悄停伫 
几丝浮散开,月亮瘦成了一弯 
在天亮之前,我给自己讲一个浪漫童话—— 
等我的眼睛看不见了,我在秋风渐起的时候蹒跚上路,古旧的院里,有风有雨 
而我心中的故事竟慢慢长成满天的繁星 
我是其中一颗,在月亮的旁边,不明亮,只是一直坚持到黎明 
有一个孩子猜我是什么 
忽然有一滴泪悄然滑过我们的脸颊—— 
这是不是陌生 
虽然没有相逢过传奇,我们却记得那些美丽的星星……在同样的星空之下 
我和你,小荻,我们两个就是那两颗小星星! 
小荻回城里去了。夏奶奶紧搂着单薄的小荻,坐在车上,似乎有无限的伤感。 
耳朵人家不让上车,它就在车后面追。 
我的心疼得快要滴血了。无法忍受这样的事情,我弄了辆自行车,追着汽车跑了一段时间,汽车跑远了,耳朵还在后面拼命地追。 
这样它会累死的。我冲上前去,拦住了耳朵,不顾它发怒,硬生生抱住它。汽车很快不见了踪影。耳朵根本不看我,挣着要出去。我知道它的意思,把它抱上车,走上路的时候,耳朵才不挣扎了,乖乖地趴在车子后的筐子里,哼哼唧唧低鸣着。 
把耳朵送到小荻的家门口,下午四点了。我转头回来,听见耳朵在我的身后吼吼地叫着。这个家伙是有情有义的。 
来回一百四十多里的路,走完,除了累,还有伤心。 
我心中喊着:不该这样难过啊!这是为什么呢?我们并没有告别。为什么而难过呢?事后我想来想去,一定是夏奶奶和妈妈说什么了。   
第十四章 她喂养的童话一夜间长大(2)   
老太太这么一趟一趟地跑,我能猜到她是在为小荻的事情操心。妈妈能推辞的无非是孩子们还小,其实她唯一不能忍受的便是小荻是个瞎子,不管她多美,多善良,多纯洁。 
而小荻最在乎的就是别人是不是把她当做瞎子,这早已是她做人的最后一丝底线。为此,她早已决定离开我了,尽管这不是我的错。 
我无法责怪我的妈妈,更无法责怪小荻,这件事没有人是对或错的。那天妈妈对我说:“阳,我知道你喜欢小荻,也知道小荻是个好女孩,而且她也喜欢你,虽然人们都说最难得青梅竹马,可是妈妈不能不为你一辈子长远打算。你们都还小,都会变的。谁知道你们会成为啥样的人呢?所以妈妈不想让你和小荻再交往了,那样既会害了你,也会害了人家小荻,你要克制一下自己,以后长大了,不能再任性了。现在……唉,妈妈就你这一个儿子了。” 
“您别说了。”我叹息一声。 
“阳,这一次小荻和她奶奶来是说小荻的事的。孩子,你夏奶奶老说她年纪大了,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她怕她去了之后,小荻没有人照顾。她只想完成小荻心中两个心愿:一个是眼能看好,二是给她找一个幸福的家。她想把小荻交给你,妈妈替你做了主,给你挡回去了。孩子你不要恨妈妈,我也是咬着牙这么做的。这下让小荻和她奶奶都伤透了心。阳,阳……你……”妈妈拉了我一下,我呆呆地坐在那里,像一块木头。看见我的样子,妈妈慌了起来。 
我并不觉得心里有多痛苦,只是有点压得难受,喘不过气来,很难笑一下。我在这样的精神状态下,参加了当年的中考,成绩是什么样子可想而知。我早觉得自己已不是一个学生了。成绩出来后,我没有勇气看一眼,我似乎已经走进了一个绝境。 
爸爸的脸色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我常常看见他孤独的背影在夕阳下无比沉重,浓郁得好像一块伤痕。可是他不再向我展示他的痛苦了。每次看我时,他都努力地笑着,装做一副轻松的样子,可是他的眼睛常常泄露他的秘密。他只是为了安慰我,其实他的心里比我们任何一个人更加绝望,他的希望现在连一个影子都没了。我睡不着也不清醒,整天昏昏沉沉,心里堵得难受,可是不愿说一句话。 
我在濒于崩溃的边缘。 
我变成了灰色。忽然之间我和童年失散了,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总是片片断断的,好像记忆被折断了,故事裂成了一个又一个不连贯的镜头。真是伤心。 
那一段时光,我是真正体味到了伤心的滋味。心窝子里好像被灌满了一瓶老醋,酸楚得厉害。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小荻,想我们小时候的点点滴滴,想她的背影、她的笑声、她身体的处子的香味,想和她说话。爸爸看着我颓废的样子,心痛得不得了,他不敢问我话,怕我厌烦,可是又担心,只是远远地围着我一圈又一圈地转。我内心愧疚,却苦于不能振作,没有一点力气。 
我一到晚上就爬上屋顶,望着满天的星空,一直望着,露水浸透了衣服,浸透了头发,也不愿回去。心里涌动的诗句: 
清凉窈寥 
所有的美丽都只是眼神的灭亡,是星光久远处的相思 
星星都会永远聚成星河 
一望无际 
头枕青山,尾垂天南 
万万没有想到我会如此想她。 
祈问上天:两个人可不可以成为一个人,成为同一滴水…… 
夏姑姑去年冬天随着她的丈夫去了丹麦,每个月都会寄些钱回来,小荻说她和奶奶的生活还算安逸,一老一小衣食无忧。本来姑姑要带她们两个一起去国外,可奶奶就死活不同意。她说她老了,不想离家太远,其实,她是为了小荻。本来奶奶不愿意离开夕城,她说她死了之后还得埋在这里,她想小荻这一辈子不受委屈,有人善待她,就算是她最好的归宿了。 
小荻在她的小院子里栽花种草,等待着自己长大。她知足地微笑着,站在淡淡的风里。每一次我想家,想她的样子,都如在灰暗的天空里出现了一丝洁白的阳光。考试失败后的日子酸疼地过去了,我等待自己心的伤痛慢慢复原。日子过得跟流水似的。我百无聊赖的时候开始听古典音乐,听安静悠远的调子。我没有找过小荻,偶尔听说她的消息,都是镇子里的人去城里时带回来的,他们都说小荻是越来越漂亮了。而且令人惊奇的是,外人几乎看不出来小荻是个盲女。她的心是透明的玻璃,眼看不见反而让她比别的女孩子更加安静、更加温柔。人们赞不绝口,我听着,心里也慢慢地平静了,似乎是对她放了心。她就是没有我照顾,照样会过得很好,我还要求什么呢?   
第十四章 她喂养的童话一夜间长大(3)   
我如蛰伏在冬天里的土拨鼠,躲在黑暗的一隅,享受着孤独。我开始写诗,写给自己,写给记忆,写给我留在脑海中的一丝幻想。我得感谢我自己能忍受自我疗伤的孤独和痛苦。我的诗题目叫《蟋蟀》…… 
唧唧,唧——唧——轻轻拨开草丛你能发现我的存在我是一只蟋蟀每当宁静的时候我就会歌唱为草长歌唱为花开歌唱为晨露歌唱为星月歌唱如果你来了不知你在不在意呀为你的到来我也会同样地歌唱你也不必知道我停在哪一棵草旁你也不必知道歌声来自哪一个方向——田野里有蟋蟀在歌唱——随便拨开草丛你便看见我我会轻的一声跳开别来扰我我是一只蟋蟀美不美丽对我并不重要每一个夏天和秋天我都会在你疲乏的时候轻轻为你喝彩…… 
唧唧,唧——唧——逍不逍遥对我很是重要我要求我绝对地逍遥自在在我歌唱的时候草儿和花儿会和着我的乐声摇摆——我是一只蟋蟀是田野里歌唱童话的乐天一派随便拨开草丛你便能看见我我会轻的一声跳开我是只蟋蟀快乐的蟋蟀这个春天一晃就过去了,等到我觉察到季节的变化,已经是初夏了。树木早已葱郁碧绿,蜂蝶往来,莺飞燕舞。我仿佛刚从一场冗长的噩梦中醒来,也似乎是大病初愈了,心情终于可以轻松一下。正是这时候我听到夏奶奶病危的消息。 
传这个消息的不是别人,正是桥的爸爸。 
开始我并不相信,也没有在意,就骑车去学校补习去了。在学校我前所未有地平静了下来,学习成绩直线上升,爸爸来了三次,给我送钱、送衣服,说:“你学习进步得这么快,就再接再厉,别往家跑了,我按时给你送东西,你准备好考高中吧!” 
我信心十足地答应下来,忽略了问一问小荻的情况,也许是爸爸故意闭口不提。半年之后,我参加了中考。结果在意料之中,我考上了。 
我回到家里,看到了小荻家的院子,院子里青草丛生,恍惚看见草丛里有一个白色的身影。我的心一阵狂跳,耳朵? 
难道是小荻?我跑到院子里:“耳朵?耳朵?” 
我大声地叫着,一阵慌乱之后,它才冒出来,果然是耳朵,又瘦又脏的样子。我刚要跑过去,耳朵却好像不认识我一样,夺路跑掉了。我在后边追,耳朵一溜烟儿出了镇子,向野地里跑去。我追不上了,倚在路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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